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整個美麗

sunhoney

車子在假期傍晚沿著高速公路，開進居住的城市，我望著遠處高聳的建築物，和出發的那天一樣，很難調適，才剛適應那久違的滿山遍野的綠，又再度遠在山裡。人果然是習慣的動物，而我又是特別難跟著環境改變的那種。回到居住的城市，生活依然是洗衣服、拖地、帶小孩上放學、寫報告…。

沒有「麥迪遜之橋」的兩情相悅，純粹是我自己的中年孤寂。我不用像梅莉史翠普在丈夫車上轉開門把的那般掙扎，但我可以體會那突然出現在常軌生活中，提醒自己還活著，還有一點什麼的殘影。

她的出現，像是開關，突然打開一個長久的渴望，對於美麗事物的渴望。畢竟待在這烏煙瘴氣的世界啊！實在令人喪氣！很久沒來山裡，緊繃的心，並非一下子就崩解！

早餐時間，兩家人在餐廳用餐，這是這家飯店的重大賣點。

吃了一個多小時，她來提醒說，用餐時間到九點。這是她的第一次出現。

我把兒子抱到陽台走走，看到幾個遊客邀請跟她拍照。真的是個美麗的人兒。她看到我抱著兒子，走過來說，「好可愛的小孩，好漂亮的眼睫毛。」兒子不是第一次被陌生人被誇獎，我笑笑說，「謝謝！因為眼睛像媽媽。」

我以為是客套話，畢竟是服務人員。我讓兒子在陽台亂走，然後又回到餐桌整理一下，準備離去。她又走過來，又說了一次，「你兒子眼睛真的很漂亮。」

我回說，「那妳要等我兒子二十年。」

她反應也快，「怕是你兒子要等我二十年。」

這時，老婆從後面湊上前來。我跟她道個再會。「這女生，真的好看。」老婆也這樣誇獎。

然後和弟弟兩家人準備到飯店外走走，搭著電梯到大廳，又看到她迎面走過來。「又碰面了。」，她說。我眼裡有些驚奇，再次道聲再會，以為她準備下班去。

趁著CHECK OUT之前，除了弟妹和姪女，全家人都到飯店的游泳池泡水。怕生的兒子試了好幾次，還是無法放鬆遊玩，一直哼叫。老婆要我抱著兒子先離開，只好穿好衣服，在游泳池外的遊戲區，讓兒子亂跑。心裡想說，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決定到大廳找弟妹和姪女，畢竟在兒童遊戲的球池，看看兒子會不會開心點。

沒找到她們，卻又遇到她拿著清潔用具，在一樓旁的餐廳。

我有些意外。這是第四次相遇。

她說，「又遇到？」

「嗯！妳不是下班？」

她說，「沒有，剛下去餐廳幫忙。」

「你們工作時間很長？」兒子在我懷中扭動，我只好轉身準備走，無法停留太久。

「不會」，她簡短回答。

「我兒子運氣總是比我好！」這靠外表迷惑眾生的小夥子，總是身為老爸的驕傲。

「哦？」她對我沒講完的話有些疑惑。

「因為常被美女搭訕！」

這樣的對話終究沒機會說出口，我只在腦中想像。我瞄到她有些忙碌的神色，兒子在我懷中始終哼叫，不太安分；我有些心虛，怕被以為我故意找機會製造相遇。可以的話，我會猜她住埔里，因為埔里出美女。然而，只能是想想的，自以為是的俏皮話。

日月潭，很美麗的地方，遇見一個很美麗的人兒。

曾經多年前，一個好不容易再碰面的朋友選擇到遠方工作，恐怕就因此結婚生子。那年夏天和幾個同事到中台禪寺，我不是很喜歡這些宗教聖地，尤其那種鋪張到極點的金碧輝煌。

可是我在寺廟旁的四天王殿，一個據說守護北方的神，安靜地為她祈禱，希望她在遠方一切安好。那年五月知道她要離開，送了一幅我自己畫的畫作給她。那個時候，我只能祝福。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小孩的母親。

也是在這環山的美麗小鎮，第一次成就了遺憾。

我真正沒說出口的是，謝謝妳的笑容。那個淺淺的，美麗的笑容，打開了心底對於美麗事物封閉已久的渴望。

祝福妳，也謝謝妳。而再一次，註定是個美麗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