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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路可可]愛讓你瘋狂【男人壞壞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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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6:59:39 |倒序瀏覽 | x 2
愛讓你瘋狂(男人壞壞之二)作者:路可可 

戀愛對她而言是生活的調劑品,更何況好男人難得,甯缺勿濫啊!
而這個宋路平真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要相貌有相貌,要氣質有氣質,
如果要談個短暫戀曲,舍他取誰?既然有緣異國相逢,她完全不想放過。
而且她都想好了,他住日本、她住臺灣,就算戀情再熾熱燦爛、難舍,
兩人分手後很難有機會再糾纏,應該能瀟灑地說掰掰,這還不贊嗎?
於是她認真地跟他激情燃燒,但接下來卻不照她的劇本演出,失控了……
易子衿這女人,教他一見就鍾情動心!
愛火燃得很快,不該那麼快發生的關係竟就這麼發生了。
他認定她是這輩子唯一想娶的女人,打算認真交往;
而她卻只是想戀愛一下,把他的心奪了就想溜掉……
她還真不是一般的女人,不想要承諾、不想要永久,
哼哼,他也不是一般沒毅力、沒耐心的男人,她要逃就逃吧,
不過,那可是有期限的,很快地,他就會找上她,她等著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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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02:02
  楔子
  
  農曆春節假期的最後一波熱鬧,就在臺北縣平溪鄉的放天燈慶典上。
  
  蜂湧而至的人潮,全是為了在天燈上寫下對來年的期許——天燈愈升愈高,一來表示願望能夠上達天聽,二來則是代表新年運勢也將愈益高揚。
  
  人群間有一組父女檔,分外地引人注意。
  
  父親身高至少一百八,頭髮雖已花白,體格卻仍雄壯威武。重點是,他身邊的三個女兒,類型雖是不同,卻個個都足以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易伯倫走在三個女兒之間,將一票男人對女兒的垂涎三尺的模樣全看在眼裏,不禁小小得意了一番。
  
  三個女兒由他妻子依著詩經裏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命名為“易青青”、“易子衿”、“易悠悠”。大女兒易青青像幽靜蘭花,二女兒易子衿則是盛放薔薇,而三女兒易悠悠就像是一顆甜美蘋果。
  
  易伯倫和三個女兒走到天燈預備區,看著她們一邊笑著說話,一邊在各自的天燈宣紙上寫下心願和姓名,他滿意地咧嘴而笑著。
  
  此時,二女兒易子衿並未注意到老爸志得意滿的笑容,她正專心地拿著毛筆在天燈的宣紙上揮毫,下筆毫無遲疑的她,顯然心中早有想法。
  
  “寫好了。”易子衿大聲宣佈道。
  
  “二姐怎麼寫得這麼快?”餓到頭昏眼花的老三易悠悠有氣無力地說道.
  
  “因為我的願望簡單明瞭。”易子衿杏眸閃著熠光,遞過天燈到姐妹手邊。
  
  ——希望早日擺脫處女之身!天燈上這麼寫著。
  
  老大易青青倒抽一口氣,老三易悠悠則是眼睛為之一亮。
  
  “二姐,你這麼寫不怕被天打雷劈喔?”易悠悠興奮地問道。
  
  “老天爺一定會體諒我的心情的。我長得這副德行,怎麼可能到了二十八歲還乏人問津!”易子衿豔冽眉目閃過一陣懊惱,指著自己白色短褲下的一雙修長雙腿及黑色合身恤衫裏的惹火身材說道。
  
  “你不是乏人問津。從小到大,你的追求者多到可以從我們家門前排到巷子口了。”易青青笑著說道。
  
  “就是這樣,才更讓我氣憤啊。為什麼我老是遇不到我的Mr.Right呢?我的要求很多嗎?我只不過希望男人乾淨點、斯文點、體貼點、懂得尊重人一點……”
  
  “你的一點,一點加起來已經變成一大片了。”易青青打斷她的話,清雅瓜子臉龐上仍是一貫的淡雅笑意。
  
  “唉,找個男人真的有那麼難嗎……”易子衿拿過家族天燈,一邊喃喃抱怨著,一邊慎重地在天燈上寫下——
  
  ——希望老爸身體健康。
  
  老媽在她國三時便去世了。此後,爸爸便成家中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每天早上老爸的元氣大吼鬧鐘叫聲,一直是她起床時心情愉快的原因。
  
  “全部OK了!”易子衿朗聲宣佈。
  
  “爸,我們的天燈都寫好了。”易青青柔聲喚道。
  
  易伯倫飛快湊了上來,加入了討論。
  
  “小乖,你的天燈上怎麼擠了一堆字?”易伯倫好奇地問著小女兒易悠悠。
  
  “沒法子啊!我的希望屬於同一類型,當然要寫在同一個天燈上啊。我的肚子餓了,沒力氣說了……”易悠悠說道。
  
  易子衿湊上前看著妹妹的天燈,開始參與討論。他們一家人感情很好,她喜歡這種親近的感覺,而這也是不愛被約束的她,卻仍然堅持要和家人同住的最大原因。
  
  “今年的家族天燈呢?”易伯倫問著書法表現就算不能躋身名家,至少也能唬倒一票人的二女兒易子衿。
  
  “在這裏。”易子衿遞過天燈,不無得意地看著自己每日練字半小時的成果。
  
  “老爸鑒定一下。”易伯倫志得意滿的笑容全寫在臉上,得意地將易子衿的書法字高高地拎起後,大聲地說道:“子衿,再幫老爸寫一個天燈。”
  
  “寫什麼?”易子衿問道。
  
  “就寫——希望我六十歲之前,能把三個女兒全都嫁掉。”這可是妻子的遺願啊。
  
  “我不要!要寫你自己寫!”
  
  易子衿杏眸圓睜,飛快把毛筆往桌上一擱,馬上閃到一邊,仰頭看向星空,來個眼不見為淨。
  
  哪有人會去許願不想做的事情啊!
  
  她可是打定主意,要當一輩子的單身女郎呢!啊裏讓人高興,她就往哪裡逍遙自在去。她只要對自己負責任就好了,才不要陷入什麼婚姻、生兒育女、家族責任之間呢,那會逼瘋她的!
  
  “以為我今天沒載老花眼鏡,就寫不了字是吧!”易伯倫瞪了易子衿一眼,立刻叫來大女兒。“青青,過來幫爸爸寫。”
  
  “爸——你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專心祈求一件事,成功率比較高啊。”易青青輕柔地說道,嗓單如人。
  
  “那我剛才寫了那麼多,不就全都不靈了?”老三易悠悠聲帶顫抖地問道。
  
  “你的祈求都是相關類別,當然可以算是同一件事。”易青青摸摸小妹的頭,輕易地便安撫了人心。
  
  “那我的身體健康和你們能不能嫁得出去,當然也算是同一件事。你們一日不嫁掉,我就一天快活不了。我一日快活不了,心情不好,身體健康得起來?”易伯倫馬上接住話,叨叨陳述了起來。
  
  一旁的易子衿,笑望著老爸開始慫勇小妹寫天燈的催促姿態。她抬頭和大姐相視一笑,心裏覺得好滿足。
  
  她真的好愛、好愛她的家人喔!
  
  她撩起一綹髮絲,放在紅唇邊,無意識地咬著。她一雙杏眸似笑非笑,不自覺的性感模樣,讓一旁男子們血脈沸騰,想上前搭訕的欲望蠢蠢欲動著。
  
  而易子衿被注目慣了,根本懶得去回應那些目光。
  
  “放天燈了!”易伯倫大聲宣佈道。
  
  易子衿上前,幫忙拉平天燈上方四個角,並依循每年慣例,由爸爸點燃天燈下方那塊沾過煤油的金紙。
  
  但見——第一隻希望易伯倫身體健康的天燈順利地飄上天空。三姐妹的三隻希望天燈也依序順利地升空了。
  
  最後的重頭大戲,便是背負著父親沉重期望的“祈婚天燈”。
  
  易伯倫嘴裏振振有詞地點了金紙,將天燈底部拉至地上後,天燈內部也在同時產生了熱空氣,開始膨脹。
  
  只見祈婚天燈搖搖欲墜了一會,卻硬是堅持不往上飛。
  
  “怎麼會這樣?”易青於咬著唇憋著笑,偷看了爸爸一眼。
  
  “哈哈哈!”易子衿不客氣地放聲大笑,明豔杏眸笑漾著水亮。
  
  易悠悠抬頭看著天燈,腮幫子愈鼓愈大,終於“噗地”一聲爆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通通給我扶好天燈!”易伯倫抬頭瞪著天燈,高大身材被嚴凜臉色一襯,儼然一副火爆將軍模樣。
  
  終於,天燈以一種緩慢的速度飛上了天空。
  
  “放天燈這事說不得准的,人定勝天。”易伯倫急忙補充說明。
  
  “既然人定勝天,那你幹嘛還寫天燈祈願?”易子衿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求的是心安。”易伯倫瞪她一眼。
  
  “天燈已經飛上去了,那你可以安心了。”易青青安撫地拍拍爸爸的手臂。
  
  易悠悠看著天上一個緊接一個上升的天燈,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我想吃炸彈麵包。”易悠悠說道。
  
  “吃!你就只會吃!”易伯倫雙手叉腰,沒好氣地瞪了小女兒一眼。
  
  “爸,很晚了,悠悠快餓扁了,我們早點回家休息吧。”易青青說道,一如往常地主動找出對全家最好的處理方式。
  
  “爸爸醜話說在前頭。”易伯倫雙臂交叉在胸前,三角濃眉下的炯炯目光輪流看了每個女兒一眼。
  
  慘了!
  
  三個女兒心裏同時閃過這個念頭。當她們老爸雙臂交叉、一本正經時,就代表他要下最後通牒了。
  
  “在我明年六十歲生日之前,你們三個通通得給我找到對象,不然——”易伯倫懸疑地停住字尾。
  
  “不然的話,怎麼辦?”易子衿習慣先知道最糟的結果。
  
  “我就登報和你們脫離父女關係!”易伯倫鏗鏘有力地說道。
  
  “爸!”
  
  三個女兒驚呼出聲,易伯倫則是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前走。
  
  “爸,結婚這事哪急得來!我才二十八歲啊!”易子衿第一個發飆,一想到結婚,她就頭皮發麻。
  
  “爸爸,就算我們不結婚,但是我們很會安排自己的生活,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易青青嘗試著想和爸爸說道理。
  
  “厚——”餓到沒力氣說話的易悠悠巴著老爸的手臂,哀哀叫。
  
  三個女兒前撲後繼地跟上老爸,呱啦呱啦地試圖扭轉老爸的心意。
  
  此時,那個已經失去了所有人注意的祈婚天燈,在經過緩慢升空期之後,開始一飛衝天,不過幾個眨眼時間,便後來居上地飄得比其他天燈來得更高、更遠了。
  
  夜空裏,但見——
  
  “六十歲之前,嫁掉三個女兒。易伯倫”幾個大字在星光下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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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03:28
  第一章
  
  在巴厘島的四季飯店裏,六月的陽光特別亮、藍天特別藍、空氣特別清新、游泳池畔的水特別的清澈、就邊女人都特別養眼。
  
  泳池邊的男人,目光全被那位元身穿熱帶花卉圖案比基尼的高挑女子吸引去了。
  
  女人太過骨感,缺了性感;太過豐滿,則少了飄逸感。可他們眼前的尤物,那穠纖合度的身材,簡直就像是老天爺針對男人心裏的遐想而打造出來的人兒一般。
  
  一對讓人衝動的豐盈胸脯、妖嬈的纖腰及一雙完美長腿。還有,那一身牛奶色嫩肌,讓人情不自禁地想移動腳步走到她身邊……
  
  “抱歉,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易子衿拉下足以遮住半張臉孔的墨鏡,用她冷冷的英語及面無表情,趕走第四個不識相的搭訕者。
  
  再來一個搭訕的男人,她就回房間!
  
  易子衿在墨鏡下翻了個白眼,簡直快抓狂。
  
  煩死了!她並不是因為想要招蜂引蝶,才到公眾泳池的啊。她只是喜歡在大空間裏游泳,不然房間裏就有游泳池了,就算她高興裸泳,也不會有人對她流口水啊。
  
  而她身穿比基尼,也不是因為想展露身材,純粹是因為她喜歡水在身上流動的感覺。難道非得逼得她穿潛水衣游泳,才能擋去男人的視線嗎?
  
  身材好,莫非是她的錯嗎?
  
  易子衿拿起防曬乳,彙憤似地往臂上、腿部猛搽。那一身細緻肌膚和身旁想要曬黑肌膚的外國人相較之下,形成了鮮明的視覺對比。
  
  她不愛曬黑,一來因為她愛美——陽光可是美麗的最大殺手;二來則是因為她每回一曬黑,杏眸豐唇加上蜜色肌膚,模樣就益發地野豔起來。
  
  小妹對她曬黑後模樣的形容詞是——“蜘蛛精”。
  
  拜託!她哪有什麼資格當蜘蛛精啊?
  
  二十八歲的她,還是處女一名!
  
  當全辦公室同事都當她是戀愛教主般膜拜的同時,有誰知道她心裏的苦悶啊?
  
  那盞天燈升得那麼高有什麼用?都過去半年了,她還在這邊等待有緣人!
  
  易子衿搽花防曬乳,哀怨地歎了口氣。
  
  可惜了她這麼妖滴滴的水嫩大美人一個,竟然只能靠著閱讀女性雜誌來增廣親密性愛見聞,而沒法子親自實驗一番。
  
  都是那些“臭”男人的錯!
  
  “哈囉……”一名穿著夏威夷衫的男子走到她旁邊。
  
  易子衿墨鏡下的明眸,懶洋洋地瞄了一眼。
  
  誰來救救她啊?第五個搭訕著,一樣不及格!
  
  都已經穿了襯衫,還讓她看到那麼多胸毛,簡直噁心到極點!這樣的人,教她怎麼有法子和他交往?
  
  “抱歉,我要回房了。”
  
  易子衿覺得好無奈,她有氣無力地從座位上起身,走過泳池那些注目她的男性面前,飄往自己房間方向。
  
  其實,她不是能和男人交朋友,辦公室的男同事全都是她的哥兒們。
  
  只是,“男朋友”是要對她有親密舉動的人,她怎麼有法子不忍受他們身上有體香劑的味道,嘴巴有不潔氣息,或者是長了讓她渾身作哎的胸毛呢?
  
  好吧!她承認,她就是龜毛。
  
  她就是沒法子忍受男人無法和女人一樣地“乾淨”,所以才會至今還在納悶“高潮”二字,是否只是一個被製造出來騙人的名詞。
  
  看樣子,她砸了大錢隻身來到巴厘島,想要來段異國豔遇,擺脫處女之身的期待,又要落空了。為什麼那種一見鍾情、石破天驚的愛戀就是落不到她頭上呢?
  
  “NO……”
  
  一道夾雜著哭聲的微弱英語,從一道灌木叢之後傳來。
  
  易子衿皺起眉頭朝著哭聲走近了一步,看見一個外國男人正在對一名嬌小女子上下其手。女子急得掉淚,簡單的英語和日語混雜在哭聲裏,聽起來一點阻嚇作用都沒有。
  
  “你在做什麼?”易子衿柳眉一擰,大聲地斥喝。
  
  外國男人一聽到有人,馬上停住所有動作。
  
  日本女子乘機逃脫,立刻躲到易子衿身後。
  
  外國男人一看到來人,眼睛一亮,馬上用他的眼神不客氣地吞食著眼前尤物。
  
  “寶貝,有何指教?”外國男人涎著臉說道。
  
  易子衿將墨鏡往烏髮上一推,露出熠熠生光的杏眸,狠狠地瞪人。
  
  “你認識他嗎?”易子衿回頭,用簡單日文問著那名女子。
  
  “我們一起吃過一次午餐,他說要散步……”日本女子說話語氣還在顫抖,又紅了眼眶。
  
  “原來如此。”
  
  易子衿轉身面對著外國男子,俏臉一沉,信手拈來一個假說詞,以嗆辣語氣操著英文對外國男人說道:“我是她的律師,你如果再不為你的行為道歉,就等著接我們的律師信。還有,我們會請飯店櫃檯密切注意你的行為,若你再有任何不合宜行為,立刻就報警處理。”
  
  “是她自願的。”外國男人臉很臭,不快地辯解道。
  
  “我看不出她哪裡自願了?你給我道歉,不然法庭上見!”易子衿一手插腰,一手不客氣地斥喝著人。
  
  “抱歉!”外國男人咬牙切齒地扔下一句話,忿忿瞪了她們一眼,轉身走人。
  
  “強迫女性的男人,最不要臉。”
  
  易子衿不客氣地在他身後以英文大聲說道,一對正巧經過的情侶不由得對外國男人扔去鄙視的一眼,男人狼狽地開始快步離開。
  
  “你聽得懂英文嗎?”易子衿問著日本女子。
  
  對方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易子衿歎了口氣,決定用中文開講——反正日本小姐一樣聽不懂,那她乾脆罵得痛快一點。
  
  “你腦子糊塗了嗎?幹麼讓他佔便宜!不要就大聲說‘不要’,最好再來幾聲尖叫,他才知道要害怕!你那種小貓叫聲,只會讓他以為你是在欲拒還迎!現在是白天,你都那麼不爭氣,等到夜黑人靜時,豈不是羊入虎口,直接被人吃乾抹淨嗎?你這麼姑息養奸,他反而會食髓知味,到時候受害的是廣大女性同胞耶!”
  
  易子衿說得慷慨激昂,姣好身材也隨著氣息激動而波濤洶湧著。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日本女子用中文回答道,並對她鞠了個九十度躬。
  
  “你會說中文?”而且還說得很標準。易子衿一手捂著額頭,豔麗嘴角有些顫抖。早知道她就修飾一下句子,至少罵得優雅一點嘛!
  
  “是的。我叫宋雅汝。”宋雅汝又鞠了次躬。
  
  “所以,我剛才罵你的話,你全都聽懂了?”易子衿絕望地再問了一次。
  
  “懂。”
  
  “你的中文既然這麼好,你剛才在求救時怎麼說日語?”害她以為對方是日本人。
  
  “我從小在日本長大,日語說得比中文好一些。”宋雅汝又鞠了個躬,一臉萬般諸錯都由她引起的內疚表情。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我一旦發火,撒野的話總是不受控制,你另介意。總之,你沒事就好了,拜!”易子衿拍拍她的肩膀,手一揮,拉下墨鏡覆住杏眸。
  
  只是,易子衿才往前走了兩步,就忍不住回頭交代——
  
  “你記得去飯店櫃檯告訴他們事情發生經過,要他們注意這個客人,以免再有其他人受害,知道嗎?我記得櫃檯服務人員有人會說中文。你如果說不清楚的話,就來找我,我很樂意幫忙。我的名字是易子衿,知道嗎?”
  
  “知道。”宋雅汝用力地點頭。
  
  “乖。”易子衿脫口說道,繼面吐吐舌頭,尷尬地笑道,“抱歉,我看你年紀跟我妹妹差不多,所以才……”她一聳肩,懶得再多說了。
  
  “謝謝。”宋雅汝第三次朝她彎身鞠躬。
  
  易子衿再度轉身,如同在伸展臺上的模特兒,踩著她的白色涼鞋,搖曳生姿地走過白色木頭棧板,與一名白衣男子擦身而過後,便消失在大片綠樹藍天之後。
  
  “雅汝。”白衣男子走到妹妹面前,馬上看出她的不對勁,“怎麼了?”
  
  “哥……”宋雅汝眼眶一紅,馬上投進他懷裏。
  
  “不是和朋友吃午飯嗎?怎麼哭了?”宋路平拍著妹妹的背,俊眉戲蹙著,“發生什麼事了?”
  
  宋雅汝哽咽地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回,宋路平玉容一凜,焦急全在眉目裏打轉。
  
  “你二十二歲了,沒讓你到外頭見過世面,是家裏的不對。回日本後,我會跟母親商量,讓你到外頭練練膽識的。”宋路平握住妹妹肩膀,嚴肅地叮囑著,“沒人能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你得先學會保護你自己!”
  
  “我知道了。”宋雅汝微聲說道。
  
  “我待會兒陪你到飯店櫃檯報備,明天再去拜訪易小姐,向她致謝。”宋路平的眸子清亮得一如無雲天空,卻又是見不到底似的幽深。
  
  “嗯。”宋雅汝摟著哥哥的手臂,開心地往前走,“易小姐人真好!而且好漂亮,對不對?”
  
  “嗯。”
  
  宋路平應和了一聲,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著方才與他擦肩而過的易子衿。
  
  時尚茶色大眼鏡下,有著一張美麗的鵝蛋臉及性感豐唇,加上一身婀娜多姿的身段及雪白肌膚,任誰都要多看一眼的。
  
  美女他確實見過不少了,不過,這般明豔的樣貌與這樣見義勇為的嗆辣性子,卻只在戲裏的“刀馬旦”見識過。
  
  如果父母親為他安排的相親對象中,有哪位能擁有易子衿的部分特質,他或者便能夠勉強嘗試著交往吧。
  
  宋路平再度往易子衿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甚少對女人感興趣,但這位易小姐想來確實值得他好好會上一會啊!
  
  夕陽西下,正是巴厘島海岸最迷人的時分。
  
  此時,坐在沙灘邊,不必急著享用晚餐,來上杯餐前雞尾酒,聽著海濤,沐浴在淡橘色光線之下,不必喝至微醺,光是海面的粼粼波光便要惹得人心醉神迷了。
  
  易子衿站在訂位處,妄想著因為午睡睡過頭,而忘了訂位的自己能搶到一個好位置。
  
  “今天不是一位嗎?”服務生笑著問道。
  
  雖說飯店要求他們記下所有客人的名字,不過遇到這種美女,不用飯店交代,他們也會記得很清楚的。
  
  “對。我想坐在我習慣坐的那個海岸角落位置,可以嗎?”易子衿笑容明豔地問道。
  
  “很抱歉,今日那個位置已經有人訂位了。”服務生遺憾地說道。
  
  “這樣啊……”易子衿失望地歎了口氣,那個位置可以看到最一覽無遺的日落海景耶。
  
  “我的訂位正巧就在海邊,如果易小姐不介意的話,能否給我一個和你同桌的機會,好讓我向你致謝?”一道斯文男聲從易子衿斜後方飄入。
  
  易子衿驀抬頭,看向說話的男人——
  
  好看的男人——乾淨而好看的男人+乾淨而好看又有禮的男人——乾淨好看有禮、眼神又清澈無瑕的男人!
  
  極品!
  
  易子衿的眼睛整個璀亮起來,後背甚至興奮地起了雞皮疙瘩。
  
  也許……她寫在天燈上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她微側過頭,風情萬種地勾唇一笑。
  
  “你怎麼知道我姓易?”易子衿眼神撩人地睨著他。
  
  “冒昧唐突了,我是宋路平,舍妹是宋雅汝,易小姐今日午後幫助過她,而我在事後,曾經與你擦身而過。”宋路平望著易子衿雙眼,溫聲說道。
  
  “她還好嗎?去飯店台報備過了嗎?”易子衿眼裏豔色一斂,馬上追問疲乏。
  
  “我們到座位上再聊,好嗎?”宋路平有禮地對她頷首,柔中帶勁的黝亮眼神仍然緊望著她。
  
  易子衿胸口一緊,心臟怦怦怦地亂跳起來。她的胃裏,像有千百隻蝴蝶在拍打著翅膀,讓她全身毛孔都為之顫動了起來。
  
  她的腦子有些昏,莫非是她午睡前喝掉的那瓶紅酒後勁發作了?
  
  不,她現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這個宋路平,是她的菜啊!
  
  易子衿強壓下心頭狂喜與宋路平並肩走在服務生後方。
  
  她的鼻尖隱約嗅到他身上的茶味清香,她咬住唇,愉悅得連呼吸都顫動了。
  
  要命,他連聞起來的味道都像是她的菜啊!她向來不愛看男人頭髮過長,可他較之一般男人略長的髮絲拂在下鄂邊,俊俏地讓人垂涎三尺。
  
  一定要迷死他!
  
  易子衿將長髮往肩後一撩,讓她身穿系頸削肩白色洋裝的好身材毫無遮掩地呈露在夕陽餘暉裏。
  
  服務生為易子衿拉開座位,目光卻比職業化更加熱情許多。
  
  “謝謝。”易子衿微笑著坐好。
  
  宋路平見她坐好後,這才於她對面入座。
  
  對方如此有禮,易子衿的笑容又怎能不更加千嬌百媚呢?她一手托腮,朱紅雙唇誘人地微張著。
  
  “謝謝易小姐對雅汝地關心,我已經帶她到飯店櫃檯報備過了。不過,她在心情上,總不免還是有點小驚慌。”宋路平淡淡說道,唇角猶掛著一絲笑意。
  
  “她怎麼沒和你一起出來用餐?”
  
  “她說想在房間休息。誰知道竟然這麼巧,就讓我遇見你,給了我提前道謝的機會。”他說。
  
  “真有緣,不是嗎?”易子衿嫣然一笑。
  
  服務生上前為他們倒了冰涼礦泉水,並為他們點完餐。
  
  此時,夕陽光芒映照在水面上,橘澄水光被一道輕風吹上宋路平的臉龐。
  
  男人的肌膚向來禁不起細看,可易子衿這一瞧之下,竟不小心失了神。
  
  宋路平的臉孔在光線下,不但毫無尋常男人的毛孔粗大、出油問題,且純淨得近於瓷偶的細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上他的眼眸,再次與他的四目交接。豈知他一雙清澈到毫無雜質的眸子又讓她心頭一悸。
  
  “我有什麼地方冒犯到易小姐了嗎?”宋路平問道,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易子衿的目不轉睛,太過明目張膽,他沒法子不注意。
  
  “叫我子衿,‘青青子衿’的子衿。”她說。
  
  “子衿。”
  
  易子衿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唇間被喚出,竟像被賦予了靈魂一樣,身子不禁輕顫了一下。
  
  “我覺得你很好看,有股與眾不同的韻味。”易子衿一聳肩,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就算她從前不曾對男人“一見鍾情”過,不過總不能教她露出心裏餓狼撲羊的心思,嚇倒宋路平吧。
  
  服務生再度站到桌邊,為他們各倒了杯紅酒。
  
  “謝謝易小姐的誇獎。”宋路平拿起紅酒敬她。
  
  易子衿回敬,馬上乾杯見底。
  
  喝酒好!她需要借酒壯膽這樣的理由,才能跟他說一些有的沒的。否則,她會嫌棄自己跟平時那些搭訕她的男人一樣沒格調。
  
  “你酒量很好。”他說。
  
  “還好。”事實上是非常好。
  
  易子衿托腮看著他,再度被他的眼神迷惑。
  
  宋路平被她看得有些羞澀,悄悄垂下了眉。
  
  他經常遇見崇拜他的戲迷,也經常有名媛明顯對他表示興趣。可愈是漂亮的女人就愈是懂得掩飾,她們眼中寫著希望他主動的邀請,像易子衿這般如此毫不隱瞞地將喜好全寫在臉上,完全不怕被拒絕的美女,他倒是頭一回見到。
  
  易子衿相當有勇氣。
  
  “宋路平,你結婚了嗎?”打死她也不玩婚外情。
  
  宋路平失笑出聲,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開門見山。
  
  “尚未結婚。”他才說完,便又習慣性地閉唇斂齒了。
  
  “你有女朋友了嗎?”她也不當第三者。
  
  “工作忙碌,尚未有女友。”
  
  宋路平的語氣仍然不溫不火,臉龐也依舊是一派儒雅,可他的眼神卻璀亮地浸在一汪笑意裏。
  
  易子衿看著他,突然坐正身子,雙手擺在桌上,一本正經地問道:“那你覺得我如何?”她臉不紅氣不喘,連音量都沒降低。
  
  “易小姐無穎是這間餐廳裏的焦點。”宋路平含蓄地說道,並不想在局勢不明前表露自己的心情,他畢竟算是公眾人物,凡事自然得謹慎為上。
  
  “那我是你眼裏的焦點嗎?”易子衿急了,微傾身向前,說話速度也變快了。
  
  宋路平露齒一笑,笑而未答。那笑容千嬌百媚,花朵般地慢慢綻放在他臉上,繼而定格一會兒,便又瞬間消逝。
  
  易子衿心裏某條弦被彈了一下,她喘不過氣,只得拿起紅酒,再度一飲而盡。
  
  這下可糟了,他的一顰一笑都讓她有電擊的感覺。可是,最大的問題卻是——他對她似科沒有相同的感覺!
  
  “易小姐?”
  
  “對不起,我又看你看到發呆了。”易子衿哀怨地舉起酒杯,卻發現酒杯早已空空如也。“你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又典雅又脫俗……”
  
  “你過獎了。”宋路平舉起紅酒為她倒酒,那撫著瓶身的手背,那微傾身的肩臂動作,流暢得像一場舞蹈。
  
  還有——還有——他那手背細白得像是能透過陽光一樣。
  
  她被他打敗了!他比她美麗優雅一百倍!
  
  “你真的好誇張,怎麼會好看到這麼不像話呢?”易子衿緊盯著他的手背,喃喃自語道。
  
  “我想這是……”職業病。
  
  “啊!”易子衿突然驚呼一聲,柳眉倏地擰成一個八字,玉指倏地指向他眉宇之間,“你一定是同志,對不對?”
  
  易子衿杏眸頹然一垂,無奈地舉起紅酒一飲而盡——讓她酒精中毒吧!
  
  她就知道她的運氣沒那麼好,老天爺送給她的根本不是一份禮物,而是一場鬧劇吧。他的氣質太細緻優雅,根本不像個異性戀者!
  
  宋路平笑望著她,不是第一回聽到別人這麼說他,卻是第一次這麼開心。易子衿眼中的失望,讓他心情大好。
  
  她對他的興趣果真不同一般——如同他對她一樣。
  
  “何以見得我是同志?”他問。
  
  “我遇見的男人,如果乾淨、斯文、有禮、氣質過人、風度翩翩,再加上對我不感興趣,通常都是同志。”她伸手拿酒瓶,又想借酒澆悉了,“至少,把他們當成同志,這種想法會讓我自己好過一點。”
  
  宋路平移過酒瓶置於手邊,不讓她再多喝。
  
  他微傾身橫過半張桌子,墨眸緊睨著她。“我或者乾淨、斯文、有禮,但我並不是同志。”
  
  “真的?”易子衿激動地坐直身子,一把握住他的手,血液裏像燃起一把火,燒得她整個人火光似地亮著。
  
  “真的,而且——你還說錯了一件事。”宋路平一個反掌,不容人掙脫地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細緻溫暖,綿密地裹住她的。
  
  易子衿先是聽見自己倒吸一口氣的聲音,繼而才聽見了自己用小貓般的微聲,氣若遊絲地問道:“我還說錯了什麼?”
  
  “我並沒有對你不感興趣。”
  
  宋路平傾身向前,氣息誘人地輕拂過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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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06:05
  第二章
  
  接下來的晚餐時間裏,易子衿覺得自己耳鳴,覺得他的笑聲在她周遭空氣裏不停回聲著,覺得他的眼神簡直看進她的心裏,覺得——
  
  飄飄欲仙。
  
  易子衿眉開眼笑,完全不知嘴裏吃了什麼,就連吃下辣椒都要等到舌尖發瘋地辣湯了起來,她才注意到這回事。
  
  唉,她哪有空關心自己吃了什麼呢?她正忙著問他到巴厘島幾日了、打算待多久、預備做些什麼啊!
  
  相對於她的興奮異常,宋路平則是一逕慢條斯理。他微笑地應答、吃飯,並不時伸手幫她布菜並柔聲地對她說道——
  
  他才來了兩日,打算在這裏待上半個月,什麼也不做,就是看看書、吹吹風、放鬆一下心情而已。
  
  而他晶亮的瞳始終緊鎖著她,以眼神告訴她,他對她的動心。
  
  易子衿力持鎮定地用餐、聽他說話,內心卻開始掙扎是否還要繼續釋放出她對他極有好感的訊息。
  
  她的不夠矜持,會不會嚇跑人呢?
  
  宋路平能在這裏住上半個月,經濟實力必然不可小覷。她能夠到四季飯店住上一星期,完全是因為公關公司老闆體諒她忙到想辭職,咬著牙根幫她付了一半的房價,她才有法子成行的。
  
  她雖然喜歡宋路平,卻不想攀權附貴,被人歸類於想釣金龜婿的居心叵測的女人。
  
  易子衿停下用餐動作,定定看著宋路平,他優美的用餐儀態,讓她腦子又分神地問出不在預定名單上的問題。
  
  “冒昧請問喔——”易子衿覺得自己真好笑,不知不覺竟也學著他的說話方式文縐縐起來,“你的工作是什麼?”
  
  “我是京戲演員。”宋路平輕描淡寫地說道,希望她對那個世界完全不熟悉。
  
  “京劇演員!”易子衿恍然大悟地猛點頭,只差沒對著他拍手叫好。“難怪你身上有股戲味,你的一舉一動都好引人注目。”
  
  他又俊又雅又細緻,傳統京戲的古典氣質全內蘊在他身上了啊!
  
  “一個演員如果沒法子吸引別人目光,便該好好檢討一番了。”因為她的稱讚,他唇邊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你何止是吸引別人目光,你的魅力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致命吸引力,讓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易子衿毫不保留的讚賞讓宋路平再度勾唇而笑。
  
  他身邊總離不開與京戲有關之人,大夥多將他當成皇帝或國寶般地好生伺奉著,卻從來沒人會在他面前,像易子衿這般與他隨意談笑。
  
  他不是一個失禮之人,對人也向來總是有禮相待,只不過,他其實不是那種愛與人走得太近的個性。但是,易子衿先是幫了雅汝,後來又以爽朗個性讓他印象深刻,再加上她明顯的好感及對他的吸引力。他們之間,竟奇異地完全沒有初識之人該有的生疏。
  
  宋路平定定地看著她,眼眸深如一汪潭水,沉沉地望著她。
  
  易子衿難得啞口無言,可這回她知道自己耳根紅了,甚至連話都說不好了。
  
  “沒想到你是京劇演員……”她隨口繼續閒扯著,不想自己在他面前臉紅得像個傻子,“我爸也愛看京劇,上個月還大老遠的跑到日本去看戲,說什麼近來最舉世聞名的旦角兒,就在那裏演出……”
  
  “現在看京劇的人不多了。”他技巧地轉移了話題,猜想她父親說的也許就是他。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若有成功的公關行銷,還是能打開新的市場。我們公司前些時候接了一個東部重新開幕的度假村公關案。我們找了幾個明星好友佯裝秘密度假,在那裏做手拉,躺在海邊看天空、喝酒吃烤肉,再請熟識的記者拍照、發新聞上報。才幾天,那間度假村就爆紅了。”
  
  易子衿一提起工作,整個人便自信了起來。
  
  “傳統戲曲當然可以用新的宣傳手法來包裝,但是你們採取的這種方式,是否有欺騙之虞?”他眉頭微蹙,心中雖不以為然,口氣仍然平和。
  
  “我不這麼認為,新聞報導裏的置入性行銷,那才叫嚇人。我們幫那家度假村的行銷,只不過是成功抓住議題罷了。”她是喜歡他,但沒法子不說出自己的想法。
  
  宋路平點頭,很欣賞她這種不會一味討好的個性。
  
  兩人在說說談談間用完晚餐,夕陽早已被一輪明月取而代之。
  
  白玉盤高高掛在漆黑夜幕間,盈亮光芒讓人不敢逼視。
  
  月光下,易子衿和宋路平的看法,時有差異,但這卻未影響他閃聊天的興致。
  
  事實上,易子衿甚至覺得和他相處得愈久,她心頭那股火焰就更加地蠢蠢欲動,燒得她不得不做些什麼。
  
  “我想到花園裏散步。”她輕抿了一口紅酒,杏眸透過酒杯上緣緊盯著他。
  
  “我有這個榮幸可以陪你嗎?”他也希望能與她多相處一些時間。
  
  易子衿望著他那雙帶笑的眼,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讚賞他的冰雪聰明,於是抬頭對他嫣然一笑。
  
  “本人謹代表國際禮儀協會頒發最佳紳士風度獎給你。”易子衿起身走到他身邊,在他頰邊輕落下一個吻。
  
  宋路平驚訝地抬頭看她——
  
  她璀亮的明眸嬌柔豔且極有精神地俯望著他。
  
  對她過分熱情的舉動,他的心裏沒有厭煩的感覺。因為他喜歡和她談天說地時的自在,他知道自己願意交她這個朋友。
  
  也許比朋友還多一些,也無妨……
  
  她讓他動心了——這可是件難事啊!
  
  宋路平的清眸轉為深邃,他隨之起身,朝她伸出手。
  
  易子衿毫不猶豫地便牢牢握住了,心裏激動地狂跳著。
  
  待會兒,她說什麼都要吻到他的唇。如果感覺對了,從一壘狂奔到本壘,她也完全不排斥。
  
  畢竟——機遇難求,宋路平這樣的男人難得啊!
  
  易子衿身為公關公司的資深老手,工作能力自然不在話下,八面玲瓏的手腕和流利的談吐也是基本配備。平時的她,可以一個人說上一個小時的話,還不用中場休息。
  
  但這一晚,當她和宋路平一起走在花園裏,她卻多半都是處於聆聽的階段。光是聽他談著京戲種種,她便懷疑自己置身於天堂了。
  
  說實話,除了小時候跟老爸一起看過“鬧天宮”,對於裏頭武藝高強、超會翻筋斗的主角孫悟空印象深刻外,她其實沒認真看過京戲。對於老爸看的那些老片裏的旦角,多半是由男人所扮一事,讓她覺得超彆扭。
  
  可這樣飄著熱帶植物香氣的夜裏,眼前發長及肩的男子,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卻全都迷惑了她。
  
  當他神色一凜、眼神一瞟、手腕一使勁,輕啟唇瓣為她唱著戲文時,她便忍不住想鼓掌叫好。
  
  他們坐在泳池邊,她叫來香檳,喝了一杯又一杯。香檳泡泡從她嘴裏一路鑽進心裏,惹得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香甜的味道裏。
  
  “我爸最愛看‘霸王別姬’,說是裏頭那上虞姬一曲劍舞,有多了不得,多了不得。”易子衿說著說著,一時興起,起身拿著把虛擬的劍,開始旋轉了起來。
  
  “小——”心!
  
  宋路平的“心”字還沒說出口,易子衿已經“咚”地一聲掉進了泳池裏。
  
  他眉頭一擰,正要一躍而入救人。
  
  “哈哈哈,這水好涼快啊!”
  
  宋路平驀地在泳池邊止住腳步,定神一看——
  
  易子衿早已反坐起身,平漂在游泳池上開懷地大笑著。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的笑顏,白亮月光映在她的臉龐上,她的豔麗被沖淡了些,杏眼孩子氣些,可依然無比動人。
  
  宋路平彎身看著她,清逸眼裏因為欲望而變得深黯。
  
  從沒有女人能讓他這麼揪心過,他想吻她、想擁抱她、想對她做出一切不適合初識男女所能做的事……
  
  “要不要一起下來?”易子衿朝他勾勾手,因為是游泳高手,所以藝高人膽大,也不急著要馬上起身。
  
  她今晚超開心,泡泡水又何妨?
  
  “起來吧,晚上風大,當心著涼。”他的目光完全沒法子從她唇邊那抹無拘束的笑意上挪開。他的心跳沒法自製地加劇著,如同他每回看到好劇本及好角兒似地擰成一團,狂亂地悸動著。
  
  “我這樣躺著很舒服,我不想起來,除非有人拉我一把。”她笑著說道,仍然像個小孩似地格格笑道。
  
  “過來吧。”宋路平單膝在游泳池邊跪下,朝她伸出手。
  
  易子衿雙手往後一撥,腳跟一個使勁,輕易地劃動到了游泳池畔。
  
  宋路平伸手拉她一把,先將她身子擁向前,再握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出水面。
  
  易子衿小貓小狗似地偎在他懷裏,不無試探意味。
  
  宋路平俯身更加攬緊她臂膀,試圖用體溫去暖和她冰冷的身體。
  
  “我的房間就在附近,先陪我回去換衣服,我們再聊,好不好?”易子衿聲音在發抖,可她的眼瞅著他,“我會捨不得這麼快就和你說晚安。”
  
  “你房間在——”宋路平低頭看她,聲音戛然而止。
  
  她身上的絲綢洋裝因為潮濕,整個兒緊貼在身上曲線畢露。
  
  宋路平很快地抬頭,正人君子地轉頭看向他方,心跳卻完全亂了譜。他體內的男性血液,正因為她的嬌美軟香而開始沸騰著。
  
  易子衿低頭瞧著自己,這一看之下,耳朵也不禁微紅了。她今晚只穿了件薄如蟬翼的內衣,此時身材根本一覽無遺……
  
  她有點窘,手掌不自覺地揪緊他胸前的衣服,試圖遮掩住自己。
  
  咦?
  
  易子衿貼在他朐口的手掌,意外地發現他的心跳竟快得像擊鼓!
  
  她紅唇帶笑,揚眸看他!
  
  他正仰頭看著滿月,神色鎮定若無事人。
  
  都西元2007年了,怎麼還會有這麼可愛、天真又這麼懂得尊重女人的老派男人啊?
  
  她挪不開目光,水眸激動地熠亮著。
  
  “你先回房好好休息。”宋路平打破沈默,有禮地看向她。“唔……”
  
  易子衿勾下他的頸子,吻住他的唇。
  
  他一驚,卻未推開她。
  
  “你好溫暖。”她在他唇上說道。
  
  而且他的唇好柔軟,她吮著抿著,以舌尖輕輕地撫過。
  
  “你一向這麼開放?”宋路平扶住她的肩,黑白分明的眸裏寫著不贊同。他不想他閃之間的關係如此隨便……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吻男人。”她抬頭,定定地看入他的眼裏。“我發誓。”
  
  “我的榮幸。”宋路平的眼裏飛入笑意,拇指撫過她的臉龐。
  
  他細柔指尖像絲綢一樣,在她臉皮上撩出一道道快感。易子衿知道自己該忍耐,但她卻忍不住輕喘出聲了。
  
  宋路平注意到她的情不自禁,眼裏那抹笑意更深了。
  
  “我們現在還要繼續吻下去嗎?”她昂起下巴,不服輸地問道。
  
  “好問題。”宋路平語音未落,便已扣住她後頸,專心地投入了這個吻。
  
  他吻得深、吮住她舌尖糾纏的力道簡直讓她腿軟。他在她唇間探索著,把她當成一道甜品,每一處都品嘗得很徹底。
  
  易子衿的自製當場潰不成軍。
  
  她想要更多!想給得更多!若是現在不好好把握宋路平,誰知道她還要再等幾年,才能碰到這麼合意的男人。
  
  她仰起修頸,好讓他的指尖有更多撫觸她的空間。她低吟出聲,覺得自己就要在他的手指下融化成水。
  
  “我們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他啞聲說道。
  
  “你不想要我嗎?”易子衿的指尖挑開他的襯衫,玉手直接探上他的胸膛。
  
  宋路平身子一震,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卻沒有挪開,四目交接,彼此呼吸都紊亂地吐在雙方肌膚之上。
  
  “當然想。”他輕聲說道,因吻而灼熱的唇,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但我仍然應該尊重你。”
  
  “等你愛完我之後,再來尊重我——”
  
  易子衿忽而低頭咬住低的鎖骨,以一種野蠻但緩慢的力道折磨著人。
  
  “啊!”
  
  她驚呼出聲,因為她整個人霎時被打橫抱起。
  
  慌張地抬頭看他,他墨色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裏的欲望放肆到讓她想伸手去掩他的眸。
  
  易子衿倒抽一口氣,將臉埋入他的胸膛裏,呼吸著他身上的淡雅茶香。
  
  她知道,今晚過後,一切都將不同……
  
  回到房內,他們甚至沒法子走到床邊,便在客廳地板上要了對方。
  
  他們像彼此尋覓多時的另一個半圓,結合在一起的感覺,圓滿地讓他們都倒抽了口氣。
  
  激情間,易子衿咬住他手臂,掉下眼淚。
  
  高潮下,宋路平吻去她的淚水,緊緊相擁的身子感受到彼此的顫動。
  
  淩晨一點、二點、三點……他們折磨也享受著被烈焰焚燒的痛與快樂。欲望螫得兩人渾身疲憊,卻仍然沒法子饜足。
  
  非得等到他們力氣在纏綿間一點一滴地流失,非得等到她開始喊疼了,他們才肯沉入溫水浴池裏,強迫欲望漸歇。
  
  她躺靠在他胸前,因為倦極,竟不小心打了肫,便在浴池裏睡著了。
  
  宋路平擁她起身,一同臥至床上休息。
  
  沒能睡多久,宋路平便習慣性地在清晨六點醒了過來。
  
  怕吵醒她,他輕輕地側過身,安靜地凝望著蜷在他臂彎處,一手枕著香腮,睡得正香甜的她。
  
  她的波浪長髮帶著薔薇香味,撩人地披在一片雪膩玉背上。他沒能控制好被誘惑的指尖,再度撫上她的頸背。
  
  “路平……”她低喃了一聲他的名字,又沉沉睡去。
  
  宋路平眉眼漾著一片溫柔笑意,他拉起絲被蓋住她引人犯罪的曲線,視線卻還是沒能從她臉上移開。
  
  他沒預料到他們的身子竟會那知適合,如同他也沒想到像易子衿這麼冷豔熱情的女人,竟然會未經人事。
  
  她說過他是她第一個主動親吻的男人,那話果真不假啊。
  
  他們兩人之間確實不同於一般的吸引。
  
  家族的頻頻催婚,他從沒放在心上過,但她卻讓他動搖了。
  
  就像排演新戲碼、琢磨新唱腔時迫不及待的心情,他也同樣心急著想和她發展出更深的情感。
  
  他相當固執,喜好與否經常是一眼斷定了,就這麼一生放在心上啊。
  
  宋路平無聲地下了床,在床頭櫃上留了一張紙後,他穿上衣服,拿起她穿裏的鑰匙,回到他的房間進行每日例行的吊嗓及練功。
  
  九點多,他沖完了澡,再度來到她房裏時,容光煥發得像是前晚唱了一出成功的大軸戲一般。
  
  他打開門,往內一看——
  
  她正裸著上身,腰間蜷著絲被,像個希臘女神雕像般地怔坐在四柱大床紗幔間,鵝蛋臉上儘是惆悵。
  
  “子衿——”他喚了一聲。
  
  易子衿身子一驚,驀揚起眉,對上他的眼。
  
  她的一雙杏眸驀地綻出光彩,看得他的心一擰。
  
  她性感美唇揚起一道不可能會有人能拒絕的豔笑,朝他伸出手——
  
  宋路平走到床邊坐下,她亦在同時投入他懷裏。
  
  “我以為你不告而別了。”她把他抱得好緊,汲取著他的溫暖。
  
  “我在床頭櫃上留了字條,說我待會兒回來。”
  
  “我還沒看到!”她半懲罰地咬他一口。“誰叫你不等我醒來——”
  
  “我六點就醒了,捨不得吵醒你。”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手掌撫著她絲緞般後背。
  
  “早安。”
  
  “早。”易子衿揪過被子半掩住自己,懶洋洋地偎在他肩臂邊,仰頭望著神清氣爽的他。
  
  她以前總覺得穿著一身白的男人很奇怪,像變態。可是這些亮度不同的奶油白衣料,穿在他身上竟奇怪地成了玉樹臨風的感覺。事實上,就算他此時穿綢白長衫現身,她也只會覺得他清爽淨秀一如古時文人雅士,而不以為怪吧。
  
  “你像天上的雲一樣乾淨。”易子衿讚歎地說道,壞心眼地伸手去揉他的好皮膚。
  
  “你更美。”他拉下她的手,在她溫潤掌心印下一吻。
  
  “你不覺得等我刷牙洗臉後,再對我說這些話,會比較有說服力嗎?”易子衿卷著被子,滑下了床。
  
  她半裸著玉背、踮著腳尖、拎著床單,回頭對他一笑,杏眼媚、臉蛋絕豔、表情性感又魅人……
  
  宋路平傻了眼,一顆心就這麼徹底地丟了。
  
  他就這麼瞧著她,直到她美麗精靈似的背景消失在浴室後,他仍然沒法子移開祖線。
  
  他打電話為彼此叫來了早餐,心裏仍激動著。
  
  之前如果有人告訴他,他會在兩天的時間內瘋狂地在意起一個女人,他一定會淡然一笑,將之當成一則笑話。
  
  可他被迷住了,像他迷上了戲一樣,不可自拔。他想知道更多的她、想將她留在身邊、想時時刻刻和她在一起。
  
  對她,他是不想放手了。
  
  一會兒後,當易子衿從浴室走出來時,她神清氣爽地朝他一笑,剛洗完的臉龐水水嫩嫩的,波浪長髮紮成馬尾,頓時年輕了好幾歲。
  
  “有沒有比剛才美啊?”易子衿穿著白色無袖合身上衣裳、粉白色短褲,才走到他身邊,便順勢賴在他身上了。
  
  “方才有慵懶的成熟美,現在則是清新得像春天。”
  
  “嗯……”易子衿輕哼一聲,抬起他的下顎,仔仔細細打量他眉眼。“這麼油嘴滑舌,你其實是個花花公子對吧?懲罰你。”
  
  她低頭咬了口他的下巴。
  
  他笑著握住她下顎,在她唇間偷了個吻。“我交過兩個女朋友。”
  
  “我不想聽你的情史。”那樣壓力很大。
  
  “你才讓我訝異,你這樣的風情萬種——”
  
  “卻還是個處女?”易子衿扮了個鬼臉,像個小女孩似地摟著他手臂撒嬌。“我千挑萬選、尋尋覓覓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你,我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你不會後悔了吧?”
  
  她把臉湊到他面前,紅唇才想噘起,耍點小任性,自己卻先啞聲笑了起來。“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不後悔,只是覺得這樣的相處很奇怪。發生親密關係之後,才要緊接著認識彼此,嘗試交往。”宋路平指尖拂過她並不溫馴的眉形,在眉峰上停留了一會兒。
  
  易子衿一聽,笑容頓時僵在唇邊。
  
  她微退開身子,擋在他一臂之外。
  
  慘!她昨晚一時昏頭,只想著錯過今夜更待何時,壓根兒就沒想到什麼正式交往的問題。
  
  她現在事業正忙碌,對於改變生活型態,也完全沒有興趣。他若是能招之即來,揮之則去,那她當然是很樂意繼續這段關係。
  
  但是,他又何必委屈自己受她這種氣?
  
  更糟的是,萬一她現在說不跟他交往,那她豈不像個吃乾抹淨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的惡匪嗎?
  
  易子衿的雙唇愈咬愈紅,雙眉也愈蹙愈緊。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他扶住她的後背,認真地問道。
  
  “沒事啊,只是突然對於我昨晚的大膽,覺得很不可思議罷了。”眼下先度過這一關,下一關怎麼過,再隨機應變吧。
  
  避不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她乾脆把臉埋進他頸窩裏。“別一直瞧我嘛,我也是會害羞的啊。”
  
  宋路平一笑,撥弄著她的長髮,用他的舌尖去品嘗她雪白的耳廓。
  
  她身子一顫,昨晚的火熱全都回到了腦海裏。
  
  “別引誘我……至少再讓我休息一會嘛……人家畢竟還是生手,容易疲累啊……”她像只小貓似地躺到他身側,撒嬌地說道。
  
  宋路平正低頭望著她,身上淡淡的茶香也隨之飄落到她的鼻尖。
  
  “真是不可思議……”她喃喃地說道,摟著他的手臂枕著。
  
  她遇見的男人再怎麼斯文,相處久了也總不免讓她聞到些許體味。可是他身上沒有一般男人會有的汗味或油脂分泌的味道,總是一股淡淡的氣息。
  
  “確實是不可思議。”宋路平撫著她的髮絲,也為著心頭甜蜜而感到訝異。
  
  門外響起鈴聲,宋路平起身開門。
  
  服務生送來了早餐,安排在一旁戶外發呆亭裏的圓桌上,好讓人們在用餐時亦能看到一方私人泳池及湛藍大海。
  
  易子衿喜悅地跳起身,扯著他的手跳出房間,興奮地嚷:“哇,我昨天睡過頭,今天還是第一次吃到他們的早餐呢!真好!”
  
  宋路平付完小費,讓服務生離開。
  
  她則踮起腳尖,在他頰邊印下一吻,自然得就像她已經做過這個動作千百次一樣。
  
  宋路平攬起她的腰,與她一起走向陽臺邊的餐桌。
  
  今日陽光極好、天空極湛,像極了他們即將展開的美好未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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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06:28
  第三章
  
  陽光暖和地灑在肩上、腳邊,兩人一邊用餐,一邊閒聊著彼此的環境。
  
  “你是臺灣人?”他想知道多一點的她。
  
  “你不是嗎?”她反問。
  
  他喂她吃了片他餐盤裏裹著哈密瓜的火腿片,注意到這是她最先吃完的食物。她笑眯了眼,朝他送去一記飛吻。
  
  “我一出生就住在日本。”他說。
  
  易子衿咬著火腿,驚訝地看著他,心裏同時閃過如釋重負與難過的矛盾感受。如釋重負——因為分居兩地,她不用擔心感情的後續問題,距離將會是淡化關係的最佳幫手。
  
  難過的是——也許這輩子真的再見不著面了,她捨不得啊。
  
  “可你中文說得很好,一點腔調都沒有。”她擠出一抹笑容說道。
  
  “我父親是日本華僑,母親是日本人,加上學京劇的關係,身邊老師都說中文,所以我的中文不差。”他緊盯羊她的眼,注意到她表情微變。
  
  “你怎麼會在日本學京戲?很奇怪耶!”她急忙問,不想被發現異樣。
  
  “我父親本來是梨園子弟,六十年前因為和祖父不合,便帶著弟弟和心腹樂師到了日本唱戲。我外祖父是京戲迷,招了他入贅。這一待,就是大半輩子過去了。“
  
  “原來如此。”易子衿喝了一口檸檬汁,仔細地打量著他。“不過,你看起來很有貴族子弟的感覺。”
  
  “應該就是一身不事生產的氣質吧。”他自我揶揄著,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我外祖父家境不錯,加上父親的劇團也頗有成就,我自小環境確實算得上優渥。”
  
  “然後,你現在八成也是個成功的‘角兒’吧。”她故意將“角兒”二字發音“覺兒”,讀得又清楚又響亮。
  
  “小有成就便是了,你為什麼這麼覺得呢?”他好奇地問道。
  
  “我在公關公司待久了,成功人士自有其不凡氣質,那種自信是很難偽裝出來的。”
  
  “那麼,你也該是公關業的翹楚嗎?“
  
  “還不賴,事實上挺優,優到老闆要配股難我,以免我出去自立門戶。”易子衿笑得可開心了,用手肘輕撞了他身側,“誇將我啊!”
  
  “你向來都這麼容易開心嗎?”
  
  “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活在當下。我工作的時候比別人認真,玩樂的時候也比別人瘋,就是儘量不要讓自己有遺憾嘍!”她一聳肩,一副人生沒什麼大不了的瀟灑模樣。
  
  “我的觀念和你不謀而合。”所以,他從不浪費時間。知道是自己想要的,就會盡力的爭取。
  
  “哇,為了慶祝我們很合,親一個!”易子衿開心地勾著他頸子,在他唇上親啄了下。
  
  “你什麼時候回臺灣?”他握住她的下顎,問道。
  
  易子衿不願多談這個問題,端起他的咖啡到他手邊,“喝一口,看看需要加多少牛奶和糖,我幫你加。”
  
  宋路平喝了一口咖啡,目光緊盯著她,低聲說道:“一點牛奶,兩小匙糖。”
  
  她馬上興致盎然地加入了他的要求,並拿起茶匙,小心翼翼地攪拌著,“我最喜歡幫人家加牛奶和糖了,你喝喝看!”
  
  他喝了幾口,點了點頭。“為什麼喜歡幫人加牛奶和糖”
  
  她還沒開口,就因為自己的荒謬而低笑了起來。“因為我完全不會煮飯,幫人家加這加那的,感覺也有那麼一絲絲烹飪意味,聊勝於無啦!”
  
  宋路平將咖啡杯放回桌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前一扯。
  
  “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你何時回臺灣?”他緊盯著她的眼。
  
  “再過幾天吧。”她乾笑著說道,手心在冒冷汗。
  
  “不能再多待幾天嗎?”他蹙著眉,握緊她的雙肩。
  
  “幹麼?已經捨不得我了啊?”易子衿笑首捧起咖啡杯送到他唇邊,心裏卻是驚濤駭浪。拜託,他要是再追問下去的話,她就要奪門而出了啦!
  
  “日本、臺灣不遠,但能見面的機會也不多。我們——”該想個法子。
  
  “所以我們應該好好把握當下。”她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送上一記大大微笑。
  
  宋路平瞧著她唇邊誇張的笑意,眼色一凍,將她推回她的座位,像座冰雕人兒般地佇在她面前,鎖住她的每一寸表情。
  
  打從他七歲登臺表演後,他已經演了二十六年的戲了。他眼神之靈敏,尋常人的喜怒哀樂都是他觀察的對象。易子衿此時的推諉、慌亂神色,他又豈會不知情。
  
  “你打算從此不聯絡?”宋路平嗓單冷冷如泉地說道。
  
  “不要用那種看壞人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不在科你!”易子衿坐直身子,被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色擾成了心神。“我只是懶——我真的不敢保證我能夠努力維持長距離戀愛。”
  
  “你從一開始就打算只是玩玩?”他玉容線條又凜然了幾分。
  
  “什麼叫做只是玩玩?我可是把你當成老天爺送給我的禮物!”易子衿從椅子裏跳起身來,哇哇大叫著。
  
  她真是沒打算要玩弄他!她只是沒要一段長久關係罷了。
  
  “你的話當真?”他緊盯著她的眼。
  
  “你能跟我回臺灣嗎?你能配合我的工作時間嗎?如果可以,那麼我們便繼續交往。”這條件夠嚴苛了吧。
  
  “如果我能呢?”宋路平俯身而下,雙手撐在她座椅兩側扶手,珠玉般黑眸直逼到她眼前。
  
  易子衿嚇得一口氣梗在胸口,可她又不能自打嘴巴。
  
  “那就恭喜你得到女朋友一名!”易子衿索性摟住他頸子,將臉龐埋入他頸窩裏。要命!這男人對她,怎麼會好到這種讓人無話好說的地步啊?
  
  “那麼你願意和我交往嗎?”他握住她的肩,真摯地問道。
  
  “用不著這麼一本正經地問我吧,現代男女合則來,不合則去。”她拼命打哈哈,不想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我的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
  
  “天啊——你幹麼那麼認真啊?!”易子衿馬上被擊倒,她目瞪口呆地搗著胸口,完全沒預期他會使出這一招。
  
  “婚姻對你來說,真那麼恐怖?”他未來的妻子要擁有足夠與他共同迎戰家族傳統的氣魄,看人鮮少走眼的他,相信她應該具有這樣的特質。
  
  “不是恐怖,而是辦不到。我自同自在慣了,婚姻總難免要有互相妥協的一面。我我行我素慣了,根本不想妥協,所以不想給你任何希望。”她捧住他的臉,老實地說道。
  
  “所以,就算我人在臺灣,你還是不會和我長期交往。”宋路平倒打她一把,抓出她剛才的語病。
  
  “好吧,我承認——如果你交往的目的是結婚的話,那麼我只能祝福你。”她說著說著,聲音和心情同時變得低落無比。
  
  “如果我能改變你呢?”
  
  “如果你有足夠耐心和毅力,願意等我改變的話,那麼悉聽尊便。”她直勾勾地望著他的眼,低聲說道。
  
  宋路平凝視了她一眼,轉身默然地看著遠方不語。
  
  接下來他有太多場演出,沒法子到臺灣久留。不過,四個月後,他在臺灣將有幾場演出。演出後,他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她錯估了他的耐心與毅力,他對於一見鍾情的事物,再苦也從來不曾放棄過。學戲如此、學琴如此,交朋友如此。
  
  遇見動心、想留在身邊的女人,當然更是如此。
  
  他不會輕易讓她離開的!
  
  易子衿看著他挺直背景,見他久久不說話,她內疚而心疼。一個箭步上前,從他身後抱住他。
  
  “別那麼悉眉苦臉,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她把臉頰埋在他的後背上,呼吸著他的味道。
  
  宋路平驀轉過身,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他沒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用他的雙唇和雙手燃燒著她的身子,讓她因為貪歡而只能揪著他不放。
  
  在她杏眼迷蒙、身子嬌軟之際,他打橫抱起她走回房間裏,在大床上放縱地親吻,撫觸著她每一處的敏感點。
  
  “宋路平,你再敢折磨我試試看!”
  
  易子衿的臉龐在枕間迷亂地輾轉著,她雙頰酡紅地掐住他那雙在她柔軟女性肆虐,卻始終不給她滿足的手掌。
  
  “那——咱們就試試看吧!”
  
  宋路平的唇開始沿著她雪白的身了滑落,在她的驚呼聲中,他以最親密的方式愛了她一回,讓她在他的唇舌間不能自己地達到了歡愉峰頂。
  
  他要她——忘不了他!
  
  時間過得好快,她從巴厘島回來已經過了三個月了。
  
  易子衿坐在“IN”公關公司會議室裏的一排電視牆前面,眼睛盯著每一台新聞,腦子裏轉的卻全是宋路平的臉。
  
  她想念他!
  
  更可怕的是,她並不曾因為時間而淡了思念。因為她之後遇見的男人,都只是讓她更加回想起他的好。
  
  她已經儘量不去挑剔對方的外貌、習性等等諸多問題了,畢竟像宋路平這麼膚柔似水、葉氣如蘭的男子,也算是奇葩了。
  
  但是,即便她這麼不挑剔了,那些男人還是沒有宋路平的儒雅氣度與飽滿神采。
  
  將一個男人比喻為解語花也許不適當,但宋路平確實能夠榮登“懂她”男子的第一名寶座。
  
  她愛撒嬌柔、好相處,盾似隨興,偶爾也有幾分小刁蠻,總希望對方能猜得到她的想法。
  
  宋路平太聰明,總是她眉眼一動,便多少猜准了她的心思。對此,她可是又愛又恨啊。試問,有哪個女人願意讓對方吃得死死的呢?
  
  易子衿看著指甲上的粉色花朵彩繪,目光變得迷蒙了。
  
  在巴厘島相遇的那星期,現在想想真像一場夢。沒有照片、沒有電話位址,只有回憶……
  
  她後來在巴厘島又多待了一星期,但是他與她終究還是要分開。
  
  在她離開的前一晚,兩人回到她房間時,她的大行李箱正敞開放在一旁。宋路平一句話也沒問,她也依然嬉笑著向他撒嬌。
  
  那晚,他吻她的力道很重。
  
  但他沒留下來過夜……
  
  而她在離開飯店之前,還是沒能決定她是否要留下電話、住址給他。
  
  後來當然是作罷了,反正他也沒跟她要。她猜想他是對於她回臺灣後,就不打算維持關係的做法感到心寒吧。
  
  易子衿對著電視新聞,歎了口氣,小沁憂鬱了起來。
  
  一旁,新進公司一個月的老闆女兒白小楓,看著易子衿又托腮又嘟唇的模樣,忍不住納悶了起來——這些小女孩姿態,擺在易子衿臉上,怎麼全成了性感模樣呢?
  
  “子衿,你好有女人味喔——”白小楓羡慕地說道。
  
  “啊!”易子衿驚呼聲,盯著電視的雙眼突然發直——
  
  電視新聞播了“IN”公關昨天幫N牌手機廠商策劃新機上市的發表會!
  
  “A台播了!”易子衿尖叫出聲,把剛才的悲秋傷春全都扔到了九霄雲外。“B台播了!C台也播了!”
  
  哈哈哈!易子衿這回雙手叉腰,笑到差一點忘記宋路平是誰。
  
  “小楓楓,我們大成功!”易子衿衝到白小楓身邊,用力給她一個擁抱。
  
  白小楓呆呆地被易子衿柔軟的身子環抱著,只覺得子衿的身材實在太好,是女人都會嫉妒,是男人,就會流鼻血吧!
  
  “小衿衿,你真是太亮晶晶了!”公關公司老闆梅姐,突然衝進會議室,一把就和易子衿抱了個滿懷。
  
  “這下子業主一定樂到爆,今天各大報紙都有他們的新聞,說這款手機是時尚入門款!”易子衿用高八度的聲音笑著說道。
  
  沒錯,她就是公事至上的時代新女性。幾夜情算什麼,她明天就忘光光!
  
  唉……
  
  “我從來不知道辦個活動,還要盯緊這麼多後續發展……”白小楓不可思議地搖頭。
  
  “親愛的小楓——”易子衿勾起她的下顎,明眸善睞睨上她的。“慢慢來,你就會發現公關掌握這個世界,消費者吸收到的都是我們要發佈的訊息。”
  
  “好恐怖。”白小楓打了個冷顫,卻被老媽梅姐瞪了一眼。
  
  “是好刺激!”易子衿糾正她。
  
  “子衿,你今天還是一樣性感美麗。”梅姐笑著打量她身穿黑色無袖上衣及半透明刺繡雪紡裙的好身材。
  
  “那是當然。”再想念宋路平,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
  
  “可是你的黑眼圈怎麼愈來愈明顯?”梅姐一挑眉,不客氣地說道。
  
  “哪有?!”易子衿尖叫地從化妝包裏拿出一隻小鏡子,整張臉都埋了上去。“梅姐,你要給我加薪啦!你把我當成超人用,害我忙到神經兮兮,就連陪我妹去相親,我都覺得有人在暗中跟蹤我。”
  
  “我付了大錢讓你去度假,回來當然要好好的‘人盡其才’一番啊。”梅姐心裏其實有樁公司的大喜事要宣佈,可是一看到子衿氣色實在不好,便先擱在心裏。“你說你覺得有人在跟蹤你,要不要先去警察局備個案,還是以後下班找人接送?”
  
  “你會不會遇上瘋狂殺人魔啊?”白小楓問道。
  
  “我沒那麼倒楣吧!應該只是我神經衰弱,胡思亂想引起的後遺症吧,回家多睡幾覺就好了。”易子衿歎了口氣說道。
  
  反正,她最近根本懶得出去約會,睡覺至少還可以美容。
  
  只不過,每逢夜深人靜睡覺時,她就不免要想到宋路平,接著便會想起那些日子的點滴。然後,就會不小心作了被他擁抱的春夢。
  
  最後,總要因為欲望不滿足而醒來,覺得全身像有蟲在咬一樣地難受。想她易子衿好歹在大學時曾經名列男同學性幻想第一名,現在居然在作“春夢”?!
  
  易子衿在心裏歎了口氣,真的是哀怨至極啊!
  
  “啊!是宋路平!”白小楓突然大叫出聲。
  
  易子衿驚跳起身,後背驀冒冷汗,她瞪著白小楓——白小楓整個人已經撲到了電視前面。
  
  易子衿抬頭一望,當然愣住,連話都說不出來。
  
  電視裏,有一個她不熟悉的宋路平!
  
  他身穿一襲鵝黃色華麗斗篷,頭戴珠翠,眉毛之下一雙淨眼以紅彩加上黑色眼線勾勒成傳統杏眼,雙手執劍之舞蹈動作俐落,可回眸之眼神竟是風情萬種。
  
  她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真是美呆了。
  
  易子衿情不自禁地再上前一步,正想再細看幾眼……
  
  “……大家不妨趁著楓紅季節,到京都旅遊,感受悠閒之餘也能欣賞中國傳統戲曲……”記者下了結論後,電視切換畫面。
  
  “京劇不是中國人的玩意兒嗎?幹嘛跑到日本去看呢?”白小楓疑惑地問道。
  
  “歌劇難道就只能在義大利演出嗎?只要有人捧場,傳統戲內要在什麼地方發光發熱,當然都可以,就看怎麼操作行銷議題罷了。”易子衿嘴裏無意識地說道,腦子裏轉的都還是宋路平方才的扮相。
  
  她好想他啊!
  
  “說得好!”梅姐在一旁叫好,並乘機抓住這個與公司未來大案子有關的話題繼續往下聊。
  
  “小楓,你清楚宋路平嗎?”
  
  “知道,他可紅了。日本現在很多不婚女子,專攻精緻藝術,宋路平簡直是她們心目中的‘女神’!而臺灣流行跟著日本走,現在除了喜歡京劇的老人家之外,已經有一票宋路平的年輕粉絲了。”專攻娛樂新聞的白小楓,馬上說道。
  
  “有人看過他卸妝的樣子嗎?”易子衿問道,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只有他影友會的歌迷們看過。不過,他有個迷是法國名牌的公關經理,看過他的一般服裝打扮之後,死命想邀請他成為新一季的代言人。”
  
  “他私底下的樣子,確實很有氣質美型男的特色。”易子衿直覺地接話道。
  
  “你怎麼一副跟他很熟的樣子?”白小楓奇怪地問道。
  
  “我天賦異稟,可以從他的京劇扮相看出他穿時裝的潛力。”易子衿硬拗,乾笑了兩聲。
  
  “好你個天賦異稟!果然是值得讓我指定為下一樁大案子負責人的最佳人選。”梅姐笑著說道。
  
  “有案子?”易子衿一看老闆興奮表情,精神立刻亢奮了起來。她熱愛工作,最愛挑戰,正愁手邊沒有大案子,好讓她能忙到忘了宋路平呢!
  
  “子衿——”梅姐和她四手緊緊交握,兩人雙眸同時閃閃發亮。“我們揚名國際的機會來了!”
  
  “快說!接了什麼案子?”
  
  “開普藝術邀請宋路平下個月來台,而且從來不以京劇外扮相示人的他,打算在臺灣以原來面目召開記者會。”梅姐驕傲地大聲宣佈道。
  
  易子衿下顎一松,豐美雙唇再也合不攏。
  
  宋路平……要來臺灣!
  
  “媽啊!這不用公關公司,也會引起大騷動啊!”白小楓尖叫出聲。
  
  “什麼話!我們要讓報紙、媒體每天都是宋路平的全版消息。要演出場場爆滿,最好是加演十多場。”梅姐馬上敲了下小楓的頭,神采飛揚地嚷著。“多跟子衿學學,你看她高興到都說不出話來了。”得員工至此,梅姐心中甚是安慰啊。
  
  宋路平要來臺灣……易子衿覺得耳鳴,她揉著耳朵,偏偏整個腦袋卻還是在吱吱叫這件事。
  
  “梅姐,這個案子——”我不要接。
  
  “這個案子——你當然是最佳人選!”梅姐用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做出個石破天驚的好成績來讓梅姐瞧瞧。”
  
  易子衿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了起來,她的血液全流到了腳步底,腦袋呈現當機狀態。
  
  “我先回座位上了。”易子衿四肢無力地飄出會議室,飄回她的座位上。
  
  她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工作日報表,頭鬢兩側開始陣陣地抽痛起來。
  
  這下可好了,難道要她裝出完全不認識宋路平的樣子嗎?
  
  他幹麼選擇在臺灣露出真面目,而且還這麼巧地挑上她的公關公司?
  
  這其中必有詭怪之處!易子衿抓起一枝鉛筆,雙手無意識地扳著,雙眉擰結成兩座小山。
  
  梅姐從會議室門口探頭一看,但見易子衿正一臉深思地看著電腦,好馬上就對女兒機會教育了起來。“看啊!馬上讓自己進入狀況中,這就是公關的特質。”
  
  “子衿真的好認真喔——”白小楓佩服地說道。
  
  易子衿根本沒聽到別人說了什麼,她此時只知道她臉綠、心寒、四肢發抖、全身無力。
  
  自作孽不可活,原來就是這個意思……
  
  一晌貪歡,後患無窮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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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07:00
  第四章
  
  無論易子衿原先對宋路平此次臺灣行的忖想有多麼地山高水長,現實就是距離宋路平來台時間實在是不多了,所以她根本沒時間想太多。
  
  事實上,她真的詢問過開普藝術為什麼找上他們負責宋路平的案子。不過,對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開普藝術和“IN”公關之前的合作經驗還算愉快,贊助宋路平演出的企業主也贊成一事,便沒再多說什麼了。
  
  她當然也不便再多追問。
  
  況且,現在大案一個接一個上門來,幾檔服裝大秀也即將在宋路平來台之後展開,光是撰寫企劃案一事,就夠忙到她頭昏眼花了。
  
  這一日,易子衿站在會議室圓桌最前方,跟梅姐做最後統籌報告,也讓公司的新進人員清楚基本流程。
  
  “開場前,先請幾位有名氣曾經在劇校讀書的明星來粉墨登場一番,之後便會秀出宋路平的京劇演出短片。”易子衿使用投影片,簡單地說明道。
  
  易子衿今日簡單盤了個髮鬢,強調出優雅頸線。V領白色上衣間的誘人乳溝,是上半身唯一的裝飾。腰間一條寬版黑色鉚釘皮帶,強調出纖腰及牛仔褲下的長腿。
  
  這樣的她,讓人沒法子不將注意力擺在她身上。
  
  “記者會現場,會擺置大型宋路平京劇廣告牌、人形廣告牌上當然會有‘開普藝術’和贊助企業的名稱,擺的位置,絕對會讓記者們沒法不拍到……”
  
  梅姐聽完易子衿的報告,跟小組人員稍微討論一會兒之後,她笑眯眯地宣佈道:“大家辛苦了,等這幾樁大案子忙出成績後,咱們員工旅遊出國去!”
  
  在員工歡呼聲中,易子衿坐入椅子裏,看著小組成員陸續走出會議室,只留下梅姐、白小楓及她。
  
  “宋路平搭下星期一的飛機秘密抵達臺灣,對外放話說下星期四才到。”梅姐走到易子衿身邊,拍拍她的肩。“星期一晚上先和他及他的經紀人吃飯,沒問題吧?”
  
  易子衿苦笑,只能點頭。
  
  “我也好想要去。”白小楓站在一旁,興奮得蹦蹦跳。“可以幫我跟宋路平要簽名嗎?”
  
  “我把吃飯的機會讓你好了。”一個星期,夠不夠她去整型好避開宋路平啊?易子衿阿Q地想著。
  
  “你還真愛開玩笑。”梅姐哈哈大笑,對她擠眉弄眼一番。“搞不好宋路平就是你的Mr.Right也說不定。“
  
  “我最近胃口不好,這種大菜還是留給別人吧。“她光是想到要和宋路平碰面就鬧胃痛。
  
  “你最近臉色確實不好。出去洗個頭做個臉,好好休息一下。”梅姐爽朗地說道,把她從位子上拉起來。“好了,先下班吧——”
  
  “謝謝梅姐。”易子衿給梅姐一個擁抱,工作雖忙,雖然經常淩晨才有法子回家,但老闆如此貼心,她又怎能不更加賣力工作呢?
  
  “不謝。快去把自己弄得美美的,最好美到宋路平下星期來時,把他迷到對我們言聽計從,所有的訪談、服裝秀開聲全都答應配合。”梅姐笑著把她推向門口。
  
  “可是,宋路平沒傳過緋聞,大家都說他是同志耶。”白小楓在一旁插話道。
  
  “他不是。”易子衿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白小楓好奇地問。
  
  “經驗談。”她表情扭曲地說道。
  
  “對,子衿交過的男朋友比你吃過的鹽還多,她的話准沒錯。”梅姐說道。
  
  “哪那麼誇張……”
  
  易子衿聽見小楓的嘀咕,她低笑地跨出會議室,離開辦公室,步上紅磚道。
  
  人行道上,夕陽從小葉欖仁樹縫間泄下,在她手臂上灑下點點的金黃。
  
  十月的天,溫度仍偏高,卻稱不上炎熱,微風吹過樹梢的空氣,聞起來像是巴厘島的味道。
  
  唉,她的腦袋,能不能暫放空,而不要一逕拼命地想著宋路平呢。
  
  見面在即,她又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呢?
  
  她知道他不會勉強她什麼,因為開始與結束都是掌握在她的手裏。但正因為如此,她對他便不免有些愧疚。
  
  也許長距離戀愛沒那麼累人,也許犧牲一點自由,可以換來安心的感覺,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搞不好,他根本不會限制她,他們可以戀愛到天長地久……
  
  “想太多。”易子衿搖搖頭,再度跨步往前走。
  
  也許,他根本已經不在意她了。
  
  鈴鈴——鈴鈴——手機鈴聲響起。
  
  “二姐,我傳幾張婚紗照片給你,你幫我選三套。”易悠悠說道。
  
  “好。”易子衿仔細地看完了相片之後,很快做出了決定。“第二、五、六套。你幹麼不叫你那口子齊嘉磊幫你決定?他滿有品味的啊。“
  
  “他選的跟一樣啦!可是那幾套都很露,我不想穿啦!”
  
  “新娘子美最重要,你難道不想讓你老公的親朋好友,看到你最美的一面嗎?”
  
  “厚!你們一定是串通好的,否則幹麼說一樣的話?”易悠悠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
  
  “好了,你快去忙吧,我們回家再聊。”易子衿笑著掛斷電話,繼續往前走。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實在太過神經質或是完美主義了,小妹和大姐不也戀愛、結婚得很順理成章嗎?
  
  小妹愛笑愛耍寶,對愛情少根筋,一頭栽在心愛男人心裏,順順利利地結了婚。反觀大姐,一向理智清醒,卻愛上了一個沒有心的男人,現在懷孕一個月,已向對方提出分手。
  
  愛情這玩意兒真是奇怪。
  
  易子衿腦中想著姐妹的事情,完全沒注意到一輛黑色賓士正沿著紅磚道朝她駛近。
  
  直到黑色賓士車的過分挨近,驚醒了易子衿的沉思,她才抬頭瞪了一眼,後座車窗緩緩的滑下……
  
  易子衿瞪著車子後座的人,傻了、困了,連呼吸都忘了。
  
  “子衿。”宋路平低聲喚道。
  
  她望著那雙幽靜眼眸,胸口一疼,鼻尖居然感到一股酸楚。
  
  “上車吧。”他說。
  
  她搖頭,心情很亂,想哭。
  
  她幻想過千百次再看到他的場景,卻還是沒法子控制自己此時的心跳如擂。
  
  一見了面,才知道心裏其實好想念、好想念、好想念……
  
  宋路平凝視著她倔強盯著他的美麗杏眸,朝她伸出手。
  
  “我們早晚都要碰面的,不是嗎?”他眼也不眨,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她的臉龐。
  
  易子衿咬住唇,打開車門,坐進後座。
  
  車子前後座之間,有一道確保隱私的深色玻璃,前座之人沒法子窺聽到後座所發生之事。
  
  “你——”易子衿一抬頭,卻突然落入他的懷裏。
  
  他的雙掌像一對羽翼,將她整個人密密地攏於其間。
  
  淡淡茶香飄進易子衿的鼻尖,不由拒絕地鑽進她的心裏,疼得她倒抽一口氣。
  
  宋路平將她抱得很緊,緊到他們連心跳都貼在一起狂紊了起來。
  
  她重重咬著唇,因為胸口那股抽搐般的痛,太難受。
  
  “這樣不對,我不要長遠的關係,而你要的是一場婚姻,你沒事幹麼又來攪亂一池春水?我們之間——”她聲音清亮地抗拒著,雙手揪著他衣襟,卻使不出力氣來推工人。“不可能。”
  
  宋路平握起她下顎,清亮黑瞳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裏。“沒走到最後刻,你怎麼知道不可能呢?”
  
  他細緻的聲音在密閉空間裏形成一張魔幻的網,將她整個人密密地罩住。
  
  易子衿瞅著他,杏眸苦惱地迷蒙著。
  
  是啊,她擔心那麼多做什麼?她又不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她當時在巴厘島時不也很爽快地和他揮手說ByeBye嗎?
  
  她兩道眉倏地擰成小山狀。要命了!她這段時間的牽腸掛肚算是什麼“爽快”啊!
  
  “可能或不可能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我不想要一個我不能掌握的人生。”她仰起臉,臉上儘是固執神態。
  
  “誰說戀愛、結婚,會是你不能掌握的人生?”宋路平握住她的下顎,深深望入她的眼裏。
  
  “因為愛情、婚姻都有另一個人的成份,沒有一個人能夠掌握任何一個人。嘗試去做這回事的人,都是傻子。”她愛自己,不要任何不能掌握的事情傷害到她。
  
  “人生無常,也不是你能掌握的,你難道就不過你的人生嗎?”他柔聲反問道。
  
  易子衿瞪他,惱怒地抿著唇。
  
  “我說不過你,但你改變不了我。”易子衿鏗鏘有力地說道,一臉不妥協的倔強。
  
  “無妨。”宋路平淡淡說完,舉手撫過她波浪長髮,手臂輕攏著她的雙肩。
  
  易子衿與他僵持了一會兒,卻還是慢慢鬆懈了雙肩,由著他的手勁,靠在他的身側。
  
  “我們來日方長。”他在她耳邊說道。
  
  “誰跟你來日方長,我們以後只會有工作上的接觸。”易子衿聞言一驚,馬上坐正起身,把他推到一臂之外。
  
  “對了——”美麗眼睛銳利地眯起瞪向他。“你不是下星期才來臺灣嗎?”
  
  “那是讓你們公司看的公事行程。”
  
  易子衿一聽他接話接得如此自然,腦子連轉都沒轉,馬上就知道了原委。
  
  “你怎麼知道我在公關公司上班?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公司附近?你找人追蹤我,對不對?她扯過他衣襟,咄咄逼問著。
  
  “抱歉,為了知道你的行蹤,我請私家偵探調查你。”他啟唇輕聲說道,眉梢蹙著,儘是歉意。
  
  “原來如此!”易子衿恍然大悟地低呼出聲,杏眸一瞪,火力更加熾烈了。“難怪我最近老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害我沒事就要回頭看看,弄到我整天神經兮兮。”
  
  “抱歉,讓你受驚了,我回頭會讓人去告訴征信社,他們實在太失職了。”追蹤居然還被人察覺到端倪,實在不像話。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跟蹤我、調查我的行蹤,還故意讓開普藝術找上我們!我早就覺得事情有異,我只是沒想到這一切,真是你搞的鬼!”她每說一句,就又朝他的臉孔逼近幾寸。“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已經侵犯到我的隱私了嗎?”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無能為力阻止自己。”宋路平握住她的肩,清淨眸了磷光閃閃,兩人之間的距離薄得像一張紙。“因為你已經先侵犯到我的隱私了。”
  
  一股清雅茶香隨著他的靠近,被易子衿吸入鼻間,她原就疾速的心跳,遂變得更加地淩亂了。
  
  “你說些什麼鬼話?”她握緊拳頭,免得自己一時失控,伸手擁抱了他。
  
  “你干擾我的睡眠、你佔據我的思緒、你讓我在臺上演戲時,分了神,一度忘了幾個唱詞、你讓我連一個人沉思時都不自在……”宋路平情感豐富的聲音像麻藥染入她的肌膚。
  
  他的唇貼近她的耳畔,呼吸便隨之吐入她的耳裏。
  
  他的每一句話都輕得像羽毛,讓她發癢。他的每一句話,卻也都沉重有力地擊上她的胸口,讓她毫無反擊之力地半合上雙眼。
  
  一個吻輕落在她的眼皮上、一個吻輕落在她的鼻尖、一個吻落在她的頰畔、一個吻落在她的唇邊,吮得用力了些。
  
  她紅唇微張,揪住他手臂,無聲地催促著他。
  
  “別再推開我了……”宋路平在她唇間呢喃著。
  
  “停!”易子衿驀地睜大雙眼,搗住宋路平的唇,雙頰酡紅地說道:“不准影響我。”
  
  宋路平拉下她的手,在易子衿還沒發現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她的雙手手腕便被他扣到了身後。她才開口要掙扎,他的吻便已欺上她的唇。
  
  易子衿只掙扎了三秒鐘,就決定棄械投降。
  
  他的味道那麼乾淨、他的唇那麼柔軟、他的舌尖那麼誘人、他的擁抱那麼溫柔,就算要推開人,也等她先嘗夠他的味道吧。
  
  她被他吻得平躺在後座座椅上,也由著他的手指解開她的襯衫。
  
  她在他身下輕顫著,因為他指尖磁觸她的肌膚所引起的快感,也因為她憶起兩人相愛時的極致快感。
  
  宋路平的唇吻過她的鎖骨,繼而覆在她柔軟的乳蕾上,惹來她一聲動情呻吟。
  
  那呻吟太勾人,她臉紅地睜大了眼,急忙揪著衣衫,將自己退到離他最遠的地方,氣惱地說道:“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結婚的終極目錄,我不能接受,你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如果我答應讓你在婚後,仍然保有與婚前同等的自由呢?你還是不考慮?”他說,清俊臉上讓人瞧不出喜怒表情。
  
  易子衿重咬住唇,很想甩自己幾個巴掌。
  
  慘了啦!就是她幾次三心二意,老是把持不住,才會讓他覺得有機可乘,有前景可以預期。再這樣下去,她一定人傷到他的!
  
  “你現在是在求婚嗎?”她臉色女白地問道。
  
  “如果我是呢?”他定定看著她。
  
  “你瘋了!我們才認識不久!”她驚跳起身,非得雙臂交握在胸前,才有法子克制住身上的顫抖。
  
  “時間才短不是問題,有人認識了一輩子,卻還是不能交心。我只聽從我的心。”他朝她靠近,對她伸出手。
  
  “你瘋了!”易子衿啞聲說道。
  
  更瘋的是她!她居然還覺得好高興、好感動!
  
  易子衿半側過身,氣急敗壞地拍著前後座之間的黑色玻璃窗,生怕自己在車廂裏被蠱惑了,一個不慎點了頭,那可就後患無窮了。
  
  “放我下車!”她眼眶泛出水氣,心裏紊亂得緊。
  
  “宋先生?”汽車音響傳來前座司機的詢問聲音。
  
  “沒事,請繼續開向飯店。”宋路平拿起話筒對前座說道。
  
  他掛斷電話後,後座便陷入一片寂靜之間。
  
  易子衿聽見自己粗淺呼吸,她緊緊閉上眼,用力地深呼吸。
  
  宋路平看著她緊繃的眉眼,他低歎了一聲。“婚姻真有這麼可怕嗎?”
  
  “我不需要知道它可不可怕,我只知道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方式,我並不希望有任何改變,這樣就夠了。”
  
  “你遇到了我,一切就已經改變了。”
  
  易子衿抿緊唇,一語不發地絞著雙手,看向窗外。
  
  許久,宋路平仍沒等到她的回答,他揪著眉,感覺很挫敗。
  
  若說他除了唱戲之外,還有什麼異能的話,便函是善於察言觀色一事了。
  
  他確定易子衿喜歡他,也認為彼此喜歡的程度並沒有太大差別。只是,他想對這份感情執著,她卻因為不願改變而選擇不戰而逃。
  
  而他心思費盡地從日本飛到她身邊卡位,原以為能讓她有所動搖的,誰知道竟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這幾個月來,父母親的逼婚聲浪日益高揚,可他認定能與他一同走上家族改革之路的人,只有一個啊。
  
  宋路平坐到她身邊,輕握住她的下顎。
  
  “真捨得不再和我有任何關係?”他的黑色眸子璀亮如星,直澄澄地凝望著她。
  
  易子衿睜開眼,卻又很快地閉上眼。
  
  他們的深情總讓她心軟、他的多情更讓她動搖。她向來最討厭三心二意的人,可現在要她向他說出拒絕的話語,她卻是無論如何都辦不到啊。
  
  她驀睜開眼,捧住他細滑臉龐,低聲說道:“我不能給你什麼承諾,但是在你停留於臺灣的期間,我願意和繼續交往。”說完,她屏住氣息,等待他的答案。
  
  “你的提議是在傷害我,你知道嗎?你難道不怕我一個月後,放不了手嗎?”他擰著眉,啞聲說道。
  
  易子衿咬著唇,陡地將臉頰埋入他衣領間。
  
  “你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她知道自己的鴕鳥心態很差勁,誰要他突如其來地攪亂一池春水呢?
  
  “而你就如此自信,一定能對這段感情說放手就放手?”宋路平緊摟著她柔軟的身子,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
  
  “我……根本沒有自信。”易子衿眼神茫然地抬頭看著他,無力地喃喃自語著。“你是我生命裏的大意外,我剛才看到你,差點哭出來。我長這麼大,還沒想念過男從……”
  
  她驀打了個冷顫,狠狠搖了幾下頭。
  
  “忘記我剛才的提議!就當我是個反復無常的瘋女人吧,我連一天都不該和你相處的,我們還是從此不聯絡……”
  
  “休想!”宋路平扯過她的手臂,重重吻住她的唇。
  
  他吻得深,舌尖密密地纏繞著她,完全不給她任何思考時間。
  
  她是這般地為他動搖,如果他還不懂得把握機會的話,那麼他就是個天大的傻子!
  
  家族、劇團及表演舞臺上的爾虞我詐,他經歷多了,對於她明著來的抗拒,他又怎麼會沒法子化解呢?
  
  她是他所認定、能抬頭挺胸站在他身邊、反抗家族傳統的妻子人選。他是打定主意,要將她帶回日本的。
  
  來到臺灣,只是他計畫中的第一步棋。
  
  他不會挑明和她的抗拒拉扯,因為驕傲如她,屆時只會卯起性子來和他對抗,他自有他的一套方法,能將她化為繞指柔。
  
  他要她時時刻刻感受到他對她的在意;他要她無時無刻不在心裏惦記著他;他要她就算排斥婚姻,即也沒法子掙脫他的情網……
  
  他要她!
  
  “宋先生,我們到達飯店了。”司機的聲音再度從音響裏傳出。
  
  “陪我上去。”宋路平的唇吮著她的,大掌仍在她柔軟的大腿內側誘惑地副著圈。
  
  易子衿雙眸氤氳地半睜著,妖喘著而說不出話來,全身亦因為不滿的欲望而瘋狂地發疼著。
  
  宋路平摟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到他腿上,請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因她而起灼熱。
  
  “陪我上去。”他在她耳邊,誘惑地低語著。
  
  “下不為例。。”她顫聲說說首。
  
  “一切當然都依你的意思。”宋路平笑著挑起她的下顎,清亮眼眸笑意無辜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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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11:32
  第五章
  
  在宋路平的刻意引誘下,兩人之間的愛火從飯店套房,一路焚燒至浴室裏。
  
  此時,甫從歡愛顛峰落下的易子衿斜躺在浴缸裏,靠在宋路平胸前,已經不知道這是他們今晚第幾次貪歡了。
  
  激情來得快,不放過人。他們像不知饜足的獸,不論再怎麼索求彼此,都覺得無法抵過這些時日的分離。
  
  對易子衿而言,既然他已同意待在臺灣期間,會與她相伴,她自然得好好把握每分每秒。
  
  “累壞你了。”他掬起一捧清水,落在她雪白胸前。
  
  “現在才懂得體貼,太遲了……”她半側過身子,咬了下他的肩膀,慵懶地偎在他的肩臂裏。
  
  “我以為演旦角的男人,身子也應該是要柔柔弱弱的。可你的身體很結實——”易子衿指尖從他的肩膀撫至他的鎖骨,繼而在他結實但不魁梧的胸前,頑皮地揉搓著。“而且皮膚滑溜溜,超級好摸。”
  
  “知道什麼是引火自焚嗎?”宋路平低頭吮著她頸側的肌膚,細長指尖也隨之滑下她的身子,落在她最敏感的一處。
  
  易子衿咬著紅唇,感覺她的女性在他的撥惹下,又讓欲望給啄疼了。
  
  “停——”她微喘著扣住他的手臂。
  
  “真要我停?”他美麗的眼含笑地望著她。
  
  易子衿雙頰飛紅,張唇咬住他的手臂,緩緩閉上眼,在他指尖飛快地撩撥下,又在快感顛峰死亡了一回。
  
  宋路平吻住她在高潮時的呻吟,再度將一部分的她收進心裏。
  
  他從不是縱欲的人,她卻讓他頻頻失控。生平第一次,他遇見了他沒有辦法掌控的女人,很多時候,他對她甚至只能憑著感覺走。
  
  攬著她身子,輕吻她髮絲,直到她氣息稍定後,一雙杏眸朝他飛來一瞥——
  
  “不許再惹我了,我可不想因為縱欲過度而疼痛,我明天還得忙你的公事呢!”她懲罰地拍了下他的手指。“告訴我,你怎麼有法子讓自己的身子剛中帶柔,摸起來結實,但又不是肌肉堅硬得像個猛男。”
  
  “自小到大,我沒一天停止過吊嗓與練功。”他摟著她的身子,與她一同沉入溫水之間,只剩下兩顆頭顱露在泡沫之上。
  
  “幹嘛練功?”
  
  “我走的是花衫路線,唱腔與身段都是重點。而練功的目的,是想讓舞臺功夫扎實,不是鍛煉肌肉。所以,我每回練完功之後,都會以熱水軟化僵硬的肌膚,家裏也請了專人在我練功後,替我按摩。”
  
  “在巴厘島那陣子,我怎麼沒瞧過你練功?我也每天寫毛筆字,但是出國度假時,就一定放假啊。”她半側過身,抬眸看他。
  
  “你寫毛筆字?”他伸手刮下她頰邊的一團泡泡。
  
  “不相信啊!我的優秀程度,出國比賽絕對沒問題。“才說完,她便哧地一聲笑了出來。
  
  “你總是在出乎我的意料。”
  
  “給你間外,你才有新鮮感啊。不然,你怎麼會願意千里迢迢從日本追到臺灣來啊?”她一說完,便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幹麼沒事挖個坑,讓自己往下跳啊?明明知道他很認真……
  
  “你——“
  
  易子衿一見他眼眸變深,馬上改了話題,陪了個笑臉,“唉呀,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在巴厘島時,我怎麼沒瞧過你練功、吊嗓呢?“
  
  宋路平深吸了口氣,壓抑著心情的起伏,一切才剛開始,他得有耐性。
  
  “我六點會先回我房間吊嗓、練功,之後再回到你那邊。“
  
  “原來如此。果真勒奮努力,堪稱青年楷模啊。“易子衿乾笑兩聲,假裝低頭撥起一些水花拍拍手臂。
  
  浴室裏原有的恩愛氣氛,至此突然變得無比僵滯。
  
  宋路平表情沉思地看著她低垂的臉蛋——也許,他該了好利用一下她的內疚才對。
  
  “對了,我看過你演的京劇了,而且還是在我家發現的。”易子衿故意興奮地睜在杏眼,眉飛色舞地說道,“更嚇人的是,我爸居然是你的戲迷!所以我根本不敢告訴他,我們公司接了你的案子,否則他一定會跑到現場來搗亂的。”
  
  “你父親這麼喜歡我嗎?”他腦中靈光一閃,直覺這是一個對他有利的消息。
  
  “他愛看戲,自從去年看了你的表演後,就對你驚為天人,把你當成不世的天才,從你的身段、扮相到劇本、唱腔的求新求變,全都說謊成了天人一般。”
  
  “我找一天支拜訪一下他。”
  
  “不用!不用!”她嚇得坐直身子,頻頻搖頭。
  
  “我不是因為他是你父親才去拜訪的,而是因為看京劇的人畢竟是少數,能夠遇見知音並說上風句話,總覺得是好的。”宋路平淡淡地說道,眉眼半斂地漾著惆悵之味。
  
  易子衿緊抿著唇,緊到不能再緊時,她用拳捶著他的胸口,嗔怒了一聲。
  
  “你很討厭,老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壞女人啊!”
  
  他就是要她對他內疚——任何形式都不拘。宋路平垂眸斂去眼中的得逞,再看向她時,他的眼眸又是一派平靜的笑意。
  
  “你看過哪出戲?喜歡嗎?”他問。
  
  “我看過霸王別姬和昭君出塞!”易子衿的眼睛熠熠發起光來。“我的天!你的肢體動作美得嚇人,有些舞蹈動作,靈動的像是水波一樣,還有啊,演項羽的那個演員很有氣勢,樣子又魁梧,一出場就氣震全場,根本看不出來,你比他還高些……”
  
  見她說得極有興致,他也不打擾,只是靜靜地聽著,享受著軟玉溫香在懷的感覺。
  
  “你們表演時穿那麼多衣服,不會流汗嗎?”她問。
  
  “汗得流在衣服內,總不能壞了臉上的妝,讓觀眾瞧了不喜歡。”
  
  “汗流到哪裡,還能控制嗎?”她奇怪的瞥了他一眼。
  
  “只要有心,沒什麼事是不能做到的,意志力是很驚人的事。”
  
  易子衿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龐,不知何故,意感到後背有些發涼。
  
  叩叩叩——叩叩叩——
  
  “哥,你在裏頭嗎?”
  
  易子衿馬上把身子縮合了浴缸裏。
  
  “對,我一會兒就出去。”宋路平揚聲說道。
  
  “你怎麼沒說你妹也跟著你來臺灣了?”易子衿耳泛上一層櫻花淡花抬頭瞪他,有種被人捉姦在床的困窘感。
  
  “我們似乎沒時間說到那些……”他挑眉低笑著說道。
  
  “你快點出去!不許讓她進來,不然超尷尬。”她又推他肩膀,又扯他身子。
  
  偏偏兩人都浸在泡沫裏,全身滑溜溜的。她一個使力不當,反而整個整個人腳步底打滑,半張小臉都跌泡泡裏。
  
  “咳咳……”
  
  “小心!”宋路平扶住她的手臂好讓她坐穩。
  
  她擦去臉上的泡沫,露出粉紅的腮幫子。“你還在這裏做什麼?快點出去啊!”
  
  宋路平難得看到她著急模樣,反倒不急著走了。
  
  “原來你也會害羞!”他笑著說道,用指節拂過她的臉龐。”
  
  “我不是害羞,我是覺得丟臉。”她揪著眉,唉唉悲叫著:“你妹妹在巴厘島時,曾經問過我,離開之後會不會再跟你聯絡,我當時還自以為瀟灑地說什麼‘只要記得交會時互放的光芒,一切就值得了’……”
  
  易子衿呻吟一聲,把臉頰埋到雙掌裏。“窘斃了啦!”
  
  宋路平笑出聲來,在她發上輕吻了下,拿過浴袍起身跨出浴缸。
  
  易子衿從指縫裏看他的背影——
  
  他微濕的及肩微長髮絲拂在肩頭,男性的曲線偉健得讓人很賞心悅目。
  
  易子衿趴在浴缸邊緣,吹了聲口哨。
  
  他回頭一看,對她一笑。
  
  “你這樣讓我想起你在表演‘昭君出塞’時,有一段手拿琵琶準備要離開漢宮時的神態,無奈地一笑,淒美動人又嫵媚……”她又吹了聲口哨。
  
  宋路平一個旋身,穿上浴袍,長袖一拂,雙唇一啟,眼神便變得嫵媚淒豔,珍珠般圓潤聲音啟口便唱出——
  
  “王昭君一似海枯石爛,手擁著金鑲玉嵌琵琶兒一面,我這裏思劉想漢,眼睜睜盼不到南來雁……”
  
  易子衿看得目瞪口呆,她用力地拍手,拍到雙掌都通紅卻還是沒法子停手。
  
  宋路平微笑斂眸頷首以對。
  
  “宋路平,我想我愛上你了。”易子衿陶醉的說道。
  
  宋路產瞪著她,臉上覆了一層冰,清美眼瞳顯得冷漠。
  
  “如果不是真心,就別隨口說出這些話,我會當真的。”他薄唇一抿,低聲說道。
  
  “抱歉。”易子衿看著他受傷的表情,她只得把自己鑽進浴缸的泡泡堆裏。
  
  宋路平轉過身,拿過一條浴巾,走到鏡子前拭乾髮絲。
  
  鏡中的凶,素顏上那一對燃著怒焰的眸,深濃地像是隨時隨地要刮起暴風的烏雲天空。
  
  他抿緊唇,強迫自己垂眸、深呼吸。有時候,他真惱自己的執著,明知道她貪戀自由,對於結婚避如蛇蠍,為什麼還硬是想把她留在身邊?
  
  可他喜歡上她不造作的個性,貪愛她女人味十足卻不造作的性感,著迷於她看著他的模樣,要他如何轉向其他女人呢?喜歡與不喜歡,對他而言是種情緒,是種直覺啊!
  
  他不是那種容易放棄的個性,否則他今日也不會擁有這番成就。當初因為熱愛京劇,為了想讓更多人能被吸引進來,他費盡心思改革唱腔、身段,好讓普通大眾更能聽得懂、看得懂京劇。
  
  為了讓自己在舞臺上發光、發熱,他比別人多費了兩倍不止的心力,他而今能唱上三十來出完整戲碼,能夠臉不紅、氣不喘地連唱兩個小時的戲。這些都是他每日背誦、吊嗓、練功的成果。
  
  那些點點滴滴的苦他都熬過了,現在又豈能因為她的不如他意而發火呢?
  
  宋路平睜開眼,看著鏡中那張漸漸恢復雲淡風輕的臉孔。
  
  他以指簡單梳整了發,束緊浴袍,轉身往外走。
  
  外頭除了雅汝之外,應該還有其他人在,先給他們一個“驚喜”,也未嘗不可。興許爸媽聞言之後,便會暫停對他催婚的舉動。
  
  “別再抗拒了,你終究會是我的人。”宋路平輕描淡寫地說道,臉上難得地有著一種勢在必得的霸氣,存心挑釁一樣。
  
  “拜託,現在可是民主時代耶,哪還有誰是誰的人這回事啊!”
  
  易子衿在浴缸裏坐起身,才出聲抗議,宋路平卻已聽而未聞地離開了浴室。
  
  她飛快地從浴缸裏起身,抓起浴袍往身上一覆,立刻推開浴室門。
  
  “宋路平,你剛才的話!”
  
  光裸玉足才踩上厚實地毯,她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房間有人——
  
  五個人!
  
  而她只認得宋路平和宋雅汝!
  
  她才來得及往宋路平方向看上一奶,他便已經擋在她身前。
  
  易子衿急忙再把浴袍攏得更緊一些,懊惱地用額頭抵著他的後背。
  
  她腦袋裏都是豆渣嗎?她不是最氣別人說什麼“胸大無腦”嗎?結果,她不過是被宋路平的話激到,就慌慌張張地忘了外頭還有啊!
  
  她勇敢地站直身子,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男未婚、女未嫁,兩情相悅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她身上穿的浴袍至少比泳衣的布料還多,根本用不著害羞。
  
  “我OK了。”她在他身後低喃著。
  
  宋路平回頭看她,滿意地看著她臉上的鎮定神色,他將她攬到身側,自然的像是這樣動作已做過千百回一樣。
  
  “來,我幫你介紹,我妹妹雅汝你見過了,她身邊這位是我的經紀人鄭天和,你們以後聯絡的機會應該會不少。天和叔旁邊那位是我的琴師巫正,而個子最高的這位是我的編劇,也是我的叔叔宋松時。”
  
  “大家好。”易子衿落落大方地說道。
  
  “你這小子,原來在臺灣藏了這麼一個漂亮女友,怪不得要我排出時間和你一起提前來臺灣。”鄭天和大笑出聲,上前和易子衿握手。“什麼時候結婚啊?”
  
  易子衿的笑僵在唇邊——這一題,要她怎麼答嘛?!
  
  “時間交給她決定。”宋路平低頭對她一笑,一副深情款款的姿態。
  
  “我沒答應要嫁給你。”易子衿想皺眉,可又要努力擠出一道無事人的笑容,整張臉上的表情矛盾得緊。
  
  “你們也聽到了,她還沒答應要嫁給我。”宋路平笑著說道。
  
  “那你怎麼會穿著浴袍在他浴室裏?”頭髮已花白的叔叔問道。
  
  “萬一有了孩子怎麼辦?”琴師再補上一句。
  
  易子衿很想翻白眼,但她也知道這實在太沒禮貌,她只能用力閉上眼睛,用力地深呼吸。
  
  “子衿姐,我先陪你回房間換衣服。”宋雅汝柔聲說道。
  
  易子衿驀睜開眼,回她一記笑容,可這記笑容卻持續不到一秒鐘。
  
  她的衣服!剛才一路被宋路平扯落在客廳裏……
  
  易子衿的臉當場綠掉,她低頭看著地毯,全身開始僵化,天啊!哪裡有地洞可鑽,她以後還要做人嗎?
  
  “我已經幫你把衣服收回房間了。”宋雅汝紅著臉小聲的說道。
  
  “謝謝。”易子衿微聲說道,跟著宋雅汝往前走,再也沒臉抬頭看任何人一眼。
  
  “年輕人果然就是不同,我們剛進到客廳時,全都嚇了一大跳。”經紀人揶揄地說道。
  
  “鄭大哥,她已經夠不好意思了,別再笑她都是我太心急了。”宋路平才說完,其他幾個人已經笑成一團。
  
  易子衿蹙了下眉,緩緩地抬頭看著前方。
  
  對啊,宋路平也超心急的!憑什麼只有她要不好意思?扔了一地的衣服,有她的分,也有他的啊。
  
  易子衿抬起下巴,昂首闊步姿態,如同在走伸展台一般。
  
  宋雅汝羡慕的看著她尤漾卻毫無退縮的神態。
  
  “易小姐,我們宋路平可是人中龍鳳,你真的不好好考慮一下婚事嗎?”叔叔對著易子衿大聲說道。
  
  “他太優秀,我高攀不起。”易子衿簡單說道,繼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路平,看來你這回遇到對手了喔!”經紀人鄭天和笑著說道。
  
  “快點把她娶回家,我們等著喝你的喜酒,你媽媽這下應該放心了,你終於找到對像了。”叔叔在一旁催眠著。
  
  “我會盡力而為,讓她在最快時間內成為我們宋家的人。”宋路平微笑地對她的背影說道。
  
  “哈——”易子衿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路平啊,易小姐家裏是做什麼的?”叔叔開始發問,打算在第一時間內讓哥哥、大嫂知道他們的兒子已有對象的大消息。
  
  “她的家族和京劇一點關係都沒有。”宋路平說道,知道自己的目的已達成。叔叔會替他釋放訊息。
  
  “這樣可就麻煩了。”叔叔皺起眉頭,知道大哥不會滿意這樣的結果。
  
  “我早就告訴過爸媽,我只會娶我在意的人,而不會勉強自己去遷就一個家族認為適當的人選。”宋路平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是,大哥辛辛苦苦建立的劇團名聲……“
  
  “叔叔,傳賢不傳子,劇團名聲才能長長久久地維持下去啊。”宋路平嚴肅地說道,清雅的臉上盡晃妥協的神態。
  
  宋松時緊閉雙唇,不再說話了。
  
  “看來,你將來可有場硬仗要打了。”經紀人看了宋松時一眼,拍了拍宋路平的肩。
  
  “我早有心理準備了。”所以,他才會這麼執著於易子衿。
  
  除了情感上的強大吸引之外,她的獨立與能幹也一定能夠陪伴著他衝過家族的保守桎梏。他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的。
  
  當晚十點,易子衿從飯店離開之後,堅持不讓宋路平的司機接送,自己搭上了計程車回到家裏。
  
  她老爸正坐在客廳裏“聽”京劇,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隨著電視裏頭的唱腔,有一句沒一句地哼著。
  
  易子衿看了一眼電視——嗯,不是宋路平,不用關掉。
  
  以前老爸嘀嘀咕咕地跟她說了一堆京劇,她全都沒聽進去,沒想到這下子卻讓她碰到了一個超級名角兒。
  
  “爸,我回來了——”易子衿衝到老爸身邊,故意大喊了一聲。
  
  易伯倫睜大眼,瞪了女兒一眼,拍拍身邊座位要她坐下,“都幾歲了,還搞這種把戲。”
  
  “我不管長到幾歲,都還是你女兒啊!”易子衿笑著說道,毫無形象可言地癱在沙發上。
  
  “你這個皮蛋!”易伯倫捏了下女兒腮幫子。
  
  “你再捏下去,我的臉皮就要被拉松了。”
  
  “你也知道你年紀大了,臉皮鬆弛了喔,妹妹都要訂婚了,你不像只蝴蝶一樣地到處亂飛,不像話!幾個月前,放完天燈之後,我不是一直催促你們三個快點帶對象回家嗎?你那時是怎麼告訴我的,說啊!”易伯倫雙臂交叉在胸前,嗓門也大了起來,一副談判模樣。
  
  “我會從一堆男友裏挑一個最適合結婚的人帶回家。”她只得呐呐地回答道。
  
  這下自食惡果了,誰要她當時被老爸的囉嗦逼急了,隨口搪塞自己男友好幾個,得審慎挑選之。
  
  “男朋友呢?合適人選呢?”
  
  “男朋友一定有,只是全都沒資格當你女婿嘛。”言畢,還送上一個大大的求和笑臉。
  
  “我管那堆人有沒有資格,反正,在我六十歲生日前,你得把你自己給嫁掉,不然我就跟你斷絕父女——”
  
  “我累了,回房休息。”易子衿從沙發上跳起身,急忙在老爸下最後通牒前,跑進房間。
  
  “你回房休息,幹麼衝到大姐房間?你大姐至少還有個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你呢?只聞樓梯響,連個鬼臉都沒看見……”易伯倫的大嗓門,如影隨形地緊跟著女兒進門。
  
  砰!
  
  易子衿關上房門,對著房裏的大姐易青青和小妹易悠悠扮了個鬼臉。
  
  “老爸身強體壯,喊起人來中氣十足,幹麼急著叫我們在他六十歲以前結婚啊?我看他鐵定能活到一百歲。”易子衿翻了個白眼,四肢無力地倒臥在姐姐妹妹身邊。
  
  “你又跟老爸鬥嘴了。”易青青笑著說道,仍處於孕吐期的她,身子輕瘦如紙。
  
  “只要我一日不嫁,八成會繼續吵到天荒地老……”易子衿呻吟了一聲,把臉埋到枕頭裏。
  
  “二姐,要不要吃日本蘋果?齊嘉磊買的,很甜喔。”易悠悠盤腿坐在沙發上,一派悠閒。
  
  易子衿湊過去咬了一口蘋要,順手拍拍小妹的手,歎了口氣。
  
  “我真不知道你結婚,對我們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三個人都沒嫁,老爸逼婚火力就得分散。不過嫁了一個你,他的火氣至少也該熄掉三分之一啊。幹麼還整天哇哇叫?”易子衿翻了個白眼。
  
  “至少我和齊嘉磊結婚,對大姐是件好事啊!如果大姐到時候沒跟白裕承複合的話,寶寶就當成是我們生的,左鄰右舍也比較不會說話啊。”易悠悠可人小臉一提到此,馬上變得一本正經。
  
  “給你們添麻煩了。”易青青貝齒咬住唇,低聲說道。
  
  “姐,你說那是什麼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有多期待這個小孩!”易子衿將手放在姐姐肚子止,輕柔地說道:“阿姨們都很愛你,都在等你出來哦,你要乖乖的長大哦。”
  
  易青青感動地回握了下她的手——如果不是因為她們,她這段時間不知道會有多難熬。
  
  “姐,你究意還要當白裕承的秘書到什麼時候?”易子衿不認同的問到,非常不樂意看到姐姐繼續在那個男人身邊自我折磨。
  
  “再兩個月吧。到時候,我就會和他分得一乾二淨了。”
  
  “你可別又和他舊情未了喔!那男人根本沒有心。”易子衿說完,胸口卻突然一窒。
  
  呃……那她對宋路平是不是也很沒良心啊?她不想結婚,又不想和他斷絕關係,於是就這麼和他耗著,不也是很殘忍嗎?
  
  “在乎過那麼久,要我一時片刻就放下,很難。”易青青垂下水柔眸子,淡淡說道。
  
  “對啊,確實很難。”易子衿歎了口氣說道。
  
  此話一出,易青青和易悠悠同時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子衿不是向來最瀟灑的嗎?
  
  “為了肚子裏的寶寶,再難我也會堅持下去的。”易青青說。
  
  “他當真沒再碰你?”遇見宋路平之後,她發現很多事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他……”易青青白皙又頰倏地飛紅,她低下頭,烏玉般髮絲瀑布般地滑過頰邊。
  
  “大姐,你們不會又發生關係了吧?”易悠悠蘋果一扔,急得去扯大姐的手。
  
  “悠悠,小聲一點,你是怕老爸聽不見嗎?”易子衿打了下妹妹的頭。
  
  “他嘗試過兩次,不過都被我拒絕了。”
  
  “男人就是這樣,握在手邊不懂珍惜,你寫的小說也要這麼教育女性讀者,要她們學著聰明點,知道嗎?”易子衿回頭教訓著妹妹。
  
  “是。”易悠悠拿起蘋果繼續啃,圓亮大眼滴溜溜地轉著。“那個……二姐,你寫在天燈上的願望實現了嗎?”
  
  易子衿一時口乾舌燥,腦中頓時出現宋路平的臉孔。怔愣了三秒鐘後,她緩緩地點了頭。
  
  “天——”易青青驚訝地捂住唇。
  
  “你真的做了!是誰?我們認識嗎?”易悠悠大叫出聲,興奮地蹦蹦跳。
  
  “我們萍水相逢,如果有後續發展的話,我會告訴你們的。”易子衿沒法子跟姐妹們多談宋路平,因為連她都還搞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他就像場海嘯,毫無預警地便掃了過來,打得她昏頭轉向,根本沒法子思考。
  
  易青青沒忽略大妹眼中的迷惘,只輕輕拍了下她的手,給予無聲的支持。
  
  易子衿抬頭對大姐一笑,知道她明白了自己有心事,卻選擇了不追問。
  
  “二姐,你不怕懷孕或是得愛滋病嗎?”易悠悠巴著易子衿手臂,緊張兮兮地追問著。
  
  “我本來就一直在吃避孕藥,而且我還準備了保險套,應該不會有問題。還有,我從巴厘島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愛滋病。”易子衿一聳肩,口氣很自在。
  
  “你真有勇氣。”易青青歎為觀止地說道。
  
  “有勇氣的人是醫生,我把需要檢查的原因告訴他之後,他還跟我要手機號碼。他說,我的檢查報告如果沒事的話,他會打電話給我。”易子衿柳眉一揚,誇張地翻了個白眼,姐妹三人同時笑出聲來。
  
  “色字頭上果然一把刀啊,看到美女,什麼都不顧了!”易悠悠笑彎了身子,邊笑邊說,“快點告訴我,你和那個巴厘島男認識的經過,我們有沒有互留電話?”
  
  “我累死了,要回房間睡覺。接下來可是我們公司的黃金戰鬥期,到時候想一天睡滿八個小時,就很難嘍!晚安了,兩位寶貝。”
  
  易子衿佯裝沒聽到妹妹的話,伸了個懶腰,走出了房間。
  
  “二姐像陣風一樣,誰抓得住她啊?”易悠悠說。
  
  “那也不一定,東北季風不也去了又來,總是有個方向可以預測的。”易青青柔聲說道,總覺得子衿心裏擱了些事情。
  
  “大姐,你這句話說得真是太好了,待我速速回房記下,寫下本書時可以拿來用。”易悠悠一手拿著蘋果核,馬上跳起身。
  
  易青青笑看著小妹一溜煙地離開房間,她撫著肚子,輕聲說道:“寶寶,你有兩個很可愛的阿姨,她們很愛很愛你,所以,你沒有爸爸,也沒有關係喔……”
  
  一陣哽咽襲來,她強忍著淚水,擠出一抹笑容,對著肚子裏的寶寶說道:“我們一起來為子衿阿姨的幸福祈禱——希望那個讓她迷惘的人,也能讓她得到幸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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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15:08
  第六章
  
  宋路平“原訂”抵達臺灣那天中午,大批媒體在機場撲了個空。
  
  當天下午,一團亂的媒體記者們全接到通知——宋路平的經紀人鄭天和,將在下午五點於“IN公關”召開記者會。
  
  稍後,鄭天和在記者會中簡單地說明了宋路平未來一個月的行程,並允諾大家,宋路平在臺灣會破例接受一些電視媒體專訪,引發一陣搶人大戰。
  
  這場記者會給足了“IN”公關公司面子,隨著新聞畫面的曝光,公關公司的名字不停出現在電視機裏,梅姐笑得合不攏嘴,更將易子衿視為心腹大將,已經著手在進行將易子衿列為股東的事情。
  
  由於這一場增加公司曝光率的記者會,全是易子衿一手策劃的,因些宋路平後續的事件處理,梅姐當然更是全權授與易子衿包辦。
  
  畢竟,宋路平已經清楚地表達了對易子衿能力的欣賞,並主動要求易子衿當他在臺灣的窗口。梅姐身為老闆及易子衿的朋友,當然希望易子衿於公於私都能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今晚,是宋路平在臺灣的第一場公開演出,政商名流、明星紅人的星光大道,則是公關公司為宋路平安排的排場。
  
  這樣的驚人氣勢,若是沒排到今天晚間新聞、明天要是不上娛樂頭版,才有問題呢!
  
  只是,此時原來應該在會場內進行指揮的易子衿,為什麼會出現在場外呢?
  
  易子衿和梅姐一同走下禮車,緩緩地步上表演廳外的紅地毯,心中滿是無奈。
  
  這就是宋路平狡猾的地方了,他不直接叫她來看戲,反而叫經紀人送來了貴賓席的票給梅姐,邀請她們倆一起來看戲。
  
  梅姐怎麼可能會得罪宋路平嘛!就算待會兒她得一邊聽戲,一邊指揮現場,梅姐也會拖著她趕來的。
  
  “梅姐、子衿,看這邊。”星光大道尚未開場,許多熟悉的記者們紛紛和她們打招呼。
  
  當然,也沒忘對著易子衿猛按快門。
  
  易子衿今晚穿著一襲湖水綠禮服,一身白皙肌膚加上豐滿身材,遠比那些分孱瘦的明生來得性感且有女人味。
  
  易子衿和梅姐一起進入表演廳,工作人員的竊竊私語便像潮水一樣的湧上。
  
  “宋路平怎麼會那麼美麗啊……”
  
  “宋路平說話聲音怎麼那麼好聽啊……”
  
  “宋路平好有氣質喔……”
  
  為什麼大家整天嘀嘀咕咕的都是“宋路平”這三個字?她每天晚上看他還看得不夠嗎?誰來救她走出宋路平迷宮啊?!
  
  易子衿佯裝充耳未聞地快步走向她的座位,一坐定就拿起手機開始盯現場。
  
  “幹麼皺眉頭?有狀況?”梅姐一看到易子衿放下手機,馬上問道。
  
  “一切順利到不行。”害她連溜走的理由都沒有。
  
  “是啊,確實順利到不行。”梅姐突然曖昧地對她眨眨眼,“宋路平對你還真是有心,送來的可是第一排的貴賓席啊。”
  
  “如果我老爸可以坐到這一排,一定會開心到爆炸。”易子衿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
  
  “不行!要是宋路平經紀人看到他們送來的票券位子,居然坐著不認識的人,他們會做何感想。”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了啊,今天的曲目是什麼?”易子衿問道。
  
  梅姐把劇目單遞給她。
  
  “壓軸的是宋雅汝,大軸是宋路平,沒想到他們兩兄妹都是唱呢!”易子衿驚訝地說道。
  
  “什麼跟什麼?壓軸跟大軸有沒喔?”梅姐一頭霧水地問。
  
  “倒數第二場稱為壓軸,最後一場稱為大軸。”
  
  “不簡單哦,有概念哦!”
  
  “最近跟我老爸惡補來的,而且劇目單上寫得很清楚。”易子衿低笑出聲來,把劇目表指給梅姐看。“不過,根據我老爸的說法,宋路平確實不簡單。現在的名角兒,能唱足一整部戲的人不多,多半就是唱個一折——四、五十分鐘吧,而他這回來臺灣表演,有幾晚都是唱整場的戲,是專門回報給戲迷的。”
  
  “那……這樣色藝雙全的男人,讓你心動了沒有?”梅姐笑問道。
  
  “什麼色藝雙全,你當他是古代花魁啊。”易子衿忍不住低笑出聲,連日來的壓力多少得到了一些紆解。
  
  他在臺灣已經接受了三場媒體專訪——
  
  一場是由開普藝術老闆一同接受訪問,一場由國內京劇大老陪同,一場則由他的琴師、編劇以及妹妹隨行。每一場專訪都會與戲有關,每一場都讓開普藝術的老闆很開心。而宋路平也很開心,因為她每一次都在現場!
  
  宋路平說他沒接受過這種攝影訪問,容易緊張。易子衿做事妥當,有她在,他就安心許多。大人如此吩咐,她還能怎麼辦?
  
  打從他到臺灣之後,他們沒有一天是不見面的。不過,宋路平今晚要表演了,他總不能再找一些閒雜小事把她給召喚過去吧。
  
  “你看過他的表演DVD了嗎?他那眼神一勾,不懂京劇的人也要丟掉半條魂的。”梅姐對著節目單上宋路平的照片驚豔地低叫著。
  
  “就你這種女人特多。不看舞臺身段、唱腔,專挑扮相瞧。”她這幾日跟著宋路平的活動跑,懷疑他只要風情萬種的一笑,宋迷們的骨頭就要酥軟了。
  
  “如果他只是扮相夠俊美,神韻之間不夠吸引人,也不過是塊雕像、木頭嘛。”梅姐不服氣地說道。
  
  易子衿點頭,不得不承認宋路平的好看,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
  
  他在私底下也是一個很認真的藝人。他對於歷史、文學和藝術方面的書籍全都有所涉獵,學養豐富又謙虛,尤為其了不起之處。
  
  要抗拒這樣一個男人,很難。
  
  要不是因為她其實是個固執的人,現在可能早已拜倒在他的腳下。
  
  “梅小姐、易小姐,晚上好。”經紀人鄭天和走到她們身邊問候道。
  
  易子衿腦中閃過不好的預感,卻還是笑著和梅姐同時站起來,三人寒暄了一番。
  
  “宋路平請易小姐過去後臺趟。”鄭天和說道。
  
  “有什麼需要幫忙處理之事嗎?”梅姐一副古道熱腸模樣。
  
  “應當是有些私事。”鄭天和說道。
  
  “那就快點去處理吧。”梅姐笑嘻嘻地催促著,識相地沒再多說什麼。
  
  “我去一下馬上回來。”
  
  易子衿苦笑地跟在鄭天和身邊,往後台的方向走。
  
  梅姐根本不知道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一想起宋路平溫柔地宣佈如果她沒法子每天到飯店來找他的話,那麼他就每日到她公司去“探望”她,她就氣的牙癢癢啊!
  
  “子衿,從這邊走。”鄭天和一離開公從範圍,說話態度自然也不一樣了起來。
  
  易子衿跟著他走進了後臺,感覺像進了一個神奇世界。
  
  後臺人聲鼎沸,刀槍道具落了一地,身穿戲服的人在後臺說話、化妝、吊嗓,時空像轉入了另一個年代,看得易子衿也不免停下腳步,多瞧了幾眼。
  
  “他在哪裡?”易子衿問道。
  
  “他在單獨化粧室裏,他化妝時從不讓旁人瞧見。”
  
  “那我坐在這裏等他。”她當閒雜人等就好了。
  
  “不,他要你進去,看來以後真要改口叫你宋夫人了。”鄭天和笑著說道。
  
  “鄭大哥真愛開玩笑,我和宋路平一點關係都沒有。”易子衿陪著笑,口氣很是斬釘截鐵。
  
  “女孩子就是容易害羞。”鄭天和笑著說道。
  
  易子衿看著鄭先生一臉偷笑的表情,明眸閃過一陣懊惱。
  
  她還在這麼撇清個什麼勁啊!除去那天在飯店裏被人贓俱獲不談,她每天幾乎都會出現在宋路平的飯店房間裏,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啦。
  
  鄭天和領著易子衿走到化粧室門口,敲了兩下門。
  
  “路平,易小姐開了。”
  
  此話一出,整個後臺突然無聲了三秒鐘。
  
  易子衿實在不想去聽周遭的紛紛擾擾,可是耳語的音量簡直嚇死人,他們看她的眼神,像是門內有座千年木乃伊,而她正是讓木乃伊復活的關鍵。
  
  “進來。”一聲清雅低喊由門內傳出。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清脆地響起。
  
  易子衿飛快地拉開門,一閃而入。
  
  “你——”她的話卡在喉嚨裏。
  
  眼前的宋路平,不是她平時熟悉的他。
  
  他臉上覆了一層白色底妝,眉眼顴骨兩側全抹上了脂胭紅,一雙鳳眼斜飛高吊,顧盼生姿,長髮松松地系於身後,完全一副古典美人的模樣。
  
  她看著他,完全沒法子移開視線,心跳咚咚咚地加速,後背頓起一片雞皮疙瘩。
  
  “你離我遠一點,不然我會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愛好性向了。”易子衿盯著他,驚恐地後退了一步。
  
  宋路平啟唇輕笑,神態無比嬌媚,看傻了她的眼。
  
  “啊!我發現你不對勁的地方了,你太完美了!正常人多少會有一些扭曲或不雅的臉部動作,要不然至少會扁嘴、咬個唇之類的,可你的臉部表情簡直像尊瓷偶,完美到一種不自然的地步。”易子衿指著他的臉龐,像發現千年寶藏一樣興奮地說道。
  
  “幹我們這行的,在臺上表演時,無論唱得多激烈,口形始終得保持完美。我以前倒是沒發覺這件事有多不自然,我以後會多加注意的。”他凝視著她,輕聲說道。
  
  “唉呀,我不過隨口說說罷了,你幹麼認真?你習慣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啊。”易子衿馬上撇清關係,不想把他的改變全攬到自己身上。
  
  知道有人為了你而改變,這樣的壓力真的很大。
  
  “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你的想法。”他的臉俯近她,一雙明眸鳳眼直瞅著她。
  
  易子衿倒抽一口氣,節節敗退。
  
  只是,她後退一步,他前進兩步,終究她還是落到他懷裏,被他摟著,仰頭看著他。
  
  宋路平凝望著她,被她杏眸裏的倔強與惱火逗得心情極好。
  
  她又同時陷在抗拒與情不自禁當中了。他們之間的吸引力很強,強到她明明不想和他有長期關係,卻又無法自拔。而他喜歡看她為他掙扎的模樣!
  
  宋路平以指尖撥過她耳邊的髮,迷戀地看著她驕傲的明眸。
  
  他並不急著強迫她對兩人的關係下承諾,只要知道她為他動心,這就夠了。他會在她身邊守著她,不信她不改變心意。況且,旁人現在都知道要把她往他身邊推了,而他父母也已停止了要他相親的舉動,他的某部分目的已經算達成了。
  
  “幹麼盯著我看?我今天的妝夠完美了,倒是你的髮頭還沒弄好。”她被盯得心亂,戳了下他肩膀。
  
  “等我化好妝之後,雅汝會進來幫我整理頭面的。”宋路平指著旁邊的珠翠頭飾說道。
  
  “你這樣還叫沒化好妝啊?”她左看右看,都覺得他夠迷人了。
  
  “我待會兒會再以紅色眼影勾眼尾,好多一點淒美的神態。”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鳳眼挑剔地微眯了下。
  
  “過來陪我。”宋路平握起她的手腕,拉著她一起走到化妝鏡前,與他並肩坐下。
  
  易子衿看著前方鏡子裏那個嬌豔得幾乎可滴出水來的宋路平,還是只能驚豔地嘖嘖稱奇。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在卸妝之後,面貌雖是清秀依然,但面對她的神情,便會馬上轉變為百分之百的男人呢?
  
  這些日子的火熱纏綿無預警地拂過她腦子……易子衿臉頰微紅,揚眸一看,正巧對上他的眼。
  
  他眼裏的似笑非笑,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一樣。她急忙別開頭,胡亂找了個話題,只想遠離這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曖昧氛圍。
  
  “你不讓別人進來,幹麼只准我進來?”易子衿才說完,馬上就後悔了。她是笨蛋嗎,幹麼挖個坑讓自己往下跳。
  
  “為什麼?”他握住她的下顎,讓她的臉龐與自己拉近,“因為你是我在乎的女人啊。”
  
  “你是偏執狂嗎?以為這些甜言蜜語能夠打動我嗎?”易子衿故作不經意的一聳肩,以掩飾心兒狂跳的事實。
  
  “我以為我已經打動你了,不是嗎?”宋路平鎖住她的眼,執起她顫抖的手掌,牢牢用力一握。
  
  “哦——”易子衿洩氣地哀鳴一聲,驀抽回自己的手。
  
  他的身子往前一傾,指尖拂過她的臉頰,一雙畫染了墨色眼線的眼,深邃得像面黑色鏡子,清楚地映著她迷惑的眼神。
  
  “我想吻你……”他的指尖拂過她豐滿唇瓣下方。
  
  雪白指尖揉著她的唇,染上了她口紅的豔色,不輕不重的力道正好足以撩起人的情欲。
  
  “宋路平——”易子衿聲音顫抖,揪住他一身白衫,杏眼冒火地瞪著他,“你……你在耍我嗎?要吻就快吻啊!”
  
  “我不能吻你。”他眼睛在笑,笑得又柔又媚,“因為我沒有時間再補上口紅,我只是想確定,被影響的人,不只是我一人。”
  
  他的呼吸輕拂過她的唇角,而頭昏腦脹的易子衿,只能想到“吐氣如蘭”四個字。她的厭男症呢?她對男人挑三揀四的毛病呢?怎麼她一遇見他,就全然棄械投降了呢?
  
  如果他這時候跟她求婚的話,昏頭轉向的她,八成也只能說“YES”吧……
  
  易子衿一驚,馬上三步並作兩步跳離他身邊,警戒地看著他。
  
  “我討厭男人濃妝豔抹,我站這裏就好了。”她說。
  
  “子衿——”宋路平輕喚著她的名字,眉眼間仍含著笑意,“我表演結束後,有一個月的空檔,我對臺灣很有興趣,你陪我到處走走吧。”
  
  “唉呀,真是不巧,我妹快結婚了。況且,我們公司最近案子多到不行,我看你還是另找他人吧。”總算找到理由拒絕他了啊!易子衿臉上漾出一抹甜笑,一雙杏眼閃閃亮。
  
  “真是可惜了啊。”宋路平遺憾地垂下頭,隱去眼裏一道銳芒。
  
  她既然一再推託,他也只好先行到她家拜訪,看看能否讓她催婚的老爸,與他來個裏應外合嘍。
  
  先前私家偵探所調查到的她家住址,這下子可派上用場了。
  
  “你快點化妝啊,免得待會兒來不及上場。”她催促著他,免得他又說出一些有的沒有的話題。
  
  “嗯。”
  
  易子衿托腮坐在一旁,看他拿起毛筆,一筆一勾勒,一雙原就勾魂攝魄的眼兒,在眼睫間多添了一層紅妝之後,媚惑神色竟活靈活現地跳了出來。
  
  她看的目不轉睛,滿臉的震憾。
  
  說真的,他這扮相就算沒有傾國,傾城也是絕對沒問題的。
  
  叩叩——
  
  門被敲了兩下。
  
  “路平哥,我可以進來了嗎?”宋雅汝在門外喚道。
  
  “可以。”他說。
  
  宋雅汝走進來,反手關上門,再抬頭時卻愣在原地。
  
  “子衿姐,你……怎麼在這裏?”她結巴地喚道。
  
  “你哥‘召喚’我進來的,我能不進來嗎?”易子衿一聳肩,已經很習慣旁人對她與宋路平之間的目瞪口呆了。
  
  “原來你這麼順從啊?那麼日後我一通電話,你就會過來報到嘍?”宋路平笑著說道。
  
  “你是皇帝嗎?”易子衿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反問道。
  
  宋路平沒回答,淡淡一笑,自信全寫在他不動聲色的黑眸裏。
  
  “我認輸,你身邊確實有很多人,把你當成皇帝一樣捧著,我先出去了。”易子衿朝他揮揮手。
  
  “晚上打電話給我。”他說。
  
  “再說吧——”易子衿媚媚一笑,可沒打算讓他稱心如意,嬌嬈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門外。
  
  “路平哥,你真的很喜歡子衿姐。”宋雅汝說道。
  
  “對,她是我想娶的人。”宋路平直截了當的說道。
  
  “可是,媽媽一直想要你娶京劇世家女子,這樣才能讓你的孩子繼承家業啊。”
  
  “你知道我根本不贊成媽媽的看法,我不想強迫小孩繼承京劇——當然,孩子若有興趣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拿過一柄烏木發梳,遞到妹妹手裏,“相信我,子衿不懂京劇,她對我們家族的傳統及財勢也不感興趣,她會是最佳人選。”
  
  “可是不懂京劇的女人很多啊?為什麼就是她呢?”對愛情還有許多幻想的宋雅汝好奇地問道。
  
  “愛情這事還參預料嗎?”宋路平一笑,笑顏綻放如花。
  
  宋雅汝看傻了眼,只覺得大哥在戀愛之後,神態果真是愈來愈誘人了呢!
  
  “好了,快替我理好頭面吧。”宋路平拍拍妹妹肩頭說道,“總有一天,你就會遇到一個你情不自禁想與他相守,希望能早日和他組成一家庭的男人。”
  
  “可是,我記得子衿姐說過,她不想結婚……”宋雅汝擔憂的蹙著眉。
  
  “我既然要娶她,自然就會想辦法克服這個問題。”宋路平自信地說道,認為一切全都勝券在握。
  
  對於易子衿,他是勢在必得的!
  
  十多日後的星期一午後,在宋路平以調虎離山計遣開了狗仔之後,搭上一輛計程車,停在易子衿家巷口。
  
  他從在計程車內,在確定了易子衿的小說家妹妹出了門,家中只剩下她父親易伯倫之後,他下了車,走到他們住的公寓前,按了門鈴。
  
  “找誰?”易伯倫的大嗓門透過對講機,依然相當驚人。
  
  “伯父,您好,我是宋路平。”
  
  “你神經病!宋路平怎麼會在這裏!”易伯倫當場大吼出聲。
  
  “如果你方便讓我進入,您就會知道我沒騙人。我是為了子衿而來拜訪您的。”
  
  “快點上來!”
  
  大廈大門被打開,宋路平走進電梯,深吸了口氣,對著鏡子整理自己其實已經很整齊的儀容。
  
  怕長輩對於他慣穿的白色系衣服有意見,他特地挑選了沉穩的大地色系衣服,希望能博得良好的第一印象。
  
  電梯門一開,宋路平走了出來。
  
  易伯倫正站在電梯前,一看到宋路平,馬上指著他的鼻子大叫出聲:“宋路平,真的是你!”
  
  “伯父,您好。”宋路平向他鞠了個躬。
  
  “不用客氣……快進來,快進來。你跟我們家子衿是怎麼認識的啊?”易伯倫扯了他的手臂,就往房子裏頭走。
  
  “我們是在巴厘島度假時認識的。”
  
  宋路平走進易家,入目的正是一整牆的照片——三姐妹和爸媽的合照,三姐妹的個人獨照全都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一望即知這個家庭感情很好。
  
  “你隨便坐,我泡杯茶給你。”
  
  “伯父,不用忙了。”
  
  “貴客上門,怎麼可以不泡茶。”
  
  “那就麻煩伯父了。”宋路平再次有禮地一鞠躬。
  
  易伯倫呵呵笑著,又把宋路平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樣子清秀不在話下,難能可貴的是,他還擁有現在年輕人少有的謙敬與禮貌。
  
  這樣的女婿,不錯!
  
  易伯倫走向廚房,宋咱平則被牆上一張小女孩抓著草帽,嚎啕大哭的照片給吸引住視線,那對倔強的杏眼,不會是別人哪。
  
  “來,喝茶。”易伯倫端了茶過來。
  
  “伯父,這是子衿嗎?”宋路平興味盎然地問道。
  
  “對,那張是她五歲的時候,我們要去海邊玩,她堅持要戴草帽,我嫌她囉嗦,死命不讓她帶,她一副帽在人在,帽亡人亡的表情。”易伯倫想到當時的情形,忍不住一陣哈哈大笑。
  
  “她從小就這麼固執啊。”難怪他在情路上只能匍伏前進,走一步算一步。
  
  “沒錯!三姐妹裏,她最難被說服。三歲就會自己做決定,固執得像塊臭石頭。”易伯倫驀搖頭,再次招呼他。“家裏小又亂,你隨便坐啊。”
  
  “伯父,這是我去年年底出版的DVD,剛才忘了先拿給您。”宋路平坐下前,先恭敬地以雙手奉上禮物。
  
  “人來就好,幹麼還帶這個!”易伯倫偷瞄一眼,眉毛眼睛頓時笑眯成一條線。
  
  呦——這可是劇迷限定版,想買都買不到的好貨啊!
  
  “你跟我們家子衿在交往?”易伯倫雙眼發直,眼睛裏冒出一道光。
  
  “是的,但是我今天來拜訪之事,子衿並不知情。我們交往一段時間了,但是一頭熱的人,似乎總是我。”宋路平苦笑了下,表情誠懇中卻又有一絲無奈。“她雖然同意和我在一起,卻不願意和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易伯倫瞪著宋路平,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一樣,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子衿這個豬腦袋!”易伯倫脫口開始碎碎叨念。“她根本把我的話當成耳邊東風,我警告她一百次,要她在我六十歲以前結婚,現在只剩下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了!”況且,追她的人是宋路平!是宋路平耶!
  
  “她說她自由慣了,不想被婚姻束縛。”悠然長歎了口氣。
  
  “不出嫁,她就給我去出家!看她是要清心寡欲,濟世助人,還是要出嫁,替國家增產報國。增加未來競爭力!年輕人就是要像你這樣,懂得對感情負責任,我站在你這邊!”易伯倫用力一拍宋路平的肩膀,發出“啪”地一聲清脆聲響。
  
  “我很想負責任,但顯然一直不得其法。”
  
  “子衿有顆石頭腦袋,她認定的事,除非她自己真的痛到了,才會知道要改變。”易伯倫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道。
  
  “伯父的言下之意是——”宋路平看著伯父,努力不讓自己內心的雀躍太外露。
  
  看來伯父有法子困住易子衿這條滑溜的鰻魚!
  
  “對付子衿那丫頭,就是不能輕易讓她占上風。”易伯倫朝宋路平勾勾手,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你主動跟她提分手。”
  
  宋路平一愣,怔怔地望著易伯倫得意的臉。
  
  他和易子衿誰都不主動提分手這回事,就是因為怕提了之後,這段原來就不穩定的關係,就會移位元到懸崖邊緣啊。
  
  易伯倫看出他的遲疑,慢慢地說道:“我和子衿都有是直性了的人,以前的父女關係並不好,她媽媽走了之後,她痛定思痛,才開始和我培養出現在這種朋友情誼的。她對自己的生活方式向來自信滿滿,只有被逼急了,才會回過頭去檢討得失。”
  
  “沒錯!我確實是給她太多空間了。她知道我在意她,一直在替她保留位子,她當然不會急著上車。”宋路平恍然大悟的說道,激動地看著易伯倫。他要易子衿的心意很強烈,不過採取的方式卻太溫和,他讓所有親近他們的人都認定他們是一對,卻忘了算計她不是那種會被壓力給逼上車的人。
  
  她的主見強,讓她心動的,就算百般天人交戰,也捨不得真的斷了線。而她不在意的,用卡車拖她,也沒法子使她動搖半分。
  
  她不是不清楚她的個性,只是因為太在意了,所以沒法子真狠下心來決定什麼。
  
  因此,如果他向易子衿提出分手,而她真的擔然接受的話,那他便得回頭反省自己是否太過一廂情願了。
  
  “伯你一語驚醒夢中人,謝謝。”宋路平起身,鞠了個九十度大躬。
  
  “你好好加油吧!”易伯倫起身扶起他,笑著說道,“好了,快點回去吧,別讓人知道你來過,免得傳到子衿耳朵裏壞了大事,等你們在一起之後,咱們倆再好好談一談。”
  
  “若我和她真的不成功,我也要找時間再來跟伯父好好聊聊京劇的事。”宋路平有禮地以雙手遞上名片。
  
  “沒問題,總之呢,你得快點跟她分手,知道嗎?否則,那傢伙得了便函宜便會賣乖,她會一直這麼耗下去的。”易伯倫送宋路平走到門口,覺得前景一切光明。
  
  易子衿會嫁個好老公,而且會有一個唱京戲的老公——宋路平耶!
  
  宋路平也笑著,卻是笑得義無反顧。
  
  這一戰,真的是不成功,他便要有壯烈犧牲的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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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15:32
  第七章
  
  她要放假!她想放假!
  
  再不然,至少讓她躺在宋路平身邊,聽他哼著小調,她也高興啊。
  
  今天是星期二下午,易子衿趴在辦公桌上,左手拿著蠻牛,右手邊擺著提神黑咖啡,腳邊垃圾桶則放著早上喝完的無糖綠茶。
  
  經歷了昨日忙碌的星期一,她感覺像是被轟炸了一個星期。
  
  因為“開普藝術”的公關案成功,案子一下子湧上門。
  
  而她不僅公事忙,私事也忙到翻。她真的好想知道,為什麼小妹結婚,累到快昏倒的人反而是她呢?
  
  女方宴客名單,沒人敢交給生性散慢的小妹處理,而做事向來妥貼的大姐還在孕吐期,誰忍心讓她操煩呢?她只好當仁不讓地接下所有女方籌辦工作,都是一家人,她不會去抱怨這些,只是覺得好累……
  
  昨天,她傳了個簡訊給宋路平,說她累垮了,沒法去找他。
  
  宋路平沒回電,沒打電話,只是回傳了一個簡訊——我知道了。
  
  易子衿打開手機,再度看著那幾個感覺起來很無情的字。
  
  他是不是也累了呢?她現在可以打電話給他撒撒嬌嗎?她記得下午是他最空閒的時候。
  
  不行,她不能一遇到煩心事,就想著要跟他撒嬌。否則,他下個月回日本的話,她該怎麼辦呢?
  
  易子衿把手機收回包包裏,硬生生地阻止了自己無意識的舉動。
  
  “你買到宋路平‘貴妃醉酒’那場票了嗎?”
  
  “那場票早已經賣完了,而且已經加演了十場呢!”
  
  辦公室裏喳喳呼呼的都是宋路平,逼得易子衿只好戴上MP3耳機。
  
  好不真實,她居然在和大家的夢中情人談戀愛,更不真實的是,宋路平對她真的極好、極好、好到沒話好說。好到她想推翻她的不婚主義。
  
  可她現在哪來的心力同時經營事業和婚姻呢?她知道自己是有幾分倔氣的,如果沒有百分百把握能夠成功的話,她是不會輕易嘗試的。
  
  ……Iasktheboyforafewkindwords
  
  Hegavemeanovelinstead
  
  ButI’mallrightI’mallright
  
  I’vebeenlonelybefore
  
  It’stimeit’sOK
  
  Itwaswrongeitherway
  
  ButIjustwanttosay
  
  Itisn’tmuchfunwhenyou’redrinkingwine……(注一)
  
  MP3裏Madeleinepeyroux很法國的聲音,正用著一種刻意瀟灑,有點漫不經心的唱法唱著《I’mallright》。
  
  她超愛這首歌的,也以為她在面對感情時,總是能一聳肩受傷了也不在乎,反正,她一個人也可以度過。可是,怎麼她現在愈聽這首歌說愈覺得自己其實是在強裝堅強,而且還愈聽愈想哭呢?
  
  易子衿看著電腦裏的明日行程表——
  
  晚上八點,宋路平參加設計師服裝發表會
  
  易子衿眯起肯,用手去戳螢幕裏“宋路平”那三個字。
  
  都怪他讓她心思混亂,都怪他!
  
  罵別比反省自己來得容易,她現在心情不好,她就是要撒野,就是想對他凶巴巴!
  
  誰叫他提也不提當他表演結束離開臺灣後,他們之間要怎麼結束,或者是要怎麼持續下去呢?任何不明確的狀況,都讓她心情不好。
  
  好吧,他確實邀過她來趟寶島旅行,好吧,就算她說過妹妹下個月結婚,她會很忙,但是,他如果願意再不屈不撓一點,她也可能會改變啊!
  
  而且,宋路平的經紀人不是說要將一樁京劇民宿旅遊的公關案交給他們推行辦理嗎?那他也可以乘機要她一塊到日本考察啊!
  
  “你明知道我不好搞定,幹麼不認真一點,使出一些什麼絕招,好讓我心軟呢?”易子衿喃喃說道,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已經改變了。
  
  怎麼能不改變呢?他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他們卻熟稔得像是已經認識了好幾年般啊!
  
  所以,她下意識地在等待著——等待他能使出一種讓她不得不就範的絕招啊。
  
  “子衿,宋路平找你”白小楓直接從門口櫃檯衝進辦公室裏,雀躍得像是接到了聖旨。
  
  易子衿驚跳起身,臉色愀然一變。
  
  不會吧?說曹操,曹操就到!她可沒許願要宋路平到辦公室來找人啊!
  
  而且宋路平明明有她的手機號碼,為什麼不要打到辦公室?他是嫌她們兩人之間的風風雨雨還不夠嗎?
  
  公私不分,也不是這種做法。
  
  “說我在忙,十分鐘後回電。”易子衿摘下耳機,扳著臉說道。
  
  白小楓倒抽一口氣,表情像是易子衿竟敢叫一國元首在門口罰站一樣。
  
  “怎樣,你不敢說嗎?那我來說,他在幾線?”
  
  “他……他……他說他已經在我們大樓一樓門口。”白小楓興奮地大叫著。
  
  “搞什麼鬼!”易子衿凶巴巴地詛咒了一聲。
  
  整間辦公室頓時變得寂靜無比。
  
  易子衿抿緊唇,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
  
  “跟他說,我馬上下去接他。”易子衿跟小楓交代之後,馬上又回頭對同事們送出一張笑臉。
  
  “我是為了大家而口出惡音,宋路平這麼突然來訪,殺得人措手不及,你們那有時間在偶像面前表演出最完美的模樣呢?所以,我決定犧牲小我!他一進口,我就拖他進會議室,應該可以幫你們擋一陣子,好讓大夥快點梳妝打扮,如何?”
  
  易子衿無辜大眼,配上水豔微笑,再怎麼樣都很值從拍手。
  
  於是,易子衿在職事歡呼聲中,款款地走到大門口停著迎接貴客。
  
  他幹麼選了這麼誇張的出場方式,來讓她見招拆招?根據是在討罵挨嘛!
  
  白小楓如影隨形地跟在易子衿身邊,雀躍到連站都站不好。
  
  當!
  
  電梯門打開。
  
  宋路平身穿米咖啡色條紋薄外套,內搭白色棉持POLO衫及奶油白長褲,一條深`咖啡皮帶突顯出一身白色特質,又紳士又帥氣,斜背的帆布的背包則是讓他的斯文多了一份時尚感。
  
  眼尖的易子衿立刻認出他全身是FERRAGAMO的新款,可他穿得真是讓人如癡如醉啊!
  
  “宋先生,你好,午安啊!”易子衿的笑容只維持到宋咱平拿出手裏那朵鮮花為止。
  
  易子衿聽見小楓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接著,整間辦公室變得安裝異常,顯然大家都在等待好戲上場。
  
  “大樓旁有間花店,這朵薔薇很美,送給你。”宋路平把花遞到易子衿前。
  
  “唉呀,可惜我對花過敏。”易子衿皮笑內不笑地接過花,馬上一轉身就遞給白小楓,“小楓,宋先生送的花。”
  
  “好美的花喔!”白小楓笑得很陶醉。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宋路平聲說道,水柔黑眸卻是從頭到尾都定定望著易子衿。
  
  只是,易子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一個轉身便往會議室裏走。
  
  “宋先生,您是要跟我討論明天服裝展的事情吧?這邊請。”她說。
  
  易子衿將三寸高跟鞋踩得喀喀作響,才走進會議室,便立刻拉下百葉窗,隔絕所有外頭的視線。見他進門來,她即刻鎖上門。
  
  “你搞什麼鬼?”她抬眸嗆聲,板著一張臉,壓低聲音說道:“你這樣瞎搞,別人早晚會知道我們的關係。”
  
  宋路平笑容一斂,儒雅臉上的表情瞬間凍結,清雅臉龐上滲入冷意,並一點一滴地讓他的四肢百骸也都隨之冰凍成霜。
  
  他到辦公室來找她,或者真有些私心的成分在,可她有必要以這般惡劣的態度相待嗎?
  
  “就算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那又如何?”他問,聲音寒冽勝冰。
  
  易子衿一看他發火,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她口氣確實不該如此惡劣,但她真的急了,好怕自己真會投降在他日益溫柔的目光裏,真和他鬧出一場風風雨雨。
  
  她從小到大沒失控過,她想要什麼工作、想做什麼、想要什麼男人、未來要過什麼樣的生活,都在她的掌控中。
  
  唯一讓她失常的人,就是宋路平。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過日子!”她一聳肩、嘴一抿,明知自己的樣子很刻薄,但她就是不肯軟化態度。
  
  最好他被她氣火了,轉頭就走,她就什麼都不用煩惱了!
  
  易子衿看著宋路平朝她逼近,下巴卻是愈昂愈高。
  
  “我需要介意你被別人指指點點嗎?橫豎我就快要回日本了,這段關係不是原來就應該要結束了嗎?”宋路平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只有頸部暴動的青筋,隱約地透露心情。
  
  他想要分手了!
  
  易子衿心口驀地襲上一陣刺痛,疼得她瑟縮了下身子。
  
  可她不想認輸,硬是驕傲地昂著關,雙臂牢牢交叉在胸前,以防他從她劇烈起伏的胸口,發現她的恐懼不安。
  
  “我沒要求過你什麼,我只希望你能多給我們一些時間,這樣也不對嗎?你對婚姻抗拒,你排斥長遠關係,我難道就該任你的偏見毀了我們的幸福嗎?”
  
  易子衿一逕地搖頭,閉上眼不敢再看他。
  
  宋路平緊緊扣住她的肩膀,沉重氣息直逼到她臉龐。
  
  他原來以為開口提出分手,會是千百般困難,於是,帶了花朵來找她,奢想她或者會突然回心轉意,給他們彼此一個機會。
  
  沒想到她今天不耐煩的反應,倒是讓他鐵下了心。
  
  宋路平瞪著她頻頻顫動的長睫,從她破碎的呼吸,看到她強忍著抽搐的唇角。
  
  終於,他沉痛地開口說道:
  
  “婚後你要多少自由,我難道會限制你嗎?你和別人的婚姻或者會是場災難,但我們之間有多不同,你難道不知情嗎?你為了自己的自由頻頻刺傷我,難道是件很有趣的事嗎?”
  
  他沒有提高音量,但每一句話都如同利箭般地射入她的心裏。
  
  “你說夠了嗎?!”易子衿霍然睜開眼,伸手狠狠推開他的肩,眼眶泛紅到隨時都要落淚。
  
  她頹下肩,低著頭,腳步踉蹌地頻頻後退著。
  
  看吧!一逕有恃無恐於他的體貼,一意孤行地要他跟著自己的腳步走,她現在果然得到報應了嗎。
  
  宋路平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將她拉近。
  
  “抬起頭。”他命令道。
  
  “不要!“易子衿低喊出聲,硬是不願抬頭。她向來沒法子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又怎能讓他看見她此時的狼狽。
  
  “抬頭!”他的手指牢牢地陷入她的肩膀之間。
  
  “別逼我……再給我一些時間……”
  
  易子衿猛然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腦子混亂,拚了命地深呼吸以防止自己慟哭出聲。
  
  一滴淚水滑出她的眼眶,她甚至聽見了淚水落在地上的清脆擊聲。
  
  宋路平瞅著她,一顆心因為她的脆弱而揪成了一團。
  
  他向來驕傲的子衿,像離水的人魚公主,痛苦地在沙灘上苟延殘喘地被迫接受改變。
  
  是要毅然捨棄大海蛻變為人?抑或回到海底,從此與陸地告別?蛻變,要經過細胞分裂,骨肉的剝離,很苦……
  
  他是不打算讓她再回到原來的世界了,他要她留戀他,要她捨不得!
  
  “我給你時間,但是這些時間裏,你只享受而不付出,也許我對你而言,真的還不夠好,我想……”他特意不把話說完,只留下一道悵然的尾音。
  
  易子衿一驚,用力抬頭,看入他悲涼眼眸裏。
  
  她揪住他的手臂,兩人的皮膚竟是如出一轍的冰涼。
  
  “你……想怎麼樣?”她不敢呼吸,不敢眨眼。
  
  宋路平握住她的肩膀,筆直地望入她的眼裏。
  
  “我們分手吧。”他說。
  
  易子衿整個人傻了、呆了。
  
  她用力地推開她,猛烈地搖頭,完美的波浪長髮此時卻像被詛咒的海草,層層纏繞在她臉龐周圍,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在臺灣還有幾場表演,不是嗎?”她喃喃低語著,眼神狂亂地追逐著他。
  
  “既然你對我沒有心,一個星期又能改變什麼?”他的臉龐冷靜到毫無一絲表情。
  
  “誰說我對你沒有心!”她的指尖陷入他的手臂裏,激動地叫出聲,一顆淚水也同時滾落眼眶。
  
  “你如果對我有心,早應該跟我一樣,拼命地想在這段感情裏尋找未來的出路,而不是只在計算我們還有多少時間,不是嗎?”他嘎啞的問話,像一記巴掌,狠狠甩上易子衿的臉龐。
  
  “你明知我不曾預期到我們之間竟會維持這麼久的關係……”她揪著胸前衣襟,心痛得想快點死掉。
  
  “聰明如你,又怎麼會不清楚我們之間擁有的感覺,絕對不會只是‘一段情’所能了結的呢?”他打斷她的話,將她每一寸掙扎全都看在眼裏,冷硬表情卻不曾因此而動搖幾分。
  
  是她的錯,她就該承受這樣的後果。
  
  “我一直希望你會更懂得珍惜,更瞭解我在乎你的心。因為我自認為會是個不限制你的好丈夫,我甚至也自認為會是一個好爸爸。你為什麼就是不能給我們一個機會,一起組成一個家庭呢?”
  
  宋路平的話伴隨著一陣閃電擊上易子衿的腦門,她後背倏的冒出一陣冷汗。
  
  天啊!有件重要的事,她一直沒能注意到。
  
  她必須去婦產科做檢查,她生理期已經晚了一個星期了!
  
  一陣昏眩襲上她,她身子劇烈地晃動了下。
  
  “子衿?”宋路平皺著眉,扶住她的身子。
  
  “我……沒事……”她想擠出一個微笑,顫抖唇角卻完全不聽使喚。
  
  “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坐下來?”
  
  她仰頭看著他焦急的面容,豔容閃過一陣苦澀。
  
  “傻子,幹麼連在這時候都還對我這麼好?不是要分手了嗎?”她撫住他的臉龐,啞聲說道。
  
  “分手是因為寒心,而不是因為不在乎了。”他覆住她的手,深深凝視著她。
  
  “我們之間還有挽回的可能嗎?”她脫口問道,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宋路平垂下眸,沈默了。
  
  易子衿苦笑地別開頭,狠狠咬住唇,懲罰著自己的自作自受。
  
  她現在知道了——原來一意孤行,單方面地做出決定,竟會那麼傷人啊!
  
  “你的臉色很差,我請梅姐先讓你回家休息吧。”宋路平望著她的彩妝之下,卻依稀可見備受打擊的慘白臉龐。
  
  “你真的沒事,我只是太震驚了……”她微聲說道。
  
  宋路平看著臉色蒼白的她,他張天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他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易子衿胸口一窒。
  
  她伸手用力地回抱著他,把臉龐埋在他的胸前,深深呼吸著他身上的茶香,拼命祈禱著他能就此心軟,收加“分手”這句話。
  
  一會兒之後,她的下顎被他的手指柔柔地抬起。
  
  四目相望,她的杏眸焦急,他的俊眼則維持著一貫的儒雅。
  
  “好好保重。”他說,輕輕地推開了她。
  
  易子衿的淚水霎時滑下眼眶。
  
  她緊緊握住拳頭,故作堅強地微笑著。儘管她的微笑可能比哭還難看也無所謂,她要他知道她沒傷得那麼重,她還站得起來。
  
  “你也好好保重。”她故意一聳肩,佯裝無所謂。
  
  宋路平沒說話,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轉身離開。
  
  易子衿看著他瘦高的身影,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自己,她跌落在辦公椅裏,好半天都沒有法子移動。
  
  他們真的分手了!
  
  她應該要慟哭失聲,她應該要捶胸頓足,她甚至想直接昏厥過去。但是,她不能。
  
  因為她現在有比分手更急的事情要處理!
  
  易子衿拿起內線電話,打給梅姐,在下午請了病假——
  
  她必須到婦產科去驗孕!
  
  “天啊……”易子衿痛苦地低喃一聲,把臉埋入雙掌之間。
  
  雖然宋路平到了臺灣之後,他們之間的親熱便不曾再使用過保險套,但是她的避孕藥卻從沒中斷過啊……
  
  該死的,事情難道就不能簡單一些嗎?該死的避孕藥!該死的一切!
  
  該死的她!
  
  這一晚,是宋路平在臺灣的最後一場演出。
  
  謝幕五次,全場起立為他歡呼,他知道自己初次的臺灣之行,已經闖下一番成績/
  
  好多文藝界的朋友們開心地告訴他,說他重新熱絡了京劇市場,帶入了一批全新、年輕的觀眾。
  
  開普藝術已經在和經紀人推敲明年的檔期了,一切看來是事事如意了。
  
  宋路平當然很高興,但總沒法子開心到心坎裏,尤其是他在參加慶功宴時聽到梅姐說易子衿這幾天身體不適之後,他更是了無心緒,早早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回到了飯店裏。
  
  要打電話給她嗎?
  
  宋路平坐在床沿,拿起飯店電話好幾回,卻還是放下了電話。
  
  既然已經分手,既然是要她一個人好好想清楚他們之間的一切,總不能才過了幾天,他就耐性盡失了吧!
  
  可她會不會病到沒法子打電話呢?還是她當真是鐵了心想跟他分手呢?
  
  宋路平從床上站起身,焦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
  
  他的時間不多了啊!沒法子在臺灣再多待了啊!
  
  今天早上接到日本的電話,說是有一場臨時為地震災民而發起的慈善活動,就安排在下星期,他母親已經代為接受了。
  
  宋路平轉了身,大跨步走到飯店電話邊。
  
  嘟……嘟……嘟……
  
  宋路平被手機鈴聲嚇掉了手上的話筒,他急忙衝到沙發邊,抓起他的手機。
  
  “喂?”是子衿嗎?
  
  “宋路平嗎?我是子衿的爸爸。”
  
  “易伯伯。”宋路平馬上正襟危坐了起來,語氣激動地喚了一聲。
  
  “我們家子衿怎麼了?”易伯倫劈頭就問道。
  
  “她怎麼了?”他站起身,不安地在屋內踱起圓場來。
  
  “她前幾天回家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就跟她當初聽到她媽媽得到癌症時的情況一樣。”易伯倫著急地說道,嗓門很大。
  
  “我幾天前跟她提分手了。”宋路平扭緊眉頭,牢牢地握著拳頭。
  
  “原來你跟她提分手了啊……可是,她真的不對勁,臉色很差,看起來像是生病了一樣。而且她向來最討厭喝中藥,昨天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突然拎了一大袋回來,要我每天煮給她喝。”
  
  “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她。”所有的堅持,都因為她的不對勁而軟化。
  
  “她房間燈已經暗了,不如你明天十點到我們家樓下,按對講機找她吧。她妹妹現在不住家裏了,她姐姐那時候也已經去上班了,家裏沒有人會吵你們。”
  
  “謝謝易伯伯。”宋路平拿著電話,鞠了個躬。
  
  “真要謝,等你真成了我女婿之後,再來謝我吧。記得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別讓她以為你的分手只是一場兒戲。”易伯倫歎了口氣,掛上電話。
  
  宋路平放下手機,心裏更亂了。
  
  他坐在沙發裏,狼狽地抱住頭,弓著身子,平素的優雅舉止早已不見蹤影。
  
  他放不下子衿,擔心她會不會想不開、煩惱她是不是因為和她分手,而弄得憂鬱、懊惱她心中有事,為何不和他說?他們平時不是無話不聊嗎?
  
  “子衿……”宋路平用力地捶了下沙發扶手,腦中還是一片亂。
  
  他盤起腿,嘗試想以簡單的打坐讓自己平靜一些,畢竟兩個人都亂了陣腳的話,是沒有法子處理問題的。
  
  一個鐘頭過後,當心情略微平靜的宋路平再睜開眼睛,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為了將身體調養在最適合唱戲的狀況,向來不熬夜的他,其實應該睡覺了。
  
  可是,明知道此時多擔憂也無濟於事,但要他真的完全放下心事倒頭就睡,他也實在是做不到啊!
  
  時鐘走過了兩點、三點,唱了一晚戲的他,好不容易才在倦極的狀況之下,沉沉地睡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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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 17:16:00
  第八章
  
  天亮了!
  
  易子衿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日光滿滿。
  
  她從床上坐起身,腰酸背痛到沒法子再繼續窩在床上裝懶。
  
  簡單梳洗後,她拿起毛筆,無意識地寫著一遍又一遍的心經——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她現在根本沒法子去領悟裏頭的空性道理,因為如今完全靜不下心來,她的心已經被掏空了。
  
  和宋路平在一起之後,她一直在吃避孕藥,但還是懷孕了。
  
  更可怕的是——
  
  婦產科醫生認為她必須拿掉孩子。
  
  因為她所服用的是高劑量的避孕藥,孩子是畸型的可能性極高,醫生並不建議她生下孩子。
  
  拿掉一個懷孕一個月的胚胎,對她而言,是最小的傷害。
  
  前天,她在醫生的建議下進行了手術。
  
  她一滴眼淚都沒流,但她的心卻碎了。
  
  怎麼可以說那只是一顆胚胎呢?胚胎也是一個生命,他原本也有機會長大的啊!雖然明知拿掉他是減少苦難,但她的心怎麼可能會不痛呢?
  
  易子衿辣紅了眼眶,她狠狠地咬住手背,不敢讓自己哭出聲來。
  
  一切的錯,都是她的錯。
  
  如果她不是因為貪歡,今天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醫生說,很多夫妻也經歷過這樣的問題,後來要不就放棄吃避孕藥,改用其他方式,要不就是結紮。
  
  如果她是在已婚的狀況,她可以說自己是因為還想在事業上衝一衝,還沒法早用心思在孩子身上,所以才吃避孕藥。
  
  但是她的避孕,純粹是因為她只想享樂,並不想因為懷孕而被迫結婚……
  
  這兩種情況的自私程度並不相同啊!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面目可憎。
  
  一記痛苦哼悶哼衝出咽頭,易子衿狠狠咬住唇,衝到窗邊曝曬在陽光之下。
  
  亮晃晃的太陽刺激得她睜不開眼,可她卻不願移開視線,懲罰地硬逼著自己站在原地不動。
  
  鈴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她卻不想接。
  
  如果是宋路平打來的電話,要她跟他說些什麼呢?
  
  叮噹,叮噹——
  
  對講機的鈴聲在客廳裏響起。
  
  是家裏的人忘了帶鑰匙吧?易子衿勉強移動腳步,走出房間接起對講機。
  
  “喂……”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子衿……”宋路平低柔聲音悠悠地喚著。
  
  易子衿握緊對講機,心口頓時一涼。
  
  “你……”她的雙唇輕顫著,心裏頓時悲喜交集。
  
  “我在你家樓下。”他說。
  
  天!易子衿閉上眼,倚著牆壁,無聲地痛喘著氣。
  
  他是來找她複合的嗎?可現在的她,又有什麼臉去見他呢?
  
  “子衿?”他著急的聲音從話筒那方傳來。
  
  “我現在不能見你。”易子衿掐著自己的大腿,不准自己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為什麼?”他問。
  
  她頻頻深呼吸的聲音透過話筒,在電話兩端心慌地迴響。
  
  “開門,好嗎?我是來跟你道別的。”宋路平的語氣較之平常急促了許多,“日本方面有場臨時決定賑災義演,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原來他不是來挽回的,他是因為要回日本了,來對她做最後一次道別的。
  
  易子衿牢牢抓著話筒,滾燙的淚水滑出眼眶,燙得她整張臉龐都漲紅。
  
  “你怎麼了?”
  
  “我沒事。”易子衿拼命地擦著淚,裝作若無其事的聲音,盡可能輕快地說道。
  
  “你在哭嗎?”
  
  “沒有啊,只是感冒了,有些鼻音罷了。”她緊掐著拳頭。
  
  一會兒之後,她聽見宋路平溫柔的聲音,堅定地在她耳邊說著——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是答應我一件事,好好地照顧自己,可以嗎?”
  
  她點點頭,淚水如雨落。
  
  “子衿?”他又喚了一聲。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她大聲地說完,啪地掛上了對講機。
  
  易子衿崩潰地大哭出聲,淚流滿面地衝到客廳的窗戶邊,偷偷站在窗簾後,窺視著大樓門前的那條馬路。
  
  隔得太遠,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瞧見一身淺米色休閒服的他,在金黃陽光下閃著光芒。
  
  易子衿壓著胸口,懷疑心臟就要因為太想念他而爆炸了。她好想投入他的懷裏,讓他摟著哄著抱著,讓他安撫她一切的苦痛……
  
  但她不能!因為這些苦痛是由她所引起的,她不想靠任何人走出那片陰霾。他對她愈好,她就愈不應該讓他擔心。
  
  唯有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她才有法子認真地去思考他們的下一步啊!
  
  分手,絕對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易子衿在淚眼婆娑裏,看著宋路平高俊身影消失在路口後,她衝回自己的房間裹在棉被裏哭了個昏天暗地。
  
  稍晚,在傍晚時分。易子衿紅腫著眼,戴著墨鏡到了一間她曾陪朋友去過的精舍,為那個曾經來到她肚子裏的小生命立了一隻幽靈牌位。
  
  她需要知道這個曾經與她有緣的小生命,也在另一個世界平靜地等待著下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隔天,她恢復了正常上班,瘦了一圈的她,神態卻已有大半恢復了平時的神采奕奕。
  
  如果,現在有什麼是她能為自己及宋路平做的,那就是儘快地恢復正常。
  
  恢復正常後,她才有法子好好地衡量分手與婚姻之間的利弊得失,如果她固執地不願掉入婚姻所換來的代價,只是一具無心的行屍走肉軀體,那她又何必呢?
  
  雖然宋路平已開口和她分手,但她相信,只要她願意挽回,他一定會再度回到她身過的。
  
  因為他們——相愛!
  
  半個月後
  
  在飄著鷳玫瑰香的宴會廳裏,易子衿坐在主桌,優雅地拿起香檳酒和全場賓客一同祝福著她的妹妹易悠悠及妹夫齊嘉磊。
  
  舞臺上的易悠悠穿了件白色細肩帶繡花小禮服站在高大有型的齊嘉磊身邊,看來很是小鳥依人,一頭被造型師處理成微卷的中長髮,襯著她可人小臉,讓人不得不注意到她的甜美笑容。
  
  易悠悠低頭看著台下的姐姐們,一直笑一直笑……
  
  “悠悠八成是餓扁了,你看她都笑傻了。”易子衿笑著低聲跟姐姐說道。
  
  “是啊。”易青青柔聲笑道,用嘴形無聲地跟小妹說了句“加油”。
  
  “姐,你多吃一點,你太瘦了。”易子衿為大姐舀了一碗魚羹。
  
  “還說我呢,你也該多吃一點。”易青青則幫她挾了一筷子的龍蝦,“還有啊,醫生說,前幾個月懷孕時瘦一點,不必擔心。寶寶從第四個月開始,才會吸收母體的營養。”
  
  姐妹倆小聲地說著只有她們彼此瞭解的心情。
  
  “原來如此啊。”易子衿看著姐姐仍然平坦的小腹,表情卻顯得無比的平靜。
  
  上個星期,她陪大姐去產檢時,告知了大姐她曾經懷孕的事。大姐給了她很大的安慰及鼓勵,也陪伴她度過了好幾個哭泣到不能成眠的夜。
  
  她知道自己該堅強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她痛苦了一段時間,但已重新站了起來,她為自己感到驕傲,所以決定給自己一份禮物——
  
  “你今天晚上會打電話給宋路平嗎?”易青青低聲問道,知道妹妹心裏早有計劃。
  
  “會,而且要讓他高興到一整晚都沒法睡。”
  
  辦完了妹妹的婚宴,已經沒有什麼事可以再干擾她了,她要——
  
  專心一意地挽回宋路平。
  
  她一回到家,就要打電話給宋路平。如果她願意再次接受她,那麼她要跟他求婚!
  
  事實上,在過去的一個星期裏,她每天都試探性地傳簡給他。簡訊裏總是一些問候的話,讓他知道她其實不想斷了這份關係。
  
  可是,他始終沒有回過一條簡訊。
  
  她不知道他如今對她的想法是如何,但是她絕對不可能不戰而逃。
  
  一想到半個多月沒見到宋路平,心裏的想念便驚天動地的衝擊著她,她的心跳亦隨之怦然不已。
  
  “姐,其實我已經訂了明天要去日本的機票。”她低聲向姐姐說話,免得自己因為太興奮而坐立不安。
  
  “那我先恭喜你們了。”易青青緊握住她的手。
  
  “謝謝。”
  
  熱烈掌聲打斷了姐妹的對談,她們同時抬頭,正好看著易悠悠拉著丈夫的手走下舞臺。
  
  “他們看起來很幸福。”易子衿笑著說道。
  
  “你也會幸福的。”易青青握住妹妹的手。
  
  “我們都會幸福的。”易子衿望著姐姐,以堅定無比的口氣說道。
  
  兩姐妹相視一笑,看著易悠悠和齊嘉磊走回主桌坐下。
  
  易子衿起身,替妹妹拉整好衣服。
  
  “謝謝姐。”易悠悠才說完,馬上就開始用眼神暗示老公幫她布菜。
  
  易子衿低笑著開始用餐,目光突然定格在宴會廳門邊角落一個熟悉的男子身影上——
  
  姐的前男友兼老闆白裕承怎麼會在這裏?
  
  她皺起眉,正想找姐姐談話時,門口卻傳來一陣吵鬧聲。
  
  易子衿揚眸一望——
  
  “宋路平!宋路平!往這邊看一下!”
  
  “宋路平,你和天屋超市的執行長齊嘉磊是朋友嗎?”
  
  “宋路平!”
  
  易子衿氣血沸騰,瞪著一身米白西服的他,全身緊繃,一股酸意直衝上喉頭。
  
  宋路平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出現?!
  
  她在這種毫無心理準備、措手不及的狀況下看到他,她會崩潰的。
  
  易子衿的手擺在餐桌下,緊緊地揪成一團,以免自己的顫抖被發現。
  
  “門口怎麼這麼吵?”易悠悠沒注意到二姐的異狀,她一邊吃東西、一邊咕噥著,“宋路平是誰啊?”
  
  “是全世界京劇的新希望,那扮相美得簡直就是梅蘭芳再世!”易伯倫興沖沖地站起身,心裏滿足激動!這個好小子總算是出現了。“我上回看戲,隔得遠了,沒能瞧得真切!我看我也去要個簽名,順便請他進來喝喜酒好了……”
  
  “爸,我想你不用過去,他已經走過來了。”齊嘉磊說道。
  
  易子衿驚跳了一下,目光也在同時和宋路平四目交接了。
  
  他臉上仍然帶著平素溫文的笑容,可那雙眼卻比平時的他多了一分露骨的侵略性。
  
  “我去一下洗手間。”易子衿立刻起身,準備閃人。
  
  她確實是打算要跟他求婚,但她可沒打算在眾目睽睽之下,跟他演上一出她連戲碼都不清楚的戲!
  
  況且,她現在心情太激動,就連看到他的臉都想嚎啕大哭,她又怎麼有法子保持鎮定和他對話呢?
  
  易子衿急忙想往前走,卻被一道優雅的身影擋住去路。
  
  “易小姐。”宋路平優美唇型微揚,定定地看入她的眼裏。
  
  易子衿的指尖深陷入手掌間,不敢貿然開口。
  
  許久後——或者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她終於耐不住這樣對峙的壓力,說:“嗨,好久不見,沒想到你來臺灣了。”
  
  說完,易子衿用盡所有的自製務,露出一個和她身上露肩GUCCI鮮紅色蛋糕裙同樣豔光四射的笑容。
  
  宋路平並未立刻接話,反而朝她靠近一步,溫柔卻堅定地握住她的手肘,將她帶回主桌邊,沒給她任何逃走的機會。
  
  “你不想你父親知道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吧……”宋路平雙唇微張,以一種只讓她聽見的音量說道。
  
  易子衿的笑容,頓時定格在臉上,這樣威脅的語氣,不是她所熟悉的宋路平。
  
  莫非他今天是來鬧場的?
  
  “請問子衿的父親是哪位?”宋路平假意往主桌看了一圈,唇邊的笑意依然溫文如春風。
  
  “就是我,就是我!”易伯倫佯裝出從沒見過宋路平的樣子,表現得興奮異常,“我是你的戲迷,你的身段、唱腔簡直沒得挑剔,等一下可以幫我簽名嗎?”
  
  “當然沒問題。”宋路平淺淺一笑。
  
  易子衿聽見周遭相機頻按快門的聲音,她的心裏在尖叫,氣得想跺腳,乍見他時的激動情緒,這下倒是被沖淡了不少。
  
  太好了!現下有了媒體的關注,就算她這回想和宋路平安靜地重新開始,也不可能了。
  
  易子衿一惱,眼睛便往宋路平一瞪——都是你害的啦!
  
  宋路平佯裝沒看到她淩厲的視線,一逕低頭對她微笑著,並再度往她身邊靠近了一些。
  
  而看在旁人眼底,這兩人儼然就是一對深情相望的壁人模樣。
  
  “你和我們家子衿是朋友?”易伯倫大聲問道,樂到想拿麥克風現場實況廣播。
  
  “是的,我今日冒昧打擾,就是想向您提出和易子衿小姐訂婚的要求。”
  
  易子衿瞪著他,腦子裏轟地一聲,被他的話炸斷了所有思緒。
  
  宋路平執起易子衿的手,在其上印下一吻。
  
  易子衿僵在原地,嚇到聯手都忘了要抽回。
  
  “你……和我們家子衿……要訂婚?!”易伯倫高興到滿臉通紅,手舞足蹈到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太好了,宋路平這聰明小子使出這一招,子衿鐵定沒法子拒絕的!
  
  “是的,如果伯父不反對的話。”宋路平有禮地說道。
  
  “我怎麼可能會反對?就算你們明天去公證結婚,我都不反對!”易伯倫笑咧嘴,恨不得法院現在還在上班時間的模樣。
  
  “宋先生,在你還稱呼我為易子衿小姐的時候,我們離訂婚是不是應該還有一段路要走呢?”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想抽回手,可他去不動聲色地使勁握著。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在大家面前喚你的名字。”宋路平低聲回復,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易子衿聞言,怕自己翻臉,臉上的笑容只得擺得更豔更凶,如果可以,她真想給他一拳。
  
  好你個宋路平,居然敢在大家面前跟她演出這種戲碼!
  
  “你們要不要先到新娘休息室聊聊呢?”易青青柔聲說道,瞧出子衿的神色不對勁。
  
  “謝謝,你一定是子衿的大姐。”宋路平溫和地說道。
  
  “對對對,是該認識一下,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嘛!”易伯倫抓過宋路平,熱烈地幫他介紹著家裏的成員。
  
  易子衿看著宋路平逐一和她的家人寒暄,態度自然得如回這裏是他家一樣,她的心裏滑過了一道暖流。
  
  如果他們真的複合了,結婚後要住在臺灣、日本,還是個未定數。她的工作要如何維持?他們會不會幸福?她也全都不知道。但是,此時看著家人和他並肩而立,看著爸爸臉上的笑容,她覺得很幸福。
  
  “走吧。”易子衿突然主動拉住了宋路平的手。
  
  宋路平一怔,驚訝地看著她。
  
  大量相機的快門聲再度驚天動地的響起。
  
  易子衿一挑眉,杏眸挑戰地對上他的。
  
  宋路平勾唇一笑,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前一扯。
  
  易子衿踩著金色細跟鞋,一時重心不穩跌入了他懷裏,而他優雅地攬住她的身子,並順勢低頭在她唇間印下一吻。
  
  全場頓時歡聲雷動,掌聲、口哨聲滿天亂飛!
  
  “哇,這真是太酷了,可以寫進小說裏當題材耶!”新娘子易悠悠興奮地扯著老公的手大叫著。
  
  “小聲一點。”新郎齊嘉磊眼神寵愛,口氣無奈地說道。
  
  只是,眾目睽睽之下,正和宋路平四唇相接的易子衿,根本不敢投入這個吻。
  
  拜託,她還不夠丟臉嗎?
  
  她狠狠掐了下他的手臂,在他倒抽一口氣時,她很快地拉住他的手,轉身往一旁的新娘休息室裏猛衝。
  
  休息室的門一關,易子衿立刻轉身面對著宋路平!
  
  “你幹麼一聲不吭就跑來?而且幹什麼演出這種會鬧上新聞的表演啊!”易子衿嘴裏說得凶,眼睛卻是一刻都捨不得從他臉上移開。
  
  “當初,不是你先提出分手的嗎?”
  
  “噓,那些待會兒再討論,先讓我好好看看你。”宋路平握住她的肩,指尖羽毛似地撫過她的每一寸容顏。
  
  她的眼睛發著亮,聲音也有元氣了,除了臉頰清瘦了一些之外,她和他初識的神采飛揚的女子又是一模一樣了。
  
  易子衿被他珍愛的手勢惹得鼻尖發酸,見到他時的激動再度勾動她的情緒。
  
  “連一通簡訊都沒回我……現在幹什麼又突然跑來演出這場求婚大戲……”她紅著眼眶,大聲的說道,絲毫不想掩飾她的硬咽。
  
  “如果你真有心要挽回,為何不直接打電話給我?”宋路平捧住她的臉龐,嗄聲說道。
  
  這段日子的擔心與不安,至今仍然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頭,他一直在等待著她啊!
  
  “如果你再有耐心一點,你今天晚上就會接到我的電話了。”易子衿理直氣壯地說道,右手滑入他的掌間,與他十指交握著。
  
  “我現在只想知道,在我要離開臺灣之前,你為什麼不見我?”他問。
  
  易子衿望著他眼裏的焦急,她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
  
  宋路平站穩腳步,以右手覆住她的後頸,思念讓舌尖如劍,撬開她的雙唇,狠狠地在她的唇間攫取著他這些時日的相思債。
  
  易子衿的身子被他吻得頻頻往後仰,兩人一同跌落在沙發裏,但還是沒有離開過彼此肌膚。
  
  她從沒被他這麼野蠻地吮纏過,他甚至撞痛了她的唇,但她絲毫不介意。
  
  久違了,他身上隱約淡淡的茶香啊!
  
  易子衿緊勾著他的脖子,兩人的唇像是想糾葛到地老天荒般地纏綿著。
  
  宋路平狂風般地索取著她的一切,非得感覺到她喘不過氣地在他身下輕顫著,他才鬆手放開了她。
  
  “那時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撫住她的臉龐,嗄聲問道。
  
  一陣心酸霎時湧上易子衿的心頭,她咬住唇,強迫自己定定注視著他的雙眼。
  
  “我那時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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