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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雨涼]惡妻別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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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07:36 |倒序瀏覽 | x 1
惡妻別寵 作者: 季雨涼

娶女人要手段,先哄再騙,不嫁直接拐回家;
嫁男人要方法,不娶直接拉上床,先上再說。
俞允,醫學界著名的黃金單身漢,帥氣多金,
倒貼的女人不少,他這輩子卻獨獨锺情情商不高的方雅歌。
她不但是他的女神、他的青梅竹馬、他的同班同學,
還是他這輩子唯一睡過的女人!少年的他不懂愛情,
不懂什麽是娶老婆,卻一心想當方雅歌的老公。
七年後再見,他未婚,她未嫁,兒子卻快七歲了,
俞允以爲,孩子都有了,這婚肯定要結,
可惜碰上方雅歌這不聽話的女人,他想,
一旦娶她進門,房門一關,他非拉她上床讓她明白,
兒子都生了,她不嫁他還想嫁誰?
七年前的一夜情,她懷孕,他不知去向,七年後的重逢,
她一直以爲,俞允從來沒愛過她,娶她不過是爲了負責任,
卻發現這男人這輩子唯一愛的女人,好像就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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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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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08:02
楔子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假期。

  因爲宿醉而頭痛欲裂的俞允昏昏沈沈地醒來,一面揉著亂糟糟的頭發一面從床上坐起。

  他媽的,頭痛到快死掉了!他又閉了閉眼,頭猛晃了幾下才又睜開眼,視野終于變得清晰了些,他爬下床拿起四角內褲,然後光著腳往寢室裏的浴室走去。

  俞允在洗臉盆前洗了把臉,冷水的刺激下睡意驅散了些,他拽下毛巾在臉上擦了擦,擦到一半動作猛地停了下來……等等,他似乎忘了什麽。

  俞允拿下毛巾仔細地思考了一下,臉色在回憶的過程中忽白忽紅、忽青忽紫,幾乎在臉上綻放了一個缤紛的彩虹。

  俞允大步走回寢室,在看到自己淩亂的床鋪和床上那令他暈眩的血迹時,終于回憶起一切……

  指考結束的第二天,班上舉辦了一個告別派對。

  那晚他們玩得很嗨,因爲已經畢業了,男生們開始大肆喝酒、玩命灌酒,派對結束後大家覺得玩得還不盡興,便有人提議續攤去KTV唱歌,這個提議有部分的人反對,其中大多是不勝酒力的女生。

  然而俞允和方雅歌卻分別是男生與女生中的異類,俞允不比同齡男生健壯,雖然高挑卻有點瘦,身體也不太好,自然一點酒也不會喝,而方雅歌這個俞允心目中的女神就不同了,她聰明又漂亮,不僅是班花還穩居班上前三名,性格又開朗熱情,到哪都吃得開,而這種活動自然是少不了她的。

  在看到她被同學簇擁著往KTV走去的時候,俞允默默地攥了攥拳頭,一咬牙、一跺腳也跟了上去。

  一個是班上的人氣資優生,一個是班上默默無聞的透明人,所以在KTV的第二攤方雅歌也被灌了不少酒,而俞允則因爲無人理會而幸免于難。

  方雅歌沒有玩到通宵,K歌K到一半就准備回家了,俞允自然也不敢多留,看她走了也跟著溜了出來。

  俞允一走到KTV門口就看見方雅歌拒絕了幾個提出要送她回家的男生,准備走出這條街到十字路口去叫計程車,他等那幾個男生進去之後才跑了出去,急急忙忙地跟在方雅歌身後,在五公尺之外減慢速度踏著小步跟著她。

  走出十字路口之後,方雅歌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眯了眯眼然後彎出個笑來。

  「小允,我就知道你會跟出來。」

  「我……」俞允被她發現,索性也不玩跟蹤了,幾步走到她身邊,「我送你回家。」

  是的,俞允並不是一個只能暗戀女神的可悲宅男,雖然仍舊是暗戀,但起碼他和自己的女神是認識彼此的,准確地說他們不僅認識還十分要好,他們從小就認識,國中、高中都在同一個班級,只是隨著年紀變化,兩人的性格也越來越不一樣,漸漸地就自然形成了現在截然不同的人際關系。

  當然方雅歌是不會發覺這種變化的,她雖然智商很高,情商卻不怎麽樣,至今都沒發現同學們待自己和俞允有什麽不同,當然也沒發現俞允對自己的情感早就産生了變化,在她心裏兩人就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永遠都是。

  方雅歌醉醺醺地將手搭在俞允的肩膀,賊頭賊腦地說:「小允,我不想回家。」

  俞允一愣,「已經淩晨三點鍾了,你不回家,阿姨她……」

  方雅歌噗嗤一笑,「我早就跟我媽說今天會和班上同學玩到通宵,現在這個時間回去肯定會吵到他們睡覺的,再說了,好不容易得到了批准,不玩到通宵多不劃算啊!」因爲身高的差距,方雅歌搭肩搭得有些費力,于是她將手放下來,轉而抓住他的手臂,雖然小允看起來幹幹瘦瘦的,但還是比自己高一點呢。

  俞允覺得有點奇怪,「那你怎麽不留下來玩通宵?」他眨眨眼,「而且你好像也沒有很醉?」

  方雅歌揚揚眉毛,「我沒醉,只是不想在那裏喝了,我可不想再讓他們的嗓子荼毒我的耳朵。」

  俞允微微側頭俯視著她,「那你想去哪裏?」

  方雅歌癟了癟嘴,眼中還是帶了一絲微醺,「唔,找個可以繼續喝的地方。」

  俞允擰眉,「你不能再……」

  方雅歌瞪了他一眼,「好啦,小允,你只要負責陪我喝就可以了。」

  見俞允聽話地閉嘴,她才又露出笑容來,伸出手指頭敲了敲臉頰沈吟者,想了一會後眼睛一亮,轉頭對著俞允說:「小允,我可以去你的寢室嗎?」

  俞允有些爲難,「放暑假,宿舍已經關閉了。」

  方雅歌毫不在乎,「翻進去不就好啦!」

  對于方雅歌的要求,俞允從來不會拒絕。

  于是淩晨三點鍾,兩個高中生去便利商店買了啤酒又跑回學校的男生宿舍。

  俞允在這裏住了三年,雖然從沒夜不歸營過,但他也知道平時住宿生們常走的秘密通道,于是他帶著方雅歌來到那扇因爲鎖壞掉又沒人修理,最後變成逃跑聖地的窗子前,扶著她翻了進去後自己也跟著爬進去,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俞允拿出還沒交還給學校的宿舍鑰匙,打開自己位于三樓的寢室門。

  因爲正值暑假,住宿生都離開了,所以寢室裏很幹淨,學校也派人來清潔過,寢室又恢複了他們剛入住時的模樣,窗明幾淨,床單也都換了新的。

  方雅歌隨便挑了一張床躺上去,舒服地歎了一口氣,「躺到床上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累啊。」

  俞允將裝有啤酒的塑膠袋放到桌上,搬出一張椅子坐下,雙腿並了起來顯得有些拘謹。

  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方雅歌起身,當他以爲方雅歌已經睡著的時候,她卻突然坐了起來,莫名其妙地對著俞允歎了一口氣,「小允,我們就這樣畢業了嗎?」

  俞允傻傻地答道:「嗯,是啊。」

  方雅歌垂下眼又說:「我們就這樣長大了嗎?」

  俞允還是傻傻的,「我們不是早就長大了嗎?」

  方雅歌搖搖頭,「我不想長大。」長大之後她就要承擔許多自己不想承擔的責任。

  俞允問:「爲什麽?」方雅歌明明活得很快樂,她爲什麽不想繼續長大?

  方雅歌垂下頭,「就是覺得自己累了。」

  高中畢業並不代表她辛苦的求學生涯就此結束,她是家中的長女,要成爲弟弟們的榜樣、要讓父母感到驕傲,但她已經努力了這麽久,做了這麽多年的好學生、乖乖女,現在熬過了指考卻還是沒有結束,她真的覺得好累,上了大學要努力拿獎學金,畢業後又要努力找個好工作……想到未來種種,方雅歌真想活回幼稚園去。

  她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因爲她覺得傻裏傻氣的俞允是不會明白的。

  方雅歌籲了口氣,擡起頭來露出笑臉,「小允,喝酒吧,慶祝我們逝去的青春。」

  她拿了兩罐啤酒過來,遞給俞允一罐,然後砰的打開了自己那罐,仰起頭豪氣萬千地灌酒。

  俞允怕她會喝多,就湊上去奪過了她手中的酒,往自己口中灌了下去,但誰知下一刻方雅歌又去拿了第二罐開始喝,俞允便又急忙湊上去奪第二罐,他奪了這罐,她就喝那罐;他喝了這罐,又得去接她手裏的那罐,這樣你來我往,兩個人都喝醉了……俞允清晰的記憶到這裏就終止了。

  接下來的記憶模糊又淩亂,他只記得自己和方雅歌都醉得很厲害,兩人在寢室裏又唱又跳,不知怎麽地就跳到了床上去,接著他們似乎醉醺醺地聊了天,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再然後兩個人就開始脫衣服,之後的記憶只剩下感官知覺,他一會痛、一會癢、一會又很舒服,手裏抓著軟綿綿的東西,嘴裏含著軟綿綿的東西,還有什麽是熱熱的、濕濕的……

  俞允只記得這麽多了,他不是傻瓜,這樣一想就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然而緊接著鑽進腦裏的記憶又給了俞允一個致命的打擊,他把自己的女神、自己的青梅竹馬、自己的同班同學給睡了,而且他在見到她的處子之血之後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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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08:33
  第一章

  芝加哥,清晨五點鍾。

  落地窗上的窗簾嘀的一聲緩緩拉開,房間裏開始自動播放起柔和的輕音樂,臥室裏的床擺放得很講究,正好可以被拉開窗簾後的第一縷陽光照到,而陽光的角度又不偏不倚地投射在床上的人的眼睛上。

  在輕音樂鬧鍾的喚醒下,俞允慢悠悠地醒了過來,他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翻身坐起來,伸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溫水器中溫好的水,不疾不徐地喝了整整一杯,緊接著他站起身,隨意地裹上睡袍,大步走進浴室。

  洗漱過後他離開臥室,隨手拿起遙控器,看也不看就輕輕一按。

  房間裏的輕音樂變成了鄉村風格的輕搖滾,他跟著輕哼了幾句,脫了睡袍,只穿著一條四角褲在跑步機上跑步,沒有了布料的阻隔,汗水肆意地流淌在他肌肉糾結的身軀上,蒸發、沁出、再蒸發,一個小時後他從跑步機上下來,去浴室衝了一個澡,接著換了條幹淨的四角內褲,又這樣大剌剌、赤裸裸地走了出來。

  新的一天就這樣健康地開始了。

  俞允按下電話答錄機的播放鍵,然後走到雙拉門的冰箱前,拿出貼有星期三標簽的營養早餐。

  前幾條留言都無關緊要,聽到第四條的時候俞允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面色凝重地盯著答錄機。

  「嘿,阿允,最近怎麽樣?好吧,你知道我只是客氣一下,你這麽愛惜自己,不好才有鬼勒,言歸正傳,哥兒們我終于把那間房子搞定了,最慢下星期你就可以搬進來了,雖然這件事拖了很久,但好歹我還是替你辦成了,所以那款絕版的珍藏表……」

  留言播放完畢,答錄機又安靜了下來。

  俞允呆呆地盯著搭配完美的營養早餐沒有任何動作。

  五分鍾後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後又睜開。

  俞允從餐桌前站起身,走回臥室拉開了衣櫃的門,然後反覆打量著穿衣鏡中的男人。

  大小適中的肌肉在他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的身體上分布得十分勻稱,深邃立體的五官在他的臉上也契合完美,俞允滿意地看著鏡中這個寬肩窄腰、緊臀長腿的男人,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當年那個高瘦單薄的男孩終于脫胎換骨了。

  現在的俞允絕對是個性感惹眼的男人,是無數女人夢寐以求的黃金單身漢,除了……他目光一閃,厭惡又恐懼地將衣櫃裏某件衣服上面的紅色線頭摘下來,扔進馬桶裏衝掉。

  俞允搖了搖頭,決定容忍自己這個小毛病,他走回臥室,穿上衣服後坐到電腦前,將電子信箱裏那份保存已久的辭呈發送出去,接著他又上網預訂了下星期飛往台灣的機票,最後他打了一通電話給位于台北的安和醫院,表示他同意到安和醫院就職。

  他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所有事情了結過後他會立刻飛回台灣,開始他蓄謀已久的追妻計畫。

  彩虹社區迎來了一位新住戶。

  年年被評爲優秀社區的彩虹社區只有一百多家住戶、三棟大樓,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彩虹社區雖然人口少,設備卻很齊全,社區醫院、社區超市甚至是社區幼稚園都一應俱全,幾乎足不出社區就能解決一切生活需求。

  彩虹社區是「井色」集團精心打造的最美社區,設施齊全、服務到位、地段也極佳,最重要的是價格並不貴,只是對住戶的要求很高,這或許是全國唯一一個買房子還要經過審核的社區了,盡管是這樣,還是有不少人擠破頭想住進來。

  方雅歌就是其中一員,她過五關斬六將,托關系、找門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彩虹社區買到一間公寓。

  住進來之後,方雅歌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努力一點也沒有白費,這個傳說中的社區真是棒透了!先不說這裏的裝潢和房屋設計有多麽精致特別,也不說這裏的設施有多麽齊全完善,光是這裏的住戶就讓方雅歌很滿意,這真的不是有錢就能住進來的社區,她很好奇建商到底是以什麽標准來選擇住戶的,怎麽能選出這麽多善良、聰明又熱情的人呢?

  正因如此方雅歌才會對自己對面這個新搬來的鄰居充滿了好奇,不過她的弟弟們可就不這麽想了,尤其是在看到老姊爲了一個見都沒見過的鄰居大費周章地准備飲料和小點心之後。

  方雅歌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三個弟弟,最大的現在在讀大四,最小的還在念國中,方家二老這幾年迷上了旅遊,最近又跑到新加坡來了個十日遊,方家三兄弟沒地方去,沒事就來大姊家裏混吃混喝混住,動不動還要對她指手畫腳一下。

  對于有新鄰居這件事,大弟方夷則不怎麽關心,兀自躺在沙發上抿著嘴發簡訊。

  二弟方應鍾則有些不理解,「如果新鄰居人不怎麽樣的話,你就白准備了。」

  方雅歌敷衍道:「不好就不給他吃啊,給你們幾個吃不就好了?」

  方應鍾搖頭,「但這還是很浪費啊,是非常不可取、非常不明智的。」

  小弟方銳賓倒是很興奮,「新鄰居耶,有多新?」他對一切新的事物都超級有興趣。

  方應鍾還在繼續說:「新事物終究會變成舊事物,新鄰居會變成舊鄰居,舊鄰居搬走了又會有新鄰居,每搬來一家老姊你就這麽准備一次,是要浪費多少資源?」

  方銳賓聽得眼睛發亮,「還會有新鄰居?」

  方應鍾搖頭,「沒有新鄰居,已經搬來一天了,是舊鄰居了。」

  方銳賓的眼睛繼續發亮,「那起碼在第一天他還是新的欸.」

  方應鍾推了推黑框眼鏡,「本質上來講,從他踏進公寓的那一刻起……」

  方雅歌聽得頭大,將剛烤好的餅幹裝在盤子裏之後,她脫下圍裙走出廚房,打斷二弟與小弟關于新與不新的辯證討論,「好了、好了,阿鍾你論文寫完了沒?阿賓你是不是還沒關電腦?自己的事情還沒做完,居然還有空在這邊討論什麽新不新、舊不舊的。」

  她把圍裙扔在桌子上,朝著兩個大男孩伸手一指,「你去把論文寫完,列印出來交給我看;你要嘛回房間繼續玩你的遊戲,要嘛就把電腦關了來給我幫忙,不要浪費電。」

  吩咐完畢,方雅歌目光一轉看向方夷則,「你。」

  方夷則的目光從手機上挪開,看了她一眼,「怎樣?」

  方雅歌想了想,甩一甩手,「手機該充電了。」說完拍了拍桌子,「Go!」

  大姊一發話,三個弟弟便各幹各的去了。

  方雅歌呼出了一口氣,順手用圍裙抹了抹桌子,然後走到門口朝外探了探頭,對面好像還是沒有什麽動靜,明明聽說新鄰居今天會搬來的啊……她癟了癟嘴又關上了門,反正她已經准備好熱情地迎接新鄰居了,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方雅歌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書桌前繼續看已經看了一半的書。

  看了大約有十幾頁之後,小弟方銳賓蹦跳著跑到她的臥室前敲了敲門,「姊,來了欸!」

  方雅歌自然知道方銳賓說的是新鄰居來了,說起自家的小弟還真是可憐,雖然是家裏的老麽卻遠不如大弟方夷則受人寵愛,因爲父母一直想要一個兒子,生了長女之後生子的欲望更加強烈,方夷則就在這個時候應運而生,得到了父母加倍的疼愛。

  過分溺愛的後果就是方夷則被寵得無法無天,成績差得一塌糊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被父母認定不是學習的料,而這個時候二弟方應鍾出生了,于是父母又將所有光宗耀祖的期望寄托在二弟身上,所以方應鍾成爲了見到什麽都得辯證一下的書呆子。

  智商不高的大少爺有了,成績優秀的書呆子也有了,麽弟方銳賓的出生就顯得有些意外。

  在那個年代,生四個孩子讓方家在經濟上倍感壓力,這使得方銳賓的童年有點悲慘,爸媽從沒有替他買過新衣服,向來都是撿哥哥們的舊衣服穿,雖然也是整潔體面,但方銳賓從此留下了一個後遺症,他鄙視所有的舊東西,對一切新的事物都充滿了熱情,于是方銳賓是方家兄弟裏唯一一個對新鄰居充滿好感的人。

  方雅歌和小弟走到樓梯間悄悄地觀望著,對面的公寓房門大敞,搬家公司的搬家工人正在往公寓裏搬運家俱,但等了好一會都只看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搬家工人,始終沒看到新鄰居本尊。

  方銳賓忍不住湊上去,擺出一臉可愛的表情詢問道:「叔叔,這家的主人呢?」

  那位被詢問的工人看起來大約五十歲,見到拼命賣萌的方銳賓後立刻露出一個很和藹的笑來,「小弟弟你認識這家主人?聽說他人還在國外,只讓我們先把家俱搬進來。」

  他似乎還想和方銳賓說些什麽,但是身後兩個搬著沙發的工人催促了一聲,他便對方銳賓笑了笑,搬著手中的裝飾品先進去了。

  他走後方銳賓立刻沈下臉來,這叔叔好舊的一張老臉。

  方銳賓無精打采地走回來,突然說出一句:「不知道新鄰居年紀是不是很大?」

  方雅歌拍拍他的肩走回公寓,看來今天應該不會遇到新鄰居了。

  她把小弟轟回書房,自己又晃到廚房拿了塊剛烤好的小餅幹來吃,接著就回房間繼續看書了。

  新鄰居雖然很值得期待,但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她看了好一會的書,再看手表的時候已經到了上班時間,她匆忙地換了件衣服,拿起包包趕著往學校去了。

  從星期五到星期日,新鄰居都沒出現,方雅歌幾乎都要忘了有這個新鄰居,到了星期一,她呵欠連連地跑去上班。

  二弟和小弟都去上學了,只有已經上了大四的方夷則閑得沒事幹就賴在方雅歌家裏不走,不過他也不會搗亂,只是倒在她家沙發上,手指不停地發簡訊、看手機,一整天動都不動一下,餓到不行了就用手機叫外送,真是宅到不能再宅。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想生老病死都在這張舒服到不行的沙發上,可惜他這安度晚年的念頭還是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給破壞了,外面有人在敲門,而且一敲起來就沒完沒了,好像不開門就會一直這樣敲下去。

  方夷則懶得跟他耗只好起身去應門,他一面發簡訊一面往門口走,然後騰出一只手來開門,眼睛卻還黏在手機螢幕上。

  方夷則眼都不擡,「找誰?」

  對方的聲音低沈好聽,「方雅歌在嗎?」

  方夷則搖頭而且還是沒有擡頭,「上班去了。」說完就要轉身關門。

  對方伸出一只手抵在門上,「你是……阿則?」

  方夷則擰了擰眉,有些不耐煩地擡起頭來,趕人的話剛溜到嘴邊就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看到對方的臉後明顯一愣,思忖了片刻後露出一個驚愕的表情來,「小允哥?」

  俞允露齒一笑,「好久不見了。」

  課上到一半,方雅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瞄了手機一眼,是方夷則的名字,按了挂斷鍵之後繼續給講台下三年級的小學生上課。

  下課之後她本想回撥給方夷則,沒想到手機只顯示著電量不足就自動關機了,她連按了幾下都沒反應便收了手機,想著用辦公室的電話打給大弟問問是不是有什麽事。

  只是她還沒走到教師辦公室就被一個急忙追上來的老師攔了下來,「方老師、方老師,你班上有個學生忽然肚子痛得很厲害,情況好像很不好!」

  方雅歌一愣,立刻就忘記了要打電話給大弟這件事。

  那個學生似乎是吃壞了肚子,痛得臉色發白,剛剛追上她的音樂老師已經叫了救護車,而方雅歌身爲班導師自然得跟著救護車到醫院,在路上她又聯絡了學生家長。

  趕到醫院後方雅歌又腳步不停地一路跟到急診室外,被攔下來時已經滿身大汗,她看著孩子被送了進去,氣喘籲籲地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很快地學生家長就趕到了,一上來就開始罵人,學生的母親二話不說就先撲上來扯住方雅歌的頭發,「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方雅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回過神來那婦人已經被她的丈夫拉了過去,遲來的疼痛感席卷而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伸手一看,指頭上有血迹,她的心一抖,雙腿發軟地坐回長椅上。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那女人就又開始大罵:「不負責任的垃圾學校,你們到底給我兒子吃了什麽毒藥害他進了急診室,如果他有什麽事我要了你的命!」

  「老婆、老婆,你冷靜一點,待會聽聽醫生怎麽說。」

  「你別拉著我,讓我去跟這個女的討回公道!」

  方雅歌聽得心驚膽顫,雙腿更是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連站起來逃跑都做不到,淚水莫名地在眼眶裏凝聚,她看著自己被扯皺的衣服更是覺得委屈。

  走廊上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那家長還在無理取鬧地大聲責罵著,圍觀的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似乎在說這是個正宮抓到小三的場景。

  那家長罵得累了就癱在地上哭,哭沒人性的學校、哭不負責任的班導師、哭自己苦命的兒子,好像此刻他們不是在急診室門口,而是在太平間,不過罵歸罵,她終究沒有再衝上來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

  方雅歌坐在長椅上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因爲痛也因爲羞憤。

  時間變得漫長而難捱,不知過了多久醫生才走出來,告訴他們孩子並沒有危險,只是單純的食物中毒,但實際上是什麽導致的還要等化驗結果出來。

  孩子的母親聽說是食物中毒後又開始喋喋不休,最後竟然還報了警,把學校的主任都找來了,負責人來了之後,方雅歌身上的重擔總算是輕了些,但她的災難並沒有就此結束……醫院的化驗儀器居然出了問題!

  其實經過及時的洗胃與治療,學生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化驗這個流程並不是必要的,只是孩子的家長將這件事報了警,一旦要求學校負責就必須有化驗結果,才能知道學生是吃了什麽東西才引發食物中毒的。

  于是方雅歌和學校主任都被迫留在醫院裏,無奈地等待著維修工人檢修化驗儀器,而方雅歌也完全忘了獨自留在家裏的方夷則。

  方雅歌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儀器居然修了一夜都沒有修好,她又累又困,身上被學生家長抓出來的傷痕還在隱隱作痛。

  昏昏欲睡之間她聽到旁邊值班的護士們在聊天,「聽說沒?小兒科新來了一個帥哥。」

  旁邊的護士乙輕笑,「小兒科的帥哥,幾歲啊?是幼兒還是小學生?」

  護士甲笑了一聲,「什麽呀,是帥哥醫生,聽說是從芝加哥留學回來的呢,還是單身。」

  護士乙提起了興趣,「第幾手的消息?真的單身?不會是同志吧?」

  護士甲哼了一聲:「我的消息管道還有不可靠的時候?絕對單身,也絕對不是同性戀。」

  方雅歌歪著頭打盹,模糊之間聽見她們提起了一個名字,而後她眉心一蹙,接著就緩緩地睜開了眼。

  「俞允?這名字好奇怪……等等,該不會是那個醫學界的黃金單身漢、小兒科的寵兒,連續幾期都是「好醫生」雜志封面人物的俞允吧?天啊,真的會是他嗎?」

  聽到俞允的名字時方雅歌徹底清醒了過來,不過在聽到護士們對這個「俞允」作細節描述時又松了一口氣。

  黃金單身漢、寵兒、封面人物,這些和她記憶中的俞允根本就沾不上邊,方雅歌搖了搖頭,嘲笑自己怎麽聽見和他同樣的名字還會這麽緊張,他們兩人已經七年沒有聯系了,那夜之後她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直接跑到其他縣市去上大學,而俞允似乎也沒有找過她,直到大二的時候她才知道俞允出國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沒人知道他出國是爲了什麽。

  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情分就這樣毀在一夜情上。

  方雅歌不怪俞允,那晚會發生一夜情主要是因爲自己,她不該慫恿俞允帶自己回寢室,也不該買啤酒,出了事之後她也沒有找俞允,她知道她必須爲自己所做的事負責,雖然俞允也有責任,但在方雅歌的記憶中,俞允是沒辦法承擔這種事的,他自己就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又怎麽能夠對一個更幼小的生命負責呢?

  回憶了一下當年的事,方雅歌徹底沒了睡意。

  走廊對面的長椅上坐著一個叫塗銘的警官,據說他本來是刑警,後來因爲犯了錯被調職了,他也因爲這個事件被迫守在醫院裏,現在正在打電話,似乎正在和另一邊的人抱怨今晚這荒謬的案件。

  方雅歌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鍾了……淩晨四點!她突然想起還在家裏等自己回家的方夷則,她一夜未歸肯定要讓弟弟們擔心了。

  方雅歌趕緊坐起來,看了旁邊睡得很死的主任一眼,最後硬著頭皮叫了叫對面的警官,「塗警官。」

  塗銘剛挂電話,朝她看過來,「怎麽了?」

  方雅歌笑了笑,「可不可以跟你借一下手機?我的手機沒電了,想和家人報一下平安。」

  塗銘很大方地把手機遞給她,方雅歌趕緊撥通了方夷則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手機傳來小弟高八度的聲音,「姊,你去哪了?再不聯絡我們,大哥就要報警了。」

  接著是方應鍾搶過了電話,「姊,你知道今天晚上我們找了你多久嗎?打了很多電話問了很多人……」

  最後是大弟方夷則的聲音,似乎離手機有點遠,「大姊沒事?那快還我手機,還有一則簡訊沒發出去。」

  方雅歌把來龍去脈說了一下,然後要小弟給自己送點吃的來。

  挂斷電話後她將手機還給塗銘,然後無精打采地倚在長椅上。

  方銳賓還沒來,化驗結果已經出爐了,苦等了一夜果然沒有讓方雅歌失望,原來是這學生偷偷買了校門口小吃攤的米粉來吃才導致食物中毒,這下學生家長也沒話說了,案子草草了結,和警方處理一些善後事項時方銳賓趕來了,他買了一份生煎包,遞給方雅歌時還是熱的。

  方雅歌接過來摸了摸,「怎麽這麽快就到了?」

  從公寓到醫院還是有段距離,更何況這個時間很難叫到計程車。

  方銳賓笑了笑,張大嘴巴剛要說話,一只手臂就從他身側鑽了出來,提著一杯豆漿直接伸到方雅歌的眼前,「喏,加糖的花生豆漿。」這是方雅歌最愛的口味。

  她愣愣地接了過來,視線越過方銳賓看了過去,接著看見一個人從方銳賓身後走出來,輪廓變得越發清晰。

  這是個很高挑的男人,穿著淺駝色的毛衣,襯衫的領子從領口翻出,緊貼著他凸起的喉結,他穿了條水洗牛仔褲,腳下一雙淺色休閑鞋,打扮得十分居家,男人的頭發又軟又黑,更襯得他膚色偏白,略長的發梢延伸進規整的領口裏。

  這是她熟悉的膚色,是她熟悉的黑發,但那高挑精壯的身軀和神采奕奕的表情對方雅歌而言卻是陌生的,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根本沒有想到他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抓著豆漿一動也不動,只是定定地看著俞允反應不過來。

  俞允靠近了幾步,卻在瞄到她的臉後臉色一僵,他攥了攥拳頭竭力克制,「方……」

  方雅歌的眼珠動了動,仍舊沒有說話。

  俞允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她脖頸上那帶有血迹的抓痕上,然後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足足過了一分鍾,他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這就是七年之後他們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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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08:58
  第二章

  俞允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和自己夢中的女神滾了床單,之後他又用了七年的時間才以嶄新的姿態出現在女神的面前,爲了這兩件事他花費了二十幾年,然而下場竟如此雷同……昏倒,他居然每次都昏倒了!

  該死的,爲什麽他學了這麽多年醫卻醫不好自己暈血的毛病,俞允醒來之後就開始深深自責,直到病房的門被推開才又唰的閉上眼睛,試圖用裝睡來維持顔面。

  高跟鞋的聲音,應該是方雅歌進來了,然後是很急促、笨拙的腳步聲,似乎是個孩子。

  正覺得奇怪,就有一個不明物體撲到自己的病床前,然後用一個很肉很小的東西拍了拍他。

  俞允猜那是小孩子的手,接下來那個肉肉的不明物體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媽媽。」

  媽媽?俞允暗暗地驚訝了一下,自己睡著的樣子很像女人嗎?

  小東西繼續說:「媽媽,這大白臉叔叔是誰?」

  俞允忍著蹙眉的衝動以免露餡,看來進病房的不是方雅歌,那會是誰呢?還帶了個孩子,而且他爲什麽會是大白臉叔叔?

  小東西似乎被人拉走了,接下來響起的是一個俐落又不失溫柔的女聲,她壓低了聲音似乎不想吵醒俞允,「媽媽只是回來拿包包,不要吵醒叔叔……不許把蘋果扔掉。」

  「但是這個紅色真的好難看。」

  「這是醫院的東西,不可以隨便亂扔。」

  「醫院裏只要有白色、綠色就好了,要紅色做什麽?」

  裝睡的俞允十分同意這個小孩子的觀點,剛才睜開眼後他就看那盤紅通通的蘋果不順眼了。

  女人似乎妥協了,「那把盤子也拿走,裝作這裏沒擺過蘋果,免得被人看出來。」

  忙亂了一陣子之後,門一開一阖,母子倆說話的聲音漸漸模糊了,俞允睜開了眼睛。

  方雅歌結婚了?他眨了眨眼迅速地坐了起來,定格了幾秒後咚的一聲又躺了回去,然後緩緩伸手將自己的黑發全部捋到腦後,他作好了一切准備卻獨獨對這件事沒有准備,是啊,他爲什麽偏偏沒想到方雅歌會結婚呢?七年的時光足以讓方雅歌結婚生子了。

  他媽的,自己努力了七年全都白費啦!不行,結婚了又怎樣?用搶的!

  俞允一個鯉魚打挺又坐了起來。

  彩虹社區,三棟二十樓3號,方家正在召開緊急會議。

  與會的有方家長女方雅歌、長子方夷則、次子方應鍾、三子方銳賓和外孫方正正。

  這次會議的方針很明確,就是要搞清楚俞允是從哪來的、要滾到哪去。

  第一個發言的自然是最先見到俞允的方夷則,不過他似乎對此沒什麽興趣,悶頭看著手機,騰出一只手來晃了晃表示自己無言可發,這個時候方銳賓興致勃勃地舉起手來,一臉「叫我叫我叫我」的閃亮表情。

  方雅歌點頭,「那好,小弟你來說。」

  方銳賓站起來大聲道:「小允哥哥就是新鄰居。」

  好吧,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一件事就足以讓方雅歌消化一段時間了,她現在才知道之前自以爲再見到俞允還是能從容淡定、保持井水不犯河水姿態的心理建設完全都是放屁,這也不能怪她,只能說命運捉弄人,就算是重逢也得循序漸進吧,好讓她有個心理准備,現在可好,無聲無息了七年,突然之間就冒了出來還住進了她家對面。

  她現在竟有些感謝在醫院抓她的那個學生家長了,如果俞允沒有因爲看見她臉上的血痕而昏倒,那他們倆該說些什麽?

  方雅歌正出神,就聽見方夷則一邊玩手機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小允哥還送了蛋糕來。」

  方應鍾撇了撇嘴,「是我討厭的鳳梨味。」

  方銳賓回憶了一下那味道,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給姊留了一塊呢,姊你吃不吃?」

  方雅歌當然明白方銳賓的意思,順著說:「我不愛吃甜的,你吃吧。」

  方銳賓歡呼了一聲,一溜煙跑進廚房了。

  方雅歌轉而看向方夷則,「你是第一個見到他的?那他有沒有和跟你說爲什麽要搬到這裏來?長住還是暫住?他是房東還是房客?」

  方夷則被她連珠炮的問題問得傻掉了,方應鍾迅速地將她的問題作了整理,簡短地轉述,「原因、身分、居住周期。」

  方夷則點點頭,目光又回到手機上,言簡意赅地丟給方雅歌兩個字,「沒說。」

  方雅歌擰眉,「那你們說了什麽啊?」

  方夷則哼唧道:「打了招呼然後一起吃了蛋糕,鳳梨的味道不錯。」

  方應鍾不屑地哼了一聲,表示對鳳梨口味蛋糕的藐視。

  方雅歌頭疼地呻吟了一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不小心碰到臉上的傷口時還輕嘶了一下。

  會議進行至此陷入了瓶頸,竟然沒有人知道俞允是從哪來的、爲什麽住進來。

  方雅歌正郁悶著,小弟方銳賓就一嘴奶油的從廚房裏走出來,「小允哥哥不是住到對面了嗎,有什麽問題姊你直接去對面問不就好了,正好你們也好多年沒見了。」

  直接問、面對面?開玩笑!

  剛准備否決小弟的提議,門鈴就響了起來。

  方雅歌心神一頓,猛地站了起來,瞄到准備去開門的方銳賓時忍不住吼道:「不!」

  但她的咆哮終究還是快不過方銳賓,在方雅歌猙獰的目光中他已經打開了門,並和門外那個方雅歌意料之中的男人打了招呼,「嗨,小允哥,蛋糕很好吃哦。」

  俞允笑了笑,拿出口袋裏的手帕遞給他,「看得出來。」

  方銳賓撓了撓頭,接過他的手帕卻沒有用,而是用手抹了抹嘴,「來找我姊?」

  俞允往屋裏看了一眼,「是的,她在嗎?」

  方銳賓重重地點頭,「嗯嗯,在啊。」他伸著手一轉身,卻發現餐桌前只剩下大哥和二哥了。

  方夷則對著俞允點了點頭,方應鍾則是別開了目光不說話,方銳賓「咦」了一聲,「剛才還在和我們開會呢,怎麽一下子人就不見了?二哥,姊呢?」

  方夷則看著手機,伸手一指廁所,「好像很急。」

  方雅歌窩在廁所門邊仔細地聽著客廳裏的動靜,心跳如雷。

  她爲什麽要這麽狼狽地跑到廁所裏?其實無非就是七年前兩個少不更事的人滾了下床單,其實換成是任何成年人都能輕松地處理這種狀況,只是方雅歌的狀況有些特殊、複雜,在想好怎麽解釋之前,她還是沒辦法面對俞允,而這狀況就是……

  「這個小東西是誰?」俞允滿含笑意的聲音。

  「方正正。」方銳賓小聲地說:「很可惡的一個小魔頭。」還是剛出生時新鮮粉嫩的比較可愛。

  「方正正,很可愛的名字啊。」

  「正正圓圓倒三角,這麽沒品的名字也會可愛?」

  俞允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廁所裏的方雅歌則是心跳猛地一滯。

  方正正跳下椅子,扭著小屁股走到廁所前,趴在門上拉長了聲音,「媽媽。」

  方雅歌捂住了嘴,不會吧!

  方正正用小手拍了拍門,「媽媽,我要尿尿。」

  方雅歌捂著嘴搖頭,她都要哭了。

  方正正不依不饒,「媽媽,我不要尿在褲子裏讓這個大白臉叔叔看。」

  俞允再次無言,話說他爲什麽是大白臉叔叔啊?

  方正正伸手捂住了小雞雞,聲音裏帶了一絲哭腔,「媽媽,小雞雞要爆掉了!」

  方雅歌當然不可能爲了俞允狠心讓兒子憋尿,于是心一橫、眼一閉,起身打開了廁所的門,但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猛了,方雅歌腳下一瞬間重心不穩令她措手不及,當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歪倒在俞允的懷裏。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呆滯,世界彷佛靜了下來,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和方正正咚咚咚跑進廁所的腳步聲。

  俞允的手指略收緊了些,抱她的感覺一如既往的好。

  上天似乎對方雅歌十分寬容,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迹,已經二十五歲的她驚慌起來的樣子還是一如當年,依然是吹彈可破的肌膚、依然是晶瑩有神的大眼、依然是嫣紅如櫻的嘴唇,不過俞允最喜歡的還是方雅歌的鼻子,挺直又秀致,鼻尖立體而小巧。

  不過她還是有些小小的變化,當年齊腰的黑發已經剪到了齊肩,燙了卷發帶了幾分知性的味道,體重似乎也發生了變化,俞允掂了掂,好像比當年還瘦些。

  在兩人深情相擁相望的時候,方正正已經提著褲子走出了廁所。

  他吸了吸小鼻子,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近距離觀察,大白臉叔叔的臉是不是真的很大?」

  咯當!俞允覺得久別重逢的氣氛就像擱在兩人之間的玻璃牆,無情地被方正正摔到了地上。

  方雅歌迅速地從他懷裏鑽了出來,一面整理頭發一面尴尬地笑,「好久不見了哈,俞允。」她後退了幾步,瞄了正在撓雞雞的方正正一眼,迅速地把他拉到身後。

  俞允因爲她的兩個舉動而微微感到不悅,第一,她稱呼自己爲俞允而不是小允;第二,任何一個正常人都該把兒子拉出來介紹,而她卻把兒子拉到身後藏著,這就是心虛。

  俞允覺得有些情緒在心口湧動,他下意識地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鬓角,他承認自己有些緊張,上次還沒說話就昏了過去所以沒什麽感覺,但現在時隔七年再站在自己的女神面前,他還是會手足無措,即便他自認自己已經脫胎換骨。

  方雅歌說:「聽說你搬到了對面,好巧啊。」

  俞允點頭,「是,我正好認識「井色」的人就買了一間。」

  方雅歌一愣,好吧,這個新鄰居果然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不但人出乎自己的意料,連搬進來的理由都那麽現實,雖然方雅歌自己也是托關系進來的,但總是期盼著對面能住進一個像社區其他人一樣友好和善的鄰居。

  其實俞允也很和善,只是對她來說和善得過了頭,和善得都滾上了床。

  「呵呵。」方雅歌實在想不出接下來能再說什麽,只好敷衍地笑了幾聲。

  公寓裏這麽多人,俞允也不願意多待,反正都搬過來了,以後的日子還長。

  他清了清嗓子笑道:「昨天過來時你不在,所以現在才來打個招呼,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他說著又看了餐桌前的方家三兄弟一眼,「有空過來玩。」

  方夷則應了聲,方銳賓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方應鍾哼了一聲,一副不太樂意搭理俞允的樣子。

  方雅歌則是如獲大赦,她立刻說:「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俞允捋了捋鬓角,走到門邊後又和他們說了再見,而在臨走的時候,他發誓自己看見那幾個人都在打量自己的臉,他真的不是大白臉好嗎,他只是膚色偏白而已!

  公寓的門在他身後阖上的瞬間,俞允的臉就垮了下來,真沒想到回國的第二天就這麽不順,先是暈血昏倒,之後又得知方雅歌已經有了孩子,最後還被人家認定爲大白臉。

  俞允真想由衷地說上一句……挖靠!

  而在一扇門之後,方家的幾個小子也開了口,方應鍾說:「他知道誰是阿正的爸爸嗎?」

  誰是方正正的爸爸?俞允當然不知道。

  方家的三兄弟也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有共同參與造人的方雅歌,只是她打死也不說,這一點也不誇張,當初她高中畢業被驗出懷孕之後,方家整個鬧得雞犬不甯,任憑父母如何打罵她都不肯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不願意拿掉這個孩子,于是她到大學報到沒幾天就又辦了休學手續,生産過後才繼續念書。

  起初那兩年家裏的氣氛一直不太好,不過後來方雅歌的生活回歸了軌道,方正正也乖巧可愛,方家二老也就消氣了,只是他們還是會爲方雅歌的婚事著急,畢竟現代社會對未婚媽媽依然不是很寬容。

  但從大學到出社會工作,方雅歌的追求者一直不少,所以他們也漸漸放了心,開始到處旅遊去了,方雅歌自己更是不著急,雖然兒子已經六歲了,但她也才二十五,不急著結婚。

  只是她雖然不急,但追她的那些人卻很急。

  方雅歌的出神很快就被一個不識時務的追求者打斷了。

  教體育的王偉出現在她的辦公桌前,自以爲帥氣地甩了甩浏海,「方老師。」

  方雅歌幹笑了幾下,「午休時間,王老師不去吃飯?」

  王偉自動將這句趕人的話理解爲邀請,「正有此意,方老師不如一起去?」

  方雅歌最討厭這個體育老師在身爲國語老師的她面前賣弄文字,于是她搖頭拒絕,「不了,我待會要去醫院一趟,午飯在那附近吃就可以了。」

  王偉作出關切的樣子,「方老師身子不適?」

  方雅歌唇角跳了跳,「去看我們班那個食物中毒的學生。」

  王偉抖出手腕上的手表,看了一眼笑道:「正好我下午沒課,不如當一次護花使者。」

  方雅歌徑直站起來,拿起椅背上的遮陽外套和桌上的包包,「怎麽好意思麻煩你,算了。」

  王偉邁出一步堵住她的去路,「方老師太客氣了,這是我的榮幸。」

  方雅歌摸了摸額頭,「我在那邊也約了朋友,麻煩你一趟也沒辦法請你吃個飯,所以……」

  王偉一臉「你不用這樣」的表情,「君子助人不求回報。」

  方雅歌覺得自己的頭要爆掉了,她捏了捏手指,索性直接從他身邊擠出辦公室,然後一邊走一邊回頭說:「真的不用麻煩你了,有機會再說吧。」

  看著王偉又跟了上來大有不依不饒的意思,方雅歌咬了咬唇突然停下腳步說:「其實我、我男朋友正在門口等我,所以這次真的不用麻煩你了,王老師,你去忙你的事情就好。」

  「男朋友?」王偉一愣,「你有男朋友?」

  「是、是啊。」方雅歌硬著頭皮說,她只想撐過這一關。

  「我怎麽沒聽說過?」王偉有些無法相信地搖搖頭,他明明覺得方老師對自己有好感啊!

  「這種事沒有到處宣傳的理由啊。」方雅歌總覺得他的話有語病。

  「哈,方老師,你在和我開玩笑?」王偉笑了起來,她一定是在試探自己,「這個玩笑可不好笑喲。」

  方雅歌真的對這個男人徹底無語了,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苦笑,「我沒有開玩笑,王老師。」

  「嗯哼。」王偉聳了聳肩,表情十分欠揍。

  「我真的趕時間,不好意思。」方雅歌笑了笑,轉身就走。

  但她走了幾步就發現王偉居然跟了上來,她偏頭瞧了瞧,只見王偉好整以暇地跟在她身後,滿臉都是「我知道你喜歡我只是不好意思所以才找藉口」的表情。

  方雅歌幾乎要崩潰了,他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才會産生這種盲目的自信心?而最令人頭痛的是事實和他想的一樣,她確實沒有什麽男朋友,但她又實在不想搭這個神經病的車子去醫院。

  所以……方雅歌咬牙決定要硬著頭皮走出去,如果他還是跟著那就飛奔去路口搭計程車。

  方雅歌的辦公室在校門正對面的教學大樓裏,她走下台階又走過大樓前的空地,走到校門口時和警衛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走了出去。

  王偉也跟了出來,走到她身邊四下看了看,用嘲諷的語氣問:「方老師,你的男朋友身在何處?」他這種抓到別人把柄就不依不饒的個性也是方雅歌討厭至極的,不只是她,學校裏的老師都很討厭。

  「就在……」方雅歌看了看,暗罵怎麽偏偏這時候沒有計程車。

  「在哪裏呢?不會是那輛白色的Jaguar吧?你男朋友很有錢哦,方老師。」

  方雅歌勻了勻氣,幾乎就要被王偉激怒了。

  「嘿,方雅歌。」忽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方雅歌和王偉均是一愣,朝聲源處看了過去。

  五公尺外走來一個男人,穿著淺藍色細格襯衫和白色的西裝褲,看起來柔和又自然,在明亮的陽光下不染纖塵。

  方雅歌甚至沒有搞清楚他的來意就匆匆地迎了上去,然後一把挽住他肌肉勻稱的手臂,「你怎麽現在才來?等你很久了。」說著手指用力捏了捏他又使了個眼色,輕輕別過頭朝身後瞧了瞧,俞允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大致明白了。

  「我去買水了。」俞允露齒一笑,舉起手中的兩瓶水晃了晃。

  「嗯。」方雅歌拿過其中一瓶,然後拉起俞允的手臂,「我們走吧。」

  「等等。」俞允笑容沈了沈,「不把你的同事介紹給我嗎?」說完就摟著她的肩朝王偉走了過去。

  方雅歌有些發怔,王偉也愣住了,怎麽可能?方老師明明對他有好感的。

  俞允攬著方雅歌走到王偉的面前,松開手朝他伸了過去,「你好,我是俞允。」

  他的身上的氣質親近而溫和,眼中還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氣勢,于是王偉也伸出了手,「王偉。」

  俞允笑了起來,牙齒白得耀眼,「我們要去吃午飯,要一起嗎?」

  一身深藍運動服的王偉站在俞允的面前簡直土得掉渣,他盲目的自信心終于散去了一些,識時務地拒絕了俞允的邀請。

  俞允也沒有再讓,和王偉說了再見後就攬著方雅歌走向馬路對面。

  當俞允掏出車鑰匙,而馬路對面那輛Jaguar發出嘀嘀兩聲響之後,方雅歌和站在原地的王偉又同時愣住了,俞允看了吸了口冷氣的方雅歌一眼,一面爲她拉開車門一面問:「怎麽了?」

  方雅歌搖頭,「沒、沒什麽。」

  俞允體貼地替她關上車門,然後繞到另一邊坐了進去。

  車子起動之後他還特地降下車窗對著不遠處的王偉笑了笑,接著他將車窗升起,在王偉驚訝的目光裏絕塵而去。

  開出路口之後俞允才開口,「討厭的追求者?」他一手扶在方向盤上,一手操作排檔,姿勢熟練而帥氣。

  方雅歌看著他覺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眼前的這個男人開著百萬名車,姿態高雅、言語溫柔自信,他還是原來那個又膽小又沒存在感的小允嗎?

  方雅歌收回目光,「只是一個過分熱情的同事。」她看了車窗外一眼說:「謝謝你幫我解圍,現在已經沒事了,你靠邊停車就可以了。」

  俞允轉了轉方向盤,「他的事完了,我的還沒有。」

  方雅歌沒明白,「什麽?」

  俞允側頭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出現在你學校門口就是爲了載你五分鍾?」

  方雅歌恍然大悟,同時又有些擔心,她雖然急著甩掉王偉那個大麻煩,但也不想招惹這個男人,抓緊了手裏的包包,她的笑容有些拘謹,「那你找我有什麽事?」

  俞允擡手摸了摸鬓角,「本來想問問你有沒有空一起吃個午飯,不過很顯然我們已經跳過了詢問這個階段。」

  他的手一直停留在鬓角上,開過玩笑之後問:「你有其他的事要忙嗎?有的話也沒關系,我開車送你過去。」他有些緊張,捋鬓角的動作已經出賣了他。

  方雅歌卻沒有注意,而是說:「我本來是想去趟醫院的。」

  俞允接口,「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家醫院?」說完之後他又想起自己那天的糗樣,于是他迅速地岔開了話題,「是去看那個學生吧?」

  注意到方雅歌疑惑的目光後,俞允解釋道:「阿賓挂了電話後把事情說給我聽了。」看出她似乎不太想搭他的車,俞允又補充了一句,「那個家長太誇張了。」

  「嗯。」想起那天的事,方雅歌心有余悸。

  「如果去看學生的話就免不了要和家長見面吧?」方雅歌臉色一僵。

  「就算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但那位家長……我身爲聽衆都已經覺得她很誇張了,你身爲當事人應該更清楚吧?」俞允觀察了一下方雅歌的表情,心知遊說已經成功了大半,「所以你這樣單槍匹馬去終究不太安全,不如我陪你走一趟,之後我們一起吃個午飯算是你對我的回報,我也沒有白跑一趟,怎麽樣?」

  方雅歌被說服了,她確實不太敢單獨面對那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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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09:21
  第三章

  安和醫院,小兒科。

  學生家長尖利的嗓音顯得格外明顯,刺耳又聒噪。

  方雅歌站在她面前聽著,時不時地點點頭卻沒有插嘴的余地。

  雖然孩子食物中毒和學校沒有關系,但從這位家長身上,方雅歌還是明白了什麽叫做得理不饒人,她一股腦控訴學校的管理有漏洞,如果將學生看好了、如果學校餐廳的飯菜夠好吃,那麽學生也就不會溜出去吃路邊攤,那麽她的兒子也就不會食物中毒。

  不過這多少有些強詞奪理,所以那家長除了大嗓門的碎碎念外,並沒有對方雅歌進行任何言語或身體攻擊。

  方雅歌聽得下去,俞允卻聽不得,他出面打斷了家長的唠叨,柔和地笑了笑,「方老師明白您的意思,也向院方作了轉達。」

  家長一愣,上下打量了俞允一下,「你誰呀?」

  俞允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對著值班的護士招了招手把她叫過來說:「把這個病人換成單間的VIP病房,要采光好點的,但也不要太熱,夏天快到了,孩子很容易中暑,然後把我的醫師袍拿來。」

  說完之後他轉過身來,對著家長和顔悅色地笑,「您看這樣可以了嗎?不過有一點,在VIP病房不能太吵鬧,病人需要休息,也請您配合好嗎?」他微微躬身,笑容澄澈誠摯,眼神令人無法拒絕。

  換了好的病房、接受較好的待遇,家長心裏舒服了些也就沒有再繼續碎碎念,被護士帶著去收拾東西了。

  而方雅歌則是徹底呆住了,愣愣地看著俞允接過護士遞過來的醫師袍,雙手翻轉,姿勢帥氣地套上了醫師袍,然後掏出口袋裏的原子筆,啪嗒一按,對著方雅歌笑了笑,「怎麽這樣看著我?」

  「你是醫生?」方雅歌打量了他一下。

  「嗯,是啊。」

  「怎麽沒說?」

  「因爲你沒有問。」

  方雅歌這才想到,從重逢到現在她似乎跳過了基本的步驟。

  見面還沒超過二十四個小時,發生的事卻太多、太複雜了,她忙著拖起昏倒的他、忙著藏起方正正、忙著對付煩人的王偉,所以直到現在她竟然連和俞允象徵性的敘敘舊都沒有。

  接下來共進午餐的時候他們補上了這個步驟,方雅歌才了解俞允畢業後去了芝加哥就讀醫學系,學成之後留在芝加哥一直工作到現在。

  至于怎麽搬到彩虹社區的還是那個說辭。

  方雅歌起初還有些不解,被俞允遊說之後又覺得台北市最好的建商就是「井色」了,而這幾年「井色」最好的建案就是彩虹社區,所以開得起Jaguar的俞允選擇這個地方並不奇怪,畢竟好東西人人都想要,她和俞允不過是湊巧被同樣的條件吸引,選擇在同一個社區居住罷了,如此一想俞允的舉動也就變得合理多了。

  不過有兩個話題他們始終沒有說,一個是七年前那一晚的事,一個就是方正正。

  驅車回家的路上,俞允終于忍不住先挑起了這個話題,「真沒想到你會這麽早結婚。」

  方雅歌的心咯噔一跳,他還是問了。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從容道:「我沒有結婚。」

  俞允一驚,之後心頭一陣喜悅,「那孩子是你收養的?」

  還沒等他高興完,方雅歌就說:「不,是我生的。」

  俞允喜又轉爲驚訝,「那……」很快他就明白了方雅歌是未婚媽媽。

  方雅歌沒有說謊也沒辦法說謊,畢竟幾個弟弟的嘴就擺在那,他們也知道她根本沒有結婚,所以只要俞允隨便一問,自己可能就被拆穿了,于是她還是選擇實話實說,當然也是選擇性的實話實說。

  她對俞允搬出了和之前對弟弟、父母同樣的說辭,「我不想再提孩子的爸爸,總之正正是我的兒子,跟別人沒有關系。」

  話說到這,俞允也就沒有再繼續問。

  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值得她高興的,那就是方雅歌現在沒有丈夫,雖然這麽說,但俞允的心裏還是鑽出了一絲絲的酸意。

  還以爲那夜的事會對方雅歌産生什麽影響,結果人家該怎樣就怎樣了,最後竟然還搞出一個孩子來,于是之後俞允沒有再說什麽,送方雅歌回家時,他自然是進去她的公寓坐了坐。

  方雅歌像普通鄰居一樣拿出飲料和餅幹招待他,俞允看著懸著腿在餐桌上玩拼圖的方正正,笑著問:「你多大了?」

  方正正捏著一片拼圖擡頭,「六歲零六個月。」

  俞允點了點頭,剛擺出和顔悅色的表情准備和方正正裝熟的時候,一個念頭忽然從腦子裏閃過,六歲零六個月,也就是說方正正是七年前左右出生的,而七年之前……

  俞允彷佛被雷劈到,瞪大了眼睛看著方正正,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方正正被看得發毛,捏著拼圖縮了縮脖子,「你瞪著我幹嘛?大白臉憋成大紅臉可不好玩。」

  「你……」俞允顫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方正正。

  這時候臥房裏突然傳出一聲慘烈的尖叫,方銳賓破門而出,衝到客廳跳腳轉圈,「姊、姊、姊,我受傷了!」

  方雅歌趕緊從廚房裏走出來,緊張地問:「怎麽了?」

  方銳賓右手捏著左手的食指,伸給方雅歌看,「被剪刀劃到了。」

  方雅歌擰眉一看,奚落道:「早就和你說了,男孩子不要總是玩手工藝。」

  方銳賓皺了皺鼻子,「人家喜歡嘛。」他買的可都是全新的制作材料呢。

  方雅歌瞪他,「男孩子也不要賣萌。」

  方銳賓無話可說了,他沮喪地垂下手,指尖的一滴血順勢滴了下來。

  俞允凝視著地上的血滴,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在他昏倒之前,只聽見咕咚一聲響,方正正已經率先一頭倒在桌上……他也暈血!

  俞允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之後,暈眩感變得更加厲害,在暈血和驚嚇的雙重刺激之下,他連續晃了幾下,終究撐不住倒了下去。

  方正正啊方正正,原來你該是俞正正才對。

  俞允在方雅歌的臥室裏醒了過來。

  這次他沒有閑工夫去懊惱自己丟臉的暈血症,而是在恢複意識的第一時間就跳下床衝到客廳裏,當時所有人都在客廳,一家人似乎又在開會。

  當俞允衝出來的時候他們嚇了一跳,接著又被他的發型嚇了一跳,不過是睡了半個小時而已,爲什麽他原本打理好的黑發全部都蓬了起來,看起來可真搞笑。

  方應鍾第一個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俞允大步走到餐桌邊,無視所有人的目光,目光灼灼地看著方雅歌,伸手指著方正正一字一句地問:「他是我兒子?」

  他的話成功嚇到了所有剛剛還在看他笑話的人,全屋子的人都靜了,連六歲的方正正都傻了。

  方雅歌呼吸一滯,還以爲這個場景之後才會出現,沒想到俞允這麽快就發現了,她吞了吞口水看了俞允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安靜了半天卻什麽也沒說。

  方家三兄弟又將目光轉向方正正,小鬼頭撇嘴,「我也很好奇。」

  俞允目光未動,他又問了一遍,「他是我兒子?」

  方雅歌咬唇,「不是。」

  俞允眯眼,「那是誰的?」

  方雅歌繼續抵賴,「我說了不想再提這件事。」

  俞允往前走了幾步,「他多大了?」

  方雅歌心頭一抖,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她咬唇沒有回答。

  俞允又走了幾步,大手猛地拍在餐桌上,他加重了語氣,「多大了?」

  他幾乎低吼的問句嚇得桌邊的人皆是一抖,方銳賓差點就立正站好了,他洪亮地回答道:「六歲!」說完之後方銳賓察覺不對,在哥哥們古怪的目光下撓了撓頭,「是他六歲,方正正六歲。」

  俞允沒有理會,兀自說:「六歲,時間剛好。」

  方雅歌抵抗道:「誰說剛好,是在、是在和你之後……」

  方夷則忍不住出聲,「居然有兩個?」想不到大姊她可真有一手啊。

  方雅歌閉嘴,覺得再繼續胡謅下去她就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沒節操的女人了。

  于是她放棄了這個念頭,索性承認,「沒錯,方正正就是你的兒子。」

  早晚都是要說的,方雅歌也不再隱瞞,因爲她瞞得了父母、瞞得了弟弟們卻瞞不了孩子的父親,她揉了揉不斷跳動的太陽穴,准備迎接接下來的炮轟。

  但弟弟們很安靜,俞允也很安靜。

  方雅歌看了看他們,又說了一遍,「沒錯,方正正是你兒子。」

  方正正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俞允的身邊伸手戳了戳他的大腿,「餵,我是你兒子。」

  俞允提了一口氣,半天沒有籲出來,他俯視著方正正,隔了好一會兒之後忽然後退了幾步,胸口激烈地起伏了幾下,他又將目光轉了一圈,略有些無助地看了屋裏其他人一眼,最後竟是奪門而出。

  方雅歌看了還敞開著的大門一眼,像是被臨頭澆了冷水,雖然她根本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俞允,但現在被他逼得不得不說,心裏也是存了些希冀的,所以俞允顯而易見的逃避反應令方雅歌心底發涼。

  之所以覺得灰心也是因爲她沒有想過俞允會這樣,她總覺得小允是不一樣的。

  公寓整個靜了下來,只有方夷則按著手機鍵盤的聲音。

  方應鍾擰眉,伸出手肘撞了撞他,方夷則一抖,翻了方應鍾一個白眼,察覺到氣氛不對又看了看方雅歌的臉色,他默默地把手機放到了餐桌上。

  其實在這個時候身爲弟弟是應該表達一下憤怒的,但不知怎麽的,這房間裏詭異的氣氛壓得他們三兄弟都不敢張嘴,說穿了就是三個窩囊廢。

  這個時候方正正就是個真英雄了。

  他走過去扯住方雅歌的裙角,「我們過得很好,我不需要爸爸。」

  方雅歌低頭摸了摸方正正的小腦袋,但還是沒有說話。

  氣氛再度回歸凝重,方雅歌把手放在兒子腦袋上不動也不說話,方正正也不敢動。

  方家三兄弟有些不安地面面相觑、六目相對,正在心裏默默地抓耳撓腮之時,只聽到餐桌上嗡的一聲響,嗡、嗡嗡、嗡嗡嗡!

  方夷則心頭一顫,手忙腳亂地去拿,結果一把將手機掃到了地上,他連滾帶爬地跌下椅子,抓起手機挂斷後又不安地看了方雅歌一眼,她沒什麽反應。

  方正正又扯了扯她的裙角,「媽媽你還傷心嗎?我可以尿完尿再來安慰你嗎?」

  此話一出,方家三兄弟立刻對這個小外甥産生了一種欽佩感,真是個小英雄啊!

  方雅歌揉了揉他的頭,低聲說了句「去吧」就回房間了,方正正也急著一路小跑去廁所尿尿了,餐桌邊的幾個男孩松了一口氣,方夷則這才想起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查看一下有沒有摔壞。

  方應鍾瞪了他一眼,「你不發簡訊會死嗎?」

  方銳賓也開口,「大哥,你的手機響得可真不是時候欸.」

  方夷則不樂意了,「要怪也要怪這個打電話來的人,我看看……挖靠,送快遞的。」

  方銳賓立刻湊了過去,「大哥你又買了什麽新東西?」

  方應鍾呻吟了一聲,「你們兩個……拜托!」

  他無語地起身,將原本攤在書桌上的書都收進書包,然後將雙肩書包背好,在玄關處穿上了鞋子之後他靜了靜,突然轉過身來滿臉無法理解地說了一句:「怎麽會是俞允?」說完後還撇著嘴搖了搖頭,他似乎沒有要等他們回答的意思,整了整背帶就推門離開了。

  方銳賓托著腮,「要告訴爸媽嗎?」

  方夷則認真地回簡訊給快遞員請他交由警衛代收,隨口「嗯」了一聲。

  此時在公寓對面,俞允正曲著膝坐在自己的床上,雙手攏在鼻側,手心裏全是他溫熱的鼻息。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抓起床上的遙控器朝著一處按了一下,室內的溫度立刻降低了幾度,同時令人心情放松的輕音樂也響了起來。

  俞允在低溫和音樂中又冷靜了好一會兒,才把剛剛得知的那個事實好好地消化。

  方正正是他的兒子,沒有前男友、沒有前夫、沒有丈夫,那個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他不安地用力捋著自己的鬓角,手心裏凝結了一層冷汗,他只要緊張就會捋鬓角,這個動作會讓他慢慢放松下來,機械式地捋了半天之後,他的動作終于緩慢下來,亂成一團的思緒也終于理出了個頭緒來。

  等等,這七年來他這麽努力,脫胎換骨之後又千裏迢迢地從芝加哥飛回台灣,他所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爲了追到方雅歌嗎?

  而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已經六歲了,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啊,他完全可以把這件事當成一個切入點。

  這一夜方雅歌睡得很糟糕。

  雖然她並不指望俞允能做些什麽,但也希望他至少能說幾句敷衍安慰的話,他那樣落荒而逃令方雅歌失望至極,之後這種失望漸漸轉爲了憤怒,情緒交雜在一起折磨得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起床之後她的臉上多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外加兩個略微紅腫的眼袋,盡管如此方雅歌也得撐著去上班,畢竟她是班導師,請假就要聯絡其他老師代班,十分麻煩。

  方雅歌簡單地洗漱了一下,隨手順了順頭發就去上班了。

  坐在公車上的時候,方雅歌突然感慨,何止俞允變了,自己也變了。

  當年的她意氣風發、衆星捧月,一直都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但物換星移,現在的她雖然有份體面的工作、有間舒適的公寓,但她的性格早就沒有當初的棱角了,母親、姊姊、老師……各種角色壓在她的肩上,磨去了她過去的尖銳,雖然現在管著弟弟、管著兒子還得管著學生,但她很少真的發怒,像昨晚那樣氣得一夜沒睡似乎已經好久沒有發生過了。

  方雅歌有種預感,俞允的出現將會打亂她的生活。

  無精打采地來到辦公室,方雅歌換了一件講課時才穿的開襟外套,然後從抽屜裏拿出咖啡罐,走到飲水機替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提神。

  將保溫杯的蓋子關好,她沒有落坐而是去了教室,因爲時間還很早,教室裏只有幾個學生,打掃的打掃、補作業的補作業,方雅歌表揚了提早來做打掃工作的同學一下就去學校餐廳買早餐了。

  買完早餐回到辦公室,王偉果然已經等在那了。

  方雅歌歎了口氣,幹笑了幾聲,「王老師早上沒課嗎?」

  廢話,哪有第一節就上體育的?王偉雙臂環著胸,沒有給方雅歌好臉色,也沒有搭理她,不以爲然地打量了她幾眼,然後腳跟轉換了個方向,等另外一位女老師進來之後又迎了上去,「天色還早,李老師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第一節有課嗎?」說著還殷勤地爲那個李老師拉開椅子。

  看樣子他是轉移目標了,這倒讓方雅歌松了口氣。

  她打開保溫杯的蓋子啜了一口咖啡,本想吃些早餐的,可是聽見王偉那些惡心的對話就沒胃口了,將早餐推到一邊,方雅歌戴上了耳機,翻開課本開始備課。

  上午第三節、第四節是她的課,下課之後她又和學生說了一下班會的事,然後就收拾課本離開教室准備去吃飯,只是走到半路的時候又被王偉堵住了。

  「去學校餐廳哦?方老師。」

  「嗯,是啊。」不是已經轉移目標了嗎?方雅歌敷衍道。

  「男朋友沒有來找你?」王偉皮笑肉不笑。

  「這和王老師沒關系吧?」他明顯的挑釁令方雅歌不悅,更何況現在俞允是她的忌諱。

  「同事一場,不過是關心方老師一下,況且我爲人一向耿直,看不慣的事就愛多說幾句。」他雙臂環胸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上次我看你那個男朋友似乎不是很正派呢,不過是有錢罷了……不過我也可以理解,女人都是愛慕虛榮的嘛。」

  「多謝你的關心。」方雅歌冷下臉。

  「王老師說的很對欸,女人都是愛慕虛榮的。」一個聲音冷不防從王偉身後鑽了出來。

  王偉轉過身和方雅歌同時看過去,只見俞允一件簡單的T恤配上休閑褲,單肩背了個背包,另一只手上提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蛋糕盒。

  他緩步走過來,自然地攬住了方雅歌的肩,然後轉身看向王偉,「我想王老師沒有女朋友吧,不過我倒是挺羨慕你的,以後找到了女朋友肯定是真愛。」

  王偉喉嚨一哽,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俞允歪頭笑了笑,「在這方面我吃了很多虧,遇過一些只會向錢看的女人,但如今我的情況不如從前了,雅歌還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很知足。」

  開Jaguar還叫情況不如從前,那他以前的情況是有多好?俞允這種低調的不要臉將王偉氣得臉色發青。

  臭屁過後俞允攬著方雅歌離開了,但在走廊盡頭拐了個彎後,方雅歌就猛地把俞允推開。

  俞允一愣,「方雅歌?」他總愛連名帶姓地叫她。

  方雅歌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從另一個樓梯口走了出去。

  俞允跟上來追問:「你怎麽了?」

  方雅歌迳自走著也不和他說話,俞允自然知道是爲什麽,他跟在她身邊解釋道:「我知道你是在爲昨天的事情生氣,我承認自己不該就那樣走掉,但我當時太驚訝了,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公寓裏了。」他急匆匆走了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方雅歌的手腕。

  他的力氣有點大,在方雅歌擰眉看過來時他迅速地松開了手。

  俞允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抓手腕的氣勢瞬間沒了,「你、你聽我解釋。」

  方雅歌站定後轉過身子面向他,一言不發,一副「解釋吧,我看你能怎麽解釋」的冷淡表情。

  俞允抿了抿唇又吞了下口水說:「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一件事。」

  方雅歌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俞允看了她一眼,神色忽然變得緊張起來,他將手伸到身側的背包裏,掏出了一個透明的資料袋然後遞到方雅歌的面前。

  方雅歌看了一眼,是戶口名簿,她疑惑地擡眼,卻聽到俞允一臉認真地說:「既然孩子都有了,不如我們去結婚吧。」

  方雅歌瞬間就傻了,他說什麽?不如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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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09:41
  第四章

  女人都愛八卦,即使爲人師表也改不了八卦的本性。

  某多金帥哥拿著戶口簿向方雅歌求婚的事很快就在學校裏傳開了,同時也傳到了方家二老的耳朵裏。

  當然八卦到方家二老耳朵裏的可不是學校的女老師,而是方家的麽子方銳賓,另外兩個兒子知道這件事之後嚴厲地譴責他打小報告的行爲,不過方銳賓立刻就作了反駁,他那天明明詢問了大哥的意見,是經過他首肯後才把這件事告訴爸媽的,說起來他做得也沒錯啊,這事不能問大姊,而除了方雅歌之外家裏最大的就是方夷則,于是這件事又變成了方夷則的過錯。

  方夷則隱約記得那天小弟是問了一句,但當時他忙著查快遞的事,說出來的話根本沒經過思考。

  這下好了,事情一下子就被父母知道了,七年前大姊剛出事時的場景曆曆在目,令人不敢再回想。

  方夷則抱著腦袋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不知道該怎麽跟大姊解釋,更不知道該怎麽對付自己那對難纏的爸媽。

  方應鍾還殘存了一些理智和僥幸的想法,「爸媽現在還在國外,或許他們……」

  方銳賓立刻打破了他的幻想,「他們已經買了機票,這兩天就會飛回來。」

  方應鍾無言了。

  此時的方雅歌對這件事還全然不知,仍沈浸在俞允要求結婚帶給她的震驚當中。

  這反差也未免太大了,不久前她還失望地以爲俞允和其他男人一樣,誰知下一秒俞允就變身成爲一個充滿責任心的男人,不過他的責任心還真是有夠恐怖的,沒有絲毫緩衝的空間,直接就朝結婚邁進,仔細想想,從七年前一直到現在,他們總是跳過了最基本的步驟。

  七年前,他們跳過了從朋友到戀人的過程,直接上了床。

  七年後,他們跳過了老友重逢、敘舊的場景,直接將話題扯向了孩子。

  現在更誇張,俞允把舊愛複萌、墜入愛河、破鏡重圓的步驟統統都省略了,連一個正經的求婚都沒有,拿了戶口簿就說要結婚。

  方雅歌當然沒有答應,因爲她的腦袋還沒有秀逗,她很清楚他們兩人沒有感情基礎,頂多算是擦槍走火、滾了床單的好朋友,現在要她和他直接結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不會和你結婚。」

  「爲什麽?」俞允無法理解地看著她。

  「爲什麽要結婚?」方雅歌更是無法理解地把他看回去。

  「結婚的理由都已經六歲了,這個婚我們晚結了整整七年。」

  「那時候我們年紀都還小。」方雅歌快步走在人行道上,氣息有些不穩。

  「二十五歲總可以了吧?」俞允開著車緩緩跟在她身邊,他一手操控方向盤,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梗著脖子和方雅歌理論,「我把名下所有財産的資料都帶了過來,我可以養活你們,可以讓正正過很好的生活,再說了,生活在生父身邊總比……」

  俞允停了停,突然問:「還是說妳有別的男人?」

  方雅歌翻了個白眼,「什麽叫別的男人?說得好像你是我的誰。」

  俞允拍了拍車門,「我是妳兒子的爸啊。」

  方雅歌突然停了下來,忍無可忍地轉過身對著他說:「七年了,你現在才來說這個,這七年你在哪?我懷正正懷得手腳都水腫的時候你在哪?我生孩子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你在哪?那晚之後你就沒有再聯系過我,我沒有藏起來也沒有逃跑,但你卻始終沒有來找我,我一直都站在原地,你卻不見了,俞允,我問你,你在哪裏?」

  方雅歌這一刻才醒悟自己是那麽地怨恨俞允,她一直都站在原地,卻沒有等到那個應該來找她的人。

  俞允停下車子,保持著探出車窗的姿勢,方雅歌的話讓他心驚又心痛。

  方雅歌看著僵硬的俞允冷冷地笑了笑,「七年了,你現在突然出現,還想撿現成的兒子和老婆,你覺得世上會有這麽好的事情嗎?」她拉緊包包的系帶,「這件事沒什麽好商量的,我不會和你結婚,你最好別打方正正的主意,如果之後你以鄰居的身分來坐坐,我隨時歡迎,但如果你要談什麽結婚、什麽孩子的事,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最後一句話語氣驟然加重,令俞允的眼神彷佛受驚般顫了顫。

  方雅歌撂下狠話後就回學校了,俞允將車子停在路邊,等了一會兒才去醫院上班。

  早晨的這一幕被幾個老師看見了,回去後當然又加油添醋地描述了一番,讓有關方雅歌的傳聞傳得更凶,其中一個女老師甲湊巧看見早晨那一幕之後覺得眼熟,在和同事八卦的時候突然想了起來,跑回辦公桌上翻找了一下子,找出了一本雜志來。

  老師甲翻到了某一頁,然後指著扉頁中的男人說:「就是這個男人!」

  老師乙湊過來說:「俞允,誰啊?模特兒嗎?」

  老師甲搖了搖頭,「是個很有名的小兒科醫生,前幾天我兒子病了,好不容易才在他的門診時間預約挂號,他真是帥得沒話說啊,而且他的醫術也好,聽說是從芝加哥留學回來的呢,絕對是黃金單身漢,妳是沒看到,今天早上校門口他的那輛白色Jaguar,多帥氣啊!」她啧啧幾聲搖搖頭,「不過他和方老師是怎麽認識的?方老師運氣真好。」

  「切,她大概是看上人家的錢吧?」

  「長得這麽帥,就算沒錢看臉也好啊。」

  方雅歌一回辦公室就聽到她們在八卦,頓時怒火急竄,重重地把課本放到辦公桌上。那兩個女老師聞聲噤言,偷偷地看了她幾眼,接著兩人擠眉弄眼了一番便各自分散去工作了。

  方雅歌有些煩躁地坐在辦公桌前,她左右調整了一下座椅,目光在電腦熒幕上打轉,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別人八卦俞允了,他真的這麽有名嗎?

  出于好奇,她將俞允這兩個字輸入了Google.

  很快就跑出不少捜尋結果,她浏覽了幾個網頁後才相信俞允真的是醫學界的名人,偶爾還會爲一些醫療産品或藥物做代言,根本就是醫學界的貝克漢,只不過方雅歌對醫學一點興趣也沒有,才會對俞允一無所知。

  網絡上關于俞允的資料很多,其中還提到了俞允的一個小毛病,暈血症。

  方雅歌忍不住想起那晚來,在看到了自己的處子之血之後,他很不厚道地暈了過去。

  其實現在想來還是滿搞笑的,但方雅歌還沒來得及笑出來就又想起了其他細節,那青澀、笨拙卻又令人臉紅心跳、羞愧不已的初夜回憶一股腦兒湧了出來,令她的心跳亂了節奏。

  方雅歌拍了拍自己的臉,倒了杯溫水來喝,不過就在她小口抿著水的同時,她的腦子還是沒有停止運轉,又想起俞允那時的窘樣,他笨拙、慌亂,臉色羞窘成了豬肝色。

  仔細想想還是當年的俞允可愛一點,方雅歌咬著牙想。

  其實對于俞允,方雅歌的情緒很複雜,說起來俞允提的是結婚又不是搶孩子,她沒必要生那麽大的氣,只是她那時候就是覺得憤怒又委屈,而他說服她的理由又那麽讓人不悅,說什麽他是孩子的生父,難道只是爲了孩子才決定結婚的嗎?難道他不知道婚姻之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基石是愛情?

  沒有愛情怎能結婚?俞允不愛她,怎麽可以那麽輕易地說結婚?

  而另一方面她的憤怒也源于她對自己的不滿,七年不見,兩個人的性格像是整個顛倒了過來,俞允變得風度翩翩、言行從容,成爲了醫學界的寵兒、新星;而自己早就失去了青春時期的光環,變成了一個平淡無奇的上班族,雖然長得很漂亮,但她很鄙視靠外貌往上爬的行爲,所以這個優點也沒了用武之地,于是方雅歌不自覺就有了些不平衡的情緒。

  厘清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方雅歌又覺得自己不該發脾氣,他們門對門的住著,而且這件事也需要解決,實在不應該鬧得這麽僵。

  于是當晚方雅歌就按了對面的門鈴,還找了個蹩腳的理由說是要借醬油,其實她光是用腳趾頭想一想就知道了,俞允這個單身漢會在家裏備著油鹽醬醋嗎?

  俞允開門之後顯然是嚇了一跳,連拿在手裏的遙控器都差點掉在地上,方雅歌自然沒借到醬油,不過在俞允的邀請下她還是進了他的公寓。

  俞允這間公寓戶型和她的不一樣,三房兩廳兩衛浴,比她的大了不少。

  電視還開著,俞允應該是轉台轉到一半就來開門了。

  方雅歌在沙發上坐下,在心裏打好草稿,想著待會要怎麽和他把這件事說清楚。

  俞允到廚房去拿飲料,透過金屬冰箱門映照出自己犀利的發型……慘了!他的發質很硬,只要不細心打理就會被打回原形,所以每回洗過澡後頭發柔軟的假象就會消失,發型就好像七龍珠的孫悟飯似的,不過現在也來不及整理了,他只好硬著頭皮走出去,把飲料遞給方雅歌,一邊幹笑一邊用手不停地壓著自己的頭發,「呵呵呵,頭發比較硬。」

  方雅歌沒接話,摩挲著手裏的飲料。

  經過早上的事之後兩人都有些尴尬,俞允不知道方雅歌的來意,而方雅歌也還沒想好要怎麽開口。

  就在兩人尴尬的沈默當中,剛才俞允不小心轉到的動物星球頻道開始播放非洲草原的生態紀錄片,起初兩人都不太在意,但當熒幕上出現一只獅子猛地撲向一頭羚羊然後咬斷牠的脖子之後,氣氛就産生了變化……

  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俞允望之色變,雙腿迅速軟了下來。

  方雅歌原本低著頭,聽見俞允的喘息聲後心頭一抖,不會吧,看個動物星球頻道也能看出感覺?自己還在場呢,他怎麽……啊,不對!方雅歌終于想起來,倏地擡頭看去,發現俞允已經臉色蒼白地癱在沙發上了。

  或許是這次場面太血腥,所以俞允的反應比較激烈,他面色蒼白、雙手冰涼還時不時地幹嘔。

  方雅歌有點不知所措,連忙湊過去,「小允你怎麽了?哪裏難受?」她摸到他手心裏的冷汗和微顫的手指,心裏更是著急,「你是不是又要暈了?」

  話剛問完,俞允已經昏了過去。

  方雅歌把他擡到沙發上躺好,本來想說把他安頓好就可以離開了,但想到他還在昏迷中,自己就這樣離開似乎不太厚道,于是她又折返回來,用手機查了一下發現喝糖水可以緩解暈血的症狀,她又跑進廚房找糖准備泡糖水給俞允喝,只是找了一圈連個屁都沒有找到。

  過了十五分鍾左右俞允醒了過來。

  他躺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舒緩緊繃的神經,接著想起剛才的事,于是他起身環視了一圈,沒找到方雅歌,正想著她大概是看自己昏倒了就先回家了,這時他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又迅速地閉上了眼睛,只瞇著一條縫查看動靜。

  是方雅歌,她拿了一包東西進到廚房,接著又端了個空杯子出來,走到熱水瓶接了八分滿的水,然後放到茶幾上。

  俞允悄悄掃了一眼,判斷那應該是糖水,但他家裏沒有糖,所以方雅歌應該是回家拿糖了。

  上午才那樣臭罵了自己一頓,怎麽現在還這麽細心地照顧他?俞允閉上眼睛開始思考,思考來思考去想出了一個理由,因爲自己病了。

  回想幾次他暈血症發作,方雅歌都默默地照顧他,跟當初一樣,方雅歌其實是個很大度的人,她對弱勢者向來沒有什麽抵抗力,總是莫名其妙就萌生正義感,二話不說就幫助別人,她現在大概又對他産生這種莫名的保護欲了。

  俞允眼皮動了動,突然想到一件事,之前他行動沒成功,可能是因爲自己的方式不對。

  俞允想的沒錯,方雅歌隨時隨地充滿了正義感,有了兒子以後這正義感就更加沒底限了。

  公寓裏的兩個人心思各異,一個邊准備糖水邊想著該怎麽和俞允談他們的事,一個邊裝睡邊思考該怎麽哄方雅歌跟他結婚,這時他們都不知道,在這場追妻遊戲中最後的贏家會是俞允,因爲他死皮賴臉、毫無底限的態度遇上方雅歌總是莫名萌生的正義感,使得結局已然注定,只是此時此刻他們都還沒有發覺。

  台灣桃園中正國際機場,方家大小翹首期盼。

  今天是方家二老回國的日子,但方雅歌卻一點也不高興,因爲昨天晚上方應鍾告訴她爸媽已經知道俞允是方正正的生父這件事了,把三個弟弟罵了一頓之後,她還是硬著頭皮來到了機場。

  早死早超生,而且機場裏人這麽多,一向顧面子的爸媽也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大發雷霆,搞不好從機場回到家他們的氣就消了呢,飛機降落的前幾分鍾,方雅歌還在自我安慰。

  十點三十分,從新加坡飛往台灣的班機抵達機場,陸陸續續有人拖著行李走到接機大廳,方雅歌不安地絞弄著手指,心裏十分不安。

  方家三兄弟卻在一旁偷偷摸摸地聊天。

  方銳賓托著腮,「好多年沒見到爸媽發飙的樣子了,好恐怖。」

  方應鍾瞥了他一眼,「爸媽老了,生氣對身體不太好,你不要盼著他們發飙。」

  方銳賓轉過頭,「我沒有盼著呀,這件事一直是老爸老媽心裏的刺,每次一提……」

  方應鍾擰眉,「你要是不大嘴巴不就沒事了?」

  方銳賓委屈地嘟嘴,「是大哥說可以的啊,大哥,你說……」

  方夷則一拍欄杆,「挖靠!」泡泡龍又死了。

  方銳賓露出一個鄙視的眼神,「大哥,你不會下載一些新的遊戲嗎?」

  方應鍾插話,「新新新,就想著新東西,你就不能有點長進嗎?這點我倒是滿支持大哥的,做人貴在堅持,玩遊戲也一樣,喜歡的就要一直玩下去,換來換去的算什麽?」他又開始面無表情地對著方銳賓說教,說得頭頭是道搞得方銳賓聽得頭昏腦脹,一句話也插不上,偶爾臨死掙紮地反駁幾句也都被方應鍾堵了回來。

  方應鍾很少有話這麽多的時候,他這樣滔滔不絕顯然也在緊張,他也擔心家裏即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與他們兩個相比,方夷則就淡定多了,連玩了N局泡泡龍,雖然也死了無數次,就在他准備再開一局的時候,聽見方銳賓大叫:「老爸、老媽!」

  他這一聲成功地打斷了方應鍾的滔滔不絕。

  方家二老也看見了他們,向他們招了招手就往這邊走來,方爸推著行李車,穿了一身運動服,方媽走在他旁邊,穿了一件深紫色的連衣裙,手裏拿著一個貴婦包,看起來很有氣質。

  方媽很漂亮,方雅歌長得就像媽媽,不過漂亮的女人發起飙來是很可怕的,就連方爸都心驚膽顫。

  看著方家二老走過來,方家三兄弟立刻迎上前去幫忙推行李車,方雅歌遲疑了一下子才走上前,頭皮一陣一陣發麻,心顫口幹,手心裏都冒出了冷汗。

  方家二老停了下來似乎想和她說話,方雅歌心想受死的時刻終于到了,于是她走過去,聲音微微顫抖,「爸、媽……」她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勇氣把這件事說出來,于是扯出一個幹笑,「玩得開心嗎?」

  「聽小賓說,正正的爸爸回來了?」方媽開門見山道。

  方雅歌心頭一顫,點了點頭,「嗯。」

  「妳……」方媽頓了頓,眼底迅速地浮上了一層水氣。

  「媽,妳別生氣。」方雅歌咬唇,看見媽媽要落淚就更是不安。

  「妳終于開竅了!」方媽的下半句讓正要衝上去抱她大腿求饒的方雅歌差點跌倒。

  「俞允這個混賬,搞大了我女兒的肚子居然現在才回來!」這回開口的是方爸,他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嘴角下撇,「看老子怎麽收拾他。」

  方媽抹了抹眼角,「跟你說了多少次?注意儀態。」

  方爸哼了一聲,嘴角依然下撇著。

  方媽走過來拉著方雅歌的手,眼裏滿是喜悅的淚水,「聽小賓說俞允也剛知道這件事,傻孩子,當初爲什麽要瞞著他?媽媽知道妳善良,不想耽誤他的前程,不過出國和結婚並不衝突啊,男人出去打拼是好的,妳當初要是直接說了,媽媽絕對會支持妳的。」

  方雅歌完全傻掉了。

  「說起來也有七年了,哎,現在很少有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了。」方媽滿臉羨慕。

  「媽,不是……」方雅歌越聽越不對了。

  「媽媽知道你們彼此相愛,爲了未來暫時分別,妳怕他擔心所以沒有說出懷孕的事,雖然我對你們先上車後補票的事不太支持,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媽媽也被你們感動了。」方媽笑著輕輕歎了一口氣,拍了拍方雅歌的手,一臉的祝福,「媽媽不會阻攔你們的。」學音樂的人總是格外感性,方媽此刻的表情都可以去演瓊瑤劇了。

  「哼。」方爸垂著嘴角,重重地說:「什麽時候結婚?」

  方雅歌這回是真的跌倒了,方家三兄弟也傻了,完全沒想到爸媽居然會做出這種反應。

  幾個人面面相觑,方雅歌吞了吞口水想著該怎麽向媽媽解釋清楚。

  方媽此刻還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規畫了一下女兒的未來之後又滿臉憂傷地拉住方雅歌,「小歌,我就知道妳不是一個會讓人操心的孩子,當年出了事之後媽媽真的感覺天都塌了,妳爸爸他也是一夜之間多了好多白頭發,現在有時想起妳的事我們還是會睡不著覺,現在好了,孩子的爸爸回來了,妳的事也算定下了,要不然妳爸和我死了都不會瞑目的。」

  方媽這一番話一出,方雅歌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方媽看了看方雅歌的臉色,「小歌,妳爸問得對,什麽時候結婚?」

  方雅歌的唇角抖了抖,求助般看了幾個弟弟一眼,卻換來幾人愛莫能助的眼神。

  方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好像只要方雅歌說出真相她就會死不瞑目似的,而且一想起七年前她懷孕時家裏整個雞飛狗跳,方雅歌就心有余悸,不過她根本不可能和俞允結婚,于是她狠下心來,握緊拳頭,「媽,結婚這件事……」

  方爸開口了,「別告訴我你們不會結婚。」

  方雅歌有些爲難,「爸爸……」

  方爸眼睛瞪向她,「我的孫子已經做了六年零六個月的私生子了。」

  方雅歌退縮了,「這個……」

  方爸嘴角都抖了,「告訴我你們會結婚!」

  方雅歌被他突然加大音量的吼聲嚇了一跳,迅速說:「八月八號。」

  方家三兄弟在一旁看得都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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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10:07
  第五章

  逼上梁山說的就是方雅歌此時此刻的狀況,但沒過幾天方雅歌就明白,就連逼上梁山也不足以描述她的狀況,更合適的形容是「前有惡狼,後有猛虎」這個情景。

  前面是方家二老逼著她結婚,後面是俞允纏著她結婚,方雅歌被搞得頭昏腦脹,完全忽視了這兩方勢力交會在一起會有什麽效果,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而且她終于明白現在的情勢真的是大大的不妙,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範圍。

  兩方勢力的交會源自于俞允那天的登門拜訪。

  方家二老才回來沒幾天,正商量著要找個時間請俞允來家裏吃個飯,當事人就上門了。

  因爲方雅歌和俞允自小一起長大,所以方家二老對俞允也很熟悉,雖然這麽多年沒見,一見面又是因爲這尴尬的關系,所以剛開始有些生疏。

  不過在俞允的努力下氣氛很快就變得融洽,他早就摸清了二老的喜好,一進門先是送給方媽一本已經絕版的樂譜,接著又掏出兩張方爸支持的球隊的球賽門票,二老的心瞬間就被拉攏了一半。

  不過女兒的終身大事還是得慎重些,起碼得表現得慎重,雖然二老心裏已經巴不得讓俞允成爲方正正的父親了。

  下午三點鍾,方爸在客廳看報紙,俞允在廚房幫忙方媽洗菜,兩人閑聊時提到了取名這件事,「我小時候就想改個比較有深度的名字,但我媽就是不要,還是您家三個兒子的名字好,六律之三,光聽就很有深度。」

  方媽一驚,「你還知道六律?」

  俞允點了點頭,「蕤賓、夷則是六陽律,應鍾是六陰律,伯母您是在考我嗎?」

  方媽眼睛都亮了,「真難得,你居然還知道這個,到現在我和孩子的爸都解釋不清呢。」

  俞允露出一個「自己不是因爲網絡才知道這個叫六律的鬼東西」的表情,「我喜歡古書,偶爾也會翻到有關音律的。」他堪比影帝的表情絕對可以以假亂真。

  方媽都合不攏嘴了,「中國曆史博大精深,多看看是有好處的,只是你們這一輩的人都比較膚淺,不太會看這些深奧的東西,你居然還願意看,真是難得,好了好了,洗成這樣就可以了。」

  方媽關上水龍頭,把裝有菠菜的小盆拿過來准備切菜,准備完畢後就只剩下炒菜了。

  方媽擦了擦手,「你出去休息吧,有我就行了。」

  俞允想著也差不多該去巴結嶽父了,于是他離開了廚房。

  這時方爸正在看直播的球賽,俞允湊過去和他一起看,此起彼落的加油聲讓兩人的距離也拉近了不少。

  快開飯的時候方雅歌到了,她是被方媽叫來的,而且以她進門時的表情來判斷,她事先並不知道俞允也在。

  她站在玄關處脫鞋,一面解鞋帶一面問:「媽,這麽急著把我叫來有什麽事?」而且還不許她帶方正正。

  「小歌來了。」方媽的聲音從廚房裏飄出來。

  「嗯。」方雅歌換了鞋子走到客廳,看見某人後瞬間明白老媽爲什麽不讓她帶方正正來了。

  「嗨。」俞允正坐在陽台前的椅子上和方爸喝茶,聽見她的聲音朝她看過來並笑了笑。

  「你來幹什麽?」方雅歌可沒有打招呼的心情。

  「當然是來拜訪伯父、伯母啰,順便嘗嘗伯母的手藝還有伯父的茶……說真的,伯父,您這個日月潭紅茶真的很好喝。」俞允又拿起茶杯呷了一口。

  接著他又有模有樣地用小夾子夾起一個小杯,放到熱水中涮了一下,然後給方爸倒了一杯。

  「你這家夥學起來還有模有樣的。」

  「你們兩個不要喝茶了,快過來吃飯。」方媽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

  方雅歌看著自己的爸媽和俞允相處得一派和諧,徹底無語了,這是什麽情況?

  她站在客廳裏看著他們二落坐,然後把俞允旁邊的位子留給了她。

  方媽對她招了招手,「傻站著幹嘛?過來吃飯了。」

  方雅歌站在原地沒動,「媽。」她擡手指了指俞允,「我們、我們……」她不能再瞞下去了。

  方媽推了推方爸,「你吃高血壓的藥了沒?快去吃,最近你血壓太高了,得注意。」

  方雅歌來不及說出口就被方媽的話打斷,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方媽看過來,「小歌妳要說什麽?」

  方雅歌默默地坐到俞允身邊,「沒什麽。」

  吃飯的時候一家人其樂融融,除了方雅歌,看著俞允和自己父母談笑風生的樣子,她完全無法理解。

  父母才回來兩天,她都還沒來得及和他們見幾次面,俞允怎麽就和他們打成一片了?方雅歌突然産生了一種危機感。

  晚飯過後這種危機感終于獲得了證實,因爲方爸、方媽終于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

  先開口的依然是方媽,她和顔悅色地看著俞允,「聽說你現在是醫生?」

  俞允點頭,「小兒科醫生。」

  方爸撇著嘴角,「留學回來的?」

  俞允又點了點頭,笑容謙虛,「芝加哥大學醫學院。」

  方媽滿眼都是笑,「那可是個不錯的大學,你如今也算是學成歸國,有什麽打算?」

  俞允搓了搓手,看了方雅歌一眼,「我打算……先結婚。」

  話音剛落就聽見方雅歌詫異的聲音高了八度,「什麽!」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聽他這麽說,但她沒想到他居然敢在她父母面前直接提起。

  方爸、方媽也都愣了愣,但他們的反應卻和方雅歌完全不同。

  方爸還是撇著嘴角,點了點頭,「算你有擔當。」

  方媽愣了一下之後笑容變得比剛才更大,「不錯、不錯,先成家後立業嘛。」

  什麽不錯、什麽擔當、什麽先成家後立業,搞什麽啊!

  方雅歌身子一僵,作勢就要站起來,但在她有所行動之前方爸就一掌按住她的肩膀,他用力地把她按回沙發上,但眼睛卻還是看著俞允,「雖然你們已經有孩子了,但娶我的女兒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方雅歌幾乎就要熱淚盈眶了,好樣的,老爸!

  方爸向下撇著嘴角,擡起下巴,「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方雅歌嘴角一跳,這怎麽感覺像是在開價?

  俞允倒是很會看人眼色,二話不說立刻就跑去玄關處拿出自己的包包,從裏面取出了一個放文件的牛皮紙袋,他像日本人一樣端正地在茶幾前的地毯上屈膝正坐,然後把牛皮紙袋放到茶幾上,一本正經地推到方家二老的眼前,「伯父、伯母,我已經在彩虹小區買了一間公寓,而這個牛皮紙袋裏有我名下所有財産的資料以及我過去的簡曆。」

  方家二老對視一眼,「這……」

  俞允認真地說:「希望你們可以看到我的誠意。」

  所有人都呆住了,有兩個是高興得呆住的,有一個是驚嚇得呆住的。

  俞允緊張地跪著,不過他知道……他離成功不遠了。

  都說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但俞允遇到的狀況比較特別,因爲他可以將兩個家庭的問題解決,卻解決不了他要娶的那個人。

  那晚在方家表達了自己的誠意之後,方雅歌當下並沒有說什麽,還十分給面子地和他一起離開,作出兩人同行回家的樣子。

  從方家到地下停車場這一路上方雅歌也很平靜,但當他們到了地下停車場,俞允的那輛剛嘀嘀了兩聲,余音還沒有散去的時候方雅歌就開口了,雖然極力壓制但隱約能聽出其中的錯愕和怒氣,「你怎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跑去我家發神經?」

  俞允一手剛打開車門,動作一頓,擡眼看著她無辜地說:「我沒有發神經啊。」

  方雅歌咬牙,「那你在做什麽?那種話是隨便說的嗎?結婚,你有問過我嗎?」

  俞允還是一臉的無辜,「問過了啊。」

  方雅歌被他的話一哽,又說:「但是我沒有同意。」

  俞允順手關上車門,無辜中又顯出一絲疑惑,「妳不是和他們說八月結婚嗎?」

  方雅歌嘴角抽了抽,肯定又是方銳賓那個大嘴巴,她搖搖頭,「那是緩兵之計,你懂不懂?」

  俞允眨眨眼,「妳怎麽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方雅歌剛才抛出的問題這下又回到自己身上了,她頓了頓,「因爲我很快就會坦白的。」意識到自己的氣勢不自覺地削弱了,方雅歌立刻又梗著脖子道:「這件事不用你知道,等我和他們說清楚一切就會解決了,但你今天的所作所爲完全把問題複雜化了,你把事情搞得像真的一樣,我要怎麽和他們解釋?」

  「我還以爲這件事本來就是真的。」

  方雅歌發誓,她在俞允的臉上看到了像小狗一樣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以爲妳同意我的提議了。」俞允憂傷地皺了皺眉。

  「我之前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總之我不會爲了替正正找個爸爸就隨便和人結婚,今天的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算了,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不過方雅歌也知道這是之前她亂說話讓他有了他們要結婚的錯覺,所以她威脅完還是說了幾句好話,「那天我一時衝動說出八月要結婚是我的問題,希望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困擾?俞允可是巴不得這樣,所以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因爲他還打算制造更多的「下次」並且不以此爲困擾。

  俞允低下頭,手指摩挲了一下車頂,他停頓了幾秒,緩緩彎腰將額頭抵在手背上。

  方雅歌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開口,「你怎麽了?」她輕拍了幾下他寬闊的肩卻沒得到什麽反應,她有些不安,湊得更近了點,「怎麽回事?」也沒有人流血啊。

  俞允搖頭不語,緊緊地閉著眼。

  方雅歌下意識扶住他,「你哪裏不舒服?」

  俞允艱難地吞了幾下口水,晃了晃手,「麻煩妳……扶我到車上吧。」

  方雅歌點頭,伸手穿過他腋下打開了車門,將他扶進車子裏,接著彎腰查看了一下他的臉色,帶著幾分擔憂和狐疑。

  俞允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他虛弱地說:「前幾天有一間學校的餐廳出了問題,學生集體食物中毒,我連續值了好幾天的夜班所以現在有點暈,不好意思,妳能幫我開一下車嗎?我眼睛有點不舒服。」

  方雅歌點頭,「好吧。」

  俞允歪過頭閉上了眼,又唬住她了,他在心裏默默地比了個V字的勝利手勢。

  回去的路上俞允一直在裝睡,到公寓的時候方雅歌已經忘了剛才的話題,因爲很顯然俞允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高高瘦瘦的少年了,把他拖到公寓花了方雅歌好大的力氣,累得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進行到一半的對話。

  好不容易將俞允送回公寓,沒想到他腦袋才碰到枕頭就又開始喊痛。

  方雅歌擰了眉,「又怎麽了?」

  「胃、胃痛。」俞允一臉的隱忍。

  「怎麽會突然胃痛?」方雅歌這次不太相信。

  「這幾天都沒怎麽吃飯,剛才和伯父喝了點酒,回來時又有些暈車,所以……」

  「家裏有藥嗎?」方雅歌問,她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他還有暈車的毛病?

  「剛好吃完。」俞允胡謅道,說完之後還捂住了胃,作出痛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我家可能還有……」方雅歌想了想。

  「不、不用麻煩了,老毛病。」俞允無力地擺了擺手,輕聲說:「妳先回去吧,今天謝謝了。」

  「你這個樣子……」不管是真的還假的,把他這樣丟在家裏也不太好。

  「沒關系,我待會喝一些熱水就好了。」俞允搖頭,露出讓他自生自滅的表情。

  「要不然我去煮點熱粥給你暖暖胃吧。」方雅歌歎氣。

  「怎麽好意思呢?」俞允搖頭,又在方雅歌開口之前說:「好吧,那謝謝妳了。」

  方雅歌把堅持留下的話憋回去,又說:「我先去給阿則打個電話,叫他把正正送到我爸媽那裏去。」因爲今天爸媽特意囑咐,所以她拜托方夷則照顧方正正,方雅歌將肩上的包包取下來放到一邊,掏出手機就走了出去。

  她前腳才出門,俞允立刻就坐了起來。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臥室門邊探頭,看到方雅歌拿著手機走進書房後,便一溜煙地跑到水龍頭前接了一點水在手心,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回來。

  回到房間後,他將手心的水拍在額頭上接著躺回床上,搞得好像因爲胃痛痛得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一樣,方雅歌打完電話回來看見這樣的他,再次信了他的謊言。

  方雅歌走到廚房煮粥,半個小時後便回來了。

  俞允喝了大半碗的粥便覺得好多了,他當然覺得好多了,因爲他根本就沒不好過,這碗粥頂多只能算是他的宵夜。

  看俞允吃了粥後方雅歌又將碗拿到廚房洗幹淨,再回來的時候俞允已經睡著了,她拉起被子替他蓋上,剛准備離開的時候手腕就倏地被抓住了,嚇得方雅歌雙手一顫,急忙擡眼時看見俞允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輕聲說:「妳……留下來陪我吧。」

  方雅歌頓時覺得心跳漏跳了一拍,他這副樣子突然讓她想起了七年前那個高挑、瘦弱、毫無存在感的少年,那個總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後,努力地用他那點微不足道的渺小力量來保護自己的少年,雖然那時候其實大多是方雅歌在保護他。

  方雅歌回憶當年,頓時有種母愛在心中洶湧,有時方正正生病的時候他也會這樣拉著自己的手。

  而另一邊的俞允卻在剛伸出手之後就後悔了,真是的,想來想去怎麽選了這麽一個老套狗血的方式啊?

  方雅歌沿著床邊坐下來,歎氣道:「等你睡了我再走。」

  俞允一愣,在心底歡呼了一聲,雖然老套狗血但很有用嘛。

  于是方雅歌就這樣被俞允拉了將近一個小時,拉著拉著自己就睡著了。

  夜已過半,不知不覺歪倒在床邊的方雅歌鑽進了俞允的被窩,她挪了個舒服的姿勢,整個人都蜷在他的懷裏。

  俞允單手摟著這個熟睡的小女人,另一只手忍不住打了個響指,心裏高興得真恨不得唱歌來聽聽,偶像劇真不是白演的,老套劇情果然有效啊!

  方雅歌有些不舒服地嘤咛了一聲,讓俞允腦袋裏的小劇場立刻中止。

  他低頭凝視著方雅歌的睡容,心頭的喜悅一點點化爲了動情,于是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小臉上摩挲,最終輕輕地落下一吻。

  方雅歌蹙了蹙眉,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俞允看著她柔聲說:「和我結婚吧,從小我就愛妳。」說完他又啄了啄她的唇,而方雅歌顯然是在半夢半醒間,呓語了幾句之後又閉上眼睡了。

  俞允笑著歎了一口氣。

  那個吻、那句話都被方雅歌歸入夢境,而那晚發生的事也被她列爲最想忘記的事之一。

  翌日清晨方雅歌先醒了過來,和七年前一樣,她迅速地逃離了現場。

  她記得是自己先睡著的,也記得自己鑽進了人家的被窩,所以她連質問俞允的權利都沒有,而且這也算是趁病人之危吧,幸運的是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學校要她出差研習的命令,爲期一周,雖然不長但能躲過一天是一天。

  而另一邊,自以爲成功了一半的俞允其實已經完全成功了。

  在他拿出名下所有資産的證明文件那一瞬間他就成功了,並不是說方家二老看上了他的經濟條件,而是俞允確實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女婿人選。

  首先他們一直以來看他長大,對他的家庭有充分的了解;其次他經濟狀況穩定,可以帶給女兒和外孫穩定的生活;而最後也最重要的是,他就是方正正的親爸,這免去了他們最大的後顧之憂,所以無論怎麽看、怎麽想,俞允都合適得不能再合適了,更何況他還那麽討喜。

  于是他們認定了俞允這個女婿,並且很快就開始討論結婚的時程,在俞允的精心策畫下,成功離他越來越接近,他心裏明白這一切都要歸功于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寶貝兒子方正正。

  有他這個催化劑在,一切才會進行得超乎想象地順利,因爲方家二老和方雅歌的心防都要靠他才能突破,不過這個催化劑本身卻是最難搞定的。

  方正正雖然小小年紀卻毒舌又難纏,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

  初爲人父的俞允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兒子相處,而方正正似乎也對他沒什麽好感,一點也沒有找到爸爸的喜悅,一般電視劇裏的橋段不都是沒有爸的孩子自小就被人家欺負,找到生父之後就歡呼雀躍,只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找到爸爸了嗎?怎麽方正正完全不是這樣,他還是固執地把俞允當成大白臉叔叔。

  而俞允也一樣,都說血濃于水、父子連心,他怎麽覺得這個小鬼頭難搞得很呢?嘗試了幾次之後,兩人的關系陷入了膠著。

  這幾天正巧遇上方雅歌去研習,方正正自然交給方家二老照顧,俞允得知這件事後找上方家二老主動要求照顧方正正,他們自然巴不得讓這對父子好好培養培養感情,于是欣然應允。

  第一天送方正正上學,車子停在校門口之後俞允走下車,替方正正開了門之後又打開後車門幫他把書包和便當拿下來。

  方正正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伸直了兩只小手臂,俞允將書包挂在他身上又把便當遞過去,「牛奶要趁熱喝。」說完想了想,揚起了一個貌似慈愛的微笑,「今天也要用功讀書哦。」

  方正正垂著眼皮,「一年級沒功可用好嗎?」

  俞允無言了,在心中默念了幾次冷靜之後,他摸了摸方正正的頭,「和爹地說掰掰。」

  方正正還是垂著眼皮,「爸爸就爸爸,說什麽爹地,我們還沒有學英文。」

  俞允唇角抽了抽,「好吧,和爸爸說掰掰。」

  方正正表情傲慢轉過身,「我沒有爸爸。」

  俞允再次無言了,你贏了,小鬼頭!

  方正正沒走幾步就停下來,對著一個年輕女人鞠了個躬,字正腔圓地大聲說:「老師早。」站在他對面的女人點了點頭,擡眼打量了一下俞允,雙眼發亮,「您是正正的……」

  俞允愣了一下,然後露出個標准笑容來,「妳好,我是正正的父親。」

  那女人笑容有點僵,似乎有些失望,「我是正正的班導郭美娜,之前我都沒見過您呢,也沒有聽正正提起過。」她明明記得方正正出身單親家庭,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帥哥老爸?

  方正正搶話道:「他不是我爸爸!」

  郭美娜看了方正正一眼,又看了俞允一眼,「這……」難道他是做人口販賣的嗎?

  俞允的笑容裏絲毫不見尴尬,「我是他血緣上的父親,不是法律上的。」

  方正正噘著個小嘴哼了一聲。

  郭美娜轉了轉眼珠,「這樣子啊。」看來是夫妻離婚了,希望的火苗又竄了出來,但她也知道身爲女人得矜持,于是她並沒有再多說什麽,和俞允道別之後就牽著方正正進了學校。

  俞允並未多想,轉身上車直接開到醫院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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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10:28
  第六章

  工作之余俞允又去探望了方爸,下午又發了幾則簡訊給方雅歌。

  下午雖然將工作預先作了安排,但他還是晚了幾分鍾,趕到學校的時候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俞允在教師辦公室找到了方正正,氣喘籲籲地道了歉,「對不起啊正正,爹地遲到了。」他摸了摸方正正的小腦袋,接著擡頭抱歉地對著郭美娜笑了笑,「不好意思,郭老師。」

  郭美娜連忙擺手,「不會不會。」

  辦公室裏除了方正正還有一個小女生,她看了看俞允然後湊到方正正耳邊說:「這是你爹地?好帥哦。」

  「他不……」方正正張了張小嘴。

  「我以後可以常去你家玩嗎?」小女孩眨了一下她的大眼睛。

  方正正看著旁邊紮了兩個小辮子、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咧嘴一笑,「好啊。」

  在兩個小鬼湊在一起嘀咕的時候,兩個大人也在交談著。

  郭美娜佯裝不好意思地拜托俞允讓她搭便車,「我不小心把包包鎖進置物櫃裏了,但是置物櫃的鑰匙在包包裏,所以現在我連搭出租車的錢都沒有。」郭美娜像個小女孩一樣眨了眨眼,釋放出自己所有的電力。

  只可惜俞允是個絕緣體,在他眼裏世上只有方雅歌一個女人,于是他很不解風情地掏出了口袋裏的皮夾,拿出一張千元大鈔給郭美娜,「不用急著還我。」

  郭美娜望著那張鈔票臉色發青,俞允沒有發覺,還對著郭美娜笑道:「都是小事,郭老師不用放在心上,今天麻煩妳照顧正正了。」說著他低頭摸了摸正和小女孩說話的方正正,「乖,和老師說掰掰。」

  方正正依依不舍地和小女孩分開,又對著郭美娜鞠了個躬,字正腔圓道:「老師再見。」

  「掰掰,方正正。」另外那個小女生也站起來對著方正正擺了擺小手。

  當俞允牽起方正正的手准備離開的時候,小女孩又軟軟地喊道:「叔叔再見。」接著甜甜一笑。

  俞允一愣,點頭笑了笑。

  離開辦公室之後他帶方正正吃了一頓大餐,算是對今天傍晚遲到的補償。

  回去的路上俞允又問了方正正今天班上發生了哪些事,雖然他聽不太懂,但用心交流是搞好關系的先決條件,只是方正正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沒有吐槽他,這讓俞允覺得很奇怪。

  俞允看了他一眼,拐進麥當勞的得來速車道,買了一份聖代給他後才驅車回家。

  他們回到了方雅歌的公寓。

  方正正需要人照顧,但他又不願意去俞允家,所以俞允只好移駕到方雅歌的公寓。

  回到家之後,方正正坐在茶幾邊的地毯上吃聖代,俞允則回家拿了一些生活必需品過來,回來之後他提著方正正的小書包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了一下子,轉到動物星球頻道的時候手一抖,迅速地把電視關了。

  俞允定了定神將遙控器丟到一邊,剛准備俯身和方正正說幾句話,手機就響了起來。

  俞允接通,說了幾句後就捂著手機小聲問:「是你們班導,她怎麽會有我的電話?」

  「今天有問過,你不是把號碼寫在我的小本子上了嗎?我給她看了。」

  「嗯。」俞允點頭,接著繼續講電話。

  幾分鍾後挂斷,他說:「後天你們有家長會。」

  「媽媽大概趕不回來了。」方正正舔了舔塑料勺子。

  俞允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去的。」

  「這是家長會。」方正正一本正經的說。

  「我是你血緣上的父親。」俞允擰了擰眉。

  「一般媽媽不在都是大舅去家長會的。」

  「但是你們導師打電話給我。」俞允晃了晃手機,然後摸摸方正正的頭。

  「切。」方正正撇了撇嘴,然後繼續舔勺子,老師怎麽會喜歡這種大白臉叔叔?

  俞允剛想再說些什麽,客廳裏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接聽後又立刻將話筒遞過去,「正正,找你的,她說她叫雷影珊。」

  方正正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小腦袋倏地仰起來,迅速地扔了塑料勺子一路小跑過來,然後小跳一下奪下俞允手中的話筒,熱情洋溢地「餵」了一聲。

  俞允當下覺得這家夥不是方正正……

  小鬼方正正喜歡雷影珊,這是俞允獲得的最新消息。

  而雷影珊喜歡俞允,所以俞允終于有了收買方正正的機會。

  得知這件事的第二天,也就是距離方雅歌研習回來還有三天的時候,俞允邀請雷影珊來家裏玩,他買了不少小孩喜歡的零食,還臨時請了個煮飯阿姨爲兩個小鬼做了豐盛的午餐和晚餐。

  雷影珊玩得很開心,方正正也很開心,在雷影珊面前方正正笑得天真無邪,就像一朵小菊花。

  雷影珊似乎很聽俞允的話,俞允耍小聰明地抓住了這個機會,以雷影珊作爲引誘方正正的利器,以委婉的方式告訴方正正,如果方正正可以幫他說服方雅歌和他結婚,那他就會幫方正正搞定雷影珊。

  不過這個建議一提出就換來了方正正的嚴詞拒絕,「大白臉叔叔,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會因爲珊珊就出賣我媽媽嗎?我雖然人小但絕不會做這種事的。」臭罵了俞允一頓之後,方正正翹起小屁股坐到沙發上,繃著小臉雙手抱胸還瞥了他一眼。

  俞允不死心地說:「我當然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不過這只是假結婚而已,不作結婚登記,既可以安撫你外公、外婆,還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如果你們之後覺得我不夠好,那就將這個假婚姻作廢,雅歌也沒什麽損失不是嗎?」他抿了抿唇,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爲一個小鬼浪費這麽多口水,而且這小鬼還是自己的兒子。

  「而且你媽媽一個女人持家不容易,我可以幫她。」俞允補充。

  方正正雖然人小鬼大,但腦子轉得還是不如俞允快,他想了想覺得俞允說的沒有什麽不妥,如果在不傷害老媽的前提下……

  方正正放下抱胸的小手,瞄了俞允一眼,「你剛剛說珊珊的事……」

  俞允在心底默默比了個V字的勝利手勢,成了!

  第二天方正正就在俞允的慫恿下打電話給方雅歌,說這幾天都是俞允在照顧自己,還表達了一下自己對大白臉叔叔逐漸萌生的好感與崇拜,並且委婉地向媽媽傳達自己可以接受這個爸爸的態度。

  方雅歌在那邊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又接到爸媽的消息,說婚紗攝影公司已經聯系好了,還說原本因爲准備得太倉促已經訂不到今年的喜宴場地,但俞允神通廣大,靠關系找到了一家五星級酒店,方雅歌頓時覺得心頭一顫。

  現在連方正正都被俞允收買了,以現在的狀況看來她根本沒機會和爸媽說出實情。

  眼看現在婚紗攝影和喜宴場地都准備好了,她似乎也不得不嫁了。

  雖然她並不排斥俞允,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也有了他的孩子方正正,後來因爲正正的存在她沒有再談過戀愛,所以俞允也是她唯一的男人,只是方雅歌心裏還是有個疙瘩,她還是很介意當年俞允一聲不吭就離開的事,畢竟婚姻光靠這樣是沒有辦法維持的,如果沒有愛情,婚姻只是墳墓,但她又不能否認,和俞允結婚對爸媽、對正正都是最好的選擇。

  方雅歌抓著手機,聽著方媽說著結婚的種種事宜,突然覺得不管怎麽說也要試一試,或許爸媽會理解她,會再給她一段時間,即便要結婚也要讓她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備。

  于是她腦袋一熱,對著另一端的方媽說:「媽,其實一直以來我都騙了你們,我和俞允根本沒有打算結婚,我和他……當初也沒有戀愛過。」

  手機另一端的沈默給了方雅歌一絲希望。

  說實話應該還是很有用的吧,他們畢竟是她的父母,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一個不愛的人然後痛苦一生吧。

  不過很明顯她打錯了算盤,手機另一端似乎開了擴音,方爸雷霆般爆怒的吼聲震得方雅歌渾身一震,嚇得差點把手裏的手機扔了,接下來便是方爸炮轟般的咆哮和方媽哭哭啼啼的聲音,吵得方雅歌耳膜發痛。

  「妳、妳這個不肖女……」

  「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麽了?」

  「爸!」這邊的方雅歌嚇得站了起來。

  在方爸被救護車送往醫院的時候,俞允剛開完家長會。

  因爲家長會選在放學後進行,孩子們都在教室裏面自習,而家長們則在另一間教室開會。

  家長會結束後,俞允走到旁邊的教室後門往裏看了一眼,方正正和雷影珊坐在一起,兩人正在說悄悄話,他看了看時間覺得還早,便想著讓他們兩個多玩一會兒也好。

  這時候有人在後面輕輕地叫了一聲,「俞先生。」俞允聞聲回頭,看見一臉笑意的班導郭美娜。

  「郭老師。」俞允點頭示意,「還有事?」

  「一直想找個機會把錢還給你。」郭美娜笑盈盈地拿出錢來,「上次麻煩你了。」

  「嗯,不會。」俞允也不客氣地把錢接過來收了起來。

  郭美娜尴尬地收回手,她維持著臉上的笑容,「那天俞先生幫了我這麽大的忙,如果俞先生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頓飯吧。」

  雖然這個男人有點不解風情,但帥哥嘛,酷酷的才有吸引力,雖然他這次不客氣地收了錢,但這也證明他沒有什麽心機、率真正直,于是郭美娜越來越覺得這個又帥又酷又正直的男人真的是棒極了。

  俞允正要開口拒絕,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

  打電話的是方夷則,聽到方爸心髒病發住院的消息後他立刻緊張起來,「我這就去!」

  和方夷則說了幾句話之後他挂了電話,看了郭美娜一眼,「不好意思,郭老師,正正的外公急病住院,我得先走了。」俞允也不等郭美娜回應,推開教室的門就闖進去,大步走過去拉起了方正正,「外公病了,我們得趕快回去,珊珊,妳之後有空再來我們家裏玩。」

  然後這父子倆就急匆匆地走了,只剩下郭美娜和雷影珊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呆在原地。

  郭美娜愣了一會兒忍不住歪了歪頭,她一臉花癡,離婚了還對嶽父這麽好,真是好男人!

  方媽和方家三兄弟將方爸送到醫院後,方爸直接被送進了急診室。

  因爲送得及時,方爸很快就脫離了險境而轉入普通病房,醫生說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

  俞允趕到後又請來幾個和自己熟識的心髒內科專家看了看方爸的病情,確認沒事之後這一家人才放心下來。

  幾個小時後,在外縣市研習的方雅歌也趕了過去,只不過一進病房就被方爸轟了出去。

  她穿了件針織開襟外套和白色T恤,水洗牛仔褲配帆布鞋,打扮得很隨意,顯然是匆匆趕來的。

  「我爸他怎麽樣?」方雅歌抓著俞允的手臂問。

  「罵妳罵得這麽大聲,應該是沒問題了。」俞允安撫地笑了笑。

  「你還開玩笑!」方雅歌捶了他一拳。

  「應該說是妳開了個大玩笑才對。」俞允捉住她的小拳頭,「妳告訴伯父、伯母實情了?」

  「嗯。」方雅歌的氣勢弱了下去,蹙眉說:「他們把婚紗攝影、喜宴場地都准備好了,我不說不行。」

  「怎麽不行?妳可以直接拒絕我,因爲我年輕,心髒禁得起打擊,但伯父、伯母不一樣,他們年紀大了又很在意這件事,妳這麽直接說出來,他們肯定受不了。」他緩慢又認真地說著,就像個諄諄教導的老師。

  方雅歌說:「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俞允認真地提議,「那不如就結婚好了。」

  方雅歌擰眉,「還來?」

  俞允聳肩,「我又沒說是真的,爲了穩定伯父的情緒,假結婚怎麽樣?」

  方雅歌沈默了,狐疑地看著他。

  俞允一臉坦蕩蕩,「結婚登記是要兩個人一起的,我強迫不了妳。」

  方雅歌又說:「如果說結婚,我爸媽肯定要看結婚證明書的。」

  俞允悠悠地說:「我倒是認識一個人,做個假的結婚證明書什麽的不成問題。」

  方雅歌擰眉,「僞造文書犯法。」

  俞允聳肩,「只是給妳爸媽看而已,誰會來查?」

  方雅歌別開目光,覺得俞允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只不過是拖延戰術而已,又不是真的去結婚,等老爸的病情穩定了,自己再拉上俞允一起好好解釋解釋,然後再讓方正正適時地賣個萌,事情應該就可以解決了。

  在方雅歌思忖的時候,俞允又開口說:「我知道妳不會和我結婚,但我還是願意配合妳,爲了讓伯父早日康複。」

  方雅歌動搖了,「那你不就很吃虧?」

  俞允笑了笑,「能幫到妳就好了,就算不結婚我們也是老朋友了。」

  方雅歌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沈默了一下子之後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我明明跟他們說實話了,爲什麽我爸沒把你轟出來?」

  經過俞允解釋她才知道,這家夥用了一個很簡單的謊言就把方家二老給哄住了,方爸、方媽相信那天方雅歌會說那些話是因爲她和俞允吵架了,現在他們和好如初,所以婚禮還是照常舉行。

  看著方雅歌恍然大悟的表情,俞允明白這件事算是他計謀得逞了。

  當方雅歌和俞允十分正式地將結婚證明書攤在方家二老面前時,方爸的病徹底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讓方雅歌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之前她明明還是個單親媽媽,有一個毒舌的兒子、三個混吃混喝的弟弟還有幾個討人厭的追求者,但她竟然要結婚了,對象還是她七年沒見的青梅竹馬、一夜情對象兼孩子的親生老爸。

  現在她已經不敢再和爸媽說不結婚這種話了,于是在方家二老一步步威逼之下,她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方雅歌將在八月八號結婚,誰會挑在俗氣又熱得要死的父親節結婚?答案就是,騙子。

  這個日子唯一的優點就是學校在這時候已經放暑假了,方雅歌也有時間來籌備這場對她來說倉促又可笑的婚禮,即使她十分不情願,但當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時候,她也不自覺地被這樣的氣氛感染,跟著沒頭沒腦地忙了起來。

  選完了典禮場地就選捧花設計,選完了桌巾顔色就選桌上要擺玫瑰還是百合,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拍攝婚紗照這個行程讓她清醒了不少。

  女人對美麗的婚紗都沒有什麽抵抗力,方雅歌也不例外。

  當她站在遮簾後看著鏡子裏映出的自己,忍不住怔住了。

  鏡中的女人穿著複古淑女款式的婚紗,圓領削肩的正面看似優雅保守,背面的交叉肩帶卻又大膽性感,裙尾以層叠式蕾絲漸層展開,裙襬上的銀色水晶裝飾組成了優雅的圓弧曲線,讓修長的魚尾更添婀娜,方雅歌將雙手攏在身前,因爲這件婚紗的美麗而失神。

  不知何時她身後的簾幕被緩緩拉開,聽到聲響的方雅歌轉過身來,目光不經意地和俞允相觸。

  俞允也覺得這件婚紗很美,但此時他只能看見方雅歌並且爲她的美而窒息。

  婚禮舉行的時候,到場的客人也與俞允有著同樣的想法。

  方雅歌戴著蓬松的頭紗,因爲妝容而更顯精致的面容在頭紗的掩蓋下顯得隱約而模糊,曼妙的身材被婚紗襯托得淋漓盡致,背面的交叉肩帶下是她優美的背部線條,她的背很美,走過紅毯的時候竟比布料下渾圓的酥胸更吸引他人的目光。

  方雅歌攙扶著父親走過紅毯,握著捧花的手在微微顫抖。

  因爲准備得很倉促,他們只請了家裏的人,而方雅歌爲了將這場假結婚的影響力降到最小,也費盡了心思不讓朋友們知道她結婚的消息,爲什麽現在會有這麽多人啊?

  走到紅毯盡頭,方爸將方雅歌的手交到俞允的手裏,俞允順勢捉住她的小手挂在自己的臂彎上。

  方雅歌不情不願地挽著俞允,她壓低了聲音咬牙問:「哪裏找來這麽多人?不是說好只請親戚的嗎?」俞允當然不會告訴她這都是自己請來的臨時演員,他面對她淡笑不語,此時對面的神父開口了,方雅歌沒有再問。

  接下來就是老套的誓詞、老套的步驟,但當俞允把那枚心形粉色鑽石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時候,她還是心弦一顫。

  沒有女人不愛鑽戒,就像沒有女人不愛婚紗一樣,方雅歌甚至懷疑大多數女人就是被鑽石迷惑了才會說出Yes的,因爲她就是在這短暫的失神中迷迷糊糊地順著神父的話說了Yes.

  就這樣她結婚了,爲了給方正正找一個爸爸,她就這麽輕而易舉把自己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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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10:47
  第七章

  晚上回到俞允的公寓時,方雅歌看著自己手上的鑽戒突然有些悲從中來,雖然這個婚結得很莫名其妙,但這枚鑽戒真是美到爆啊。

  但既然是假結婚,戒指之後的歸屬問題還是得說清楚,「這枚戒指我以後會還你的。」

  俞允剛剛洗完澡,一只手正用幹毛巾擦頭發,另一只手則從某個機器中拿出溫好的水,接著將水杯裏的水喝光,然後他才不疾不徐地回答方雅歌的問題,「妳留著吧,還給我也沒有什麽用。」他把玻璃杯放回去,又把手伸向了旁邊那杯剛打好的菠菜汁。

  方雅歌別開目光,「等你真的結婚的時候再用,新娘子肯定會喜歡這枚鑽戒。」

  俞允摸了摸水杯,「妳喜歡嗎?」

  方雅歌腦袋一熱,想也沒想就說:「喜歡啊。」說完舌頭立刻打結又有些後悔。

  俞允笑起來:「那就行。」

  方雅歌擰眉,「我是說你未來的新娘會喜歡,總之等這場假結婚結束我就還你。」

  俞允拿起菠菜汁喝了一口,舔去唇邊的汁漬,「我這輩子只想娶妳一個,這枚鑽戒就是爲妳准備的,不會再給第二個人了。」說完他將杯中的菠菜汁一飲而盡,拿著空杯和半濕的毛巾走了出去,只留下房間裏的方雅歌一個人坐著發呆。

  他剛剛說什麽,她沒聽錯吧?看俞允那稀松平常的樣子,方雅歌又覺得他可能是在開玩笑,但就算是開玩笑,他的話還是讓方雅歌心頭蕩漾。

  她垂首看了無名指的鑽戒一眼,心跳的感覺久久都沒有散去。

  俞允再回來時一手拿了瓶紅酒,一手夾了兩支高腳杯。

  方雅歌清了清嗓子覺得有點尴尬,怕他又開剛才那種惡心的玩笑,于是隨便扯了個話題,「你晚上爲什麽要喝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剛剛那個綠綠的是什麽,蔬菜汁嗎?」她覺得自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他將紅酒和杯子放到落地窗前的小桌上,「菠菜,營養價值高,顔色也好看。」

  方雅歌輕輕的「哦」了一聲,顯然心思還在他離開房間前說的話上。

  俞允擺好了酒杯說:「今天很累了,去泡澡放松一下,我新買的按摩浴缸很不錯。」

  方雅歌迅速回神,眼睛微微一亮,「按摩浴缸?」

  俞允點頭,「我試過幾次,對消除疲勞很有幫助。」

  方雅歌覺得在泡澡前有個問題更重要,「我今晚住哪?」

  俞允有些爲難地說:「我覺得妳還是睡在臥室比較好,伯父、伯母說不定會隨時來家裏突襲檢查,我們分房睡難免會有漏洞,不過妳放心,妳睡床、我睡地板,我知道妳會認床,不過這段時間只能委屈妳了。」

  他擡眼看了看衣櫃,「枕頭、被子妳不用擔心,洗過澡之後就會准備好了。」他這麽一番話把自己說得很無辜也很無私,是以一個被莫名其妙拉下水的假新郎身分,幫助方雅歌演出這場莫名其妙的戲碼,他爲了這件事殚精竭慮,最終甚至還貢獻出自己的公寓。

  方雅歌果然又相信他了。

  十幾分鍾後,按摩浴缸令她對俞允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層。

  方雅歌舒服地歎了口氣,側頭看到了浴缸旁邊小桌上還擺著花瓶、飲料和一個遙控器。

  她拿起飲料喝了一口,然後拿起遙控器研究了一下,接著對著一個按鈕一按,浴室裏立刻奏起了溫柔的輕音樂,方雅歌幾乎要幸福得哭出來了。

  泡完這個銷魂噬骨的澡之後,方雅歌什麽都忘了。

  她臉上帶笑地回到了臥室,看到床上的床具已經換成新的,床下面還多了一套鋪在地上的床組,而俞允還是坐在小桌前喝紅酒、看書。

  聽見開門聲後俞允看過來,點頭示意,「困了就先睡吧,我想再看一下下。」看到方雅歌站在原地不動之後,俞允笑了笑,「如果妳也不困就一起喝?」

  泡過澡以後喝上一杯紅酒是最好的選擇了,于是方雅歌向他走了過去,俞允將她眼前的高腳杯斟滿紅酒。

  俞允臥室裏的落地窗窗簾沒拉,台北的夜景盡收眼底,方雅歌透過落地窗朝下看,目光遊離又陶醉,片刻後她收回目光,看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

  她頭發濡濕,有幾縷濕潤的發絲黏在她線條優美的脖頸上,或許是喝了幾杯紅酒的緣故,她的臉頰绯紅,多了一抹風情,她覺得自己似乎要醉了,胸口是滿滿的悸動,幾乎要溢了出來。

  方雅歌一直以來都是個好女兒、好姊姊、好學生,現在又是個好媽媽、好老師,但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骨子裏的那點叛逆、那點傻氣、那點浪漫都被現實消磨殆盡。

  而這場婚姻似乎是她所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一件事了,在酒精和氣氛的感染下,方雅歌突然有種想要釋放些什麽的衝動,這種衝動與七年前那晚很像,這是個不祥的預兆。

  方雅歌沒有什麽酒量,她自己不清楚,但俞允很清楚,七年前那次之後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根本不能喝酒,他輕晃著手中的酒杯,察覺到方雅歌明顯的醉意也看到她眼中的點點晶瑩。

  俞允端著酒杯站起身,緩步走到方雅歌的身邊,他用另一只手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遞給了她,語調溫柔,「怎麽哭了?」走近她身邊看到她的眼淚之後,愧疚感竟油然而生。

  方雅歌推開他的手,「你這邊的夜景真不錯。」

  俞允順著她岔開話題,「當初我也是看中了這個,關上燈效果更好。」說著他就關上了臥室的燈然後再按下旁邊的開關,落地窗上竟亮起了一排小燈,映襯得窗外的夜景更加迷人。

  方雅歌微微一愣,而後目光更加沈醉起來。

  俞允重新端起自己的紅酒站到她身後,靜默地和她一起俯視著窗外的夜景,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方雅歌端著酒杯,輕輕地貼了貼臉頰。

  俞允湊得離她更近了一點,他緩緩俯身下來突然說了一句:「妳的脖子上有一根頭發。」說著他伸手做了個捏的動作,將頭湊到了她耳邊好像聽見她問話了似的。

  「什麽?」實際上一句話也沒說的方雅歌疑惑地扭過頭來,兩個人近在咫尺,鼻子幾乎相碰,目光碰撞之間方雅歌有些怔住了,她並沒有躲開,「什……」

  俞允迅速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方雅歌一驚,眼睛睜得大大的,輕輕地抽了口氣。

  俞允看著她,目光在她水潤的唇上停留了一會兒,而後又挪到她的眸子上。

  方雅歌滿眼迷茫、唇瓣微張,像是在邀請他吻她一般。

  俞允見她沒有反對便又側首吻了上去,他阖上了眼所以沒有看到方雅歌正迷茫地看著他,然後她也漸漸地阖上了眼睛,睫毛狹長而微卷。

  兩人越吻越深,俞允伸出拿著酒杯的手將她的酒杯也拿了過來,然後放到她身旁的小桌上,接著他一手按在方雅歌的腰上、一手從她的膝下穿過,他將方雅歌打橫抱起,然後一面親吻一面將她輕輕地放到大床上。

  兩個人的體重讓大床微微下陷,俞允兩臂撐在方雅歌身側,膝蓋擠入她的兩腿之間,他的吻由淺至深,唇齒糾纏、唇瓣厮磨,熱辣得讓俞允欲望膨脹,于是他忍不住將吻下移,沿著她的脖頸一路吻下來,最終停留在方雅歌的胸前。

  沐浴過後她只穿了一件寬大的棉質浴袍,現下浴袍的前襟大敞,淺藍色的胸衣也被推了上去,俞允靈巧的舌在她的胸前盤旋打轉,或輕或重的啃咬。

  或許是酒精加強了胸口傳來的酥麻感,方雅歌覺得渾身癱軟,一陣陣的熱潮從自己的下體湧出,她舔了舔幹燥的唇瓣,竭力忍耐著體內洶湧的空虛感,然後試圖找回自己的理智來分析一下自己現在所處的狀況,可是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原始的本能反應。

  當俞允用牙齒拉起她的乳尖時,方雅歌徹底崩潰了,她咬著唇忍不住逸出了一聲呻吟。俞允撥開她的雙腿,唇舌劃過她稀疏的花叢來到她早已濕潤不堪的花穴,他伸出舌頭在她敏感的花蒂上來回撥弄,直到它變得腫脹。

  方雅歌弓起了身子,五指收攏抓起了身下的床單,斷斷續續的呻吟從她的齒間冒出來,俞允卻沒有因此停下動作,他的舌頭在她的私處上上下下劃弄,最終試探著探進了她緊窒的甬道。

  花穴瞬間收縮吸住了俞允的舌頭,他喉頭一緊,悶哼了一聲將舌頭深深地探了進去,他的鼻子埋進花叢按住了花蒂,強烈的快感從身下傳來,方雅歌幾乎要尖叫出來,她猛地弓起了身子,花穴裏湧出了愛液。

  俞允猛地擡頭,被嗆得咳了幾聲,然後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妳還真是個尤物。」他爬上來吻住了她的唇,將她自己的愛液送到了她的嘴裏,「嘗嘗味道如何?」

  方雅歌蹙眉,輕輕別開了頭,「酸。」

  俞允聞言更是愉悅,「我倒覺得味道很好。」他將手探下去,撥開花唇,「妳好濕啊。」

  方雅歌細喘著,理智似乎回歸了一點,「我們在做什麽?」

  俞允依然那麽坦蕩蕩,「敘舊。」敘七年前那一夜的舊。

  在方雅歌醒悟過來之前他已經褪下自己的褲子,扶著蓄勢待發的灼熱緩緩埋入她的體內。

  猛然襲來的脹痛令方雅歌驚呼了一聲,俞允放緩了動作,只是將頂端埋入,然後小幅度地移動,一只手不停地揉搓著她的花蒂,唇舌則在逗弄她的雙乳,方雅歌禁不起這樣的逗弄,很快就流出了更多的花液,交合之處被濡濕,俞允的抽插也變得順利起來。

  他逐漸加深動作,而方雅歌也逐漸有了響應,幹澀的甬道變得潤滑,俞允一個用力就將自己的灼熱埋到了最深處。

  方雅歌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微微仰首,雙手緊緊地攬住了俞允的脖子,要命的快感接踵而至令她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只能如藤蔓一樣糾纏在俞允這棵大樹身上,汲取他給予的養分,她被潤澤得渾身绯紅,一次又一次被抛上高潮的巅峰,不知道第幾次渾身痙攣的高潮之後,方雅歌真的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她無力地被俞允抱起,盤著他的腰坐在他身上。

  俞允將手撐在身後,腰部動作又快又狠,頂得方雅歌上下晃動。

  方雅歌的呻吟已經是下意識的,她半阖著眼,沈溺在快感之中幾乎要暈厥過去。

  在又一次高潮即將到來的時候,方雅歌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什麽事了,因爲劇烈運動而肌肉緊繃的俞允則是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這夜過後他終于可以徹底擺脫七年前那個自卑的少年了,而他和他的女神似乎又更進了一步。

  這個婚姻是假的,但新婚之夜卻是如假包換。

  俞允的敘舊計劃很成功,方雅歌完全想起了七年前那一夜的點點滴滴,連帶把那夜之後産生的悔恨心情也回憶了起來,她沒想到假結婚的第一天就出了這種擦槍走火的事件。

  方雅歌知道昨晚自己又喝酒了,雖然是紅酒,但很顯然紅酒和啤酒的功效是一樣的,因爲她做了和七年前一樣的蠢事,她發誓再也不喝酒了,尤其是和俞允!

  清晨醒來方雅歌藏在被窩裏憤恨地想著,不過比起未來的戒酒規畫,她更應該頭疼的是現在要怎麽辦,剛剛她偷偷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俞允已經不在房間裏了,她看了床頭的鬧鍾一眼,已經過了十點,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回房間,冷靜下來的方雅歌抱著被子坐了起來,開始打量這個陌生的環境,昨晚她都沒有注意,這個房間裏有很多和俞允很不搭的東西。

  比如床頭櫃上的這個溫水器,這不是她當初給正正溫奶用的機器嗎?

  她湊近看了看,發現按鈕被調到了四十度,溫水器上擺著一個空杯子,水大概已經被俞允喝掉了。

  她裹著被子下床,赤腳走了一圈然後打開門,客廳裏飄蕩著溫柔的輕音樂,她跟著拍子點了點頭,然後循著音樂找出去,最後在客廳陽台上看見了俞允。

  他只穿了一條四角內褲,正在跑步機上慢跑,赤裸的上身搭了一條運動毛巾,細密的汗水分布在他紋理清晰的勻稱肌肉上,帶了幾分性感。

  方雅歌迅速地轉過身去,剛准備開口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要他多穿點衣服的時候,沙發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那是俞允的手機,方雅歌本來不該偷看的,但她看到了發簡訊的人是方正正的班導。

  方雅歌愣了愣,心裏想著可能是研習那幾天自己不在,俞允幫忙照顧方正正才會和他的班導聯絡,不過自己明明已經回來很久了啊,爲什麽她還會發簡訊來?難道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方雅歌以爲所謂很重要的事是跟方正正有關的,于是她想都沒想就看了那則簡訊。

  俞先生,我是郭美娜,上次說過要請你吃飯,不知道你今晚有沒有空?

  方雅歌看著簡訊的內容有些發怔,郭老師和俞允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熟的?爲了避嫌,當初方雅歌把方正正安排在其他小學就讀,而這個郭老師和自己是認識的,所以方雅歌也多少了解郭美娜的爲人,稍微想了想就覺得合情合理,郭美娜一向對帥哥型男沒什麽招架的能力,幾乎是見一個貼一個,俞允這類的她自然不能放過。

  她抓著手機,一股發熱的情緒燒到了胸口裏,才結婚第一天就出現小三搶老公這種戲碼了嗎?她拿著手機後退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茶幾。

  輕微的聲響吸引了俞允的注意,他朝她看過來然後露出一個笑容,接著取下毛巾擦了擦汗,「妳醒了,睡得還好嗎?」

  狀況變得有點怪異,俞允只穿了件內褲,渾身是汗卻神采奕奕,而方雅歌蓬頭垢面,身上只裹了條薄被子連雙鞋都沒有,那只抓著手機的手還背在身後。

  四目相對,俞允很快就越過了一夜情過後應該會有的尴尬階段。

  他關掉跑步機走下來,一面擦汗一面走過來,「睡得還好嗎?昨晚的被子是新拿的,不知道會不會太硬,肯定不如睡過的暖和。」

  方雅歌下意識地說:「挺好的。」

  俞允拿起丟在沙發上的睡褲卻沒有穿上,而是朝浴室走去,「那就好,我先衝一下澡。」

  方雅歌點了點頭,直到浴室的門被關上後才籲出了一口氣。

  她拉著胸前的被子坐在沙發上,將手伸了出來,擰眉看著手中的手機,手指不安地搓來搓去。

  她是可以刪除這則簡訊的,這樣俞允就不會看出她偷看了他的手機,但這樣做是不是有些欲蓋彌彰?她是以爲方正正有事才會看的,而且他和方正正的班導這麽暧昧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吧,不過他們本來就是假結婚,她似乎沒有幹涉俞允私生活的權利。

  來回琢磨之下,方雅歌還是決定和俞允實話實說。

  俞允衝澡之後換了條睡褲,但上身依舊赤裸著,他走到開放式廚房裏,修長的手指往果汁機上一按,裏面早已切好的食材立刻滾動翻攪起來,果汁機嗡嗡作響,方雅歌卻挑在這個時候拿著手機走了過去,「剛才有則簡訊傳過來,我看了。」

  俞允側了側頭,因爲果汁機的聲音沒有聽清楚,「什麽?」

  方雅歌勻了勻氣又說了一遍,「剛剛有則簡訊傳過來,我看了!」

  這次她說得很大聲,到後半句時果汁機忽然停了下來,于是「我看了」三個字顯得格外清晰,公寓裏甚至傳來了絲絲回音,方雅歌有些尴尬,俏臉一紅。

  俞允倒是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將果汁機裏的蔬菜汁倒進杯子裏,不以爲意地說:「哦。」

  方雅歌頓了頓,「你不怪我偷看你手機?」

  俞允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妳是我老婆,看一下手機又怎樣?」

  方雅歌臉更紅了,把手機往桌上一放,「別胡說,是郭老師傳來的簡訊,問你今晚有沒有時間和她一起吃飯。」她轉過身,目光閃爍,「我看到傳簡訊的人是正正的班導,一時就以爲是我的手機了,所以才打開來看,不好意思。」她還是稍微扭曲了一下事實。

  俞允臉色有些難看,「妳幫我回沒空。」

  方雅歌聳肩,「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想去就去吧,反正我們是假結婚,我不會幹涉你的私生活。」

  俞允端著兩杯蔬菜汁繞到方雅歌眼前,他遞給她一杯,「妳同意我和別人出去約會?」

  方雅歌接過杯子口是心非地說:「是啊,如果有合適的對象,我也會出去約會的。」

  俞允的臉色頓時如同他手中的蔬菜汁一樣綠,「既然這樣,那昨晚算什麽?」

  方雅歌抓緊了手中的杯子,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猛地擡頭看向他,「既然你提起這個了……雖然我很不想說,但昨晚的事你應該負一半的責任,是你給我喝紅酒,是你、是你買了按摩浴缸,所以是你勾引我,既然是你的錯,那就由我來決定昨晚的事怎麽解決,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種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吧。」她覺得自己又有些語無倫次了。

  俞允沈默了一會兒,突然冷笑著開口,「在妳把這條被子換成衣服的時候,事情就過去了。」

  方雅歌一愣,低頭看了只裹了條被子的自己一眼,然後將蔬菜汁塞到他手裏,接著猛地衝回了臥室。

  俞允死死地盯著關上的房門,然後一口氣將手裏的兩杯蔬菜汁都喝了,全世界似乎只有方雅歌還以爲這是一場假結婚,他們走了紅毯、發了誓約、交換了戒指也上了床,還有個六歲的兒子,什麽都有了,這婚姻哪還有假?

  看來自己不能再這麽一味地哄著她了,已經做了他的老婆就得有身爲人妻的自覺,還想和別人去約會?開什麽玩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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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9 02:11:08
  第八章

  俞允決定換個策略來收服這個不聽話的老婆。

  暑假結束後的某天下午,俞允發了一則簡訊給郭美娜,他說自己傍晚會過去接方正正,可以和她一起吃晚飯。

  當天傍晚,毫不知情的方雅歌下了班就去接方正正,而俞允卻早她一步等在學校門口,不過他並沒有下車,而是降下車窗觀察著校門口的動靜。

  放學鈴聲響,學生們紛紛湧了出來。

  方正正是被郭美娜帶出來的,看見方雅歌之後郭美娜明顯一愣。

  方雅歌沒有察覺到郭美娜怪異的神色,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然後牽過方正正,「今天有沒有乖乖聽話?」

  方正正大聲道:「有!」

  郭美娜四下看了看問她,「雅歌,今天是妳來接正正?」

  方雅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每天不都是我來接嗎?美娜,妳好像在等人哦?」

  郭美娜僵硬地搖頭,「沒……」話沒說完,一個聲音就搶了進來,「郭老師等的人是我。」兩個女人同時往聲源看過去,只見俞允走過來站在她們兩個人之間,「我和郭老師約了一起去吃飯。」

  俞允摸了摸方正正的小腦袋,擡頭看郭美娜正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方雅歌,于是他解釋道:「別擔心,雅歌不會介意的,當初我們是和平分手,現在我們只是正正血緣上的父母而已。」他側頭笑著看向方雅歌,「對吧,雅歌?」

  方雅歌一愣,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嗯,沒錯。」

  俞允一勾唇,一步站到郭美娜的身邊,「走吧,車子在馬路對面。」

  郭美娜看了馬路對面那輛惹眼的Jaguar一眼,頓時心花怒放,面對方雅歌時的尴尬感消失得一幹二淨,她連忙貼在俞允身邊恨不得纏到他身匕去,果然是個多金帥哥啊,真是賺到了!

  方雅歌領著方正正站在原地,明顯看見走到一半的郭美娜回過頭來,滿眼寫的都是,太謝謝妳啦方雅歌,把這麽好的貨色留給我。

  一大一小正沈默著,雷影珊背著小書包靠了過來。

  「方正正。」

  「珊珊。」方正正小臉一亮。

  「你爹地怎麽和老師走了?」雷影珊眨了一下大眼睛。

  「我也不知道,妳和我一起走吧,去我家寫作業。」

  「你爹地又不在家,算了啦,我要回家了。」雷影珊嘟了嘟嘴。

  「我媽媽可以做小餅幹給妳吃。」

  雷影珊還是搖了搖頭,她拽了拽書包帶。

  正當方正正還想再說些什麽努力邀請她到他家的時候,一輛深棕色的BMW忽然開過來停在他們面前,車窗降下露出一個男人冷硬的線條,他的氣質陰冷,目光令人發寒。

  雷影珊看見他之後卻是兩眼一亮,開心地叫道:「夏叔叔!」這句軟軟的「夏叔叔」令男人的目光柔和下來,他褐色的眸子裏掠過一絲笑意。

  「咪咪,想夏叔叔了沒?」

  「嗯、嗯,想了。」雷影珊小跑過去。

  「餵,珊珊……」方正正也想跟過去,卻被方雅歌拉住了。

  車上的男人看見了他們卻沒有打招呼,而是優雅地開門下車,他將雷影珊抱進了車裏然後囑咐她,「忘了妳爹地怎麽告訴妳的?不要和班上的小男生一起玩。」

  說到這他就覺得有意思,雷少城這個當爸的真是操心操得過分,這麽多年了還總擔心會有小男生觊觎他的寶貝女兒,要是讓他知道咪咪身邊有這麽一個標致的小男生,不曉得他會氣成什麽樣子。

  說完他也上了車,理都沒理方正正和方雅歌,絕塵而去。

  方正正巴巴地看著轎車消失的方向,傷心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好長好長。

  于是這一晚方雅歌和方正正的心情都不太好,一路無言地回到了俞允的公寓。

  只有新婚那一晚方正正是住在外婆家裏的,因爲俞允提前收拾了一間兒童房出來,所以方正正也就跟著方雅歌搬了過來,不過今天方雅歌回去沒待多久就拉著方正正回到了對面自己的公寓,因爲她真的是越想越生氣。

  就算自己說不會幹涉他的私生活,但他也太心急了吧?前幾天還假惺惺地說什麽只願意娶自己,而且他的審美觀念怎麽這麽差?偏偏選上郭美娜那個花癡女人,她長得又不是多出色,不過是胸大了點、屁股翹了點,聲音嗲了點、柔了點,這又怎樣,真沒想到俞允也是這麽膚淺的一個男人。

  方雅歌用力地把筷子戳到盤子裏,差點把盤子裏的菜給戳出來,不過她這個舉動完全沒有影響到方正正沈浸在濃濃的憂傷裏。

  將自己的脾氣壓下來,她問方正正,「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方正正垂著小臉用筷子戳了戳菜裏的紅甜椒,「平時不都是吃青椒的嗎?我討厭紅色。」

  方雅歌一直在心裏跟俞允嘔氣,買菜時也沒有注意,于是她說:「是媽媽不小心,你吃這道菜吧,乖。」

  方正正依然垂著小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方雅歌擔心起兒子來,「怎麽這麽不開心?」

  方正正沒有說話。

  方雅歌想了一下猜道:「是因爲今天那個小女孩嗎?」

  方正正一聽小臉整個變得很難看,放下筷子不說話。

  方雅歌轉了轉眼睛,「她是你的小女朋友?」

  方正正搖頭,「還不是。」

  方雅歌回想了一下,「她的家人看起來不太友善呢。」

  方正正低頭數著碗裏的飯粒。

  方雅歌摸摸他的頭,「明天媽媽做很多好吃的然後邀請她來家裏玩,怎麽樣?」

  方正正這才擡起頭來,「可以嗎?」

  方雅歌露出個笑容來,「有什麽不可以?所以別不開心了,乖乖吃飯。」

  方正正捏著筷子,因爲開心,小臉兒變得紅撲撲的,眼睛也亮亮的,他低頭想了一會兒,忽然跳下椅子走到方雅歌眼前,踮起了小腳,媽媽,親親。」

  方雅歌一愣,無奈地笑了笑,低頭讓他親了一口。

  方正正小聲說:「我知道今天大白臉叔叔惹妳不開心了,我會幫妳懲罰他的,所以媽媽也別不開心,乖乖吃飯好不好?」

  方雅歌微微動容,點了點頭,「好。」

  有這麽一個乖兒子,她真的很幸運。

  當方正正坐回去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寶貝,你喜歡俞叔叔做你爸爸嗎?」

  方正正咬著筷子想了想,十分誠實地說:「雖然他的臉又大又白,人也有點小氣,還總愛說英文,但是他長得很帥,車子也很帥,接送我的時候很有面子,而且珊珊也很喜歡他。」方正正說了一大堆,然後很嘴硬地說:「不管我喜不喜歡,他倒是滿適合做爸爸的。」

  方雅歌十分了解這個自己生出來的小鬼,他喜歡俞允,其實方正正一直都很期待自己能有一個爸爸。

  那如果自己和俞允這段假結婚結束了呢?方正正肯定會很傷心吧。

  方雅歌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白飯更加沒有食欲了,這場假結婚令方雅歌有些混亂,她想要結束卻又怕會傷害到父母和方正正,而面對俞允輕浮的態度她又有些憤怒,但明明是自己告訴他不會幹涉他的私生活的,這種複雜的感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誰會在結婚不到一個月就産生即將離婚的危機感?恐怕只有和俞允假結婚的方雅歌了。

  雖然這段婚姻一開始是被迫的,但既然開始了就代表這段婚姻會牽扯到她身邊的人,她的父母、她的孩子都對這段婚姻注入了太多的期望,所以要在他們不會受到傷害的前提下,她才會結束這段婚姻。

  但現在才結婚不到一個月就有一個郭美娜冒了出來,嚴重地威脅到方雅歌的婚姻生活,她認爲就算要結束也不能是因爲第三者,這會對她的寶貝兒子造成很大的傷害。

  但在想辦法維護這段假婚姻之前,方雅歌面臨一個更大的難題,兒子的感情問題。

  因爲最近俞允不再來接方正正也沒邀請雷影珊到家裏玩,所以雷影珊都不怎麽和方正正玩了,這讓方正正很難過,而方雅歌也很爲難,她明明答應兒子會邀請雷影珊來家裏的,誰曉得這個小女孩就是不買她的帳,在第N次被雷影珊拒絕後,俞允出現了。

  他倚靠在車身上,手裏把玩著一個打火機。

  方正正一出校門就看見俞允那輛帥氣的Jaguar,小臉一沈,走過去問他,「我媽媽呢?」

  俞允站直身子又微微彎腰,摸摸他的頭,「今天有沒有乖乖聽話?」

  方正正卻十分反感地拍開他的手,「你去問班導不就知道了,反正你們要一起吃飯。」

  俞允笑了笑,「你在吃醋?」

  方正正滿臉嫌惡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偶像劇看多了吧?」

  俞允搖頭笑道:「你不喜歡我和你班導一起吃飯嗎?」

  方正正仰頭看著他,「在我幫你向媽媽說好話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什麽?你說會對她好的,但你現在卻和別的女人約會,你怎麽會是我爸爸?肯定是搞錯了。」說完還十分鄙夷地哼了一聲,接著用力地別開小臉,怒氣衝衝地鼓起了臉頰。

  俞允笑得更愉快了,他蹲下來貼在方正正耳邊說了幾句話。

  方正正聽完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真的?」

  俞允點頭,「當然。」

  方正正癟了癟嘴,「幼稚。」

  俞允無言了。

  這個時候遲到了一下下的方雅歌出現了,她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看見俞允後不高興地把方正正攬到自己身邊,「來和郭美娜約會?」

  俞允不置可否地聳肩,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到一抹小身影朝這邊閃了過來,「俞叔叔。」

  他目光一閃,眼疾手快地轉身將迎面撲來的小東西接住,然後笑著說:「妳好啊,小珊珊。」

  說完他將雷影珊放下來,捏著她的小臉兒,又看了一旁兩眼發亮的方正正笑問:「珊珊是來找正正的嗎?好久沒看到你們一起寫作業了。」

  雷影珊立即道:「是呀。」

  方雅歌臉色一黑,怎麽差別待遇那麽明顯?

  俞允的唇邊帶了一縷得逞的微笑,他看向方雅歌,「時間還早,我們幾個去小區附近的大賣場逛逛吧,給珊珊和正正買些好吃的,家裏的手工餅幹吃光了,再做也來不及,怎樣啊老婆?」說著他也不等方雅歌回答就兀自打開了後車門,將兩個小鬼都抱上了車,然後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以目光向方雅歌示意,「上車吧,老婆大人。」

  誰是你老婆啊!方雅歌在心裏咒罵著。

  正猶豫著就見方正正從車窗裏探出一顆小腦袋,哀求地看著她,「媽媽。」

  方雅歌不忍拒絕他只好妥協,不情不願地上了車。

  爲了讓雷影珊留下家庭和諧的好印象,方雅歌這一路都沒有和俞允計較,而俞允似乎是摸准了她的心思,一口一個老婆叫得親親熱熱。

  到了大賣場後四個人直奔零食區,兩個小鬼在前面蹦蹦跳跳地挑選著,俞允推著推車,方雅歌則是黑著臉走在他身邊,看他用一只手來回把玩著打火機。

  方雅歌忍不住問:「你會抽煙?」

  俞允搖頭,理直氣壯,「不會啊。」

  方雅歌滿眼狐疑,「那你拿著打火機幹嘛?」

  俞允聳肩,「都說這樣子很帥。」

  方雅歌唇角一抖,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眼裏寫滿了幼稚兩個字。

  俞允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家裏有缺什麽嗎?正好一起買回去。」

  方雅歌覺得有理,想了想,嘴裏念出了幾樣家裏缺的東西,俞允默默記下了,在逛的時候看見了就順手扔進推車裏。

  離開大賣場時天已經黑了,俞允拿著買來的東西到地下停車場開車,方雅歌則帶著兩個孩子在門口等。

  俞允才剛走,一輛深色轎車停在方雅歌眼前,一個年輕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緩步來到他們面前,先是禮貌地對著方雅歌颔首一笑,然後看向雷影珊,「咪咪。」

  雷影珊小臉整個垮了下來,「表叔。」

  郝甯腰板挺得筆直,既沒有摸她的頭也沒有捏她的臉,「妳爹地讓我接妳回家。」

  雷影珊噘了噘嘴,「人家要去方正正家寫作業。」

  郝甯禮貌地笑笑,眼裏帶著些寵溺,「咪咪忘了今天有什麽事嗎?」

  雷影珊想了想,然後拍了拍小腦袋,哎呀,她怎麽忘了,今天是爹地出差回來的日子,說好今天要出去吃大餐的。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對方正正說:「方正正,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寫作業了,明天吧。」她想了想又說:「那些零食要給我留著哦。」

  方正正也不太高興,「嗯,好吧。」

  雷影珊又四處找了找,「俞叔叔還沒有回來呢。」

  郝甯不冷不熱地叫了一聲:「咪咪。」說完還伸手打開了車門。

  雷影珊「哦」了一聲,乖乖地站到郝甯身邊准備上車,臨走之前還依依不舍地對著方正正揮了揮手,最後才看向方雅歌,「阿姨再見。」說完就鑽到車子裏。

  郝甯關上車門,回身對著方雅歌點頭致意,接著就走到車子另一邊開門上車。

  當他開車離開之後,方雅歌忽然覺得雷影珊家裏的人似乎都不太喜歡和人交流呢。

  「珊珊家裏是做什麽的?」

  「做生意的吧。」方正正心情低落地說。

  「有錢人啊,怪不得。」方雅歌撇了撇嘴。

  一起寫作業的計劃又泡湯了,方正正渾身散發著一股低氣壓,回去寫完作業洗完澡就睡了。

  方雅歌有些擔心,將方正正哄了睡著之後就准備回自己的公寓,其實在俞允和郭美娜開始約出去吃飯之後,她總會回自己的公寓去睡,而俞允也不怎麽阻止她,兩人就這樣持續冷戰著。

  但這一天俞允卻開口道:「先把買來的東西整理好吧,我都不知道該放哪。」

  方雅歌答應了,提著大賣場的袋子去了廚房,俞允也跟進去幫忙她從袋子裏拿東西,方雅歌則一一接過來擺好。

  整理到買來的蔬菜時,俞允提議,「把蔬菜先切好包好再放進冰箱吧?」

  方雅歌有些猶豫,「都這個時間了。」

  俞允繼續遊說,「明天我們都要上班,現在先處理好明天也比較方便。」

  方雅歌拿著一顆高麗菜掂了掂。

  俞允說:「再說有我幫忙會很快的。」

  方雅歌還是被說動了,「那動作快點,你來洗。」說著她就拿出專門切蔬菜的砧板,而俞允也挽起袖子准備盆子開始洗菜。

  俞允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條紋襯衫,挽起袖子時露出了健碩的手臂,用力搓菜的時候微微地凸起了青筋。

  其實男人在做家務的時候是很有魅力的,方雅歌將菜切好然後用保鮮膜裹好,這段期間她的眼睛一直往俞允身上瞟。

  俞允看似不覺,將洗菜的水倒了又順手拿布擦了擦流理台,他隨口道:「妳認識郭美娜?」

  方雅歌切菜的手一頓,然後更用力地下刀,當的一聲響,「去他們學校研習時認識的,幹嘛?」

  俞允洗好了最後一盆菜,接著甩了甩手上的水,失望地說:「啊,失策了。」

  方雅歌本來想耐著好奇心不問的,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多嘴,「什麽意思?」

  俞允看似很不高興地說:「本來以爲妳們很熟,起碼是個大學校友什麽的,所以想透過她來了解關于妳的一些事,沒想到一頓飯吃下來什麽消息都沒套到,反而一直聽她吵得我頭痛。」他站得更近了些,自然地撩起方雅歌的圍裙擦了擦手,「她一直都這麽吵嗎?」

  他還沒說完方雅歌已經擡起頭來,她疑惑地看著他湊近擦手但也沒有拒絕,而是問,「你是爲了這個才和她約會?」

  俞允仍舊拽著她的圍裙,俯首凝視著她,「不然我爲什麽要和一個長舌婦吃飯?」

  方雅歌搖頭,「你那天明明和她說了什麽和平分手、什麽血緣上的父母之類的話。」

  俞允勾唇,「妳記得好清楚。」他的手在方雅歌不經意時緩緩往上劃,「妳不開心,在吃醋?」

  方雅歌猛地感覺自己似乎是中計了,在她反應過來要反抗的時候已經被俞允攬住了腰不能動彈,她驚慌地擡眸,撞進了俞允滿含笑意的眼中,「既然會吃醋,當初爲什麽要說出各自約會的話?這場婚姻對妳來說是假的,對我來說卻是真的。」他的手此刻已經探入了她的衣襬,以兩根手指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胸上去。

  方雅歌又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了。

  那兩根手指似乎非常了解方雅歌的身體,在她做出任何反抗動作之前就准確地鑽進她的胸衣,然後不輕不重地夾住她敏感的乳尖用力的一捏。

  在聽到方雅歌驚呼的時候,俞允卻是笑得勾唇,「這是對妳亂說話的懲罰。」在方雅歌蹙眉的時候他又迅速地給了她一個法式深吻,將她吻得渾身癱軟之後又壞笑著說:「這是妳懂得吃醋的獎勵。」

  兩根手指加一對薄唇攻克了方雅歌的第一關,接著他伸手將流理台上用保鮮膜裹好的蔬菜推到一邊,手臂一用力就把方雅歌抱到流理台上,急切地吻住她的唇堵住了所有抗議。

  俞允一只大手繞到身後利落地解開她的胸衣,接著用雙手捧住她胸前的豐盈,開始占有性的揉搓戲弄,粗糙的手掌摩挲著她柔軟的乳側,靈活的指間夾著她的乳尖不輕不重的揉撚,胸上的刺激令方雅歌花穴潮濕。

  俞允吻得興起,小腹上一陣熱潮湧動,他忍不住伸手粗暴地扯開她的圍裙和上衣,用力地將胸衣推上去,然後悶哼一聲吻上了她的胸。

  他用手捧著她的胸,幾乎將半個雪乳都含入了口中啃咬,又痛又癢的感覺折磨得方雅歌沒有了思考的能力,雙手無力地搭在俞允的肩膀上,想要把他推開卻又情不自禁地挺胸來迎合他。

  俞允騰出一只手扯下她的裙子和內褲,最後方雅歌被他脫得精光,白皙的長腿垂下來,中間夾著他麥色的身軀,他早就脫掉了自己的衣服,伏在她身前上下其手,最終將長指探入她泥濘不堪的甬道。

  然而在他要將灼熱埋入的時候,方雅歌卻伸手擋在他的胸前,雙眼迷蒙地看著他,「又是這樣……」前兩次方雅歌都稀裏胡塗地被他吃幹抹淨,這一次她終于知道半路喊停了。

  方雅歌細喘著問:「爲什麽又變成這樣了?」

  俞允擡頭,「怎樣?」

  方雅歌低頭看了看,「我們……」

  俞允扶著自己的灼熱,一個用力埋到了方雅歌身體的最深處,「妳說這樣?」

  疑問變成了驚呼和喘息,方雅歌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喉嚨裏盡是破碎的呻吟。

  如果說七年前那一夜是方雅歌的性啓蒙,那麽新婚之夜就是方雅歌的性喚起,俞允將方雅歌身上許多敏感點都挖掘了出來,並勾起了她所有的熱情與渴望,這一夜他們極盡纏綿,方雅歌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那個問題,沈溺在快感的漩渦裏不能自拔,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裏筋疲力竭,蜷在俞允的懷裏沈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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