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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應小璐]我的愛人有點怪【情人眼裡出西施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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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1:33 |倒序瀏覽
我的愛人有點怪(情人眼裡出西施之一)作者:應小璐

這個女人怪也就算了,    
臉皮還厚的連原子彈都打不穿!     
明明是她自己跑來撞他的車,  
竟還要他負責!?     
算了,看在她失憶外加撞得鼻青臉腫的份上,     
為了不讓她出去嚇壞路人,  
他就勉為其難先照顧她好了……     
該死的!這女人也太得寸進尺了吧?     
他明明是暫時收留她,  
可不是叫她來當女主人!     
可是,在怒火中燒時,    
他心中竟莫名地覺得--  
家裡有一個這樣的女人在,     
似乎也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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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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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1:57
  楔子
  
  衣雅玟拎起大皮箱,逕自往門口走去。
  
  「出去就別回來!」後母尖酸刻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衣雅玟沒有回嘴,這時候再跟那女人吵沒有意義。
  
  她扭轉門把,堅定地告訴自己,出了這個門,她要重新開始她的新生活,找間便宜的雅房,找份適合的工作,找到生命中的白馬王子。
  
  砰一聲關上門,衣雅玟坐電梯下了樓。
  
  走出電梯,來到大樓外,她抬頭望著五樓亮燈的窗口——
  
  那兒是她住了二十年的家,這一瞬間,她幾乎可以看到母親為她編麻花辮,父親教她算頭痛的三角函數……她用手抹去蒙上眼睛的淚水,而後轉身離去。
  
  她沒有目標的走著,既無視於商店的櫥窗擺設,也不去看少數幾個從她身畔經過的路人臉龐。
  
  衣雅玟的一顆心此刻與走在街上的腳步一樣凌亂。
  
  要找什麼工作?
  
  她高中沒畢業,也沒有一技之長,能做什麼?她一片茫然……
  
  先不想這些,已經晚上九點多了,現在也沒工作給她找,還是先找睡覺的地方,明天再找工作。
  
  馬路的對面有家賓館,一閃一閃的霓虹燈招牌寫著「百花商務旅館」。
  
  她像個小孩似地先看左右兩方是否有來車,沒有車輛,她很快地跑過了馬路。
  
  到達分隔島後,她看都沒看,迅即跑到另一邊馬路上去。
  
  突然,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尖銳地響起,衣雅玟僵住了,圓瞠的眼睛瞪著像鎂光燈似的車燈,隨之而來的是猛烈的碰撞——
  
  她整個人彈飛起來,接著她的額頭撞上擋風玻璃,安全玻璃頓時形成一幅佈滿裂痕的圖案,很像蜘蛛網,然後她滾落到地上。
  
  車前門砰然打開,有人從車上衝下來,跪落在她身畔,然後她聽到耳畔響起憤怒和著急的男性聲音——
  
  「老天,你不想活,也不要撞我的車!」
  
  誰說她不想活,她正要快快樂樂的活……衣雅玟在腦海裡反駁他,並沒發出聲音來,接著便失去知覺。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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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2:23
  第一章
  
  已經過了十二點,暗黑的頭等病房裡靜得要死。
  
  戚名頤坐在窗邊的看護椅上,英俊的臉上顯露著沮喪至極的神情。
  
  那女孩的情況比他想像的糟,雖大難不死,也沒有缺條胳臂、斷條腿,生命跡象也很穩定,但已經昏迷了四天,醫生說她再不醒過來,很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雪特!」他忿忿地低咒。
  
  明明是她見鬼的跑到他車頭前,又不是他的錯,現在卻面臨可能要養她一輩子的情況……
  
  門卡一聲開了,光線倏地流洩房內,夜班的七年級小護士走了進來,在病床旁站祝
  
  「我的媽呀!」小護士像看到傳說中的怪物似的,失聲尖叫了出來,然後很不好意思地看向戚名頤,抑下即將出口的另一聲驚喊,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
  
  喔,這男的好英俊,比劉德華加金城武還英浚
  
  戚名頤瞥了眼小護士,沒有說什麼。
  
  不能怪小護士被嚇到,那女孩的臉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比馬來西亞阿福還恐怖,這副模樣恐怕連她媽媽也認不出來。
  
  小護士為女孩換了點滴瓶,再瞥了戚名頤一眼,依依不捨地走了,同時也把光線帶走。
  
  戚名頤站了起來,揭開窗幔一角往外看。
  
  在玻璃窗外面,招牌上的紅字在夜空中溫暖地亮著。一部分的字被房子的一角遮住了。急診,上面寫著。
  
  上帝,求求您,讓她醒過來吧!戚名頤在心裡禱告著。
  
  痛痛痛,她的頭快痛死她了!而且不只頭,她全身都感覺到疼痛。衣雅玟痛醒過來,眼皮撐開一條線。
  
  好黑喔,晚上了啊?
  
  咦?這兒是哪裡?奸像不是她的房間嘛!
  
  她把頭轉向另一邊,但是這個動作卻令她痛得難以承受,她不禁發出一聲大叫,但實際上,聲音卻如蚊子在叫。
  
  這個微弱的聲音使戚名頤從窗口轉過頭來。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衣雅玟嚇了一大跳,不過,這回她學乖了,慢慢地把頭轉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窗旁站著一個男人,看不太清楚他的模樣,只看出那身影有著寬厚的肩膀。
  
  「我在哪裡?」她的聲音比耳語大不了多少。
  
  他看到她的唇片在動,但她口裡發出的聲音是那麼微弱,他不得不來到病床前,彎下腰來問:「你說什麼?」
  
  他的臉距她只有咫尺,她辨識出他臉部的輪廓,他的眼睛像兩顆閃耀的星辰,有著挺直的鼻樑,以及薄薄的唇形。
  
  這個男人似乎很英俊,真想在燈光下看他。
  
  「我在哪裡?」
  
  「醫院。」
  
  醫院?她怎麼會在醫院?衣雅玟努力地回想,但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來的。
  
  她猜想,可能跟自己的頭痛脫不了關係,又想,如果這裡是醫院的話,那麼他應該是男護士囉?!
  
  「我口好渴,給我一杯水好嗎?」她口渴難耐。
  
  這女人把他當什麼?!
  
  男傭?還是牛郎店上班的牛郎?
  
  戚名頤忿忿地看到病床旁櫃子上有瓶礦泉水,用力拉開抽屜,裡面有一支吸管,他伸手去抓那吸管,插入礦泉水,然後不甘不願地把吸管伸進女孩的嘴裡。
  
  涼水吸進嘴裡的感覺真好!
  
  衣雅玟吸光礦泉水後又開口:「我要尿尿。」
  
  她的膀胱已經滿水位了,不去尿尿不行。
  
  「你等一下,我去叫……」
  
  他護士兩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她喊著:「我好急,你快扶我到廁所……」
  
  戚名頤攬緊了眉頭,一手自支架取下點滴瓶,另一手抓住她骨瘦如柴的手臂,拉她起身時,她齜牙咧嘴地發出哀叫聲。
  
  「輕一點,輕一點。」
  
  他架著她走向盥洗室時,她一下子腳軟,一下子雙腿打結,還像殺豬般叫個不停。
  
  「小聲點,現在已經很晚了。」他被她的雞貓子鬼叫聲,搞得有點心煩氣躁。
  
  她的嘴嘟了起來。「可是真的很痛嘛——」
  
  這男護士真沒同情心,她是人,又不是植物,對痛當然會有感覺啊!
  
  「沒見過像你這麼怕痛的女人!」他低聲咕噥著。
  
  進到盥洗室,戚名頤往牆上摸索電燈開關,一開燈,光亮突地灑滿室內,這下她看清楚他的臉了。
  
  他真的復英俊,氣質傲雅,風采翩翩,不太像男護士……
  
  咦,他並沒穿白色的護理制服,而是穿西裝……還阿曼尼的哩!做護士能賺這麼多啊?早知道她就去讀護校……
  
  他的聲音打斷她游栘的思緒。「你可以自己上廁所嗎?」
  
  「呃……可以……」
  
  才放開她,她倏地像爛泥一樣癱軟,他及時抱住她。
  
  她站都站不住了,哪能指望她自己完成上廁所的動作,只好……戚名頤倏地蹲下來,無奈地撩起她的裙子。
  
  「你……你要對我做什麼?」她驚恐地瞪著他。
  
  「我對你沒有企圖,只是看你站都沒有辦法了,才想幫你把內褲脫掉。」戚名頤沒奸氣地說。
  
  她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副尊容,他怎麼可能會對她有性趣!?
  
  看來是她想歪了,不過他雖是一片好意,但他脫她內褲……好難為情喲。「你不用幫,我自己會脫,你可以出去了。」
  
  「那我要放手了——」說著他鬆開了手。
  
  結果——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讓自己的雙腿站立。
  
  看來,只能……丟掉禮義廉恥。
  
  衣雅玟挫敗地看著戚名頤。「麻煩你了。」
  
  他撩起她的裙子,接著拉下她的內褲——他的下巴倏地抽緊。
  
  他強迫自己表現出若無其事,把點滴瓶掛在架上,再把她擺到馬桶上,然後倚在門口,視線落在牆上、天花板上。
  
  舒服多了。「款,我好了。」衣雅玟輕喚戚名頤。
  
  戚名頤聞言走向前,扶起她,替她拉上內褲,按下衝水鈕,然後扶著她洗手。
  
  凡是認識他的人,要是目睹他今晚所做的事,眼鏡一定會跌碎滿地。 畢竟他向來是個大男人主義的人,歷任女朋友一致評定他為最不溫柔、體貼的男朋友,
  
  衣雅玟從洗手台的鏡子中看到自己——
  
  她頭髮被剃光了,頭上纏滿了紗布,那樣子活像是包著頭巾的印度人。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她的臉青青紫紫,腫脹變形,像是被人好好揍過,鼻子也有平時的兩倍大,根本看不出那是張人類的臉!
  
  「啊!」衣雅玟張大嘴,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我、我怎麼變成這樣?」
  
  他的眼睛和她的在鏡中相遇。「因為你出了車禍。」
  
  車禍?這個字眼在衣雅玟腦中迴響著,臉上現出茫然的表情。
  
  看她神情恍惚,顯然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這應該是暫時的吧?很多人昏迷後醒來,也是一下子搞不清楚狀況。
  
  「四天前,大概是晚上九點多快十點,你在仁愛路穿越快車道時被車撞到,想起來沒?」
  
  她閉上眼睛,努力想拼湊起他所說的事,但目前的她實在無能為力。她的腦子裡除了痛,什麼都不能想。
  
  「我想不起來……我……」一陣暈眩襲來,她全身軟綿綿地倒在他身上。
  
  真是麻煩!戚名頤攔腰抱起她。
  
  這女孩好瘦弱,讓他聯想到小時候撿到的小貓咪,它的骨頭又細又小,彷彿可以漂浮在空中,活在仙境。
  
  他取下架上的點滴,抱著她,大步走出盥洗室。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被男人抱過,衣雅玟驚訝地發現,自己喜歡在這個陌生男人的懷裡,覺得……覺得……
  
  很羅曼蒂克……
  
  他先掛好點滴,再極輕極柔地把她放到病床上,輕到像怕碰壞她似的。
  
  「你是誰?」她努力保持最後一絲清醒問。
  
  「我就是那個倒楣撞到你的車主,既然你醒來了,我去找醫生來。」
  
  衣雅玟迷迷糊糊地聽見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濃濃的睡意重新將她帶人夢鄉。
  
  ***
          
  第二天,衣雅玟睜開眼睛好一會,才弄清自己正躺在醫院,還有自己車禍受傷的事。
  
  病房門被推開,長得像大熊的醫生走進來,頸子上掛著聽診器,翻開掛在她床尾的金屬夾子,仔細地看了看裡面的病歷後,抬起頭來。
  
  「你覺得怎麼樣?」
  
  「不太好,頭很痛,而且一直想睡覺。」
  
  「你經歷了一場車禍,頭部受到撞擊,有嚴重的撕裂傷,縫了三十七針,全身多處瘀傷,你還會有奸幾個星期都覺得頭痛,昏昏沉沉。」
  
  「醫生,我對那場意外完全沒有記憶,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她知道自己發生車禍,是昨天晚上那個說撞到她的男人告訴她的,不是她自己想起來的。
  
  大熊醫生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不用緊張,這叫創傷後失憶症,很多人都會這個樣子,慢慢的,你應該會一點一滴記起車禍的事……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名字……名字……她當然知道。衣雅玟拚命地想,近在眼前,可又遠在天邊。她叫什麼?
  
  「完了啦!」衣雅玟慘叫一聲。「醫生,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怎麼會這樣呢?」大熊醫生在表格上寫了些什麼,交給站在他旁邊的護士,「安排她明天做腦部斷層。」
  
  然後他像長輩對晚輩般拍拍她的手。
  
  「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替她拉好毛毯之後,親切的大熊醫生往門口走去。
  
  忽然,她記憶深處閃出了一道靈光。雅玟!她爸媽給她取的名字是雅玟,而她爸爸姓衣,她叫衣雅玟……
  
  但在她來得及叫住大熊醫生之前,一個熟悉的男聲在向著長廊敞開的門邊響起——
  
  「醫生,她怎麼樣了?不會有事吧?」戚名頤在門口遇到大熊醫生。
  
  「放心好了,她不會有事的,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但,有個問題。」
  
  他眉頭迅速攏成起伏山丘。「什麼問題?」
  
  「嗯,她有腦震盪,因此喪失記憶,不僅對車禍的發生完全沒印象……」
  
  喪失記憶?戚名頤震驚不已。醫生還在說話,他得集中精神聽。
  
  「也忘了自己的名字,恐怕連家裡的地址、電話號碼都不記得……」醫生說。
  
  「你不是說真的吧?」戚名頤倏地瞪大眼。失憶症,他只在電影神鬼認證中看過,沒想到自己也會遇上。
  
  衣雅玟正想告訴他們,她已經想起自己的名字,家裡的地址和電話也一併想起來,她沒有喪失記億,突地,腦海裡有個尖拔的女人聲音闖入——
  
  出去就別回來!
  
  出院後她能回到那個家休養嗎?
  
  不能,後母絕不可能照顧她。
  
  衣雅玟於是什麼也沒說。
  
  大熊醫生走後,戚名頤抿緊了嘴,在病房內踱步。
  
  衣雅玟目不轉晴地看著戚名頤,看他打算怎麼處置她。
  
  他停止踱步,拉了張椅子坐下來。「你真的什麼也記不得了嗎?你的名字?住在哪裡?爸爸媽媽?」
  
  她與他對望兩秒,竭力做出恍神狀。「我腦筋一片空白……」
  
  「你再想想,努力地想,用力地想——」他像在跟誰生氣似的說。
  
  淚水在那雙大眼睛裡打轉。「對不起,但我真的想不起來……」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掉下來。
  
  天哪!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淚。戚名頤雙掌向上地對她伸出雙手。
  
  「好,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先好好養傷,說不定明天所有的事就會想起來了。」
  
  「如果我明天、後天、大後天都想不起來呢?」她小心翼翼地問他。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難道你不想再見到你爸爸媽媽?」他的眉毛蹙在一塊,聚攏成一個生氣的山丘。
  
  要見到她爸爸媽媽,除非她蒙主召喚。因為她爸爸媽媽現在都在天父身邊。
  
  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的護士進來。她的膠底鞋踩在打過蠟的地板上,發出吱吱的聲音。
  
  「吃藥囉,它們可以減輕你的頭痛。」護士塞了兩粒膠囊給衣雅玟。
  
  衣雅玟吞了藥,沒幾分鐘就睡著了。
  
  戚名頤坐在椅上,看著衣雅玟的睡臉,長長的睫毛在肥腫的臉頰上形成兩塊陰影,雙唇微張著。忽然他像火燒屁股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把床底下的皮箱拖出來。
  
  他打開皮箱,翻找可以辨別女孩身份的證件。
  
  有個女用皮夾,他打開一看——
  
  感謝上帝,身份證和健保卡都在。
  
  戚名頤看著身份證上的照片,原來她長這樣礙…長得不算醜,也不美……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所以他的標準很高,很少女人在他眼裡是美的。
  
  「衣雅玟。」他念著身份證上的名字。這名字取的不錯。
  
  民國七十三年出生……她才二十歲,會不會是某某大學的學生?
  
  他找了一下,可是並沒看到學生證,倒是有張中年夫婦的照片,八九不離十足她的爸爸和媽媽。
  
  他抽出照片細看,她長得像媽媽。
  
  皮夾裡一張信用卡也沒有,只有八張千元大鈔和十幾塊零錢。他找到一本郵局的存摺,好奇地打開。
  
  「她可真窮啊!」只有七萬元的存款。
  
  既然有她的身份證,那要找到她的家人就不是問題。戚名頤臉上閃過一抹即將卸下重擔的神色,然後他把她的身份證收進自己的皮夾裡,大邁步地走出病房。
  
  ***
  
  衣雅玟再醒來時,夜色已經籠罩住窗外的大地,四週一片寂靜。
  
  頭還是好痛……
  
  大熊醫生說這種情形會持續好幾個星期。真是要命!
  
  四、五天沒刷牙,衣雅玟擔心自己說話的口氣會臭死醫生護士,還有那個撞到她的男人。
  
  於是她痛苦萬分地滑下床,撐著椅子,一步步移動著,每走完一步就休息一下地把自己往盥洗室的方向拖拉。
  
  這趟路真是永生難忘啊!
  
  終於進了盥洗室,牆壁上每個想得到的點都有固定扶手。她需要它們。她抓著扶手,一邊刷牙一邊照鏡子。
  
  她的臉沒那麼腫了,稍微看得出是人類的臉,不過嚇人的程度不減,瘀青已經變成瘀黑,眼窩下方的紅斑,使她看起來像得了什麼世紀傳染病似的。
  
  刷牙完畢,她歷盡千辛萬苦地走回床邊,然後筋疲力盡地躺回床上。
  
  閉上眼,她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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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2:45
  第二章
  
  在醫院躺了七天,頭雖還是有一些痛,可是已不像以前那麼可怕了。
  
  衣雅玟把身子支起來看看窗外。
  
  這病房是在六樓,從窗口看出去,可以眺望到附近不遠的某公司的大廈頂樓,正有許多員工在那兒休息,有人在抽煙,有人在閒談,看來是中午休息時間。
  
  一陣敲門聲響起,開門走進來的是位年紀稍長的護士,帶著笑臉說:「量血壓囉。」
  
  護士把她的右手臂抓到伊身體旁邊,然後束緊血壓計的扣帶。伊把聽診器放在她臂彎上,開始為扣帶充氣。
  
  護士撕開血壓計的扣帶,在她的圖表上做記錄。
  
  「血壓正常。」
  
  護士邊收血壓器,邊說:「你男朋友好幾天都沒來了。」
  
  衣雅玟輕輕搖頭。「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出現?
  
  「哦,我都忘了你喪失記憶……」
  
  「不是啦,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他自己說他是撞到我的車主。」
  
  「你真幸運,被那麼英俊的男人撞到。」護士羨慕地說。
  
  她有點哭笑不得。
  
  「你在說笑,我差點變成植物人呢!而且你看我現在童山濯濯,一根頭髮都沒有,走在路上,別人可能會認為我是尼姑。」
  
  「你的頭型很好,做尼姑不難看款。」護士笑著說,「你看我光顧著說話,都忘了要幫你換繃帶。」
  
  她已經在昨天拆線。護士解開她額頭上的繃帶,又為她纏上一條較小的繃帶,並愉悅地說頭髮長出來後,就看不見疤了,然後她便出去做她該做的工作了。
  
  頭等病房的護士們都很友善和氣,可是她們沒時間多陪她聊天,所以大多時間她都在看雜誌或看電視。
  
  今天天氣很好。衣雅玟挑了一本旅遊雜誌,去一樓陽光明亮的庭院。
  
  當她看到一頁由南極前往馬達加斯加島的報導時,不知不覺在石椅上睡著了。
  
  她睡了好一陣子後,戚名頤來到衣雅玟附近一棵樹的陰影下。
  
  半小時前,他走進病房,發現衣雅玟不在,接著他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見她坐在陽光下睡著了,也看見她頭部的繃帶解開了,只用一小塊膠布貼住傷口,然後他去找醫生詢問她的狀況。
  
  醫生告訴他,她復原情況良好,可以下床走路了,不過她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問醫生怎麼會這樣,醫生回答他不知道,還說沒關係,她早晚會想起來。
  
  沒關係?他說得倒輕鬆,反正人又不是他撞到的!戚名頤對醫生的說法感到非常的不滿。
  
  讓他更不滿的是,醫生居然有臉說衣雅玟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要他明天辦出院手續。
  
  老天,她明天就要出院了,而他都還沒找到她的家人……
  
  找不到她的家人,又不是他的錯;就連她今天會這個樣子,也不是他的錯,是她自己跑來撞他的車,而他不僅沒有加速逃逸,還為她請來最好的腦外科醫生,住頭等病房……
  
  明天付清醫院帳單後,他對她就沒有任何責任義務了……
  
  雜誌從衣雅玟膝頭滑落地上的時候,她驚醒過來。太陽在天空的位置已經移下了許多,把樹影拖得長長的,然後她看到戚名頤,眼睛登時閃閃發亮起來。
  
  她不曾因為看見一個男人而產生如此高興的感覺。
  
  他往她這裡走來,衣雅玟不禁驚奇於他步伐中天生的優雅。
  
  「你來了,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她愉快的說。「你這幾天怎麼都沒來?」
  
  「我要工作。」戚名頤冷硬地說。「你這幾天有沒有想起什麼?」
  
  「沒有款……有些時候,我好像抓到了記憶中的什麼……」她緩緩的扯謊,「但那卻像夏天裡的一縷清風,讓人可以感覺到卻看不見,接著就消失了。」
  
  戚名頤皺著眉,拿出她的身份證,遞給她。「你的身份證,看看會不會想起什麼?」
  
  「衣、雅、玟,我叫這個名字啊?」她裝白癡地看著他。
  
  「你怎麼問起我來了?我之前又不認識你,哪裡知道你是不是衣雅玟?」
  
  「那你看我像照片上的人嗎?」她把身份證擺在自己臉頰旁。
  
  他的視線輪流落在衣雅玟和照片上。
  
  她現在沒頭髮,臉仍浮腫、瘀青,怎麼看也不像照片上的人,不過眼睛有些神似,都好像小鹿斑比那無辜的大眼睛。
  
  「目前看不出來,不過我想你大概就是衣雅玟,不然她的身份證怎麼會在你皮夾裡?我去了你身份證上登記的住址,住在那裡的歐巴桑態度很差,說不認識你,沒這個人,就把門關起來了……」
  
  他自言自語似地說:「我本來以為你的戶籍住址登記錯了,還特地到戶政機關去查,但他們說衣雅玟確實住那……」
  
  戶政機關沒有弄錯,她二十年來都住那,只是她的後母不誠實,欺騙了他。
  
  衣雅玟心不在焉的聽著,然而她若有所思的眼光,卻吸引了戚名頤的注意。
  
  「想到什麼了?」
  
  「沒有,我連我是不是衣雅玟這個人,都沒印象了,更不用說知道我是不是住在這個地址上。」
  
  「這裡有張照片。」他又拿出照片。
  
  她看著那張相片,搗著太陽穴的位置想了一下,然後說:「似曾相識……但又不是很確定……」
  
  「有點進步,對了,你知道你明天出院嗎?」
  
  「完全不知道,沒有人告訴我明天出院……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就突然要我出院,叫我去哪裡?你不會不管我吧?」她驚慌失措地看著他。
  
  戚名頤沒有立即回答,淡漠的表情掛在他臉上。他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可以不用管她出院以後的事。
  
  他為什麼都不說話?他是不是想棄她不顧?
  
  一定是這樣!她早就發現他並不是慈悲為懷的人,他一直很想擺脫她……
  
  想到這裡,衣雅玟的眼神驀然間像剛得知自己得癌症般的絕望與無助。
  
  又來了!每每她顯露出脆弱無助的樣子,戚名頤立即覺得自己體內氾濫著保護欲。
  
  「好吧,好吧,你可以暫時去我那裡。」只是暫時,一旦她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不管她想起多少,他都要打發她離開。
  
  她驚訝萬分地凝視他。「你是說、你是說你會收留我!?」
  
  「嗯,誰叫我撞到你。」他自我嘲諷地說。
  
  感謝上帝,讓撞到她的人是他!「你人真好……」她高興得抱住他的脖子。
  
  戚名頤拉了拉她的手臂。
  
  「不要這樣,這樣很難看。」
  
  她才不管什麼難看不難看,她就是要這樣抱住他。衣雅玟的頭靠在他胸膛上。
  
  雖然媽媽說過,不要相信陌生的男人,但和他在一起,讓她覺得很有依靠,很有安全感。
  
  他絕對不會是媽媽要她提防的那種男人,這點她非常有把握,也非常期待和這個英俊的陌生男人展開「同居」的關係。
  
  ***
  
  「小芬姊、小莉姊,謝謝你們這麼多天來的照顧……」衣雅玟在護理站和護士們道別。
  
  「快一點,我的時間很寶貴。」戚名頤不耐地提著皮箱轉身就走。
  
  「拜拜,我會回來看你們的。」她趕緊說拜拜。
  
  她像只小狗似的跟在戚名頤後面,走不到幾步她就必須加快腳步,才能跟上他的大步伐。
  
  在電梯裡,她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有急事?」
  
  「我還要回去上班。」他面無表情地說。
  
  出電梯後,他們走向停車場,一輛車向他們駛來,衣雅玟不自覺地向後退。
  
  戚名頤看了她一眼,並沒說話,那部車在他們身旁轉彎駛走。
  
  而後他們坐上一輛全新的廂型車。
  
  戚名頤轟隆隆地發動引擎,駛離停車場,一邊調整空調。
  
  衣雅玟靠在椅背上。她就要和身旁的男人共同生活了,而她跟男性相處的經驗只限於她爸爸,以及小學時的男同學和男老師,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處不好?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衣雅玟偷瞥了戚名頤一眼。
  
  他正專注地開車,眉頭輕蹙在一起,她發現他很常皺眉、擺臭臉,好像誰欠他錢沒還……
  
  一陣尖銳的痛楚來得又急又快,衣雅玟揉揉發疼的頭。「藥,給我藥好嗎?」
  
  又把他當男婢使喚!戚名頤有點不悅地將車停靠路旁,伸長手到後座,拿過醫院的藥袋。
  
  他翻找著藥袋裡,看了一兩個標籤之後,才找到了他要的藥。
  
  剝了一顆藥片放在她的手心裡,然後幫她打開礦泉水的瓶蓋,她用礦泉水吞下藥片。
  
  閉上眼睛,衣雅玟等著藥力驅散可怕的疼痛。
  
  車又行駛十幾分鐘後,戚名頤覺得自己應該要表示一下關心。「好點兒沒?」
  
  她張開眼睛,略略驚訝地看著他。「好多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戚名頤。」
  
  「我去住你家,你太太會不會不高興?」她對他一無所知,開始問起他的事。
  
  「我還沒結婚。」他接著說:「我在開車,不要跟我說話。」他可不想再撞上另一個衣雅玟。
  
  衣雅玟噘了噘嘴,靠回椅背上看向窗外。
  
  他們現在是在天母。凡是在這裡有房子的都是有錢人。眾所皆知,這一帶的房價非一般上班族所能負擔得起。
  
  不久之後,廂型車駛進一處似乎剛蓋好不久的住宅區。外圍是一道石牆,並有電子控制開關的黑色鐵閘門和管理室,隔絕閒雜人等。
  
  住戶的名字都寫在按鍵式電話和對講機旁高起的板子上。住戶必須輸入個人密碼才能進入。
  
  裡面約有三、四十戶獨門獨院的別墅,全是科德角風格的建築。
  
  他將車停進一棟兩層半別墅的車庫裡,離開駕駛座後,並沒走到她這邊,而是走到車尾,打開車廂,提出她的皮箱。
  
  本來還期望他有紳士風度咧!衣雅玟自行解開安全帶,然後打開車門下車。
  
  他走到大門邊,放下皮箱,用鑰匙開門後,逕自走進去。
  
  衣雅玟跟著進去,環視寬敞的客廳。
  
  光可監人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纖紋牆面,幾件非常有品味、深黑色的傢俱,而擺在牆角的大盆植物和天花板上懸吊的羊齒類觀葉植物,給了冷硬的客廳些許生氣。
  
  傢俱上沒有一點灰塵,衣雅玟心想,這必定是每星期天都固定到他家打掃的女友的功勞時,莫名其妙的,她感受到一陣非常特別的沮喪。
  
  這時,一個身材寬度和高度一樣的中年婦人,在敞開的門口出現。
  
  「戚先生,你沒說你會在家。」中年婦女說。
  
  「我等一下還要去公司。」戚名頤轉向衣雅玟,介紹道:「陳太太,每週會來打掃兩次。」
  
  不是女朋友來打掃?衣雅玟拋給陳太太一個微笑。「你好。」
  
  「哎喲,這位小姐怎麼了?」
  
  「她是我遠房親戚,車禍受傷,暫時住在我家。」戚名頤對陳太太說。
  
  「你們吃過午飯沒?要不要我做些什麼?」陳太太好心地問。
  
  「我馬上要回公司,所以你不用管我,只要做她的。」
  
  「那就不用做了,我不餓,只想睡覺。」每次吃藥後,她都昏昏欲睡。
  
  於是戚名頤帶她去二樓。他打開客房,走進去,把皮箱放在雅致的衣櫥旁邊。
  
  「你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好好休息。」他說完後便走了出去。
  
  這間客房好像是給他女性朋友來時住的,高雅的梳妝台、貴妃椅,一張有床柱,且配有白色紗帳的大床,床上鋪著美麗的凸花條紋床單,床尾處整潔地疊放了一床老式的鮮艷拼花被子。
  
  睏倦很快便驅走了衣雅玟對四周的好奇與興趣。她拉開蓋被,爬到床上,床墊因她的重量沉了下去。
  
  她用手壓了壓兩旁,發現這原來不是普通的彈簧床墊,而是塞滿羽毛的墊子。
  
  老天!住大飯店也不會比住這裡舒服……
  
  嗯哼,這麼舒服的地方,又不用錢,而且天天可以看到帥哥……她可能會賴著不走喔!
  
  「我可以進來嗎?」戚名頤的聲音在門後響起。
  
  「請進。」她立刻坐了起來。
  
  戚名頤端來一杯水,和止痛藥一起放在床頭几上,以備她頭痛時服用。
  
  「我好像還沒跟你說謝謝……」衣雅玟輕輕說。「抱歉給你帶來這麼多的麻煩。」
  
  「別客氣了,我只希望你能早點恢復記憶,我也好早點恢復我原來的生活。」
  
  「醫生說我的記憶隨時都有可能恢復,只是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的記憶要不要恢復——其實是看她高興。
  
  「事在人為,你要努力使你恢復記憶,而我也會努力找到你的家人。」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永遠想不起來,你也找不到我的家人呢?」
  
  「不會有萬一,你一定可以想起來的。」他固執地說。
  
  「哦。」不用再跟他說下去,她發現他那個人很堅持己見,聽不進別人的話。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公司,晚上大概七點會回來。」說完戚名頤走出去。
  
  衣雅玟將雙手枕在腦後,就這麼癡癡呆呆望著天花板,想著自己這—天中最偉大的發現:她已經找到白馬王子了!
  
  然後她又告訴自己,理智一點,她認識他才一星期吧……似乎太快了……
  
  不!誰說快了,有些男生女生是一見就鍾情了,而她見了七天才芳心暗許,算慢的咧。
  
  不知道他對她有沒有同樣的心情?
  
  百分百沒有!她現在的樣子太抱歉了,也許一、兩個月後,她不再是這副狗不理的樣子時,他就會愛上自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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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3:05
  第三章
  
  衣雅玟睡醒過來。
  
  令她驚訝的是,她沉睡了一下午,都快六點了。
  
  在戚名頤回來前,她還來得及泡澡和做晚餐。她極度渴望泡熱水澡,在醫院只能沖澡。
  
  在臥室跟浴室之間,還有一間很大的更衣室及長長的大衣櫃。
  
  衣雅玟先把皮箱裡的衣服掛起來,帶出來的衣服在這麼寬敞的空間,顯得寥寥可數。
  
  她走進浴室一看,裡面掛著成套的粉紅色毛巾和浴巾,以及粉紅色的漱口杯和牙刷。衣雅玟覺得好感動,以致泫然欲泣。
  
  她原以為他是出於無奈,根本不歡迎她住他家,現在看來,是她想太多了,看他不僅為她添購新的盥洗用具,而且都是粉紅的呢!
  
  在按摩浴缸放滿水後,她讓光溜溜的身體滑進去。
  
  「真是天堂!」她喃喃自語,然後在熱水裡泡了很久很久。
  
  在過去的一周裡,她因為頭痛,很少用腦袋思考,如今在這個安靜的浴缸裡面,回想自己的身世,衣雅玟有化身為灰姑娘的感覺。
  
  她是台灣版的灰姑娘,只差沒有兩個後姊虐待。後母一個人就可以包辦那兩個角色了。
  
  實在不敢相信爸爸會把房子留給後母。
  
  想到爸爸,淚水湧進衣雅玟眼眶裡,於是決心要想一些快樂的事。然而最後一次真正的快樂是多久以前的事?
  
  她記得媽媽還在世時很快樂,衣雅玟快樂地回想著,媽媽好溫柔,眼睛好漂亮,就跟遺傳給她的一樣。小時候媽媽會把她抱上大腿,幫她綁漂亮的蝴蝶結。
  
  媽媽癌症死後,她的生活完全改變。
  
  那時她十七歲,爸爸在友人的介紹下跟後母結婚,過不了多久,爸爸被後母好賭成性,敗光積蓄氣到中風半身不遂,她只好輟學留在家裡看護他。
  
  三星期前,爸爸嚥下最後一口氣,辦完喪禮的隔天上午,一位律師登門拜訪,但前一天晚上他已經打過電話到家裡自我介紹,並拋出一個驚人消息——
  
  爸爸在死前兩天,簽下一份新遺囑,也就是說他先前立過的遺囑無效。
  
  那位律師是個禿頭,他的嘴巴很寬,眼睛瞇成一條細縫,說話速度緩慢又謹慎。律師在沙發對面一張單人椅坐下來,雙手擱在大肚皮上。
  
  「我想把遺囑內容告訴你們,大家也可以放下心,趁早做好打算。」說到這裡,律師停了一下,朝她不自然地看一眼。
  
  「遺囑內容很簡單……」他接著說,「壽險的錢都花在他的醫藥費和喪葬費上,所剩無幾,唯一有的就是這房子,他把這棟房子留給他的第二任太太。」
  
  衣雅玟聽若未聞,律師單調的聲音無法進入她的耳朵。她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在動,看見他……和後母交換了一個眼色!
  
  律師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疊紙。「這是副本,正本在我辦公室,隨時接受驗證。」他把副本分派給在場的兩個女人。
  
  之後,後母沒有一天給她好臉色看。
  
  她心裡很清楚乞丐在趕廟公,其實不用伊趕,她根本不想和那個女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
  
  於是她皮箱款款走人,接著就出車禍。
  
  到現在,她對車禍那一段還是不復記憶,好像它從不曾發生過。
  
  雖然她頭傷得很重,又差點成為植物人,但有句成語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不是這場車禍,她怎麼會遇上她生命中的白馬王子呢?
  
  好不容易跳脫出回憶,衣雅玟走出浴缸,全身濕淋淋的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新冒出來的滿頭短髮簇立,像煞雞毛,她自己看了都想哈哈大笑,奇怪,戚名頤看到她,怎麼都沒笑?
  
  他可能是怕傷到她的自尊,才沒在她面前笑,而是躲在棉被裡偷偷地笑過。
  
  她揚起眉打量著自己。
  
  額頭上的瘀傷漸漸從紫黑變成灰色,發亮的黑眼圈從淡紫褪成一種奇怪的綠。
  
  她看過這種顏色的眼影,老想不通後母為什麼喜歡讓自己變成那樣,這彷彿在說——昨晚我被人揍了一拳。
  
  「不要再顧影自憐了,還不快去做飯。」她對著鏡中人說。
  
  穿上衣服後,衣雅玟到廚房看冰箱裡有些什麼。
  
  戚名頤一定很少在家吃飯,因為冰箱裡幾乎沒有可以做菜的東西,僅剩一顆洋蔥,另外還有一些番茄、豬肉口味的咖哩料理包,和一條冰凍的魚,因此衣雅玟心想,至少還可以做一道紅燒魚。
  
  接下來,衣雅玟洗手做羹湯。
  
  她很喜歡下廚,展現她的手藝和自信。
  
  媽媽常笑她讀書寫字不行,做飯倒是可以拿第一名,爸爸曾說將來要出錢給她開餐廳……錢,爸爸的錢,全都被後母給輸光光了……
  
  不要想這些了,衣雅玟用一支杓子在濃湯裡攪著。呃……淡了一點,需要再加點什麼。
  
  她切了一塊奶油,丟一半到湯裡。「或許再加一點橄欖油。」她自言自語道。
  
  大約七點鐘,她剛把抽油煙機關掉,便聽見大門外傳來停車的聲音。
  
  ***
  
  戚名頤邊走進客廳,邊脫下外套和領帶,順帶鬆開襯衫的第一顆鈕扣。
  
  「我不知道你做飯了,我帶了麥當勞回來。」他看著餐桌說。
  
  衣雅玟從廚房跳出來。「我花工夫做出來的晚餐,你不可以說不吃,麥當勞可以當作明天的早餐。」
  
  他們一起坐在飯廳裡吃晚餐閒聊時,衣雅玟覺得很愉快。
  
  「我冰箱這麼少菜,你竟然還可以弄出三菜一湯!」
  
  她凝視著他,希望時光一直停留在這如詩如幻的一刻。
  
  「如果冰箱菜再多一點的話,我會做出滿漢全席喔。吃吃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好吃,這餐是我這幾年來吃到最好吃的一餐。」他歷任女友的廚藝都不及格。
  
  媽媽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衣雅玟覺得自己非常有希望。
  
  「你從哪兒學來的烹飪技術?」他無心問了一句。
  
  「這我沒辦法回答,我會讀書寫字、加減乘除、煮飯,但怎麼會的,我統統想不起來。」她小心翼翼地說。
  
  電影神鬼認證中,麥特戴蒙也是失去記憶,但他在中情局學的格鬥技巧並沒忘。戚名頤認為這個解釋很合理。
  
  看他沒有再問下去,衣雅玟暗暗鬆了一口氣。
  
  要掩飾自己仍然失去記憶並不容易,她做得到嗎?衣雅玟有些擔心,她畢竟很少說謊,但如果現在就告訴戚名頤,她恢復記憶了,他必然會請她搬出他家。
  
  那種事千萬不能發生!她需要更多時間和他相處,讓他愛上她。
  
  三個盤子不久就空了,戚名頤往後靠,舒服地歎了口氣。
  
  「我明天晚上也會幫你做晚餐,算是我住在你家的住宿費。」
  
  「不用了,你只要做你自己要吃的,我工作很忙,很晚才會回來。」戚名頤站起來。「麻煩你洗碗了。」
  
  「應該的。」她把空盤和餐具收到廚房裡。
  
  那天晚上她沒有再見到戚名頤,他一直待在三樓的書房。等她把碗盤都洗乾淨,便回房間睡覺。
  
  ***
  
  早晨衣雅玟醒來時,發現傾盆大雨打在窗子上。
  
  她盥洗後,穿上牛仔褲和棉衫,把睡衣扔進洗衣籃裡,然後整理床鋪。住別人家要懂規矩,這是她媽媽說的。
  
  不知道戚名頤起床沒?她倒是很樂意去他房間叫醒他。
  
  下樓時,她聞到咖啡香,心想,她的希望落空了,他已經起床了。
  
  戚名頤坐在廚房的餐桌前看報。擠過汁的柚子、煮過的咖啡渣,還有麵包屑凌亂地散佈在廚房流理台上。
  
  「早,戚先生。」她文靜地問安。
  
  他抬起頭,眼神茫然困惑,好像在想什麼重要的事還沒回神過來,後來才點點頭。
  
  「早,叫我戚名頤,喊戚先生好像在稱呼我父親。」
  
  早晨神清氣爽的他,看起來更加英浚衣雅玟覺得自己又多愛了他一分。
  
  「我替你配了一份鑰匙。」他自口袋掏出一串鑰匙遞給她。「但是你現在最好還不要出門……」
  
  她輕聲打斷他。「我知道我的樣子,路人會以為我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列一張單子給我,我下午請人送來。」他伸手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從他的表情中可看出咖啡已冷卻變酸。
  
  衣雅玟撕下一張便條紙,邊想邊寫下什麼衛生棉啦等等,還指定要靠得住的。
  
  「寫快一點!」他看了眼表,咕噥一聲,「我一個小時後要去高等法院。」
  
  「你是原告?還是被告?」
  
  「都不是,我是被告的律師。」
  
  「你是律師!」衣雅玟心直口快地說,「我討厭律師。」
  
  啊呀!真白癡,她說錯話了,這樣一講,意思不就是等於知道她自己的奸惡。
  
  戚名頤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你想起來了!」
  
  「不!嗯……沒有,也許是想起了……但……」她緊張得差點咬到舌頭。
  
  他盯著她的臉。「你想起某件事了。」
  
  為了躲開他的視線,衣雅玟走向流理台,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沒……只是我有一種感覺,」她撐著臉說,「覺得我自己不太喜歡律師。」
  
  他把十指交叉在一起,微微噘起嘴。「你不是第一個向我抱怨律師的人。」
  
  「哦,我要說明一件事,我不討厭你這位律師。」這意思很明顯,不討厭就是喜歡囉,大笨蛋,聽出來沒?
  
  他聳聳肩。「你寫好沒?」
  
  「好了,可以交卷了。」她把便條紙交給他。
  
  戚名頤將便條紙收進西裝褲口袋裡,然後拎起披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和手提箱,走向門口。
  
  衣雅玟打開冰箱,用牛奶沖了碗麥片,接著就抓起影劇版。
  
  她端著碗,邊看邊心不在焉地把麥片舀進嘴裡。
  
  吃完早餐後,她覺得時間很多,不用急著清理廚房,她決定先參觀戚宅。
  
  她走進書房,書房不若屋子的其他房間那麼整齊,花梨木桌上滿佈堆積如山的紙張。他昨晚似乎工作到很晚。
  
  她迅速瀏覽了一下書架,放眼所見的書籍全和法律有關,而且大部分是外國人的判例書。
  
  難道他也打越洋官司嗎?
  
  倒是有一櫃的書籍引起了她的興趣,其中還包括了精神分析、生理學、宗教和語言學的專書。
  
  他好上進喔!什麼書都看。
  
  在書架上有個地球儀,用青銅釣竿吊著。她轉了一下地球儀。
  
  世界這麼大,人口這麼多,她卻撞上他的車子,這不就是緣分嗎?
  
  一張安妮皇后桌上立了幾個擦得晶亮的銀框,全是舊照。
  
  她帶著趣味的眼光一一巡視照片裡的人。
  
  這兩位大概是戚名頤的爸爸和媽媽,他好像是獨生子,因為並沒看到有其他小孩子的照片。
  
  這張戚名頤私立小學的畢業照好有趣,從他臉上表情看來,他並不太高興自己被束縛在僵硬的西裝和死板的領結裡。
  
  她也留意到即使他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就已經有了那麼一雙堅定的成人眼睛。它們沒有笑意,只是回望著她,彷彿在說,他已經看過、聽過、瞭解兩倍於他年紀的人生。
  
  她接著到他的臥室,但是門上鎖了,她無法一窺其中之奧秘。
  
  他為什麼把門鎖起來?難道他已算到她會日闖他男性閨房嗎?
  
  真是小氣鬼,喝涼水,給她看又不會少塊肉。
  
  衣雅玟清理好廚房後,發了一會呆,然後回到房間睡回籠覺。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她不疾不徐地下樓,到廚房為自己準備果腹的餐點——一壺熱咖啡和幾片蘇打餅乾。
  
  解決午餐後,她回到樓上,把自己脫在洗衣籃的衣服,都丟進洗衣機裡去洗。
  
  在等洗衣機洗好衣物時,她突然很氣憤地想到後母。
  
  她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後母和那個禿頭律師有一腿,他們聯手搶走了她的房子。
  
  門鈴聲響起,她飛快地跑過去開門。
  
  「太太。」一個扛著一箱東西的瘦小男人對她說。「你要我把東西放在哪裡?」
  
  他叫她太太,那她不就是戚太太!「廚房。」她面帶微笑地帶他到廚房。
  
  他走到桌前,放下箱子後請她簽收。
  
  她簽名後,向他要一張名片,以便日後叫貨。
  
  送貨員走後,她從箱中陸續取出衛生棉、雞蛋、吐司和博客火腿等放在桌上。
  
  雖然戚名頤晚上不會回家吃飯,但她明天早上會替他做好吃、豐盛、有她的愛在裡面的早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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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3:29
  第四章
  
  不到七點,衣雅玟就醒了。她今天早上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為心所愛的人做早餐!
  
  她盥洗後走出房間,輕手輕腳地下樓。
  
  她把咖啡壺裝滿水煮咖啡,接著將平底鍋放上爐子,從冰箱拿出蛋和培根。
  
  將培根放入鍋子,培根滋滋響著,她把培根放在一旁,濾掉油汁。
  
  她又把蛋打進平底鍋,注視著白色泡泡。她把蛋翻面,很高興蛋黃沒有散開。
  
  戚名頤走進廚房,她正好背對他。
  
  他在餐桌前坐下,她倒了一杯咖啡,轉身放在他面前。
  
  他看起來很累,下巴的鬍渣說明了他至少一天沒刮鬍子,而且他的雙眼下陷,滿足血絲。
  
  這個男人一夜沒睡,穿著的黑色西裝外套背面壓痕纍纍。
  
  「你昨天晚上都沒睡啊?」
  
  「嗯。」他像上緊了發條似的,一杯接一杯猛灌咖啡。
  
  她回到流理台,做了個超級三明治,裡面夾了培根、火腿、蛋,上面加一片起司和番茄。她用漂亮的水晶盤子裝三明治,然後放在他面前,隨後坐在他對面。
  
  他的胃口很好,大口吃著三明治。看他吃東西,也是一種幸福。
  
  衣雅玟找些話題說:「戚名頤,我昨天在書房看到相框,你沒有兄弟姊妹啊?」
  
  「你不用知道我的事,你只要想自己的事,你有沒有兄弟姊妹?」戚名頤冷淡地說。
  
  「我知道我一定有父母,因為我不可能是從石頭縫裡生出來的,但有沒有兄弟姊妹,我完全沒印象……大概沒有吧。」也不能一直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然他會起疑,所以偶爾要給他點希望。
  
  「我建議你在家沒事做時,打開電話簿,看看有沒有覺得熟悉的名字。」
  
  說完,他也吃飽了,拿著公事包上班去了。
  
  戚名頤去上班後,衣雅玟在家看了一天的電視。
  
  晚上十點鐘,戚名頤從辦公室回來,不過他仍帶著工作回來。衣雅玟不禁懷疑,平常他就這樣,還是因為她住在這裡。
  
  她煮了一壺咖啡,輕敲他書房的門幾下,然後轉開門把。
  
  他桌上堆滿了工作,一副不希望被人打擾的樣子,所以她放下咖啡壺說了聲對不起就馬上離開了。
  
  接下來幾天,她幾乎只有在早餐時間才能看到他,和他說幾句話。
  
  他去上班後,她除了看電視,就是發呆。
  
  由於他不會回來吃晚餐,她自然沒有下廚的心情,大多叫外送披薩,一吃就是三天。
  
  他一下班就鑽進書房,直到她上床睡覺,他都不曾走出書房。
  
  好不容易等到禮拜天,衣雅玟心想,這下可以看到他一整天了。
  
  她早上醒來,看到外面天已大亮,因此知道今天起晚了。
  
  不知道戚名頤是不是也睡過頭了?
  
  她注意聽他房間裡的動靜,可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他八成還在睡。
  
  她走出房間,在戚名頤房門前停了下來。
  
  不知道戚名頤昨天又工作到多晚,她本想敲門叫醒他,但想想,難得的星期天,讓他鄉睡一會。
  
  她走進廚房,只見餐桌上,冷冷清清地擱了一杯暍了一半的咖啡,和一片只咬了一口,放在盤中的吐司。
  
  「不會吧……」衣雅玟自言自語地說,「他連星期天也要去上班?」她和戚名頤在早餐時很少交談,所以她已養成跟自己說話的習慣。
  
  這男人怎麼這麼熱愛工作礙…
  
  不過,這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沒時間交女朋友。
  
  ***
  
  第N個早上,衣雅玟依舊八點不到便起床,下樓後發現戚名頤正在廚房喝著咖啡,她淡淡地朝他笑了笑。
  
  「早安!」他今天怎麼這麼早起床?還沒八點咧。
  
  「早,你不用替我做早餐了,我很快就要出門。你過來這邊坐,我有話跟你說。」
  
  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她的頭髮都長長了,也很少再鬧頭痛,而她竟無法記起二十歲生命中的任何一件事,這件事讓戚名頤完全無法理解。
  
  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與他四目相望。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他注視著衣雅玟。臉上的瘀腫消了後,看得出來她確實是衣雅玟本人沒錯,不過她和身份證上的照片又有些不一樣,她比照片上的人胖了一點。
  
  戚名頤認為她胖一點比較可愛。她有一個很美的嘴,微笑起來,旁邊還有兩個迷人的小酒窩。
  
  「你已經好多了,不妨出去走走,對你的記憶會有所幫助,不要老是待在家裡。」
  
  「好的,我下午會出去逛逛街。」
  
  戚名頤拎起手提箱,朝大門走去。突然,他停下腳步,回頭,一晚上我差不多七點會回來,你可以做晚飯嗎?」
  
  她的雙眼發亮。「當然可以,你有特別想吃什麼嗎?」
  
  「沒有,我這個人不挑食。買菜的錢你先付,回來我再給你。」他說完便出門。
  
  衣雅玟立刻上樓拿錢包,然後出門。
  
  她對這附近不熟,不過,應該會有傳統市場吧!買菜還是要到傳統市場,比生鮮超市新鮮,而且可以殺價。
  
  頂著大太陽,衣雅玟找到了傳統市場,在傳統菜市場買了不少的菜,然後她三轉五繞地走到他家門口,心裡居然有回家的感覺,她為此感到震驚。
  
  現在要叫她走,那更是不可能了!
  
  時間還早,她走向廚房把水罐裝滿水,準備她每隔三日的工作——澆草。
  
  她搬張椅子,站在椅子上澆垂吊的羊齒植物時,嘰嘰咕咕地說:「你長得很好,你喜歡這兒嗎?水夠不夠?」
  
  科學家說,給牛聽音樂和跟植物說話,都可以幫助它們生長。
  
  「乖乖,你居然在跟植物說話!」戚名頤突然出現在門口。
  
  衣雅玟嚇了一跳,這使她失去平衡,慌忙中試著站穩不成,手上的水罐飛到老遠,整個人則翻摔下來。
  
  戚名頤見狀,立刻衝上前去接住衣雅玟,使她免除跌跤碰頭的災難。
  
  衣雅玟本能地抱緊戚名頤的脖子,柔軟的胸脯在他渾厚的胸膛上因驚懼而起伏。
  
  她抬臉,恍惚地看著他的雙唇——要是印在自己唇上的話,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戚名頤突然意識到自己竟因她胸部的碰觸而有了反應。老天!
  
  「你不輕款,我要放你下來囉。」戚名頤刻意地笑說。
  
  她不自然地放開環抱他的雙手。「你怎麼回來了?」
  
  「東西忘了拿。」
  
  他轉身去了書房,從書房出來後又出門了。
  
  怎麼會這樣呢?衣雅玟看著關上的門,心裡嘀咕著,她的美貌已經恢復了十成,他卻沒有吻她的念頭?
  
  她走進浴室,瞪著鏡中人,問自己一個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她美嗎?
  
  她有雙大而明亮的眼眸,但生得似乎開了些,不過這總比雙眼生得過近要好。
  
  她的皮膚蒼白了點,這是三個月沒曬到太陽的關係,她掐掐雙頰,讓臉色泛點紅。
  
  她湊近鏡子一些,審視著她的眉毛,又用手指順順,自覺差強人意。
  
  她認為她五官中最漂亮的要數鼻子,她的鼻子挺直而纖秀,鼻尖還微微上翹。
  
  然而她的嘴,她的唇瓣太豐滿了,不過現在似乎流行厚嘴唇,韓國的女明星不是都跑去打什麼藥劑,讓嘴唇看起來嘟嘟的嗎?
  
  她仰起下巴,半閉上眼,將雙頰輕輕往裡吸,再嘟起豐滿的唇,研究著這番做作的成果。這個樣子會讓男人想跟她玩親親吧?
  
  噢!戚名頤會愛上她吧……不管!她一定要使他愛上她。
  
  在開車回事務所的途中,戚名頤在內心回想著,衣雅玟的胸部抵到他上半身時,他下半身有了野獸的反應。
  
  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坐懷不亂……以前有不少女性客戶在他面前一絲不掛想誘惑他上床,但他完全不為所動,還被罵太監。
  
  但衣雅玟……他憶起她的胸脯觸碰到他胸膛美好的感覺……又來了!他的下半身又不安分起來。
  
  戚名頤低咒著,完全不瞭解他今天是怎麼了?
  
  ***
  
  衣雅玟打開燉了好幾小時的鍋蓋。嗯,牛肉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連她都食指大動,想要偷吃一塊。
  
  她把絞肉塞進洋菇裡時,愉快地想像戚名頤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她已做好一個凱薩沙拉放在冰箱,烤箱裡正在烤羊排。塞完了餡之後,她開始油炸。
  
  這時,戚名頤回來,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領帶拉了下來,領口扣子解開了。
  
  他用不熱不冷很乎淡的聲調問她:「晚餐還要多久?」
  
  「半小時。」她回答。「你可以在晚餐前洗個澡。」
  
  她剛把爐火關掉,便看到剛剛洗過澡,頭髮都還沒有擦乾的戚名頤走進廚房。
  
  聞到空氣中飄來陣陣牛肉味,他覺得食慾大振。
  
  「好了嗎?我肚子好餓。」
  
  「好了好了,你可不可以幫我擺碗筷?」她邊說邊夾起香菇,放在濾紙上濾油。
  
  戚名頤走到她旁邊,打開櫥櫃,拿出兩個碗和餐巾布。
  
  他身上氣息陣陣傳來,那是香皂、麝香和刮鬍水。衣雅玟知道她永遠也忘不掉,這氣息多麼的男人、多麼的性感啊!
  
  戚名頤先走出廚房,擺好碗筷後,在餐桌前坐下,像只嗷嗷待哺的雛鳥。
  
  衣雅玟先將沙拉、炸香菇和炒時青端進來,然後戴著隔熱手套又端進燉牛肉。
  
  「哇,我想我可以吃下三碗飯。」他微笑著任憑她舀了一堆白米飯在他碗裡。
  
  「我不曉得你喜歡不喜歡吃辣,我在牛肉裡加了不少小辣椒。」
  
  他咬下一塊牛肉,滿足地歎口氣。「辣得剛剛好,很好吃。」
  
  衣雅玟微笑著也幫自己舀了一碗飯。
  
  她覺得這真是幸福的時刻!然而,人家不是常說,幸福的時刻總是不長久……
  
  她理智地想著,她目前所坐的位子,以後不一定是她坐在這裡,但那女人和戚名頤並不見得每天都能過著夢幻般幸福的日子。
  
  可是,心裡雖然這麼想,企盼的心境,卻又湧現出來。
  
  「蔬菜對胃蠻好,羊肉也很好消化。」她一面說,一面替戚名頤夾菜。
  
  「你不用替我夾,我又不是夾不到。」他突然說,「你的廚藝這麼好,會不會是哪間廚藝學校的學生?」
  
  「不是,我的廚藝是跟我媽媽……」她趕緊住嘴。
  
  但戚名頤已注意到了。「說下去,你記起某件事了,對嗎?」
  
  「呃……是的,我有想起一些事,但都不是很重要,只是生活上一些細節而已。」
  
  戚名頤難掩失望。「就這樣?該想起的都沒想起?」
  
  「恐怕就是這樣了。」衣雅玟小聲地說。
  
  她從小一直就是乖寶寶,很少對爸媽說謊。想到自己欺騙了戚名頤,她有一點點感到罪惡。一點點。
  
  吃完飯後,戚名頤一如往常,進到書房努力工作。
  
  衣雅玟洗完碗盤後,看了一會電視,然後走向書房。
  
  書房的門半掩著,他桌上又堆滿了工作。
  
  他是不是辦事效率太差,才會每天都帶工作回家?
  
  戚名頤抬起埋在辦公桌堆積如山的文件裡的頭,看到衣雅玟站在門口。
  
  「進來吧。」
  
  她待在原地不動。「沒什麼要緊事,你忙你的。」
  
  「進來吧,」他再說一次。「我正需要休息一下。」他直起身子,伸展僵硬的肩背。「有什麼事?」
  
  她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下,雙手擱在他們中間的桌面上。
  
  「我整天待在家裡沒事做……」停頓許久後,她開口說道:「我想去你事務所工作,可以嗎?」
  
  戚名頤挑了挑眉。「你有沒有法律知識?」
  
  「有啊,我知道不可以偷東西、殺人放火,會有法律責任……」
  
  「你嘛幫幫忙!我是問你讀過商事法、海商法還是兩岸關係法沒?」
  
  「我很確定我不是法律系的學生。」她什麼系都不是,她連高中都沒畢業。
  
  「你會不會電腦?速記?檔案管理?」
  
  「我想……我沒一樣會。」她看見他嘴角撇了撇。
  
  「那你到我事務所想做什麼樣的工作?」
  
  她微笑。「我可以做倒茶水、泡咖啡或接電話的工作。」
  
  「目前不缺這方面的人。」
  
  「你不是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只要你一句話,我想沒人會反對,你就把我安插進去嘛——」她雙手合十地求他。
  
  他遲疑了一下。「好吧,你先實習三個月,看做不做得來,但明天早上我不在事務所,你得自己去事務所。」
  
  他告訴她該如何乘車,她用心記祝
  
  好棒喔!衣雅玟開心地想著,這樣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會跟他在一起了!
  
  ***
  
  第二天一早,鬧鐘才響,衣雅玟就立刻跳下床。
  
  匆忙梳洗之後,她穿上一套棉質衣衫短裙,配上一雙帆布鞋,在背包裡塞進了白紙、鉛筆盒和筆記簿。
  
  她突然想到穿這樣上班合適嗎?但她其他的衣服都是T恤、牛仔褲,實在找不出一件能令人滿意的來。爸爸病後,她不曾逛街買新衣服,即使所有的舊衣服都已洗得褪色。
  
  這套洋裝算是她最好的衣服了。今天第一天上班,她希望能給同事一個奸印象。
  
  門外傳來戚名頤的聲音:「你好了嗎?」
  
  她打開門,「好了。」
  
  他沒有先走,是因為要順路載她去捷運站搭捷運。
  
  他身穿深藍色西裝和雪白襯衫,搭配斜條紋領帶,極為正式的上班打扮。
  
  他那天生挺拔的衣架子身材,在深色西裝的襯托下,散發著男人特有的性感魅力,令衣雅玟心跳加速。
  
  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散發的過人自信,炯炯有力的眼神,和在優雅從容態度中不經意流露出的自傲,使得他獨具一股非凡的氣質。
  
  他發覺她正凝視著他,雙眉微揚地打量她一身的穿著。「你就穿這樣去上班?」
  
  她眨眼。「這樣有什麼不對?」
  
  「也沒什麼不對。」反正她的工作也不重要,也不需要穿得多正式。「走吧。」
  
  「我還沒做早餐呢。」
  
  「不用做了,路上隨便買吃的就好了。」
  
  於是她搭他的便車,在圓山捷運站下車後,搭淡水線的列車到忠孝站下車,再換南港線到最後一站台北市政府下車。
  
  戚名頤的律師事務所就在捷運站斜對面的仁愛路上。
  
  走在仁愛路上,使她有種壓迫感,高樓大廈高聳得彷彿隨時都會崩下來壓死人似的。大馬路上汽車引擎、警笛、煞車聲以及嘈雜的人聲,震耳欲聾。
  
  她不喜歡在上班時間出門,到處都是趕著上班的人,常常 被他們撞到肩膀,也不說一聲對不起。
  
  她走到黑色玻璃帷幕的辦公大樓。戚名頤的律師事務所設在二十樓。
  
  「今鼎」律師事務所的名號,列在一個刻滿密密麻麻的字的銅牌上。
  
  今鼎律師事務所是於二十多年前一位蕭姓律師所創,最初只經手國內官司,自從戚名頤四年前加入至今,開始打跨國性的官司,他在年前成為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
  
  她搭電梯而上,進入接待室。
  
  接待室的裝潢格調高雅,一張大型沙發,兩側襯著兩張齊本德耳式的椅子以及刺繡的壁氈。
  
  她步向接待櫃檯,向裡面一個像是負責接待的大胸部女人,道明她的來意。
  
  「戚先生要晚點才會進來,你先請坐。」
  
  衣雅玟走向其中一張沙發,假裝全神貫注於一本電影雜誌。
  
  電話鈴聲響起,接待員用令男人聽了會垂涎三尺的聲音接電話,「今鼎律師事務所你好……嗯哼……」
  
  有件事她覺得很有趣,雖然接待員不吝嗇地穿低胸,露出兩坨白肉,衣雅玟好奇地偷眼望去發現,經過接待室的男人卻沒有一個對著伊流口水。
  
  電梯門打開,一個提著一套掛在衣架上、用乾淨塑膠袋套住的衣服的男人,走向接待櫃檯,他轉頭看了衣雅玟一眼。
  
  「找誰的?」男人問女接待員。
  
  「戚先生,她說戚先生介紹她來事務所上班。」接待員回答。
  
  「這樣埃」男人點了點頭,然後把衣服遞給接待員。「幫我掛起來。」
  
  男人走到衣雅玟面前,微笑地自我介紹:「小姐你好,我是華德強,戚名頤的換帖,也是今鼎的律師。」
  
  他長得還算迷人,可能因為酷愛戶外運動,臉色成古銅色,一口白齒,充滿了男性自信的神情,彷彿在說他能將女人的陰霾一掃而空,而將她帶進光明的世界之中。
  
  衣雅玟回以一抹淺笑。「華先生你好,我是衣雅玟。」
  
  「不要叫我華先生,聽了都起雞母皮,叫我劉德華的小名華仔就好,原來你就是撞戚名頤車的女孩!」他說完以後開始笑。
  
  她怔怔地看著他。「你說錯了吧?是他的車撞到我。」
  
  「但他是這樣告訴我的,他說你失去了記憶,暫時住在他家。」華德強接著說,「你要來我們事務所上班啊?」
  
  「嗯,一個人待在家裡太無聊了。」
  
  「那我們以後是同事了,走吧,我帶你參觀我們事務所。」
  
  她跟著他沿著長廊,走過一間堆滿法律書籍的圖書室,一間間小方格似的會談室,裡面依稀傳出輕微的人聲,與一扇扇刻有見習律師名字的房門,最後來到一扇寬大橡木門前,上面有燙金的三個大字——戚律師。
  
  華德強開門,讓她走進門去。
  
  戚名頤的辦公室裝修得很漂亮,桃花木大辦公桌,兩把扶手椅,—套淡藍色的皮傢俱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中間放著一張玻璃面的咖啡幾。
  
  這間辦公室有兩面鑲了厚玻璃的外牆,一面朝東,另一面朝西。從這二十層樓高的辦公室向外望去,視野遼闊,可以看到一○一大樓和兩條街外。
  
  牆上掛著畫家親自落款的藝術品和幾張證書。
  
  衣雅玟靠近仔細打量這些證件。「他是耶魯大學的!」還以為他是台大或政大的。他從來不願告訴她他的事。
  
  華德強告訴她,戚名頤頂著耶魯大學的光環,以及優秀的法律和英語能力,畢業未久,就在業界竄起,專門替國際企業處理法律事官。
  
  「這傢伙很行,是我們事務所的台柱,手上的官司排到明年年底。」
  
  難怪他要沒天沒夜地工作,她本以為是他辦事能力太差了,原來是太好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打開,戚名頤出現在門口。「你在這兒啊!我找了老半天。」
  
  「華仔帶我來你的辦公室等你。」衣雅玟說。
  
  戚名頤挑了一下眉。這麼快就稱呼華仔了?「華仔,你帶她去海麗那,叫她教她要做什麼。」
  
  華德強腳後跟碰在一起,對戚名頤行了一個童軍禮。「遵命!雅玟,我們走吧,大律師迫不及待要工作了。」
  
  說完,他走出去。
  
  衣雅玟跟著出去時,一個女人和她擦身而過,進去戚名頤的辦公室。
  
  那個女人身材高挑,相貌完美、氣質高雅。她那黑色的長髮緊緊地紮在頸背,看來頗昂貴的藍色外套下是件白色襯衫,耳上有一副精緻的珍珠耳環。
  
  衣雅玟上前拉住華德強的胳膊,他轉頭看她。「剛剛從我們面前走過的女人是誰?」
  
  「文佩珊,她是我們律師界出了名的美人律師。你知道嗎?她和戚名頤一樣,還沒打輸過官司呢。」華德強說。
  
  「這麼優秀啊,她有男朋友嗎?」她希望從他口中聽到文佩珊有男友,是某某科技新貴或某某小開。
  
  「怎麼會沒有!她男友就是戚名頤埃」
  
  簡直是晴天霹靂!衣雅玟表情微變,眼神變暗。
  
  她真是太天真了,看戚名頤光在忙工作,又三個月來沒帶女朋友回家過,就以為他沒有女朋友,是鑽石單身漢……結果,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還這麼漂亮、優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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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3:48
  第五章
  
  戚名頤指名一位叫海麗的行政助理,教她該做哪些事,如何做。
  
  「我很笨,以後還要多多麻煩你。」衣雅玟怯怯地說道。
  
  「別客氣,我想這份工作你做得來。」圓臉的海麗微笑鼓勵她。
  
  她需要更充分的資料。她起身穿過接待室後側的一扇門,進入公司圖書室。
  
  說是圖書室,其實只是無窗的小房間。房裡沒擺幾本書,倒是牆邊一排木製的架上堆滿了各種資料檔案,一疊疊以字母順序排列的資料。
  
  她在二十分鐘內便找齊各種的資料,此外還列印了近兩年內的相關新聞報導。
  
  她捧著滿懷的書籍走回座位,海麗放下手中的報紙看著她。
  
  「你真拚命!」
  
  「我只是想趕快進入狀況,不要給你們大家造成麻煩。」她從背包裡取出一本筆記和鉛筆盒,並拿起一枝削得很尖的鉛筆,開始做筆記,字跡有稜有角。
  
  接下來,她花了整整三個小時,來消化這堆有關法律的書籍。
  
  中午時間,其他同事陸續離開去吃午飯,她也覺得餓了,可是卻微笑婉拒海麗找她去吃飯的邀約。她只想趕快看完這本法律入門。她對法律是一竅不通,完全的門外漢。
  
  華德強晃到衣雅玟桌前。「這麼用功做什麼?你要考律師照啊?你不知道現在是吃飯時間嗎?」
  
  他顯然對衣雅玟深具好感。
  
  衣雅玟抬起頭。「吃飯不重要,我得先把這些搞清楚,才不會拖累你們的工作進度。」
  
  「誰說吃飯不重要,沒聽過吃飯皇帝大嗎?」他的臉上堆滿了笑意。「你對附近不熟,不知道哪裡有好吃的,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嗯……好吧。」她心想,如果沒答應他,他一定會死纏爛打到她答應為止。
  
  華德強一點也不像她想像中咄咄逼人的律師,他親切和善的態度活像幼稚園老師。嗯,她蠻喜歡他的。
  
  他們就在事務所附近的義大利自助餐廳吃午餐。
  
  餐廳內光線明亮,空氣暢通,天窗再加上金屬餐桌,營造出義大利式休閒花園的格調。
  
  衣雅玟排在華德強前面,陸續夾起生菜沙拉、義大利通心面、迷你披薩……
  
  他饒富趣味的揚了道眉毛。「哇,你太貪心了,吃得完嗎?」
  
  「吃得完,我不會浪費食物。」她媽媽曾經說,她每次都放太多食物在盤子裡,不過她總是能夠把菜吃得一乾二淨。
  
  照理說,她這樣吃,身材應該像汽球一樣,但因為她愛做家事,也算是有運動,所以她的身材才能保持苗條纖瘦。
  
  不過這三個月來住在戚名頤家,由於陳太太每週會來打掃二次,她也不好打掃,怕戚名頤叫陳太太不用來了,所以她每天吃飽了睡,睡醒了吃,體重已經破了最胖時期的紀錄。
  
  「我很少看到上班族女性吃這麼多,她們大多只吃生菜沙拉和咖啡。」
  
  「我不能算上班族,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他瞇起眼睛。「你怎麼知道你以前沒上過班?」
  
  果然是做律師的,反應都很敏銳。衣雅玟若無其事地說:「我才二十歲不是嗎?」
  
  取好餐點後,他們回到座位,愉快地無所不聊。
  
  「你失去記憶一定很害怕吧?我可以感受到那種舉目無親的彷徨感覺。」
  
  「我沒有害怕,因為有戚名頤在照顧我。」
  
  「戚名頤會照顧人!?這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你沒看過他在法庭上的樣子。」
  
  「他有時是很沒同情心,但是大多時候他還是有愛心的。」她笑著說。
  
  衣雅玟臉上的笑容突然僵止。因為她看到戚名頤和文佩珊剛剛走進這家餐廳。
  
  她真不願意承認他們非常登對,看起來就像王子與公主,整個世界都踩在他們腳下,等候他們發號施令。
  
  幾分鐘不到,文佩珊吸引了餐廳內所有男人的注目。
  
  戚名頤本來沒看到她和華德強,是文佩珊看到,碰了碰戚名頤的手肘,然後他們朝這邊走來。
  
  「真巧啊,你們也來這吃飯。」華德強開口道。
  
  由於他們的桌位是雙人位,所以戚名頤和文佩珊就在他們隔壁的空桌坐下。
  
  文佩珊坐下的姿勢是那麼地優雅又高不可攀,好像那個好久沒在電視上出現的歐蕾廣告。伊是那種隨便一個動作,便能儀態萬千地吸引別人注意的女人。
  
  「你們兩個還不認識吧?衣雅玟、文佩珊。」戚名頤介紹著。
  
  衣雅玟露出一記合宜的笑容。「你好。」
  
  文佩珊轉頭看向衣雅玟,戒意滿眼。
  
  雖然這女孩並不及她十分之一漂亮,但所有接近戚名頤的女人,不管美麗與否,她絕對不會掉以輕心。
  
  「嗯。你不是說她有失憶症,可是我看她很正常嘛,她是假裝大憶的吧?」伊有著清晰、低沉的嗓音,充滿了女姓魅力。
  
  戚名頤皺著眉,顯然不高興文佩珊說的話和態度。
  
  文佩珊看出他的不悅,馬上改變話題:「名頤,我們去取餐了。」
  
  衣雅玟嫉妒地盯著文佩珊的背影。
  
  她已經知道伊是什麼樣的女人了,眼睛長在頭頂上,把別的女人都當成白癡、低等動物的女人。
  
  不過,老實說,伊是有驕傲的本錢,美麗又有才幹,伊的家世大概也不差……
  
  衣雅玟覺得自己完全被比了下去,她們兩個就好像魔戒裡的精靈公主和那個「村婦」,亞拉崗會選誰,一看就知道。
  
  華德強把衣雅玟的眼神盡收眼底。看來事務所將上演兩個女人的戰爭。
  
  衣雅玟知道文佩珊是如何保持身段的——伊壓根不吃東西,盤裡只有一小截蘆筍、一小塊煙熏鮭魚、一口義大利面。她敢打賭,伊的早餐只是聞一聞食物。
  
  當伊和戚名頤說話時,塗了蔻丹的纖指按住他的手臂,顯示兩人的關係已經很親密。
  
  衣雅玟胃口全沒,低頭望著餐盤,用餐刀撥弄著通心面。
  
  「你說你會吃完的。」華德強帶著有趣的表情看著衣雅玟。
  
  「我沒胃口了。」她悶悶不樂地說。
  
  「誰讓你沒胃口?」華德強咧嘴一笑。「不是我吧?」
  
  「不是你,另有其人。」衣雅玟癟著嘴。
  
  「哦,在生文佩珊的氣……原來你喜歡戚名頤埃」
  
  衣雅玟瞪大眼睛。「這麼明顯嗎?」
  
  「嗯,我想除了戚名頤,文佩珊也看出來了。」旁觀者清嘛。「你可要留意,文佩珊不會給你好受的。」
  
  衣雅玟心裡明白。文佩珊是閩南人說的那種最好不要去惹的恰查某,只有天知道得罪伊,伊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她覺得伊很像一個她認識的女人,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那個女人是誰。
  
  ***
  
  幾天下來,衣雅玟學會了一些辦公室技巧,諸如使用傳真機,電腦文書處理等等。
  
  她很快就習慣了事務所的工作,也和事務所的人處得很好,只有和文佩珊不對盤。
  
  文佩珊對她非常不友善,常常找她麻煩。
  
  她們是要天天在一個地方工作的,所以她忍氣吞聲,不跟伊一般見識,當作伊瘋狗亂咬。
  
  她很不習慣應付像文佩珊那種氣焰高傲的女人。
  
  她想起文佩珊像哪個她認識的女人了——她後母。
  
  想到這,後母的臉像月亮般大浮現在她眼前……哎喲,她們長得好像也有點像,如果後母減去二十歲,文佩珊加上二十歲的話。
  
  後母其實是個中年美女,這也就是原本說不會再婚的父親又結婚的原因——被美色所迷惑。
  
  衣雅玟站在辦公桌旁,對著幾株綠色盆栽澆水。
  
  文佩珊這時從她眼前走過去,穿著如往常般優雅的套裝,高跟鞋踩在木板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伊天生的好身材就很適合穿高雅的套裝,不過似乎沒看過伊穿同樣的一套。
  
  她知道伊賺的錢不少,但香奈兒可不是路邊攤,隨便一套都要四、五個零,而且伊開的車,還是有天窗的賓士跑車,伊賺的錢真的多到可以買那些嗎?
  
  會不會是戚名頤買給她的?
  
  應該不可能吧……
  
  澆好水後,衣雅玟坐在椅子上轉著。
  
  真討厭!文佩珊為什麼不是只會咯咯傻笑的無大腦美女,偏偏要是那麼高貴美麗、光芒萬丈的美女……
  
  如果把她和文佩珊放在一起,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會選擇文佩珊……
  
  戚名頤也不例外吧……衣雅玟抑鬱地想。
  
  她其實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敢面對現實。
  
  她不是大美人,學歷又不高,也不精明能幹,只是普通平凡的女孩,而戚名頤除了好看得教人看了牙痛外,還是日本所請的三高,學歷高、身材高、收入高,他們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她想,沒有文佩珊,他也看不上她吧……
  
  「衣雅玟!」文佩珊的聲音猛然地響起。
  
  衣雅玟將思緒拉回眼前。「什麼事?」這女人又來找她喝茶了。
  
  「你是什麼意思?你想害我沒工作啊?」文佩珊圓睜著憤怒的眼睛瞪著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還給我裝!」文佩珊悅耳的聲音開始爬升到刺耳的音階,而伊趁著衣雅玟還來不及對伊的態度和問題有所反應,立刻接著說:「王董兩點鐘的預約取消了,你為什麼沒告訴我?我這個大客戶要是跑掉了,我絕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文律師……」海麗企圖插嘴。「不是衣……」
  
  「你給我閉嘴!我在說話的時候,沒你說話的份。」文佩珊凶巴巴地說。「這麼簡單的工作你都做不好,你是智障啊!既然你無法勝任這份工作,儘管說好了,我們會找其他人來接替。」
  
  「文律師,你罵錯人了,不是衣雅玟,是我一時忘了,事情太多了……」海麗說。
  
  「你怎麼不早說呢?」文佩珊瞪了海麗一眼。
  
  「我從剛剛就一直想要告訴你……」海麗囁嚅著。
  
  「全是一群智障!」文佩珊鞋跟一旋,轉身走回伊的辦公室。
  
  衣雅玟雙唇蠕動,似乎輕聲罵了句:「瘋查某!」
  
  「你不要看她那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她在戚名頤面前,可是只溫馴的小貓咧!」海麗輕蔑地說。
  
  稍後,華德強經過,看到她低著頭看著她的辦公桌,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嗨,寶貝。」華德強輕鬆地說,雙手翻動她桌上的資料。「你怎麼了?」
  
  衣雅玟抬起那張強自克制的臉。「沒事。」隨即又低頭盯著桌上的訂書機。
  
  他感覺得出來,她整個桌子都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怒氣。「別騙我了。」
  
  「真的沒事嘛!」衣雅玟沒奸氣地說。
  
  「我可以猜得到,一定又是文佩珊給你氣受!」
  
  「你猜的真準,可以去算命了。」
  
  「款,我真的會算命喔,你要不要給算?不要錢。」
  
  「我沒看到水晶球,也沒到塔羅牌埃」
  
  「我不玩那些舶來品,我們是炎黃子孫,還是用老祖宗的算法,手伸出來。」
  
  衣雅玟把手伸給華德強。
  
  這幾天下來,她和他已經成了麻吉,她很喜歡他,但不是那種喜歡,她喜歡他的幽默風趣,尤其喜歡聽他臭彈他的羅曼史。
  
  「你的手紋好清楚,沒什麼細紋,代表你這人很單純,生命線很長,看來你會是千年老妖怪。
  
  「那愛情呢?」女人最開心的就是這個了。
  
  「愛情線很好,沒有支線,表示你只會戀愛一次,但這些分岔,表示會有波折。」
  
  衣雅玟和華德強兩人都沒注意到,戚名頤站在他辦公室門口和文佩珊說話,而且眼睛不時地瞟向他們。
  
  他們的肩膀靠在一起,臉頰也貼得很近。戚名頤的表情變得不悅,他們兩個研究手相的時間愈長,他的眉頭不覺愈皺愈深。
  
  文佩珊看在眼底,臉上變得陰沉。她心裡非常明白,戚名頤在嫉妒華德強。
  
  華德強轉過衣雅玟的手,為她指出掌邊小指下端一些細紋,咯咯地笑說:「你以後會有五個可愛的子女。」
  
  「天啊!五個!」她大叫,微帶純真地笑說:「你怎麼看出來的?」
  
  「就在這兒。」他回答著,指出五個與婚姻平行而明顯的細紋。
  
  「五個小孩?」她重複,輕搖著頭,「現在哪有人生那麼多,又不是母豬。」
  
  他促狹一笑。「這就代表你將來和你老公的性生活很美滿。」
  
  衣雅玟的臉頰紅了起來。「你好色喔!」
  
  「男人都嘛很色的。」華德強微微一笑。「心情好一點了吧?」
  
  「我早就忘掉不愉快的事了,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款。」
  
  「款,戚名頤有女朋友了,你要不要考慮我?我現在缺女朋友。」
  
  「我已經矢志不栘了,你去找個美女吧。」
  
  他聳聳肩。「又不是美女就好,像文佩珊那種美女,我寧可不要。」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看你是追上不她吧。」她笑著說。
  
  他垂眼凝視著她——不是特別美麗,但卻有著明亮雙眸和開朗笑容的女孩。
  
  「你雖稱不上是美女,但也有吸引男人的地方,可以形容為容易親近的長相。」
  
  「容易親近的長相?」聽起來似乎比可憐沒人愛的長相好一點。
  
  「嗯,就是會讓人不自覺地想親近,若用狗來打比方,相當於貴賓狗。」
  
  衣雅玟的小拳頭輕打在華德強身上。「什麼,你說我長得像貴賓狗!」
  
  華德強咯咯笑說:「我可是在讚美你,你那種長相不容易變老,就算年紀大了,還是這個樣子。」
  
  「你們兩個玩夠了沒?現在可還是上班時間。」戚名頤終於按捺不住怒氣,和文佩珊說晚一點再談後,便過來斥責他們兩個。
  
  衣雅玟像犯錯的小孩立刻低下頭。
  
  她知道自己不該在上班時間和華仔打鬧,但他也不要在大庭廣眾下罵她,可以回家後再跟她說嘛!
  
  「不要那麼凶嘛,你看你嚇到她了。」華德強嘻皮笑臉地說。
  
  「華仔,跟我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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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4:10
  第六章

  
  戚名頤一進辦公室就向窗子走去,放下橫條的百葉窗。
  
  華德強一屁股在他辦公桌邊的皮椅裡跌坐下來,並把兩腿翹到桌面上。
  
  「喂,腳放下,你當這裡是夜店啊!」
  
  華德強放下一雙長腿,雙手懶散地交叉放腦後。「叫我進來做什麼?說。」
  
  戚名頤無視他的神情,正經八百地說:「你應該知道衣雅玟失去記憶。」
  
  「我知道啊,然後呢?」華德強緩慢地說。
  
  「你在追她是不是?」
  
  「是啊,不行嗎?」華德強反問。
  
  「不行!你有沒想過她可能是五個孩子的媽、某人的老婆!」
  
  華德強縱聲大笑。「她的身材不像生過孩子。」
  
  「我承認她不可能做媽媽了,但某人的老婆,就不無可能了。」
  
  「她也不會是某人的老婆。」華德強斬釘截鐵地說。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戚名頤瞅著他。
  
  「憑我閱女無數,我們來打賭,她還是處女。」他們兩個動不動就打賭。
  
  「這個賭根本沒辦法成局,怎麼證明她是處女?難不成拖她去婦產科檢查?」
  
  華德強微微笑著。「不用那麼麻煩,跟她上床就好了。」
  
  戚名頤瞪了他一眼。「我不准你碰她。」
  
  華德強揚了揚眉,嘴角有一絲譏笑。
  
  「我想我和她上床,不需要經過你的批准吧?」
  
  大新聞!這傢伙在吃醋,不過他自己似乎並不知道。
  
  「是我撞到她的,那麼我對她便有責任。」戚名頤板著臉孔。「我警告你不要。」
  
  「你好像是她爸爸。」華德強挖苦地說。
  
  「我的年紀還不到做她爸爸。」他才大她七歲而已。
  
  「如果我說我對她是認真的,想以結婚為前提跟她交往呢?」華德強試探地問。
  
  「你很奇怪,跟你說不要找衣雅玟,你去找沒失去記憶的女人。」
  
  華德強歎口氣,然後翻翻白眼。「你為什麼不讓我跟她交往?我哪裡不好?」
  
  「我沒說你不好,只是我怕她在沒失去記憶前,就已有男朋友了,並且打算把她的第一次留給那個男朋友,或者留到新婚夜,所以你不要比較好,不然到時會很麻煩。」
  
  說那麼多只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戚名頤愛上衣雅玟……
  
  華德強悶不吭聲地看著戚名頤,他慣有的友好微笑變得意味深長。
  
  ***
  
  下班前十五分鐘,戚名頤撥內線通知衣雅玟。「衣雅玟,泡兩杯咖啡進來。」
  
  「好的。」衣雅玟立刻衝去茶水間。
  
  不一會她走向戚名頤的辦公室,手中的兩個塑膠杯裝滿了黑色液體。走道上一扇門打開,文佩珊修長的身影走了出來,衣雅玟心頭一沉。
  
  不好!伊怎麼偏偏這時侯走出來,她實在不想看到伊。
  
  伊似乎也不高興看到她。
  
  「哼。」伊下巴高傲地一扭,從她面前擦身而過。
  
  她們一前一後地走著,突然伊停下腳步。
  
  「你幹嘛跟著我?」
  
  「我沒有跟著你,我要去戚名頤的辦公室。」
  
  「我也是,給你先過。」文佩珊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眼神,側過身子。
  
  衣雅玟不疑有詐,走過去時,文佩珊舉起腳勾了她腳一下,咖啡灑了一地,她的上衣也有咖啡漬。
  
  「你、你是故意的!」她微微僵硬的嘴角,顯示她正極力在控制自己。
  
  「自己走路不長眼睛,喂,把這裡清乾淨,然後再去泡兩杯咖啡。」
  
  什麼?原來一杯是伊要喝的?等一下泡好,她一定要在伊的咖啡裡吐口水。
  
  她先去茶水間找出拖把,然後回到出事的地方,用拖把擦乾地上的咖啡。
  
  接著她把拖把放回茶水間。在泡新咖啡時,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襯衫!
  
  討厭!這件襯衫還是新買的,就這麼泡湯了。
  
  昨天下班後她去夜市,買的衣服不多,但都是可以上衣、裙子拆開來搭配做變化。
  
  她再度端著咖啡,走向戚名頤的辦公室。當然,其中一杯咖啡是有加料的。
  
  戚名頤辦公室的門微微敞開著,她看見文佩珊椅子不坐,坐在桌上,交叉著雙腿,那件緊身黑色短裙則順勢滑上伊修長漂亮的大腿上。
  
  那個浪女!伊分明是在誘惑戚名頤嘛……
  
  她要不要進去呢?
  
  正在猶疑不決時,文佩珊已跑去坐在戚名頤的大腿上。
  
  還是不要進去,進去會很尷尬。衣雅玟走開了。
  
  戚名頤揚起一道眉毛。「怎麼了?今天你很不一樣。」
  
  「我們好久沒那個了。」文佩珊低語,輕咬他的耳朵。
  
  「小姐,這裡是辦公室。」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把門鎖起來就好了。」文佩珊跑去把門鎖上,接著她千嬌百媚地走向他,坐上他的大腿。
  
  「我好想……炒飯。」她性感的聲音像溫熱的蜂蜜。
  
  「晚一點再去飯店炒飯,現在外面可能還有人沒下班。」他們那一次在辦公室炒飯,可是晚上十一點多,但現在才六點多,可能還有人在自動加班。這時的他,已忘了叫衣雅玟泡咖啡的事了。
  
  「我等不及了,快點啦,我會小聲的——」
  
  他解開她的鈕扣,不過他並沒有在解開她的扣子後,立刻脫下她的襯衫……
  
  「名頤……哦,名頤……求你。」文佩珊發出如火焰般熱情的申吟呼叫。
  
  「噓……你小聲點!」
  
  三歲小孩也知道他們在裡面做什麼。衣雅玟兩頰氣得鼓鼓地坐在位子上。
  
  下班時間早到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歐巴桑也來打掃了……她閃過一個念頭。
  
  「歐巴桑,你在打掃啊,我不小心把那間房門反鎖,你能不能幫我打開?」
  
  「可以啊,這裡每個房間我都能打開。」
  
  鑰匙開鎖的聲音使戚名頤和文佩珊遽然分開,手忙腳亂地各自整理著自己。
  
  「對不起,我不知裡面有人……」歐巴桑立刻明白自己打擾到什麼。「我不是……我是……那邊那個小姐叫我開門的啦,咦?那個小姐呢?」
  
  衣雅玟早就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辦公室。不好意思,讓歐巴桑 背黑鍋。
  
  歐巴桑再三說抱歉,然後退出辦公室,並把房門帶上。
  
  文佩珊環住戚名頤的脖子。「已經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他拉開她的手。「沒性趣了,我們趕快把資料看完,研擬怎麼打贏這場官司。」
  
  「可惡的歐巴桑,明天叫清潔公司開除她。」文佩珊臉上帶著五歲小孩要不到糖吃時陰沉不高興的表情。
  
  伊心知肚明,是公司哪個小姐叫歐巴桑開門的——衣雅玟,伊明天會給她好看,整得她叫不敢,
  
  戚名頤的眉皺了起來。「你幹麼把氣出在歐巴桑身上,她又不是有意的。」
  
  「我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做啦。」文佩珊強擠出一絲笑容。
  
  他翻看著資料,心裡想著對面的女人。
  
  文佩珊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三年前他們在法院認識,隨即開始交往。而後他介紹她進他們事務所,兩人的關係更為密切。
  
  但是結婚?
  
  天,他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
  
  如果他哪天要結婚,或許會考慮文佩珊做他的妻子,她在很多方面,他都給她很高的評價。
  
  他不諱言自己是外貌協會的,文佩珊完全符合他的理想,她的五官漂亮,充滿高貴氣質,又懂得如何打扮。個性方面呢,雖驕縱了點,但美人嘛!
  
  在工作方面,她是他的好搭檔,雖然他注意到事務所的人都不喜歡她。
  
  性愛方面,她比他更熱衷此道。
  
  家事方面,她不會做也不想做,怕弄壞她每週保養三次的指甲,不過,嫁給他不需要做家事,他賺的錢可以請好幾個傭人。
  
  文佩珊只有一個地方,為他所垢玻她物質慾望太高,太愛香奈兒和鑽石了,常常 必須靠他幫忙,她才能付清那些帳單。
  
  ***
  
  陽光照耀著水泥大樓和玻璃帷幕牆,衣雅玟走在大街上,擠身於一波波奔向辦公室的上班族中。
  
  在去事務所的路上有間西雅圖咖啡,她進去買了一杯卡布其諾咖啡和兩塊奶油卷,才不管什麼身材不身材的——沒有人愛你的時候,注意這個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推開辦公室大門,她向每一位同事點頭打招呼,走到自己座位旁。
  
  「早餐就吃這麼多,不怕發胖啊?」海麗的雙眼圓瞠。
  
  「我不太會胖。」衣雅玟咬著奶油卷。
  
  「這句話我姊姊說過,她自認不會發胖,就不忌口,但是她結婚生小孩後,身材像撥酵的饅頭,現在比我胖好多。」
  
  「我不會生小孩。」雖然華仔算她會生五個小孩,但她已經不相信了。
  
  「為什麼?你有不孕症啊?」
  
  「不是啦,沒有人要娶我,我去跟誰生小孩?」她只想生戚名頤的小孩,但他昨晚沒回家,一定是在某飯店跟文佩珊做會生小孩的事。
  
  如果文佩珊因此懷孕了,他們很有可能會奉子成婚,那她只有做一輩子的老處女了。
  
  「華仔不是在追你?」
  
  「你搞錯了,他是我的麻吉,不是男朋友。」她澄清。
  
  「可是我覺得你們兩個很合適。」海麗對她笑笑。
  
  「嗯……則果戚名頤和華仔讓你選,你會選誰做男朋友?」她問。
  
  「華仔啊!誰敢跟那位從頭到腳一身名牌,聲音曼妙的美人律師爭戚名頤——除非她不要命了。」海麗突然放低了聲音,「說曹操曹操到了,她今天可真早上班。」
  
  文佩珊姿態高傲地來到衣雅玟的桌旁,還是那麼不禮貌地說著:「你去幫我找這五年來,有關在外國旅遊時發生車禍賠償的檔案。」
  
  衣雅玟咬咬嘴唇。「什麼時候要?」
  
  「明天早上放在我桌上,有任何問題嗎?」文佩珊那驕傲的聲調,好似在下挑戰書。
  
  「沒問題,我想找檔案不需要核子物理學位吧!」她第一次小小的反抗。
  
  文佩珊走後,海麗同情地看著她。「我搞不懂她為什麼老是要欺負你?」
  
  因為她們愛上同一個男人。但衣雅玟只是對她聳聳肩。「大概是我好欺負吧。」
  
  她起身直接定到檔案室,邊找檔案邊罵文佩珊。壞女人、爛女人、臭女人……
  
  在文佩珊面前她不能反抗,因為她知道那只會使情況更糟,但至少在沒人的地方,可以大罵特罵吧!
  
  她把檔案櫃最上面的抽屜輕輕拉開。看到長長一列資料夾,沮喪地歎口氣,開始翻找起來。
  
  有不少資料帶著藍色的記號,還有黃色的紙板凸出來。照這種速度找下去,她怕花上一整天,也不見得能找到文佩珊要的資料。
  
  「哈羅,需要我幫忙嗎?」華仔的聲音充滿活力。
  
  她轉頭看他,一抹淺笑點上她唇角。「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找就可以。」
  
  「這些檔案沒有好好分門別類,很不好找款,兩個人一起找比較快。」
  
  「我知道,但我還是不要你幫我,我不想讓文佩珊有恥笑我能力不足的機會。」
  
  「好吧,中午我會送你的午餐過來。」看樣子,她恐怕連午餐都不會去吃。
  
  「太感謝了。」她要求的不多,只希望戚名頤有華仔對她的一半就好了。
  
  華德強走後,她開始專心工作。
  
  既然檔案沒分類,那麼她趁此把它分類好。前人種樹後人才能乘涼,以後有人來找陳年檔案,也就不會找很久了。
  
  她咬著鉛筆頭,開始先做檔案登記,把每一份檔案都登錄起來,然後再按英文字母的順序編排。
  
  這是一件費時的工作。
  
  已經相當晚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公司裡加班,所以當她聽見開門聲,也沒抬頭去看,她以為是歐巴桑進來打掃。
  
  「我在想是誰忘了關檔案室的燈,怎麼是你在這兒?」
  
  戚名頤低沉的聲音嚇得她手一鬆,抱在手中的檔案全掉到地上,裡面的紙張紛飛如絮。
  
  「你差點把我嚇死了。」衣雅玟按著自己的胸口。沒想到進來的是戚名頤,她一整天都待在檔案室,本以為今天在公司都不會見到他。
  
  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她就不禁怦然心跳。
  
  雖然他有很要好的女友了,甚至他們有可能結婚,但她卻迷失在對他的暗戀中。
  
  如果他知道她深愛著他會如何呢?想到這裡,衣雅玟淡然一笑。
  
  當然,他一定會不屑一顧,怎麼會有人笨到去對一個樣樣不如自己和自己女朋友的女孩發生愛意?
  
  她有點哀傷的想著,別人可能都會認為她在癡心妄想,說難聽點,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是衣雅玟知道對他的感情是愈來愈深,深到已經無藥可救。
  
  在她心目中,除了戚名頤,誰也不要。
  
  她好想告訴他,她愛他,她需要他在她生命裡,而且她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算是做情婦都可以。
  
  可是她該從何說起呢?
  
  萬一他根本沒興趣聽呢?
  
  戚名頤看著她神遊的表情。「你在發什麼呆?還不快把地上的紙撿起來。」
  
  她立刻蹲下來撿拾紙張,戚名頤也彎下腰幫忙。
  
  他的手不經意地碰到她滑膩的手時,他的心為之一震,全身通過一種觸電般的感覺。
  
  撿完地上的紙張,他把他撿到的交給她。
  
  她接過來,知道他的眼睛盯視著她,她心怦怦跳地把紙張堆到桌上,然後按照紙張的頁號編排好,沒有去看他。
  
  「你喜歡這個工作嗎?」戚名頤平淡地問她。
  
  「喜歡。」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叫她在事務所洗馬桶,她都會說喜歡。
  
  「海麗告訴我,你很認真工作,學得很快,給你特優。你已經通過實習,正式成為我們事務所的助理了。」
  
  「太好了!」她說著粲然一笑。「明天我要好好謝謝海麗……」
  
  戚名頤看得目瞪口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漂亮。
  
  「還有華仔,他是幕後大功臣,我已經準備好被他們敲一頓大的了。」
  
  「你好像和華仔很好?」戚名頤酸酸地說。
  
  「對呀,他是我在事務所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他的黑眼圈好嚴重,看來他昨晚和文佩珊做了很多次愛做的事。「你看起來好像幾百年沒睡覺了,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覺。」
  
  「我不只想睡一覺,我想睡上三天三夜,但我還有很多資料要看,能睡三小時就偷笑了。」他苦笑著說。
  
  「你還要待多久?我們可以一起回家。」
  
  「給我三分鐘。」她只要把卷宗放到文佩珊桌上。
  
  「很多天沒問了,你仍然什麼也想不起來嗎?」
  
  她低頭看著腳上廉價的布鞋,踩在光可監人的地板上,輕輕地點點頭。「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想不起來,又不是你的不對,我也沒怪你。我已經委託徵信社去找你的家人,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
  
  戚名頤邊說邊走向門口。「我去辦公室拿些資料,等一下在電梯口碰面。」
  
  衣雅玟在戚名頤的背後做鬼臉。
  
  豬喔,找什麼徵信社嘛!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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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4:36
  第七章

  
  窗外夜色如墨。
  
  幾乎是半夜了,而他還在工作。
  
  戚名頤苦笑著,是否自己早已成為一個工作狂?文佩珊前幾天才抗議和他說話的時間,似乎還不如他的客戶多。
  
  他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心想,是衣雅玟給他送咖啡來了。
  
  通常他在書房工作時,她都會泡一壺咖啡進來,然後安安靜靜地離開。
  
  衣雅玟的手摸索著門把,剛好戚名頤從房裡把門開了,她跌撞而入,他反應極快地托住她的手肘,扶她站穩,而咖啡壺則掉在地上。
  
  「有沒有燙到?」他臉上帶著關注的神情。
  
  「沒有……你呢?」她近乎耳語的說著,眼睛盯著他線條優美的唇。
  
  她真想讓他吻她,這麼想著,她的櫻唇不覺微啟。
  
  她性戚的飽滿紅唇距離他如此近,簡直就是在向他的自制力挑戰——如此誘人的櫻唇天生是給人吻的……下意識地,他彎下腰,輕輕地壓上她柔軟的唇。
  
  他的唇碰到她時,有一段時間她的心似乎停止跳動了。
  
  他剛開始是輕輕地吻,接著則非常熟練地吻她。他的手情不自禁地的撫摸著她的背部,然後他又忽然鬆開她。
  
  他臉上有著懊惱的表情,接著他撿起地上的咖啡壺。
  
  衣雅玟昏眩的看著他。「怎麼了?」她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
  
  戚名頤歎了一口氣。「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她一頭霧水。
  
  「我不該吻你,這是不對的。」他的手深插進西裝褲口袋。
  
  「我不懂……」他的話使她纖瘦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你失去記憶,也許有個重要的男人……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有老公或男友了。」
  
  「根本沒有那個重要的男人。」衣雅玟斷然說道。
  
  他揚起眉梢問,「你怎能如此確定?」
  
  「因為如果他很重要,或者我很愛他,那麼我應該早就想起他了,不是嗎?」
  
  「你連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我又怎能相信你會想起你男朋友?」
  
  「你是大律師,我說不過你,我再去泡一壺咖啡。」他又提起失去記憶的事,她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你去睡覺吧,不用管我了。」
  
  「喔!」衣雅玟帶著一臉傻笑,一路騰雲駕霧似的走回房間,而腳幾乎未著地。
  
  戚名頤回到桃心木桌前,試圖完成一份結辯的講稿。只是他的思緒卻總不由自主地溜回剛剛與衣雅玟接吻的情景。
  
  工作一大堆,做都做不完,想那沒有意義的事做什麼……
  
  戚名頤很想專心工作,但又忍不住分了神。
  
  該死!又來了,當他最需要集中心志的時候,她的身影便佔據了他的腦海。
  
  她到底有什麼魔力?
  
  她不漂亮,接吻的技術也不怎麼樣,生澀得很,好像第一次被吻……
  
  戚名頤疲倦的舉起一隻手,抹了抹臉,勉力把自己從椅子上拉拔起來,走向窗邊,瞪視著明亮的夜空。
  
  他的眉毛縮在一塊,聚攏成一個生氣的山丘。
  
  他為什麼沒辦法把衣雅玟和她該死的嘴唇自腦海驅逐?
  
  他完全搞不懂自己怎麼了。他一向不在工作時想女人,以免受到干擾,但是衣雅玟打破了他的慣性。
  
  既然無法集中精神,他只好將電腦關上,離開書房。
  
  另一方面,在房裡的衣雅玟眼睛大張地直盯著天花板。
  
  戚名頤吻了她!衣雅玟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但卻發生了。到現在她還在為戚名頤的擁吻而心神蕩漾,久久無法成眠。
  
  她申吟一聲,轉身把臉埋進被單裡,閉上眼睛,回憶戚名頤溫柔的擁吻,再一次體會那令人震顫的感覺。
  
  衣雅玟抓起枕頭,緊摟在胸前,眼睛還閉著,想像戚名頤此刻正緊緊貼在胸前,自己則欲拒還迎地和他共赴巫山……
  
  ***
  
  第二天早上,天氣陰沉寒冷。
  
  衣雅玟醒來,瞄一眼鬧鐘,完蛋!睡過頭了!她立即從床上跳起來,衝進浴室裡快速沖洗一番。
  
  昨晚上床之後,她好幾小時都睡不著。只是躺在那兒,一直作春夢,幻想羅曼史小說裡最多人看的那部分,在她和戚名頤身上發生。
  
  梳洗完畢,她穿上襯衫和窄裙,又用橡皮筋綁住頭髮。頭髮長長了,又沒型,她該找個時間走一趟曼都。
  
  她走進廚房,開始弄早餐。
  
  十分鐘之後,戚名頤走進廚房,她正好背對著他,一時之間她竟不好意思面對他。
  
  她聽見他打開冰箱門,她才鎮定下來緩緩轉身,但一顆心仍跳個不停。
  
  「咖啡快好了,今天起床起得比較晚。」衣雅玟的眼眸洋溢夢幻般的光彩。
  
  他從冰箱門後抬起頭來,目光直盯她豐潤的唇上。
  
  衣雅玟心跳加速,彷彿全身上下所有細胞都同時張開了。
  
  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像漫畫裡的女主角瞳孔星光閃閃,嘴唇不自覺地微開。
  
  戚名頤的視線回到冰箱裡,取了一瓶柚子汁,就著瓶口猛灌幾口後,轉身走向餐桌。
  
  羞死人了!她不信他連這種原始的信號都看不出來。衣雅玟轉回身去,兩隻手這裡摸摸,那裡摸摸,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拿起一片吐司,抹上奶油。
  
  「今天不能載你去公司,我要直接去客戶那。」說完,他低下頭來看報紙。
  
  衣雅玟失望極了,幾乎懷疑昨晚的吻只是她在作夢。
  
  戚名頤吃完早餐後,逕自開車走了。
  
  衣雅玟洗完杯後,走路去搭捷運。
  
  戚名頤一天都沒進公司,文佩珊也沒來,衣雅玟無精打采地上了一天的班後,準時下班。
  
  走出捷運站,天空烏雲密佈,是那種彷彿會下上一整天的雨,教人心煩又不能像關上門就可以關掉它、不理會它。就跟她的心情一樣,
  
  回家前,她繞路去家樂福。
  
  戚名頤晚上很少回家吃晚飯,只有早上在家吃早餐,而他中式西式的早餐都可以,所以她買了很多種類的早餐食材,還有她自己要吃的晚餐。
  
  打開大門後,走進去,當她看到文佩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嘴巴愕然地合一不上。
  
  「你怎麼進來的?」文雅玟間道。
  
  「當然是戚名頤開的門。」文佩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戚名頤這時從樓上走下來,身上穿著輕便的運動衣。
  
  「你回來了,我打電話去事務所時,他們說你已經下班了。」
  
  「呃,今天事務所沒什麼事,所以就沒加班。」
  
  「文佩珊會在這兒住幾天。」他告訴她。
  
  她的表情彷彿是眼睜睜看著特洛伊木馬進了城,知道裡面藏有人,但卻一籌莫展的樣子。
  
  「住在這裡?可是只有兩間房間……她要跟我睡啊?」
  
  「不是,她跟我睡一間。」
  
  他說著,伸手想把她手中的袋子接過去。
  
  「我自己來就好。」她輕叫著,把袋子抱得更緊,跑進廚房,
  
  她的胃絞成一團。沒有字眼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從塑膠袋中取出馬鈴薯,用水沖洗乾淨。而後她開始削去馬鈴薯的皮。
  
  客廳傳來文佩珊的笑聲,一個不小心,她削到了手指,鮮血滲出,她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叫,趕快用餐巾紙壓住傷口。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讓眼淚滴下來。
  
  雖然她的心情紊亂,但晚餐並沒想像中糟糕,然而她吃得有點食不知味。
  
  文佩珊吃得像貓一樣少,戚名頤把他面前的食物都吃得精光。
  
  吃完飯後,衣雅玟收拾桌面,高高在上的女王文佩珊當然沒有幫忙,伊和戚名頤在書房研究打官司的事。
  
  靜靜地洗完餐盤後,衣雅玟盡量地待在房間裡,不想看到文佩珊的嘴臉。
  
  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顆大大的淚珠跑了出來,流過她臉頰。
  
  戚名頤怎麼會喜歡文佩珊?伊的個性又不好,而且可能從未摺過一件衣服……
  
  「實際點吧!衣雅玟。」她告訴自己。
  
  戚名頤不應該喜歡文佩珊,難不成應該喜歡她?要不是車禍,她走在路上,戚名頤可能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她不是那種能立刻吸引男人注意的大美人,除了眼睛之外,她算長相平凡,至少和文佩珊比起來。
  
  但媽媽說她的臉蛋很耐看,親切而溫馨,她的笑容真誠愉悅。唉,沒有媽媽會嫌女兒醜的。
  
  她聽見隔壁房間開門又關門的聲音。戚名頤和文佩珊上床的畫面,閃入她腦海中。
  
  她將棉被拉至頭上,閉上眼睛,彷彿這樣子就看不到腦海裡限制級的畫面……
  
  衣雅玟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最後終於睡去。
  
  在另一個房間。
  
  「名頤,我睡不著。」文佩珊輕聲說,手指撥弄著他的頭髮。
  
  「那就數羊。」戚名頤回答,推開她的手。
  
  「數過了,沒有用。既然你也沒睡著,我們來做愛好不好?」她低喃著,輕吻他的頸部、臉頰。
  
  「不好。」他意興闌珊地說。「我今晚不想做愛,明天我們再做。」
  
  「一定喔。」文佩珊噘著小嘴,無法隱藏她的失望。
  
  「一定。」戚名頤敷衍地在她小嘴上輕點一吻,然後轉過身去。
  
  ***
  
  衣雅玟眨眨惺忪的睡眼,昨晚因她內心混亂,直到清晨四點才合眼。
  
  雖然今天是國定假日,可以不用去上班,不過戚名頤從沒因為是假日而睡到日上三竿,他總是早早起床,吃完早點後,去書房工作。
  
  她爬下床,走進浴室。
  
  在浴室鏡子裡,她看到了自己睡眠不足的臉,過大的眼睛下有深深的眼袋。
  
  昨晚她翻來覆去好久才睡著,而且作了好多夢。
  
  強自振作,她下樓進到廚房,開始打理早餐。
  
  剛煮好的咖啡香充滿屋內,剛下樓的戚名頤覺得飢腸輥轆。
  
  衣雅玟在廚房裡忙著,看到他進來時,問:「咖啡?」
  
  他靠在餐桌上笑著說:「就在我面前,我自己倒就可以了,不要養成我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壞習慣。」
  
  他走過去,自己倒了杯咖啡。
  
  「等一下我就要出去,大概中午十一、二點回來。」戚名頤啜著咖啡,眼睛看著工作中的衣雅玟。
  
  他已經很習慣看到她在他的廚房,做早餐給他吃。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吃到幾次她做的早餐,因為只要一個字或一個念頭,她就可能恢復記憶,也就是說他隨時可能不再有早餐可吃……
  
  老天!他發現自己希望她記憶晚點恢復,甚至不要恢復,永遠留在他的廚房做早餐給他吃。
  
  哪來這麼荒謬的念頭?她又不是他請的傭人,也不是他的老婆……老婆!?這念頭更荒謬了。
  
  他梭巡著衣雅玟全身上下。幾縷髮絲從橡皮筋的束縛中掙脫出來。
  
  她穿的上衣和牛仔褲看起來像穿了很多年,洗過很多次的樣子。
  
  有件令他很奇怪的事,她什麼首飾都沒戴,連耳洞都沒穿,他還以為女人都是愛美到家的,像文佩珊。
  
  文佩珊從不如此出現在公共場合。
  
  其實,就在私底下,文佩珊也不曾做過如此打扮。
  
  她有滿滿一壁櫥名牌,天天上美容院吹頭髮。
  
  而她在起床後到上床前,臉孔總上著完美無瑕的妝。上床前她會在全身塗遍美容霜。
  
  她們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一個是都會型,一個是居家型。
  
  戚名頤起身,拿著盤子和咖啡杯走向洗碗槽。
  
  衣雅玟順口說:「放著就好。」
  
  「我才說不要養成我的壞習慣。」如果她恢復記憶後走了,那他的杯盤誰來洗?
  
  衣雅玟離開他家這個想法,讓戚名頤心裡頗不舒坦。
  
  「才一個盤子和一個杯子而已。」她笑道。
  
  「如果文佩珊在我回來之前醒來,告訴她我很快就回來。」
  
  笑容迅速在她臉上消失,彷彿它剛剛沒出現過。「好的。」
  
  戚名頤走後,衣雅玟將水罐裝滿水,然後替戚宅裡裡外外的植物澆水。
  
  文佩珊終於在十一點半露面。
  
  她拖著蹣跚的腳步下樓,身上還穿著絲質睡袍,領口斜向一邊,露出她圓滑的肩頭和雪白的肌膚。凌亂的頭髮用手隨便抓了一下,看來還是很吸引人。
  
  「我想暍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球。」伊在餐桌邊坐下。
  
  伊以為這裡是西雅圖咖啡店啊!「咖啡壺裡有沒加糖、沒加奶球的黑咖啡。」
  
  「幫我倒,好嗎?我實在沒有力氣從椅子上爬起來。」
  
  衣雅玟不情願地替文佩珊倒了一杯。
  
  文佩珊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噢,這正是我需要的。」伊又喝了一大口。
  
  「名頤呢?」
  
  「出去了,十二點會回來。」
  
  「這麼說我們有半個小時的女人時間囉。」文佩珊假聲假氣地說。
  
  什麼女人時間?說的好像她們是手帕交。
  
  衣雅玟一直盯著文佩珊。伊去了客廳,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包苗條涼煙與打火機。
  
  「抽煙請去屋外,我不吸二手煙。」吸二手煙得肺癌的比率比一手煙高呢。
  
  「我又不會對著你噴。」伊點起一根煙,朝天花板吐出一串溪流般的煙霧。
  
  衣雅玟伸手打開窗戶,讓煙味跑出去,空氣流通。
  
  「其實你沒有失去記憶,我說的對吧?」文佩珊冷冷地說。
  
  衣雅玟黑眸驚閃了一下。「不對,我失去記憶,還沒恢復。」
  
  「我早知道你不會承認。」伊彈了彈手上的煙灰。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嘴巴長在你臉上。」她生氣地遞給伊一個小瓷盤。
  
  「就算你失去記憶好了。」伊拖長聲音說,「但死命纏住一個有錢的單身漢,是女人的本能,和失去記憶沒什麼關係。」
  
  「我沒有死命纏住,請你注意你的用詞。」衣雅玟挺直肩膀。
  
  「我的用詞算客氣了。怎麼,你以為你住在戚名頤家,又在事務所上班,就能麻雀變鳳凰?」文佩珊訕笑地說。「你也太天真了。」
  
  「我還沒這麼天真。」她就是這麼天真啦!怎樣?「你似乎害怕戚名頤被我搶走?」
  
  「拜託,我和戚名頤的關係很穩定,才不怕你搶。」
  
  伊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縫,意思是在門縫裡看她。「我根本不把你看在眼裡。」
  
  「既然你不怕我搶。那你跟我說那麼多做什麼?」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害。」
  
  衣雅玟的嘴角漸漸形成似笑撲笑的弧度。
  
  「你的笑話很冷款。」
  
  「你不是我的對手,早點死心吧!」文佩珊瞪著她。
  
  瞪什麼瞪!她瞪回去。「我不會死心的。」比眼睛大,她可不會輸。
  
  「你——」文佩珊氣勢洶洶的跳了起來,看起來像要用雙手勒住她脖子一樣。「你永遠也別想得到戚名頤!」
  
  「哦,是嗎?」衣雅玟用氣死人的語氣說。她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有利爪,現在知道,而且都伸出來了。
  
  兩個女人互相瞪視著,直到聽到戚名頤開門的聲音才調開視線,然後兩個女人在戚名頤面前,裝得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一副和樂融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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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1 00:05:10
  第八章

  
  家務事一向最能安撫她。以前後母在欺凌她後,她就沒命地做一切她想得到可以做的事。最後家裡每件傢俱都光可監人。
  
  衣雅玟跪在地上擦地。
  
  戚名頤湊著瓶口灌一大口可樂,機械地按著電視遙控器。美國職業棒球季後賽正進行到第三局,他是個棒球迷,而此刻他卻是漠不關心。
  
  有人讓他分心了,不是文佩珊,她去保養她的頭髮,還要去做SPA,那個人是衣雅玟。
  
  他的目光落在那跪著的身材上,她背對著他,身體往前傾,她的臀部從纖細的腰下面豐滿地形成一個誘人的弧度。
  
  她拾起頭,看見他癡望著自己。「好意外,你今天不工作啊?」
  
  他的目光盯著她的臉,而他忘了她說了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你今天不工作啊?」她睜大眼睛看著他。
  
  「要啊,我要去工作。」戚名頤不疾不徐地關上電視,但他的語調卻洩露出他的煩躁。「我只是瞄一眼看世仇洋基和紅襪幾比幾了……明天看報紙也一樣。」
  
  「看現場直播不是比較緊張刺激,看報紙就好無趣喔。」她邊向他那擦地邊說。
  
  「我是很想看球賽,但是我的工作一大堆。」
  
  「大律師,我覺得你太辛苦了,應該好好休息,去度個長假。」真擔心他累壞身體。
  
  「我能有一天短假就偷笑了,長假根本不敢想,天方夜譚一件。」戚名頤笑笑地說。
  
  「腳抬起來,我要擦你腳底下的地。」她抬頭望著他。
  
  他知道只要他手伸過去,就可以碰觸到她誘人的身體,可是這個念頭剛閃過,他隨即將它從腦海趕跑。
  
  「客廳全讓給你,我去書房了。」他逃難似地逃進書房。
  
  進到書房,戚名頤倚著窗戶,心不在焉地看著街道,納悶著怎麼會單單注視她擦地板,就令他口乾舌燥起來……
  
  收回思緒,將自己投入工作,幾小時後,戚名頤又下樓走進廚房。沒想會在那看到衣雅玟,他以為她會睡午覺。
  
  「你一下午都在做什麼?」
  
  衣雅玟嚇了一跳,她轉向廚房走道。
  
  戚名頤站在那裡,自在地靠在門框,他的手插在合身的褲子口袋,臉上是友善的笑容。
  
  「我正在用麵粉……」她張口。
  
  「我看到了,你的臉上有麵粉。」他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臉,告訴她麵粉在她臉上哪裡。
  
  她用手擦了一下臉。不擦還好,一擦整張臉都是麵粉。
  
  「啊,我的手!」
  
  戚名頤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他突然想起他已經好久沒有露出笑容了。
  
  衣雅玟用紙巾沾水擦掉臉上的麵粉,看到他笑時,心裡更覺得喜歡他。
  
  忽然她想起那晚的擁吻,臉上飄上了一抹緋紅,心跳加速起來。
  
  「我看你有烤箱,所以想說來做小餅乾,這是我第一次做。」心跳得太快,衣雅玟不得不轉身去揉麵團,偷偷調整呼吸。
  
  在她彎著上身揉麵團時,她渾圓的胸部裹在棉質薄衣下面,形成美好的弧線,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竟栘不開視線。
  
  老天,他是怎麼了?似乎有點慾求不滿的樣子……昨晚他應該和文佩珊做愛,也許就不會這樣子了。
  
  他看著她拍平麵團,將蛋黃和奶油平均地塗在上面。
  
  「你怎麼做這麼多?」
  
  「星期一上班時可以分些給同事。」
  
  她口裡說同事,其實主要是拿給華仔吃的吧!
  
  「你覺得華仔怎麼樣?」他問。
  
  「很風趣,又很幫助人,他還會算命款,你給他算過沒?」
  
  「他會算個頭,那只是把妹妹的招數。」他咕噥,打開冰箱,拿出可樂。
  
  她挑眉看他一眼。「你不大喜歡他?」
  
  「怎麼會?我對他沒有不喜歡,只是不贊成他對女人見一個追一個的態度。」
  
  「你不瞭解他,他並不花心,其實他心裡念念不忘他初戀女朋友。」
  
  「看來他什麼都告訴你了——」戚名頤突然感到有股不是滋味。
  
  衣雅玟把放進烤箱,把手擦乾。「嗯,尤其是他輝煌的羅曼史。」
  
  「徵信社的人有打電話來說,查到你爸爸媽媽都去世了。」他盡量以平靜的口吻說。「你沒有兄弟姊妹,你的家人只剩下你爸爸三年前娶的後母。」
  
  他的話使得衣雅玟的身軀顫抖了一下。「哦……」
  
  已經查到這麼多了……
  
  「你還好吧?」他以為她是一時間無法接受爸媽都死的消息。
  
  「還好,難怪我一直想不起我爸爸媽媽,原來他們都已去世了。」她低聲說。
  
  很快的,徵信社就會查出她身份證上的住址是正確的,而住在那裡的婦人就是她後母,然後她會被迫回家。
  
  她想到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戚名頤,立刻覺得沮喪。但她轉念一想,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看來不多了,她要把握剩下的相處時間。
  
  這時,烤箱的計時器響起。衣雅玟戴上隔熱手套,取出第一批的餅乾。
  
  「大功告成,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我好像是你的實驗小白兔。」戚名頤一臉怪樣地拿起一塊小餅乾,放進嘴裡。
  
  「好不好吃?」她睜大眼睛仰望著他。
  
  他的手指差點忍不住去碰她長如絲綢般捲向眼瞼的睫毛。「嗯……好吃,像丹麥的曲奇餅乾。」
  
  「好吃就多吃一點,我還會再烤。」衣雅玟臉上發亮地說。
  
  戚名頤微笑地觀察著她。
  
  雖然外表如此脆弱,但他能感覺到她有著驚人的勇氣,像她剛剛聽到爸媽都不在,他本以為她會掉眼淚,但她卻沒哭出來,真是不簡單。
  
  「你們在做什麼?」文佩珊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她的聲音像是繃得死緊的弓弦。
  
  「你沒看到嗎?吃餅乾。」戚名頤凶凶地回答。她那什麼口氣,像捉姦在床似的,讓他非常不高興。
  
  之後戚名頤和文佩珊坐在客聽裡,兩個人一句話也沒交談。
  
  文佩珊蜷縮在沙發椅上,臉上所有的線條全都訴說著她的不悅。
  
  戚名頤盡可能的遠離她坐著。
  
  衣雅玟端出一盤的小餅乾。「吃餅乾囉。」
  
  文佩珊惡狠狠的瞪了衣雅玟一眼。
  
  總有一天,她一定會給這小賤人好看!
  
  ***
  
  星期一早上,衣雅玟醒來時,發現傾盆大雨打在窗子上。
  
  她下樓要去廚房弄早餐時,看見戚名頤癱坐在沙發上,腿上纏繞著被單,看來似乎在沙發上睡了一晚。
  
  「你昨晚睡在沙發上?」他被文佩珊趕下床嗎?
  
  「嗯,我昨晚一直咳嗽,吵得文佩珊不能睡,所以來沙發上睡。」說完,便一陣控制不住的大咳,他很快的把頭轉開,以免咳到她臉上。他也許已經咳到她臉上,因此為了保險起見,他一邊喘氣,一邊跟她說:「我、我很抱歉。」
  
  他雙頰發紅,她試試他脈搏——她照顧父親時學會的——跳得很快,他的手乾燥滾燙的,他在發高燒。
  
  「你在發高燒呢!」
  
  「我知道,我不只咳嗽,還全身發冷,而且四肢無力。」他說著,同時想控制住不要咳嗽,但力不從心,又開始咳嗽。
  
  「你工作太勞累了,才會生病,我看你今天就不要去上班了,」
  
  「不行,小感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藥局買藥吃吃就好了。」他一鼓作氣地站起來,但剛站起來,就不得不扶著她的肩膀,穩住差點又倒回沙發的身子。
  
  「你今天一定要給我待在家好好休息,你這樣子不能去上班。」她命令地說。
  
  他心想,自己必定是聽錯了,她不可能用命令的口氣跟他說話……正搖搖晃晃地站在那裡想的時候,文佩珊下樓來。
  
  「名頤,你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文佩珊跑去扶戚名頤另一邊。
  
  「他生病了,正發著高燒呢。」衣雅玟說。
  
  於是她們合力把他扶上床,蓋上被單。
  
  「名頤,我去替你弄早餐。」文佩珊很快地跑了出去。
  
  哇,伊把她每天早上的工作給搶走。「那我去幫你請病假。」衣雅玟走出去。
  
  文佩珊回來,把托盤放在床頭几上。「名頤,吃早餐。」
  
  吐司是焦黑的,荷包蛋彷彿在重油中煎的,脹得很大,而咖啡也灑了一茶碟。
  
  戚名頤看了一眼,搖搖頭。「我沒有胃口。」
  
  那種早餐,叫人怎麼有胃口?還是衣雅玟做的早餐好。她去打電話怎麼打這麼久?八成又在跟華仔有說不完的話……
  
  不一會,他坐起來咳嗽的時候,衣雅玟突然帶一瓶止咳藥水和一支茶湯匙進來。
  
  「我請好假了,藥劑師說包括他太太在內,全世界的人都得了一種特別嚴重的流行性腮腺炎。」
  
  「哦,你們離我遠一點,不要被傳染了。」戚名頤說。
  
  「我想你睡一覺就好了,不會有什麼,我去事務所上班了。」文佩珊其實是怕被傳染到疾玻
  
  「佩珊,你不要急著走,你等一下,讓衣雅玟換個衣服,順道載她去事務所。」他又開始咳嗽,直咳個不停。
  
  「不用等我,我已經請好事假了,我跟華仔說我要在家照顧病人。」
  
  看戚名頤咳嗽成那樣,兩人也不可能發生什麼事,於是文佩珊放心地說:「我走了。」說完,她快步離開充滿病毒的房間。
  
  「吃藥囉。」她把藥水倒進茶匙,然後在他嘴巴張開時,把藥水倒進他嘴裡。
  
  「你為什麼要留下來?不怕被我傳染?」他知道文佩珊是怕被傳染才沒留下來。
  
  「如果我被傳染,我會控告你。」衣雅玟很輕鬆地說,傻瓜才在問為什麼,因為她愛他啊,傻瓜!
  
  她離開片刻後,帶了一杯水回來,他啜了一口,把水杯放在床頭幾上面。
  
  衣雅玟還帶來一條冷毛巾,敷在他額上。每二十分鐘,她都會換條毛巾。
  
  「謝謝你。」他聲音沙啞地說。「真是太麻煩你了。」
  
  「別這麼說,我在醫院時,麻煩你的事才多呢。」她想起他扶她去廁所那段。好丟臉喔,他那時還幫她脫內褲呢——
  
  戚名頤想的似乎和她是同樣的一件事。「是啊,那是我第一次不是在床上脫女人內褲!」
  
  她的臉爆紅。「那、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是男護士,我想現在護校都有收男生,所以男護士並不稀奇……」當她發現他的眼光停留在她嘴部時,怔住了。她的說話聲中斷,氣氛似乎突然變得很怪。
  
  然後他的眼光離開她的嘴部,凝視她的眼睛。
  
  他彷彿想打破他也感受到的奇異氣氛,因此問她:「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眼睛非常美?」
  
  「沒有。」她微笑地說,「我不應該再跟你說話了,我應該讓你多多睡覺。」她替他拉好被子。
  
  他閉上眼睛。
  
  由於不知道他表上哪個按鈕是控制鬧鈴聲的,於是她把它收到抽屜裡,免得鬧鈴聲吵醒他。
  
  可憐的小孩,她想,他應該多睡一會。她悄悄地走出房間。
  
  一整個早上,戚名頤時睡時醒,中午時,衣雅玟帶來了一盤炒蛋給他。
  
  「我想你大概沒什麼胃口,但多少還是吃一點。」
  
  他三兩口吃完之後又睡了,幾小時後才因為另一陣咳嗽而張開眼睛,發現衣雅玟站在旁邊俯視他。
  
  「你一直在我房間?」
  
  「對呀,我伯你醒來後會要我做什麼?」她微笑地說。「我幫你弄了一點熱湯,我去端給你喝。」
  
  跑進廚房,將電鍋中保溫的湯端上樓,她扶他靠在床邊,餵他喝一碗清淡的雞湯後,他又躺回舒服的四柱大床。
  
  「你不要管我,去睡覺吧。」他堅持不要她整晚看護。
  
  這晚文佩珊沒有回來,打電話來說和朋友去夜店。
  
  這實在不像是做人家女朋友應該做的事,男朋友生病了,哪有女朋友不照顧,跑去吃喝玩樂。
  
  這一夜戚名頤和衣雅玟都沒有睡好,因為他咳了大半夜。
  
  「對不起。」當衣雅玟凌晨一點餵他吃藥時,他從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
  
  「你的聲音好像鴨子,如果明天你還沒好,我想你最好去看一下醫生。」
  
  止咳藥使他暫時安靜了一下,但黎明之前,他又咳醒。
  
  雖然他盡量壓低沙啞的咳聲,衣雅玟還是聽到了。戚名頤注意到她進來的時候,還穿著昨天早上的衣服,似乎沒洗澡,也沒睡覺……
  
  ***
  
  衣雅玟站在床邊,看著平穩呼吸的戚名頤,他是那麼的英俊,她的心像柔柔的湖水,毫無保留地傾向他。
  
  他閉著眼睛,睫毛看起來像烏黑的扇羽,她好想用指尖輕輕地撫過,又不敢,怕他剛好張開眼睛抓到她,那會有多尷尬?
  
  她悄悄退出房間,一整晚沒睡,雖然有些疲倦,但她想自己還可以再撐一下淋個裕
  
  回到臥室,她脫光了衣服,走到蓮蓬頭下,讓溫水由頭頂淋下。
  
  架上有瓶昂貴的沐浴乳,她倒了一些,揉在自己柔細的肌膚上。
  
  她走出浴室,裹上一條大毛巾,把自己的身子擦乾。
  
  她注視著鏡中全裸的身子。
  
  以前她並不在意,也沒去注意,今天才注意到自己的身材堪稱玲瓏有致,該凸的凸,該翹的翹,而且肌膚如絲綢般細緻。
  
  如果戚名頤看到她全裸的同體,會有怎樣的舉動出來?
  
  他是坐懷不亂呢?還是餓虎撲羊?
  
  她當然希望他會撲倒她,然後……她的胃突然糾結,覺得赧然,衣雅玟拿起吹風機,忍不住訕笑自己。羞羞臉,大白天就在作春夢……
  
  敲門聲在她吹風機聲中不十分明顯,等她回過神時,門已呀一聲打開。
  
  「我敲了好幾下門,你沒聽到嗎……」忽然,戚名頤失聲輕呼:「天啊!」
  
  「我在吹頭髮。」她呆怔在那兒,好似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然後才想到她多少該遮住重點部位。
  
  她以雙手掩住胸部和si處,卻反而更性感和誘人。戚名頤感到血脈債張。
  
  衣雅玟的喉嚨突然乾澀起來,不自覺地慢慢地舔舔嘴唇。
  
  他緊盯著她舌頭的動作,心頭突現的飢渴使自己也嚇了一跳。
  
  情不自禁地,戚名頤走向衣雅玟。
  
  她毫無遮掩的美麗同體呈現在他眼前,像是透露著無聲的邀請。
  
  在他面前裸露,衣雅玟一點兒也不感到害羞,只感到歡愉。
  
  他將她摟向他,她就冰淇淋一般融化在他懷裡。
  
  他吻住她,帶著超越第一次的熱情,他飢渴地探入她的唇間,熱情地探尋深處的甜美。
  
  「你好甜,我早該再吻你了……」他低語。事實上,自從他們第一次接吻後,他對她的慾望和需要便開始沸騰。
  
  他們愈吻愈深愈久時,慾望也隨之而生。
  
  衣雅玟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她也同樣渴望著他。
  
  「名頤……名頤……」
  
  他隱約地聽到理智告訴自己這是不對的,因為她可能有男朋友,而自己也有女朋友了,可是她的唇瓣像蜜一般甜,而他貼著的身體則是如此地誘人,令他不能自已!
  
  她近乎癱軟,整個身體貼向他。
  
  她體內的亢奮已經達到了極點,她知道他也很想要她。
  
  突然,他回過神來。
  
  「我的老天,我在做什麼……」他咕噥著,聲音粗啞。然後拉起被單,蓋住她的身軀。
  
  她瞪著他,迷惑的問:「怎麼了?」他怎麼突然停下來?
  
  「我不應該把持不住,」他說,「你失去記憶,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話,不就對不起他了……」
  
  她本來想插嘴說她真的沒有男友,但想想,就算說出來,他似乎也不會要她了,索性乾脆不說了,免得自取其辱。
  
  「再說,我也有女朋友了……我們何不一起忘掉這件事?」戚名頤輕聲提議。
  
  「好吧。」她的心在淌血,但她卻以漫不經心的口吻說著。
  
  「下次一絲不掛在房間,記得把門鎖上。」說完他走出去,輕輕關上臥室門。
  
  衣雅玟洩恨的打了打枕頭,又自言自語地說:「大笨蛋!我根本沒有男朋友。」
  
  ***
  
  到下午兩點左右,戚名頤覺得自己好多了。咳嗽的次數少很多,肌肉也不酸。他確定燒已經退了,所以決定去一趟事務所。
  
  衣雅玟聽到他要去事務所,便吵著也要去。
  
  「現在都快兩點了,你去事務所椅子還沒坐熱,就要下班了,還是不要去。」
  
  「不管!我一定要去!」衣雅玟噘起嘴唇。
  
  「你昨天晚上那麼辛苦地照顧我,今天在家休息一天。」
  
  他不讓她去,原來是體恤她啊,好感動喔!
  
  「我可以不用休息,讓我坐你的車去啦!」她之所以一定要去事務所,是因為她喜歡每一分每一秒都看到他。
  
  戚名頤歎口氣。「可不要說我是個不體恤員工的老闆喔。」
  
  「不會,我絕不會那樣說。」衣雅玟開心地笑了。
  
  接著他開車和她去事務所。
  
  在車上,衣雅玟偏了偏頭,偷看戚名頤一眼。
  
  她原以為經過上午的事,他們將尷尷尬尬、陰陰沉沉地相處,但他看起來像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那件事,難道像他說的已經忘記了?而她,恐怕一輩子也無法忘掉他蓋在她唇上時撩人的溫柔……
  
  在綠燈轉紅燈後,戚名頤轉頭看了眼衣雅玟,發現她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
  
  「你在想什麼?看你想的那麼投入的樣子,是不是想起什麼?」
  
  過了好幾秒鐘,她才轉過頭,臉上掛著微笑看他。
  
  他屏息等待著她說話。
  
  「剛剛經過一家蛋糕店,我覺得我好像進去買麵包過。」她說謊愈來愈不會臉紅了。
  
  還—好,她還沒恢復記憶。他知道自己不該為此而高興,但他就是覺得高興。
  
  車子開進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後,衣雅玟先坐電梯上二十樓。這是戚名頤的規矩,他說避免公司同事誤會,或說閒話,所以他們極少同進同出。
  
  由於一天半沒上班,所以桌上堆了不少工作,衣雅玟在大辦公室忙碌著。
  
  快近傍晚的時候,事務所來了一個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的富太太,引起不少同事的側目。
  
  這女人是誰啊?好像在電視上看過……同事們議論紛紛的。
  
  那個富太太走向戚名頤的辦公室。
  
  由於戚名頤的辦公室裡已有客戶在,所以他們在他門口談事情,那個富太太交給戚名頤一個牛皮紙袋。
  
  戚名頤的目光飄到她這裡,再飄到富太太那裡,又飄回她這裡後便停駐下來。
  
  他的眼神古怪而渴望,衣雅玟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覺得不好意思。
  
  下班時間已過,衣雅玟走進空無一人的茶水間,清洗她的茶杯。
  
  突然,她聽到身後有沉穩的男性腳步聲,即使不回頭也猜得出,那是戚名頤。
  
  「你還沒下班啊!」
  
  衣雅玟轉過身,他一派悠閒地靠牆站著。
  
  看著他那寬闊的肩膀,她的心遽然狂跳,有股想投向他懷裡的衝動,但她壓抑下來,不敢真的付諸行動。
  
  突然她想起自己差那麼一點就和他做愛,全身忍不住一陣微顫。
  
  她身體的反應使自己吃驚,趕緊偷偷吸氣,平穩情緒。「茶杯洗乾淨就下班,你呢,還不下班嗎?」
  
  「還有些公文要處理。」他輕聲細語地說。
  
  「不要太晚回家,你的腮腺炎才剛好。」她佯作若無其事般,從他身邊掠過,回到大辦公室。
  
  衣雅玟愣愣地坐在位子上,回想著早上戚名頤碰觸她,以及親吻她時的一感覺,她漸漸覺得身體燥熱起來。
  
  「你在想什麼?」這女孩的臉紅紅的,天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衣雅玟轉向眼前這個和藹可親、讓人愉快的男人——華德強。
  
  「沒有啊,我沒在想什麼。」衣雅玟搖搖頭,隨即瞧見華德強一臉怪樣地看著自己,只好承認道:「好啦,好啦,我在想戚名頤。」
  
  「我當然知道你在想他,總不會是想我。你們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插曲?」
  
  衣雅玟臉更紅了,彷彿做了不該做的事。「早上我們差點做愛。」聲音很校
  
  「哇,你是怎麼辦到的?」華德強的心情顯然奸極了。
  
  「我洗完澡,沒穿衣服在吹頭髮,他突然進來,然後就發生了。」
  
  「後來他怎麼會踩煞車?」她話才剛停下來,華德強就緊追不捨地問。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突然停下來,說如果我有男友的話,會很對不起我的男友。」
  
  「他就是太理智了。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
  
  他盯著她細瞧。「其實你已經恢復記憶了對不對?」
  
  衣雅玟吐了吐舌頭。「其實我失去記憶的時間,只有醫生問我的那三分鐘。」
  
  華德強哈哈大笑。「看來戚名頤被你騙得很慘。」
  
  「不要這樣講嘛,我是不得已才騙他的,那時我無家可歸嘛。」
  
  「現在呢?為什麼還不告訴他實話?」
  
  「因為我已經住他家住很習慣了,而且我還不想離開他。」
  
  「你真的很愛他,對不對?」其實他這句話一點也沒有疑問的意思。「或者應該用更強烈的形容詞。」她對他的迷戀已無法自拔。
  
  「你這麼愛他好嗎?你似乎忘了他身邊現在有個文佩珊。」
  
  「我只知道我愛他,這就夠了。我也不會去期盼什麼,當然我想過,如果他能愛我該有多好,只是我從來不認為他會……要我,而不要文佩珊,所以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快樂了,真的。」
  
  「你絕不可能愛一個人而不期望什麼事,那是不可能的!沒有期望就沒有愛。」
  
  「我承認,我至少期盼和他上一次床。」她想把她的第一次獻給戚名頤,這樣就算她終要離開他,也不會有遺憾。
  
  「你的願望很容易實現,再在他面前脫光衣服埃」華德強笑著說。
  
  「有用嗎?早上都沒成功了。」衣雅玟癟著嘴。
  
  「第二次保證成功,如果再不成功,第三次你就霸王硬上弓,知道嗎?」
  
  「拜託,你的主意很爛款。」她又不是大力女,哪有力氣推倒他。
  
  「我還有個很好的主意,走吧,我們去百貨公司,為你那偉大的白馬王子奮鬥。」
  
  此時,戚名頤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你們要去哪?」
  
  「約會。」華德強攀著衣雅玟的肩頭,強行把她拉走。
  
  戚名頤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感受到一陣從來沒體會過的嫉妒。
  
  老天,他在嫉妒,該死的!他從未嘗過這種滋味,也沒有為任何女人嫉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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