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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花心有罪【不婚大丈夫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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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0:40 |倒序瀏覽 | x 1
花心有罪(不婚大丈夫之一)作者:寄秋

雖然知道世上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
但眼前這個生物真的還可以稱為女人嗎?
蓬頭垢面不說,混搭衣服的功力比犀利哥還犀利,
看在他這個整體造型大師的眼裡簡直是種視覺暴力,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所向披靡的男性魅力遇到她居然失效!
她不但懶得看他一眼,還當他是臭蟲要他閃邊去,
切,要不是這個荒郊野外只有她這戶人家,他手機又泡水,
這種鬼地方他連一秒都不想待好不好!
可她竟只因他打呼吵到她就將睡死的他「棄屍」路邊,
害他事後淪為朋友間的笑柄,正愁要怎麼出這口惡氣,
沒想到朋友介紹的女牙醫就是她,這是不是就叫冤家路窄?
怪的是,他明明是想跟她秋後算帳,結果他卻在看完牙後,
陪喊餓的她吃宵夜、忍不住紳士風度大發的堅持送她回家,
還在爭執的過程中不小心吻了她,甚至感覺被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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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1:01
  楔子

  故事是這麼開始的……

  結婚很難嗎?

  有人說難如登天,困阻重重呀!

  上刀山、下油鍋、活吞炭、生切膚、腸子打上十七個結也難以如願,床冷枕單抱著一夜孤寂哀嚎,那個該死的伴侶究竟躲在哪裡?

  有人說何難之有?是為不婚而非不能婚,一個人清心自在,用不著去在意另一個人穿暖了沒、吃飽了沒、情緒上的起伏,人吶!何苦為難自己?

  也有人采宿命論,緣份一到就會結婚,何必庸人自擾之?

  更有人游戲花叢,何處不春風,這邊摘朵小野菊,那邊沾沾艷牡丹,玫瑰多刺、百合溫柔,再來朵深谷幽蘭,做人呀,千萬別跟自己過不去,有花堪折直須折。

  以上節錄某四枚甲乙丙丁男……呃,是四只為害人間卻死不承認自己是禍害的魔獸,他們自稱是上天入地,舉世無雙的四大型男。

  事實上,是娶不到老婆的剩男,以此自我安慰。

  「靠……靠他媽的右邊走,我長得一表人才,有錢財、有人才,房子、銀子一應俱全,還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身價上億,為什麼想娶個老婆那麼難,她們寧可被包養也不願成為人妻?」

  這是想結婚想昏了頭,偏就是結不成的窩囊男痛心疾首之語,他又被第任年輕貌美的女友拒絕,再度落為「不婚」俱樂部一員。

  盡管他很不想成為該俱樂部成員,而且十分積極的邁向結婚之路。

  「急什麼,緣份一到你想逃也逃不掉,何況你那位難纏的母親大人,就算我是女的也不敢嫁,你就慢慢等吧!也許哪天會有奇跡出現。」

  雲淡風輕的說著風涼話,某位五官端正的男子噙著笑,舉起手上的酒杯一敬。

  對於婚姻的態度,他是有OK,沒有也不必太難過,強摘的瓜不甜,強求的姻緣不一定幸福。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不怕死的人才往下跳,我勸你別把一切想得太美好,婚前的甜蜜是包著糖衣的毒藥,引誘你走入致命的陷阱。」

  雙親離異多年的某男一口飲盡杯中酒,神色高傲鄙夷,徹底蔑視婚姻制度,他認為因愛結為夫妻最是愚蠢,因為山盟海誓是虛幻的,建築在一推即倒的沙堡上。

  所以他堅決不婚,不愛人也不為人所愛,只追求短暫的肉體歡愉。

  「哎呀!結什麼婚,你真是昏了頭,瞧瞧三點鐘方向直拋媚眼的可人兒,再看看左手邊那位一手難以掌握的波霸美人……嘖!嘖!嘖!男人當醉臥美人膝,笑擁幽香撲鼻的美人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如此說道,他還沒定下來的決心,目前仍以拈花惹草為樂。

  結婚嘛!離他太遙遠,完全沒想過。

  但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天不從人願。

  當命運的齒輪悄然啟動,揮動翅膀的丘比特嘻笑地拉開弓箭,一一射出四支金燦箭羽,沒入不婚的男人左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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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1:24
  第一章

  沙沙沙……

  炭筆擦在紙張上發出的聲響。

  沙沙沙……

  紗窗外風吹動樹葉的聲響。

  沙沙沙……

  一條手臂粗的蛇滑過草叢的摩擦聲。

  沙沙沙沙……

  飛砂走石,即將掀起狂風暴雨的聲浪。

  沙沙沙……

  「啊~吵死了,明明已經窩到比墳墓還靜的鬼地方,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煩死人的雜音,想把我逼到腦袋爆漿,直接躺進棺材裡入斂嗎?」

  一盞白光灼人的立式台燈下,一坨一坨被揉成團的紙張堆成小山,隨著窗外吹進的風搖搖晃晃,要掉不掉地卡在燈座旁。

  坐在桌前腸思枯竭的女人,姑且稱為女人吧,她一身過長的恤,寬大的骷髏頭蓋住腰身,完全看不出她身為女人的體態。

  而下身更是邋遢得教人不敢領教,一條原本長度及踝的花裙子因她不雅的坐姿而撩高至大腿。

  恤配花長裙,怎麼看怎麼怪,根本是隨手套上的,毫無一絲時尚美感。

  反正也不會有人敢在附近走動,她穿什麼有何關系,這是宅女丁曉君的想法,她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和「活人」打交道。

  所以她是鬼嘍?

  NO!NO!NO!她絕對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吃不喝三天也會餓死,只不過有人的地方就很吵,而她是喜歡安靜的人。

  但是她對靜的要求又高於常人的標准,最好連呼吸聲也能免就免,她想要的是全然的靜謐,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所以,她離群索居,獨自一人住在大到嚇人的荒蕪農莊,每日與蛇鼠為伍,朋友更是少得可憐,五根手指頭就數得完。

  可是,這就是她想過的生活,無人干擾的最高品質。

  「畫不出來,畫不出來,為什麼我會畫不出來?是誰偷走了我的才華?誰把我的靈感藏起來?我要畫畫畫……畫出令人驚嘆、目瞪口呆的佳作,我要畫!」

  說真的,午夜十二點過後突然有女人的尖厲聲發出,而且是來自草木繁盛、陰氣森森的樹林後頭,沒人會不毛骨悚然。

  尤其這樣的情形不是偶爾,幾乎每隔兩、三天,甚至有時是連續好幾天都會發生。

  久而久之,住得近的人紛紛搬走,加上沒人敢在入夜後行經怪聲頻起的區域。原有的一條產業道路逐漸淹沒在荒草間,四周的樹木和野草也越長越高,形成一道綠色荒牆,將土地內的唯一建築物包在其中。

  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塊閑置已久的荒地,原主人過世後便不再整頓、種植,任由原本的肥沃榮景慢慢地淪為野鳥群居的荒林。

  一甲地,近三千坪的空地全擱在那裡荒廢,一幢百來坪的平房就蓋在土地的左後方,靠近水圳出口的堤防旁,地勢略高堤防三公尺,不怕淹水。

  不過正門因年久失修,也少出入,鐵門早就生鏽了,加上藤蔓植物蔓延,頂多看得出是門,想要推開恐怕得費一番工夫。

  丁曉君搬進來住那一天起,後門才是她平時進出的地方,正門反而變成後門,她采自然栽種法撒了一些種子,讓它們混在雜草堆中,看它們能不能發芽,長出果實。

  「兩點了,而我一張也畫不出來,三天後的截稿日我要拿什麼交給殺人不見血的編輯,啊~我要瘋了,我快瘋了!」

  不遠處似乎傳來重物落地聲,因她的凄厲哀嚎而驚駭萬分。

  凌亂的雞窩頭已經被她抓得快像十天沒洗頭的瘋婆子,丁曉君的劉海長到覆住雙眼,她用眼鏡隔開眼睛和頭發。

  也就是說,她劉海覆蓋住眼鏡,黑又直的發絲成了簾子,只瞧得見鼻孔以下的容貌。

  蒼白又缺乏血色的半張臉。

  「啊~我不要畫了,插畫的工作不是人干的,我要回歸本業,做我最拿手,人人尊敬的……」她又狂吼了,歇斯底裡,充份表現出精神異常的跡像。

  丁曉君算是業界小有名氣的插畫家,今年二十五歲,可是從事這一行卻有八年,從她十七歲便開始塗塗抹抹,自食其力。

  說來也好笑,她不缺錢,卻常常處於無錢可用的境地,光看她繼承的這一片土地,市價少說有四、五億台幣,可是她寧可年年擠錢繳稅也不賣,空著養蚊子,順便當她的隱世居所。

  一個別人眼中的怪女人。

  「唉!肚子呀,你別叫了,我知道你很餓,可唇亡齒寒,我們要同舟共濟,沒把這幾張圖趕出來,慘無人道的編輯會拿刀砍我們的……」振作振作,不能再恍恍惚惚了。

  飢腸轆轆的腹鳴聲不斷地揚起,思路堵塞的丁曉君一面跟肚子喊話,一面拿起桌上的胚芽餅干,配著減肥用的蔬菜一起克難食用。

  不是她不想吃得飽飽的,冰箱裡也塞了滿滿的食物,但是她這人有個要不得的毛病,那就是一旦吃飽了就想睡,睡意一來,什麼急如星火的工作,她一古腦往後拋。

  歹命人呀!必須在半飢餓狀態才能畫出東西來。

  「嗯!吃點泡面應該沒關系,小小碗的,三口見底……」

  實在餓得受不了,執畫筆的手微微發抖,怕血糖降得太低的丁曉君決定先祭祭五髒廟,休息一下再來和畫稿奮戰。

  基本上,她是相當寵愛自己的人,很容易就和口腹之欲妥協,吃是她人生中最難抵抗的誘惑。

  她拉開塞滿雜糧的櫥櫃,拿出一碗快過期的泡面,心情頗為愉快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撕開包裝和調味料,衝入開水。

  「唔……是有台風嗎?這風吹得有點大,雨勢好像在轉大中……」不知道屋頂會不會被掀掉。

  赤著腳,丁曉君隨心所欲的端了泡面走出屋子,蹲姿難看地窩在風雨淋不到的檐廊下,長長的走廊采日式風格,離地三尺鋪上防水的檜木,即使時日已久仍有淡淡的木頭香氣。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時間到,她愉快地掀起覆著的紙,筷子攪拌了兩下,嘴巴一張,大吸一口……

  「哇!好吃、好吃,真好吃,肚子餓的時候什麼都好吃……咦!那是什麼?」是熊嗎?

  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剛吃第二口面的丁曉君頓了下,微眯起三百多度的近視眼看清楚,想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她不怕鬼,但最痛恨宵小,明明是窮鄉僻壤也來偷,簡直太沒道德了。

  不過呀!她真要同情小偷的不長眼,哪裡不去偏往她這兒來,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也怨不得她,人人處處有意外,這裡特別多。

  她呵呵地低笑,呼嚕地吃她湯多料少的補給品,享受著風狂雨驟的時光。

  說穿了,這是丁曉君個人的惡趣味,只有她曉得住家四周暗藏了多少陷阱,並非刻意制造,而是在經年累月自然形成,若對進出路徑不熟的人,下場通常悲慘不已。

  尤其是下了三個多小時的雨。多年前建的排水系統,如今是魚蝦棲息的生態區,雨水一漲滿溝渠,那慘況可想而知。

  更別提偶爾穿梭的毒蛇、小獸,若有人踩壞它們避雨的窩,那就……有趣了。

  正當她喝完最後一口湯,打算回屋繼續奮鬥時,耳邊清楚地聽見男人低沉的詛咒聲,以及陷入泥地裡,猛拔腳的撲通撲通聲。

  真的與她無關,一切咎由自取。

  嘴角微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丁曉君無事人般地轉過身,打算在周公找上她前先畫好一、兩張圖。

  「等……等一下……」

  等一下

  嚇!這年頭做賊都這麼大膽嗎?出師不利還敢叫住屋主。

  丁曉君抱著一絲好奇回過頭,一頭亂發蓋住大半張臉。

  「我……我的車子拋錨了,想跟你借……借電話……噢!我的腳……」又陷住了。

  黑影才拔起右腳,左腳又被爛泥巴拖住,他還沒說完就先跌一跤,整個人狼狽地跌坐枯草和泥水裡,非常笨拙地揮動雙臂。

  「需——要——我——拉——你——一——把——嗎——」丁曉君故意一字一字的拉長音,裝神弄鬼。

  為了遏止不時來探頭探腦的路人,這一招十分管用。

  尤其是屋裡只有點一盞台燈,從內而外透出的光線並不明亮,站在檐廊下的她背著光,一抹暗影隱隱約約,形成鬼魅錯覺。

  明顯的,男子微僵四肢,求援的聲音稍弱,遲疑了半天才開口。

  「你……你這裡有電話吧?」他迫切離開這個又髒又亂的鬼地方。

  「有——十——幾——支。你——要——撥——給——上——帝?還——是——閻——王——殿——當——差——的——小——鬼?」天堂和地獄隨他選擇。

  瞳孔一縮,男子勉強扶著樹干起身。「你是人是鬼?」

  「呵呵,在——這——種——地——方——會——有——人——嗎?」呵,快破梗了,難得看到沒被嚇得屁滾尿流的人。

  丁曉君玩上癮了,笑聲特別愉悅。

  他定住,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不論你是人是鬼,先告訴我要怎麼走出這片林子。」

  「我——有——什——麼——好——處?」有求於人還高高在上,可見這人習慣於上位,應該不是賊。

  那是迷路嘍?

  「你要好處……」他吐出一片飛進嘴巴的樹葉,神色多了一絲陰黯。「我燒一車冥紙給你,再送你一對金童玉女伺候……」

  「呸!呸!呸!晦氣,你留著自個用吧!我家的人死得差不多了,用不著你的毒言詛咒。」真是的,玩到自己了。

  「你是人?」他狐疑地皺起眉。

  「至少肯定沒躺過棺材,肚子餓了還是得吃東西才不會餓死。」她揚揚手中的泡面空碗。

  「你住在這兒?」他的語氣是難以置信。

  「不行嗎?人各有志,鐘鼎山林各有所愛。」沒人來吵她就是樂園。「對了,踩著樹根走過來,本人皮肉嬌貴,吹不得風,淋不得雨,自個自力救濟。」

  話一落下,丁曉君也不理會身後的男人有沒有跟上,一派瀟灑地走回屋裡,一盞台燈依舊故我,並未因迷路客而光芒大作。

  突地,又一重物砰的落地,她沒回頭,藉著玻璃窗的倒影瞧見落地趴伏的「烏龜」,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好個台風天,逗趣的事還真不少。

  畫面拉到三十分鐘前。

  一個俊逸男子正熱吻著一名艷麗佳人,手也沒閑著,挑弄身下熱情如火的半裸嬌胴,時重時輕地揉捻豐腴雙峰,口吐贊美之詞。

  車外的風雨越來越劇,不妨礙車內正在進行的男歡女愛。

  或者該說,在這個時候,除了肉體的歡愉,那個男人還有心思在意外頭發生什麼事,天崩地裂、洪水來襲也澆不熄節節升高的體熱。

  偏偏男女想法並不相同,在這一刻,性感美女在獻出自己的同時,也要求了一件男人不願,也不肯給的承諾。

  「徹,我們幾時結婚?我迫不及待想成為你的唯一。」塗滿蔻丹的十指緊抓男人的背,抓出鮮明的指痕。

  「結婚」他驀地一頓,神色怪異的一瞟。「茱蒂,你是不是搞錯了,一開始我們就言明是玩樂的伴,不涉及婚姻,你別開這種玩笑。」

  她是他眾多女友之一,也知曉他的桃花天性,不可能為一個女人定下來,在這節骨眼上她犯什麼傻,存心打壞他的興致。

  「可在一起久了自然有感情,光看你對我的火熱需索,我就不信你一點也不愛我。」她睜著一雙情欲氤氳的大眼,一副等著他開口求婚的希冀模樣。

  火熱……一提到他忌諱的話題,他哪還熱得起來,臉色微冷地拉下環在頸背的藕白雙臂。「我喜歡你的懂事、你的落落大方、你的風情萬種,在某些方面,你是很棒的伴,不過,說到愛就太沉重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你不愛我?」美得帶刺的女人刷的變臉,目光帶上殺氣。

  「呃,不是不愛,而是不到你要的程度,寶貝,春宵苦短,我們何須浪費寶貴的時間討論無意義的小事,來,張開你的小嘴讓我……」他們身體一向契合,說真的,他並不想因為她一時想不開而搞壞彼此關系,他希望她「迷途知返」。

  的一巴掌響起,男人的耐性告罄。

  「該死的風間徹,你想玩女人去找雞,別想拿我當發泄工具。」枉她還傻傻地愛上他,以為她將是浪子的最終。

  「茱蒂,當初是你情我願,玩不起就不要玩,別事情未照你的計劃走就惱羞成怒,我曾說過七年內不結婚,如果你想等就慢慢等,或許等久會有希望。」他接住她揮來的第二記巴掌,以肘頂住她肩胛壓向半傾的椅墊。

  難以想像這對男女剛才還干柴烈火的,因為此刻他們眼中的欲望之火早就不復見,只有越來越陌生的目光,以及疏離。

  愛在兩人之間是不存在的,至少某一方是不愛的,風間徹要的是短暫的快樂,他樂於周旋眾女之間,半點不沾身的游戲其中。

  也許他愛過少數幾個吧!可那螢火般的愛戀不足以令他燃燒,不安定的靈魂始終追逐著一道又一道美麗的彩虹。

  不過相對他的用情不專,用盡心機想成為他妻子的茱蒂是真的動了情,她以肉體為餌換來他的寵愛,自以為兩人一旦發生關系,他便是她逃也逃不掉的掌中物。

  「這算什麼,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到我對你的感情?」她忿忿地說道,一臉不甘。

  俊雅面容浮出憐惜笑意,好聲呵護,「你不是第一個愛上我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要是我一一回應,你想我身邊的位置還容得下你嗎?」

  他笑得柔情,卻說出世上最殘酷的話。

  他的人、他的心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

  婚姻,太遙遠了,誰會為了一朵隨手可擷的花而放棄整園爭艷的嬌蕊。

  不過,就是有些被女人寵壞了,甜頭吃多了忘了苦味,他認為眼前的女伴只是一時頭腦不清楚,只要「曉以大義」就還有救。

  他錯估了女人對愛的執著,結果是——

  「茱蒂,看看你干了什麼好事,這輛車上個月才由德國運來,我開不到一百公裡……」而今卻毀在她手上。

  看著前輪卡在水溝,車身一邊高一邊低的冒起白煙,臉黑了一半的風間徹氣急敗壞的下車,人站在風雨中查看愛車。

  他怎麼也沒想到茱蒂為了報復他,居然發狠地松開手煞車,讓停在路邊的限量跑車滑向一旁的田地,整輛車砰的卡死。

  更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她轉身奔向剛好路過的喜美,頭也不回地搭順風車離開,臨走前還將車鑰匙丟進野草雜生的深處。

  完全傻眼的風間徹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呆立足足一分鐘,直到無情的雨淋濕頭發才驟然清醒,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風很涼,他打個哆嗦。

  頭一次被女人惡整,他心裡有說不出的窩囊,但是當務之急是找回車鑰匙,說不定還能發動車子,利用後輪的轉速慢慢拉回前輪,趁雨勢尚未轉大前開至附近的修理廠修理,順便避避風雨。

  只是不熟悉地形的他一靠近草木繁盛的區域,一只腳不知道是絆到什麼,沒法站穩的往前撲倒。

  好不容易站起身,才剛跨出一大步,滿是腐草的地面竟是水深及腰的坑窪,他撲通一聲跌入坑裡,不小心喝了好幾口髒水,邁力劃動雙臂才逃出生天。

  等他再回頭一看,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長草和交錯的樹木,他根本不曉得身處何地,連車子在哪也瞧不見,黑壓壓的一片。

  這下子他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欲哭無淚地望向驟雨直落的上空,被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叢林。

  苦笑著,他只得向前走,心想著保持直線前進,總會走出這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林子吧。

  誰知他想得太天真了,平時疏於整理的荒林處處是危機,有時是積淤的蓄水池,有時是高出地面的土堆,有時是造景用的廢棄池塘和大石頭,有時是自然形成的濕地,他不只一次跌入陷阱中,咒罵聲不曾間斷。

  驀地,他眼尖地瞧見前方有微亮燈光,心中大石微微放下,雖然舉步維艱,走三步跌兩步,滿身是泥濘,狼狽不堪,他還是拖著濕漉漉的笨重身軀朝光源處走去。

  但是,這是什麼鬼玩意?

  冷抽一口氣的風間徹不覺自問,有幾分遲疑。眼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形體是何物,不會什麼倒霉事都讓他撞上了吧!

  「你是人?」

  十分鐘後,他確定鬼氣森森的「女人」是活人。

  呃,是女人沒錯……吧?

  除了聲音像,有雙雪白透皙的美足外,他實在不敢想像有人能邋遢到這種地步,完全沒有身為女性的自覺,流浪漢說不定都穿得比她體面。

  身為創造出「美」的整體造型師,他真的無法接受她的自我糟蹋,十根手指頭發癢地想替她燙直那一頭雜草,修剪劉海,換掉阿嬤時代的古董眼鏡,修眉理容上彩妝,脫掉衝擊視覺的醜恤和花長裙……

  「垂涎我的美色請放在心裡,不要視奸我。」這男人的眼光……唉,太露骨了。

  聞言,他一怔,隨即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哪來的美色,一只史前變形蟲,我就算瞎了也不會……」

  「看上你」三個字沒能說出口,一只保麗龍空碗從天而降,正好罩住他腦門,活似西瓜帽。

  「人在屋檐下要斟酌言語,你知道外面在刮風下雨吧!」丁曉君笑得和藹可親,提醒他自身處境。

  面對一個只看得見半張臉的女人,風間徹識相地收回諸多想法。「你一個人住在這裡?」

  「你有看到你以外的第三人,麻煩通知我一聲。」她要貼符驅鬼。

  「你不怕?」就算不是引人注目的美女,獨居仍有危險。

  她推了推鏡框,噘唇吹起過長的劉海。「怕呀!尤其是不請自來的客人,我怕死了他們賴在這兒不走。」

  「我不是游民……」他試圖解釋。

  「等一下,先生,進屋先脫鞋,我可不想有兩排泥腳印。」她今天沒有打掃屋子的時間。

  一腳在外,一腳舉高正在進入,風間徹定住了。「這是意大利進口小牛皮鞋,一雙要價五萬元。」

  「可是它泡水了,一文不值。」她哈的一聲,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你……」他忍惱地踢開浸水的昂貴皮鞋,將臭襪子丟在屋外廊角,光著腳丫子走進木板鋪地的室內。「我可以借電話嗎?」

  風間徹從西裝口袋掏出濕漉漉的手機,很明顯它泡過水了,不能再使用。

  「向後轉,角落的茶幾上。」她一比,很有待客之道。

  「角落……」手撥式的,現在還有人用這種過時的電話?

  「啊!對了,我忘了繳費,它被斷線快半個月了。」她太忙了,忙得沒時間做些不重要的事。

  「……」手持電話筒,耳邊傳來嘟嘟嘟的聲音,那張大受女人歡迎的俊顏變得非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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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1:52
  第二章

  「喂!你的衣服一直滴水,最好想想辦法讓它別滴了,要是木板吸太多水腐朽或長白蟻,我可要向你索賠。」

  這女人、這女人……她沒瞧見他媲美偶像明星的俊帥臉孔,以及令人稱羨的強健體魄嗎?多少人為了求他一睞,無不用盡心機。

  而他就在她面前,落魄中仍帶著非凡帥氣,舉手投足間的男性魅力無人能及,即使是八十歲的老太婆也會為之芳心大動,面紅如潮。

  可她不只視若無睹,還當是礙事的臭蟲,連連揮手要他走遠點,甚至口氣有點嫌棄,一回屋便在有盞台燈的桌前坐下,視他為無物地執起炭筆直揮。

  他,第一次被人忽視得這麼徹底。

  這是恥辱,以他俊美如儔的外表居然有人不鳥他,還不為所動地做起手邊的工作,這對在女人堆裡無往不利的他而言,簡直是踐踏男性尊嚴。

  雖然她不像女人,而且不正常到極點。

  「或許你可以借我一套便服,讓我換下這一身濕衣。」他露出最親善的笑容,電力十足地展現優雅氣度。

  抓了抓頭發的丁曉君施舍地給了一眼。「你覺得我這兒有男人的衣服嗎?如果你想穿我的也行,只是怕不合身。」

  說完,她憑著腦海中的想像,咯咯地笑了起來。

  風間徹的臉又黑了一半,表情比被雷劈中還難看。「我需要一件遮蔽物,除非你不介意我繼續滴濕你的地板。」

  她一怔,目光直直地往上移。「厚!聽起來像是威脅,我幫了你,你反倒對我不怎麼友善。」

  一句話,忘恩負義,這年頭狼心狗肺的人越來越多了。

  「小姐……」他很感激,但全身黏答答的真不好受,他還聞得到身上發出的臭泥味。

  「我姓丁,叫我丁小姐,還有,長廊走到底有間空房,放了我阿公‘生前’的舊衣,你自己去挑了穿。」別來煩她。

  靈感一來什麼也擋不住,她要趁繆思女神還在時多趕兩張稿,免得天一亮她又想睡覺。

  丁曉君是標准的夜貓子,也不知打哪時開始,她就寢的時間越來越晚,相對的,早上就爬不起來,久而久之造成惡性循環。

  這些年她的作息是日夜顛倒,人家剛要起床她才要睡,別人夜晚昏沉沉,她精力旺盛得仿佛喝了十瓶蠻牛。

  所以她做不來朝九晚五的工作,隨性的個性也不喜受拘束,因此在家接案最適合。

  當然,這是兼差,她還有一份大家眼中的正當職業,只限晚上。

  「生前?」他忽然覺得毛毛的。

  「還是你決定穿我的比較炫?」她是無所謂,頂多他穿過後,她留下來當抹布使用。

  咬著牙,他牽強地勾起厚薄適中的唇。「不用了,我借用令祖父的衣裳。」

  死人的衣服就死人的衣服,沒什麼大不了,總比穿上女人衣物,顯得不倫不類的好。

  風間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摸黑走到屋子的另一頭,看似頹廢的房子並未如意料中的腐敗,沒有一絲東西放久的霉味,反而淡淡的香茅香氣迎面撲來。

  他有些怔愕,以為以屋主的懶散模樣,應該不會勤快的保持屋內整潔才是。

  但是,這些都和他無關,他不過借避風雨而已,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換下濕衣,洗淨一身髒污。

  幸運的是,他還發現一間可用的浴室,沒有浴缸,倒是放了一只檜木桶,外接熱水和天然泉水,能同時注入木桶裡平衡水溫。

  風間徹不作二想的脫衣,泡在熱水裡徹底放松,甚至還有點昏昏欲睡……

  「對了,先生,後院的雨棚下放了洗脫烘一體的洗衣機,請你別太麻煩我,髒衣物待會自己放入洗衣機處理,我不喜歡看到我家有一堆髒衣服。」

  嚇!她……她是不是女人,竟然拉開浴室的窗戶提醒他「你是不是該先敲門?我這會可是光溜溜的。」

  風間徹不承認自己嚇了一大跳,窗邊透著的黑影忽明忽暗,他胸口狠狠地緊縮了下。

  「哦!在自己家我沒有敲門的習慣,還有,我視力不佳,你不必擔心我瞧見你松垮垮的肚皮,男人的裸體勾不起我的獸欲。」她只對裹著獸皮的野蠻人有興趣。

  丁曉君的插畫偏野獸風,畫風著重在激情和狂野,她最擅長的是交媾中的男女。

  不過,並非全裸的,她畫上薄紗和各式花卉遮住重點部位,寫實而大膽地充滿淫靡氣味,煽情卻不猥瑣。

  總之,她是個受歡迎的插畫家,雖然小有任性和古怪的藝術家脾性,整體來說不算太糟。

  「什麼松垮垮的肚皮,我在健身房練出的六塊肌絕對令女人尖叫。」他憤而起身,展露引以為傲的完美身材。

  「是很有本錢,它勃起時有多壯觀?」她上下瞄了一眼,唇畔笑靨逐開。

  「什麼勃起……」驀地,一陣冷風吹來,他猛然想起自己的赤裸,當下臉皮發窘地往下沉。

  「很養眼耶!我很久沒看到光著屁股的男人,你練得很好,肉很結實,繃緊的大腿線條相當好看。」她不吝贊美。

  風間徹很想狠狠地瞪她,可他張大了眸卻瞪不出氣勢,那笑咪咪的半張臉正瞅著他瞧,兩手托著下顎笑得十分愜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終於問出心聲了。

  「你要驗明正身嗎?」她搔首弄姿,故意擺出要脫掉寬大恤的樣子。

  「不用。」他說得急,唯恐她當真。今晚的驚嚇夠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件。

  「其實我也忘了身份證放在哪裡,太久沒用了,你真要看,我還找不著呢!」她一聳肩,語氣平淡得讓人差點吐血。

  吸一口氣,他神色難看地由齒縫中擠出話,「可否請你先離開,我要起身穿衣服。」

  丁曉君呵呵地笑道:「反正都看過了,用不著害臊啦,我不在意長針眼。」

  「我介意。」他聲音含在喉間,很用力地從抿緊的唇片中吐出。

  「好吧、好吧!你會難為情,我就不看了,反正也沒什麼看頭,一根未成熟的香蕉下吊了兩顆小番茄,你會自卑也是人之常情。」好面子是男人天性,她能理解。

  「你……」

  自卑?!

  他嗎?

  哈哈!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風間徹正想好好糾正她錯誤的觀點,讓大雕展翅的雄風嚇破她醜斃的眼鏡,誰知他破水而出的同時,興致缺缺的怪怪女正巧側過身,手一擺走開,錯過他驕傲自大的「展現」。

  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精彩表情絕對值回票價,不可一世的得意僵硬成木雕,怔然地望著她不屑一顧的背影,大受打擊。

  他到底在做什麼,馬戲團裡的小醜嗎?幼稚得讓人無地自容。

  可她的反應也太不正常了吧!活色生香的美男出浴圖居然無動於衷,還能若無其事的走開。

  風間徹的自尊小有受創,不是滋味竟被個半臉女漠視。

  「地板借你打地鋪,風雨一轉小就立即離開,家裡多了我以外的呼吸聲會讓我腦神經衰弱。」原則上,她要求絕對的安靜。

  丁曉君並非不近人情,而是她習慣一個人生活,全無雜音的空間是她享樂的小天地。

  「你沒有床嗎?」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借宿這裡,和她待在同一個屋檐下,他才會腦神經衰弱。

  遮住眼鏡的劉海飄了一下,她用難解的眼神看著他。「只有我的男人才能睡在我床上,你想當我的男人嗎?」

  「……」風間徹久久無法回應,腦海裡想著,憑你這副姿容,沒把鬼嚇跑就不錯了,還想妄想吃他這塊肥肉。

  打他了解男女身體構造不同開始,他身邊往來的女人無不是萬中選一的極品,有身材、有美貌、有品,一個個完美得無懈可擊。

  而她,前胸和後背沒兩樣,連最起碼的品味也找不到,若非還瞧得見一張嘴,誰曉得她的臉在什麼地方。

  他再怎麼不挑也不會對她下手。

  「我剛進的那間房有張床。」只要遠離她,他相信自己的優雅風度很快就回來了。

  「我阿公在那張床上過世,你不嫌晦氣就去躺。」反正不在人世的亡者不會有任何意見。

  「他死在……床……」他眉頭微蹙,感覺不是很舒服。

  「躺上去後不要亂翻動,我阿公習慣睡左邊,他偶爾會回來看一看。」人死後還是會念舊。

  「你不是說他死了?」風間徹看她的眼神是惱怒參半,懷疑她根本是故意整他。

  「誰說死人就不會回家,等你死過一遍後便能親自驗證,我祝你早日印證真理。」亡靈能去的地方有限,通常流連在生前的居所。

  風間徹完全笑不出來,鐵青著一張臉。「我想我短時間內成不了印證人。」

  「噢!那真有點可惜……」她挑挑眉,轉過頭在畫紙上添加幾筆色彩。

  「可惜?」他聲線略揚。

  生性大而化之的丁曉君用畫筆的尾端搔搔發癢的頭皮。「你可不可以安靜一下,我現在不想和人交談。」

  你以為我很想嗎?要不是你話中有話,誰會追問話不投機的魚干妹。

  氣結的風間徹不再開口,默默地移動到空無一物的地板,屈膝靜坐,等待一夜風雨過去。

  以過慣夜生活的他而言,午夜時分正是旖旎夜晚的開始,以往的這個時候,他不是在夜店享受女人的愛慕眼光,便是和女伴剛打完一場盡興淋漓的肉搏戰。

  他一向奉行享樂主義,追求多采多姿的生活,不怕長夜無處去,只愁選擇太多,沒法皆大歡喜。

  可奇怪得很,眼前的朦朧身影似乎變模糊了,看起來刺眼的白光也柔和許多,他的眼皮越來越沉,不太睜得開。

  幾乎都凌晨三、四點才上床睡覺的風間徹,破天荒在沒抱過女人的情況下坐著入睡,偏斜的頭顱靠著牆面,渾然不覺鬼哭神嚎的風雨聲逐漸轉弱。

  趕圖中的丁曉君從頭到尾也沒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

  一個睡死的男人,一個比貓還安靜的女人,這畫面突兀的很……祥和。

  

  「哈哈哈!你說你在一個女人身邊睡了一夜,你不但沒吃了她,還睡得不省人事,連她在你臉上踩了一腳也沒感覺?」

  非常非常的刺耳,不加掩飾的嘲笑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鼓噪得令人心煩意躁。

  這位老兄未免笑得太開心了,那口閃著光的白牙似在挑釁,叫人一口氣打碎它們。

  臉色越來越陰沉的風間徹坐在吧台旁,一口一口喝著加了冰塊的威士忌,辣口的酒液一入喉,燒灼的不是他的胃,而是有氣難吐的胸口。

  他從沒搞得這麼難看過,在一個長得不起眼又邋遢的女人身上踢了鐵板,重重地跌了一跤,那種感覺比踩到狗屎還惱火。

  簡直是奇恥大辱,堂堂的情場浪子,專門終結女人芳心的他居然也有放電無效的一天。

  他沒有要每個女人都臣服在他的西裝褲底下,有些人他是不碰的,譬如對感情太認真、太執著,他避如蛇蠍,絕不招惹。

  可被當成垃圾丟棄,這還是第一遭,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嗯!挺有意思的,居然有人能逃過你的魔掌,老天爺還是長眼的。」總不能讓他一直無往不利,他玩過太多女人了,早該有報應了。

  「沒錯,值得喝一杯慶祝,少了一個女人為他哭泣。」

  左一句熱諷,右一句冷嘲,聽在耳裡的當事人很不是滋味。

  「你們說夠了沒,不是她對我沒好感,而是我看不上她,要是你們瞧見她那副德性,相信誰也沒有勇氣起非份之想,只想逃之夭夭。」他的不幸在於逃得不夠快,還招來好友們的訕笑。

  一想起當時的情景,風間徹還一肚子火氣,喝再多酒也難消。

  誰曉得一覺醒來,他懷裡抱的不是惹火的性感大美女,而是一包垃圾,乍醒未醒的他還親了好幾口。

  等他一睜開眼,看到的是一條流涎的大黃狗,正用它沾滿細菌的肥舌頭猛舔他的臉,他當下整個驚醒了,倏地往後一退。

  不意身後是半人高的鐵桶,他的後腦勺撞出一個包,痛得差點沒呼爹喊娘大聲咒罵不該存在的死物。

  一陣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引起他的注意,再仔細一瞧,四周圍了一群指指點點的婆婆媽媽,捂著嘴竊笑。

  才想問她們在笑什麼,鼻間傳來一股食物腐爛的惡臭,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一向愛干淨的他竟睡在垃圾堆旁,腳邊還有好幾袋剛放置的餿水。

  「我是沒意見,只要是女人,我一向來者不拒,你知道我想結婚想多久了嗎?可是沒有一個女人肯嫁我,她們只想跟我上床。」秦弓陽說得牙癢癢的,好恨自己長得人高馬大卻像是牛郎,老被女人利用來排解寂寞。

  他要的是婚姻不是性,一個宜室宜家,肯為他勤儉持家、生兒育女的女人,打造一回到家就有熱騰騰飯菜好吃的溫暖家庭。

  可她們只把他當提款機,隨傳隨到的暖床工具,床上打得火熱,一下床六親不認,枉他掏心掏肺地看待每一段可能修成正果的感情。

  到最後,這些可愛又可恨的女人讓他不想再付出,除非百分百鐵定是他未來的老婆,否則誰也別想再從他身上挖出一絲真心。

  「那是你想不開,太執著於婚姻關系,男女之間尋的是一時的快樂,何必給自己套上個枷鎖,手腳無法施展。」像他就非常滿意目前的生活,沒有任何牽絆,三五好友相約,舉杯共飲。

  「夏桐月,你少在一旁說風涼話,等哪天你老得走不動,卻發現身邊沒人相扶持時,你最好別哭訴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就會澆他冷水,三句不離勸他和他們一樣高唱不婚主義。

  秦弓陽臭著一張臉,他最恨別人詛咒他的婚姻路,尤其還「苦口婆心」要他有志一同。他想娶個老婆有什麼不對,偏偏這群殺千刀的老要唱衰他。

  要不是交情夠深,他早就翻臉走人了,他們不想結婚的磁場肯定影響到他,才會害他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陪他們當起不婚大丈夫。

  「秦老大,你那張嘴也挺賤的,誰能保證陪你走到最後的那個人是你一生的伴侶,說不定你是先下車的人,因為你再也受不了女人的嘮叨,長年爭吵不休。」他有慘痛的殷監,貌合神離的夫妻是一輩子擺脫不了的惡夢。

  柳清羽微勾唇畔,他從不掩飾對婚姻的深惡痛絕,老早就打定不給任何一個女人承諾,她們可以陪伴他打發無趣的夜晚,卻無法深入他的內心世界。

  「喂!別把你爸媽的例子放在我身上,我沒那麼倒霉成不成。」

  真是的,老拿他父母的不幸當例子,天底下又不是每對夫妻都是相看兩厭的怨偶。

  他一聳肩。「樂觀是好事,希望你繼續保持下去。」

  「我怎麼覺得這句話像諷刺?」好像在說,人呆沒藥醫。

  「是告誡,人生不是只有一條路可走,別把自己的下半輩子葬在陰森森的墓園裡……」

  一聽到「陰森森」三個字,風間徹突地重重放下酒杯,發出令人側目的砰聲。「我一定是見鬼了。」

  「見鬼?」

  三人異口同聲,表情各異的看著一臉憤然的男人。

  「不然我怎會在風雨夜穿過一座古怪樹林,一間有燈光的屋子忽地出現在眼前,還遇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醜女人。」絕對沒錯,他撞鬼了,才有一連串離奇遭遇。

  「別一直喊人家醜女人,你何不想想若非她伸出援手,你這會還能完好無缺的站在我們面前嗎?」夏桐月語帶戲謔,提醒好友要留點口德。

  「要不你怎麼解釋我明明人在屋裡,一覺醒來卻在三公裡以外的小鎮。」太過離奇了吧!

  每每想起此事,他心裡就有一道火悶燒著,沒法冷靜,即使事隔一個多禮拜,他還是難消怒氣,不敢相信自己竟遭到惡意對待,連事後想找人理論也找不到人。

  「夜舞」PUB裡,人群隨著動感音樂舞動身軀,汗水淋漓地盡情揮霍青春,不辜負迷離又火熱的夜晚。

  通常在這時刻,風間徹早就在舞池鎖定今晚的目標,一邊挑逗,一邊上下其手的在對方耳邊低喃誘惑言語,准備來場體熱交纏的床戰。

  可他此時卻意興闌珊,對一向熱中的狩獵提不起勁,連連拒絕幾個語帶暗示的巨乳美女,反常的行為讓人嘖嘖稱奇。

  不過他的失常其來有自,若是前一刻還在充滿原木氣味的地板打盹,下一秒卻在滿是惡臭的垃圾中清醒,相信沒人會認為這是合理的。

  更教人難以理解的是,他循著原路想找出逗留一夜的地方卻怎麼也找不著,次日午後接到修車廠的電話,通知他領回修好的跑車,並支付修理費。

  古怪的屋子不見了,害他狼狽一身的奇怪林子也消失無蹤,怪異的現像跟作夢一樣不真實。

  「我看是你睡得太沉了,否則便是酒喝多了,自個兒發夢走錯路,還把夢境當現實。」秦弓陽笑得特別大聲,朝他肩膀用力一拍。

  他微眯寒瞳。「你知道我穿的是什麼嗎?一件過時的灰長褲,還有洗得發白的套頭短衫,它的尺寸整整縮小一碼,而且一看就知是老人家的衣物。」

  夏桐月笑著用酒杯碰他的。「你該慶幸自己不是穿著女人的衣服,或是赤身裸體,到警察局保釋,你更丟臉吧!」

  他正是當日去接他的人,好友當時的慘狀他差點沒捧腹大笑。

  「阿徹,台風夜泡妞還能不出事,你的運氣算是不錯,該躲起來偷笑了……咦!你怎麼了,干麼捂著腮幫子?」沒人偷打他吧!

  柳清羽的問話讓風間徹的眉心整個皺起來。「我……牙疼。」

  「牙疼?」他意外。

  「痛了一整天了,本來想說吃顆止痛藥就沒事,哪知咬了一口冰塊又痛了。」這口該死的牙,打算折騰他到什麼時候。

  「哈!活該報應。」秦弓陽在一旁幸災樂禍,當著他的面大口嚼冰。

  「……」這只沒人要的大黑熊,他最好沒有求他的一天。

  「去看看牙醫吧!再忍下去怕會牙齦發腫,痛得更厲害。」強忍不是辦法,牙痛雖然不是病,但痛起來要人命。

  他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這麼晚上哪找醫生,牙醫診所都關門了,醫院急診也不可能有牙科駐診。」

  海盜頭子造型的時鐘指向十一點零五分,是正常人的休息時間。

  露齒一笑的柳清羽不理會他的壞脾氣。「認識我是你三生有幸,我剛好有個怪胎學妹在夜間看診,十二點以前都能接受預約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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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2:16
  第三章

  「小娟,還有幾個?」

  高高掛起的牙醫診所招牌還亮著燈,在一整排早已熄燈的商店街顯得特別突兀,除了幾家營業到凌晨的熱炒店、流動攤販外,幾乎無人煙走動,不若白日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雖然是安靜許多,但是矗立在十字街頭的私人診所卻是異常熱鬧,等著看診的民眾將自家車輛停滿整條大街,其中不乏高檔名車和限量跑車。

  一般來說就診時間大都集中在白天,只有少部份上班族才不得不在晚上掛號,整治牙痛、感冒等小病。

  不過夜診通常在九點半以前結束,很少拖到十點以後,但這間「曉民牙科診所」卻多了一項貼心服務,每逢一、三、五晚上會有一名女醫生駐診,時間由八點開始到十二點。

  如果有事耽擱,或是時間上不方便,該名醫生也接受十二點過後的預約,只要能讓她在凌晨五點前上床睡覺即可。

  可她的收費有點高,而且全部療程自費無健保,因為會選擇在三更半夜來掛診的人非富即貴,要不就是特殊身份,醫生有保密職責,所以費用昂貴也是相對的。

  「還有兩個患者,一個取消掛號,一個在趕來途中。」晚班牙醫助理小娟翻著病歷表,一一蓋上就診日期印章以及治療項目。

  「嗯!叫下一個進來。」

  越夜越亢奮的女醫生重新戴上口罩,避免交叉感染地換了雙新手套,她濃密的劉海蓋住一雙大而有神的明眸,十分專業地調整眼鏡的角度,以免視覺不清造成醫療失誤。

  一名女子遮遮掩掩的走進診間,她又是墨鏡又是漁夫帽,連身上也裹得密不透風,一副怕人知曉她是誰的模樣。

  只是她再怎麼藏也藏不住六個月大的肚子,一躺上診療椅,只要小有關注八卦新聞的人都能一眼看穿她是某小模,正和某位已婚的政治人物鬧婚外情。

  一個見不得光的小三。

  「周小姐,我不是要你多喝牛奶補充鈣質,少抽煙喝酒、熬夜打牌,你想整口牙都爛光光好植牙嗎?」熏黃的牙垢最難清洗。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老公常常要應酬,陪朋友喝兩杯、打打小牌,陪在一旁的我能叫他別喝、別玩了嗎?那是他工作上的應酬呀!」她小聲地說,不敢太明目張膽。

  畢竟她口中的老公是「別人的」,她說話沒份量,也沒立場去約束包養她的金主,只求肚子裡這個寶貝是帶把的,母憑子貴多撈點好處。

  何況她本身也是一個玩咖,除了已婚男外,還和不少男人有一腿,男女關系非常亂,要她不煙不酒、不玩到通宵是不可能的事。

  「我先幫你做根管治療,保住你幾顆牙,再來抽兩次神經便能補牙。」一口好牙的保健需要耐性,愛美更是砸大錢的投資。

  「什麼?要做根……根管治療……」天啦!那會把人痛到死去活來。

  「張嘴。」

  不啰嗦,她用器具扳開看起來美觀,其實一半是做出來的牙齒,下手准確地直鑽痛處,在患者還沒喊疼前先鑿出小小的黑洞。

  在看牙方面,她擁有相當不錯的口碑,從拔牙、磨牙到植牙,她的速度比一般牙科醫生快上許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解除病患的疼痛。

  所以她的病患人數只多不少,口耳相傳下,她由每周兩天的診治改成三天,而且還必須以預約的方式限制過多的求診者。

  在牙科領域,她是佼佼者,可實際上,她是不及格的怠職者,規矩一大堆又堅持只看夜班,一周三天是她的極限,再多就喊著要辭職。

  好笑的是,她就是「曉民牙科診所」最大的股東,連診址都掛在她名下,省租金,這間診所的前身是她家,樓上還保留她個人的房間、廚浴設備,以及十五坪大小的客廳。

  「好了,下禮拜再來,等等到櫃台預約,我開了三天份的消炎藥,記得按時吃。」

  別人看個病人要十分鐘,她三分鐘不到就解決了。

  接著她又看了一個遲到的患者,因為情況嚴重,稍微拖得比較久,當預約的掛號歸零後,差不多也快十二點了。

  「君姐。我明天要下南部喝喜酒,可不可以先走一步?今天用過的器具請明天的早班助理幫我消毒。」她怕睡遲了會趕不上南下的火車。

  「走走走,我一個人沒問題,等會我會先行整理,放入高溫高壓滅菌鍋裡不用多少時間。」一身白袍的女醫生揮著手,要助理先下班。

  「謝了,君姐,我會記得帶土產回來孝敬你。」二十歲出頭的小娟俏皮地行了個童軍禮,帶著她這年紀的純真。

  「切!裝什麼小女生,快回去,安全帽戴好,小心騎車,走大馬路別抄小路,安全到家最重要。」別為了貪快,給歹徒可趁之機。

  「是的,君媽媽,你念了一百八十遍了,我倒背如流。」小娟皺皺鼻。

  君媽媽?女醫生口罩下的嘴角微揚,目光放在電腦螢幕上,將病歷做一番整理,確實無誤便按鍵存檔。

  牆上的電子鐘正好顯示十二點整,她伸了伸懶腰,左右扭轉疲憊的頸部,吐了一口氣放松身心。

  說實在的,她真有點膩了這種生活,吸多了混濁的人氣,腦子也渾渾噩噩的,感覺像被剝了一層皮似的。

  當年學醫的初衷早忘得一干二淨,需要她看牙的人已經不在了,她還要為誰辛苦為誰忙?

  仰起頭,那是一面繪有兩儀太極的乾坤鏡,每回一看到它,心裡總湧起無限悵然,那個真心疼愛她的長者已離她而去。

  想著想著,她鼻頭發酸,眼泛淚光……

  「不好意思,請問醫生還在嗎?一位柳清羽先生介紹我到這裡看診。」

  驟地,空曠的診所揚起陌生男子的聲音,他像捂著腮,嗓音偏沉。

  「學長?」她微訝,迅速地戴上口罩。

  真會算時間,差個五分鐘她就走人了。

  「我看你燈還亮著,就自己走了進來,應該還能就診吧!我下顎的牙一直抽疼……」低著頭,帥氣的花美男逕自坐上診療椅,吃力地說著牙痛的症狀。

  見到來者,她怔了下,隨即一抹笑意躍上眸底。「先生看起來很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我是大眾臉。」他痛得失去耐性,不若平時的風度翩翩,與人談笑風生。

  「喔!是大眾臉呀!那就請你先填寫個人資料,然後到櫃台掛號,等叫到你的號碼再進診間。」依正常程序處理。

  聞言,他差點跳起來破口大罵。「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你玩我呀!剛剛我問你時怎麼不先說清楚?」

  他人都坐上來了才叫他出去重跑一次流程,這不是整人是什麼。

  「為了保障你的就醫權益,以及醫護人員的人身安全,還是要麻煩你書寫完整的病史,我才知道你有無特殊病症,會不會對藥物過敏,有沒有愛滋和白血病。」她按例做診前確認。

  前者的血是高度警戒源,必須做好防護措施,避免傳染。

  而後者是盡量一滴血也不流,血小板不足無法凝結血液,稍有不慎會造成永遠的遺憾。

  「我很好,很健康,上個月才做過全身健檢,你可以先行治療。事後我再填寫那些該死的鬼資料,我的牙很痛。」他只是來看個醫生而已,為什麼還得應付她莫名其妙的盤問。

  說到莫名其妙,風間徹無來由地想起另一個讓他一想起就咬牙的女人。她們兩人說話的語氣簡直一模一樣……

  呃,等等,一模一樣?

  他眯起眼,迎著強光看向那張臉,那頭又濃又黑的發絲似曾相識,還有,他想一把剪刀哢嚓一聲,剪成與眉齊高的厚重劉海。

  不會那麼湊巧是同一人吧?

  「萬一你是通緝犯呢?或是治療後欠錢不給,我上哪追討醫藥費。」她推了推眼鏡,教人看不出她在笑。

  風間徹表情難看地抽出亮皮皮夾,掏出一疊證件和千元大鈔。

  「身份證、健保卡、駕照、無上限信用卡和高級俱樂部會員卡,你還要什麼證明盡管開口,我連人帶皮夾抵押在你這裡。」

  牙痛得要命,還被懷疑人格,他當真有點火大了,口氣非常衝,似要和神情自若的女醫生杠上。

  她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拿走三張千元鈔票,瞄了眼大頭照呆滯的身份證,反手將塞了一堆金卡的皮夾放回他口袋。「躺好,把嘴巴張大,我來看看你哪顆牙在作怪。」

  「我……不素小猴子,不要用哄猴子的口氣跟我素話……」他是堂堂六尺以上的大丈夫,並非乳牙沒掉光的小鬼。

  「我看人不看猴子,你要找獸醫會診我可以幫你聯絡。」男人都是大腦退化的野獸,也許他「又」走錯路了,他該去的地方是獸醫院。

  雙眸一眯,他倏地抓住那只看起來很危險的手。「我說的是孩子不是猴子,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意。」

  嘴巴一張開,嘶嘶作響的器具在口腔內鑽動,誰還能清楚地發出正確的音。

  「你不看牙了嗎?」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威脅。

  臉色一僵,他不自覺地放開手。「我只是來看牙,請你不要對其他部位太感興趣。」

  「我也只會看牙,先生不用想太多。你的下半身對我而言不具吸引力。」她故意往下一瞟,視線落在他兩腿間。

  「你這個女人……噢!痛,我的牙……」天呀!殺了他還比較快,這是恐怖的凌遲。

  「還好只蛀到表面,沒深入神經,我把齲齒清一清再填入復合樹脂,你的牙很快就不疼了。」主要是肉末卡在齒洞裡,壓迫到神經才會抽疼不已。

  「怎麼可能不疼,它折騰了我一天,說大話前最好……」呃,痛楚消失了?

  「最好先把牙刷干淨,隨時攜帶牙線剔牙,別因你不值錢的大男人自尊而自討苦吃,牙痛事小,可痛起來會讓人想跳樓。」

  「我有刷牙……」他的牙居然不痛了,未免太神奇。

  「刷法錯誤,還有用餐後要漱口,保持口腔整潔清爽,這點你沒做到吧?」很多人都疏忽了,以為早晚刷兩次牙就足夠了。

  風間徹把眼眯成一直線,瞪著剛從衣袍內翻正的識別證。「丁、曉、君。」

  「風間先生對我的名字有意見?」用了二十五年,她覺得挺好聽的。

  他沉音道:「你是牙醫?」

  她習慣性的聳肩。「我的治療方式有令人起疑的地方嗎?」

  「你不是插畫家嗎?」她還嫌他吵,叫他閉嘴,畫畫需要絕對的安靜。

  「兼差。」錢多怕人搶,沒錢會餓死。

  「那你干什麼把我丟在垃圾堆,你知不知道那很臭,我用光整瓶沐浴乳還是除不去教人掩鼻的臭味!」

  

  好呀!冤家路窄,他總算找著令他丟人現眼的禍首,她不是鬼、不是山魈妖狐,是活生生的人,還有一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診所。

  現在該來好好的算算帳了,他一個大男人栽在同個女人手中兩次,這份天大的恥辱不討回來,他風間徹的顏面置於何處。

  可是,他現在在做什麼,不是要找這個魚干女討回公道嗎?為什麼他會和她坐在路邊攤,吃著多加一顆鹵蛋的陽春面?

  太匪夷所思了吧!

  「打呼。」

  「打呼?」

  他想起來了,她說她肚子餓了,要吃點食物止飢。

  他是大男人,不是大惡人,所以即使想將她大卸八塊,他還是發揮騎士精神,先喂飽毫無姿色的墮落女人。

  但是這女人實在教人生氣,決定暫時放下私人恩怨的他都非常大方地說要請客,誰知她診所大門一鎖,直接走向對面快收攤的路邊攤。

  沒錯,快收攤了,因此什麼也沒有,只剩下面條和為數不多的小菜,十分困難地將就著吃。

  只是,他為何得陪她一起吃沒什麼料的陽春面,她一雙筷子一碗面地往他面前一推,非常「熱情」地叫他趁熱快吃。

  「因為你的打呼聲太吵了,我的靈感被你趕跑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只好想辦法阻止你的呼聲。」否則她會先瘋掉。

  風間徹的臉色鐵青得嚇人。「把我丟出去是你唯一的方法?」

  「這種小事不用費腦子去想,直接憑直覺去做。」人的煩惱都是想得太多。

  「你可以叫醒我。」她的直覺是一堆狗屎,一點也不可靠。

  「叫不醒。」她呼嚕嚕地喝了一口湯,大口咬下半顆鹵蛋。

  「怎麼可能叫不醒,我一向淺眠,只要身邊有人就不易入睡。」他這毛病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當察覺時,已是多年以後。

  女伴眾多的風間徹從未和女人睡在一起過,他最多只能容忍她們待上兩個小時,最後不是他買單走人,便是女伴被踢下床。

  不過為了維持紳士風度,也怕人看穿他的小怪癖,通常他會在完事後起身下床,借由淋浴的動作告知剛才和他打得火熱的女人,今晚的娛樂到此結束。

  當然有自以為是的女人賴著不走,但他的做法是直接分手,不給人得寸進尺的機會,他是不婚大丈夫,誰有本事套牢他。

  只是,他是心定不下來,還是因為身旁躺了一個人便無法睡著,他才口口聲聲不結婚?

  「你沒發現左臉頰多了道腳印嗎?那是我踩的,你睡得比豬還沉。」他不仁,她不義,逼得她使出狠手段。

  一聽她承認做過的惡行,他兩顆眼珠瞪得非常大。「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傷害。」

  唇一揚,丁曉君呵呵輕笑。「如果你覺得一腳不過癮,我免費再送你一腳,左右平衡好氣色。」

  「你……你……」手背青筋浮動,差點捏破人家的面碗。「你一個女人哪來的力氣,幫凶是誰,我一並告死他。」

  她又笑了,披肩長發隨風輕揚。「學長沒跟你提過我自幼習武,要把百來斤的重物提起並非難事。」

  「你會武?」他一臉懷疑。

  飽足的女人顯得特別開心,也不吝惜透露一些私人小秘密。

  「我外公是一代武學宗師,還曾經開館授徒,當時學武的弟子把練武場擠得水泄不通……」

  回想起美好的過往,她的話就變多了,神色迷離地敘述,唇畔間那抹笑紋讓她平凡無奇的面龐瞬間發亮。

  朦朧月光下,隱隱散發出灼人的柔和煦色,柔化了那抹黯淡。

  「……外公是我的榜樣,他教導我不少做人的道理,豐富了我的童年生活,開啟我對生命的尊重,他……」她眼神忽地一黯,澀然一笑。「可惜好人不長命,他走得又快又急,教人措手不及。」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個悲痛,影響她甚劇,至今仍是她心底抹不平的傷口。

  「你的父母呢?」聽她娓娓道來對外公的思念,卻只字不提雙親,他好奇地一問。

  低頭吃面避開話題,丁曉君驚覺自己在外人面前說太多了。

  「你不嫌煩呀!又臭又長的裹腳布威力無比,能把人熏得頭昏腦脹。」

  再說下去就交淺言深了,她和他不可能有再見面的機會。

  「你這女人怎麼回事,老是話到一半就切斷,真是太不可愛了。」古裡古怪的,一點也不誠懇。

  她哈哈大笑,不文雅地喝光碗中湯汁。「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本來就不是走可愛路線,下次想看靈異現場,我倒可以提供。」

  被稱為女鬼比較適合她,她一直在培養陰惻惻的氣質,生人回避。

  「靈異……」她的話提醒了他,俊顏冷冽的板起來。「你到底住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有一大堆害人的陷阱?你曉不曉得我被你害得多慘。」

  隔天回家清洗,全身上下布滿大小不一的傷痕,有的是碰撞,有的是跌出來的,青一塊、紫一塊,活像家暴受虐者。

  這幾天他拼命抹藥膏,也不好用一身「傷勢」去嚇人,仔細算算,從那夜遇上她之後,他已經七天沒和女人親熱過,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紀錄。

  更詭異的是,那天他竟然在身側有人的情況下睡得不省人事,甚至被人搬動亦無所覺。

  他狐疑,也深深迷惑,明明是貌不驚人的魚干女,卻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的被她牽著鼻頭走,反常得不像自己。

  若是以往,這樣不重打扮又毫無時尚感的女人,他是一眼也不會多看。

  那麼,他此時和她並肩而坐是什麼意思,是他腦子壞了嗎?還是中邪了?她正在拉低他引以為傲的格調啊!

  「風間先生你這可就惡人先告狀了,我沒邀請你到寒舍參觀吧!擅入私人土地形同闖空門,我沒報警捉你還收留你一夜,你的回報方式真是教人傷心。」早知道就別大發善心,淋點雨死不了人。

  風間徹臉黑得難看。「你這個女人……」

  「我姓丁,請稱呼我丁小姐。」禮貌欠佳的男人,需要再教育。

  他咬牙,忍住到嘴邊的咒罵。「好了,你吃飽了吧!我送你回家。」

  「咦!你要送我?」她語氣中透露著意外。

  「你那是什麼表情,雖然你是我見過最不識相的女人,讓人很想捏死你,可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豈能讓你一個人走夜路。」他還是有良心的,沒被狗給啃了。

  丁曉君怔然地拂拂劉海。「不用了,過個路口就到了,我自己有騎車……」

  「你就不能接受別人的好意嗎?我的車會咬人是不是?」他倏地拉住她正要往回走的手臂,一把將她拉近。

  說時遲那時快,心頭不快的風間徹低下頭想訓示一番,嘴巴一張,尚未發出聲音,有話要說的丁曉君剛好也抬起頭——

  身高相距二十公分的兩人霎時唇碰唇的貼在一起,四片唇像是為彼此而生,契合、柔軟,又充滿……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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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2:38
  第四章

  他吻了她?

  天啦!他居然吻了自己絕對不會中意的對像,還忘我的吻得投入,將鮮嫩的唇瓣吮含得又紅又腫,仿佛月空下的紅櫻桃。

  更甚者,他身體起了反應,看著她紅腫的小嘴,他就有股莫名的衝動。

  要不是回過神的她甩了他一巴掌,他說不定會受不了誘惑,再撲上去品嘗那美好的滋味。

  怎會發生這麼離奇的事,她根本不是他的菜呀!

  一無姿色,二無身材,更別提那身八0年代的古董裝扮,是男人都會退避三舍,不可能有一絲性趣。

  可是,他現在的亢奮是為哪樁?只要想到那足以將人融化的熱吻,他的胸口就熱了起來,像是發情期的貓兒正蠢蠢欲動……

  不行、不行,不能再往下想,那塊梅菜干哪有誘人的本錢,他一定是太久沒碰女人了,才會母豬賽貂蟬。

  風間徹心驚地冷汗直冒,趕忙叫來助理,取消一整天的行程,連綜藝天後的也推掉。

  身為頂尖的整體造型師,他的確有過人的天賦,從發型、化妝到服裝搭配,經他巧手一妝點,醜小鴨也能變天鵝。

  他還有生意頭腦的成立工作室,旗下有十二名造型師及三十幾個助理,包括出納、會計等工作人員,他一個人要養活六十幾張口。

  但他不輕易接件,索價高得令人咋舌,一天最多只接兩名VIP客人。

  雖然他架子端得極高,可是他的行程已經滿檔,預約者排到三個月後,出手闊綽的有錢女人多不可數,搶著要他一雙點石成金的魔手做造型。

  剛剛他隨口一推的損失就要上百萬,可他眉頭也不皺一下,取出手機搜尋電話簿。

  「嗯,是找蘿娜好呢?還是安琪?名媛佳佳也不錯,夜店玩珈蘇珊娜更有意思,那對F罩杯……不不不,口味太重,她喜歡SM,上次被她整得差點虛脫……」

  千挑萬選,難得猶豫不決的風間徹在看到名字上有個「君」字的簡玉君,修長的食指頓了頓。

  那是一位氣質高雅的古典美女,出身書香人家,一家都在教育界工作,祖父還是某大學的創辦者,聲音清柔,能彈一手好鋼琴,是個內外兼俱的大家閨秀。

  唔,就是她了,以他目前的心境最適合可口的小白兔,他說一,她不敢說二,他想親親抱抱時,她欲拒還迎的羞赧,教人心癢難耐……

  「喂!小君,我是你心愛的阿徹哥哥,美好的時光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要不要和我共譜一段浪漫,我去接你……」

  「我快餓死了,不管你是哪只阿貓阿狗,快給我送食物來,我只要填飽肚子的補充品,不要羅曼蒂克。」美好的時光……不,天空好亮,晴朗得好刺眼,一片一望無際的蔚藍,她快被陽光蒸發了。

  他驀地一愕,睜大眼瞪向仿佛會咬人的手機。「你是小君?」

  怎麼口氣不一樣,聽起來像……某人?

  「我不是小君是誰,你打我的電話還懷疑我不是本人,你最好別說你打錯電話。」飢餓的女人毫無理性可言,她會追殺他到底。

  「等等,你是小君,簡玉……呃,丁曉君,你睡醒了沒?」本是試探地一問,他沒想到——

  「你還好意思問我醒了沒,我昨天趕了一夜的圖,誰曉得剛合上眼不久,你的電話就直叩,叩得死人都從墳墓裡爬了出來。」害人不淺的妖孽,她快不行了。

  「真的是你,我以為……」他話到一半就打住,難以置信的盯著指腹下按住的電話號碼。

  明明撥的是簡玉君的手機,怎會轉到他根本沒輸入的號碼,這未免太詭異了,讓人打從心底發毛。

  「以為什麼,是不是不想送糧來?我釘草人詛咒你。」荒廢的土地上最不缺乏的就是野草,扎十個、八個綽綽有余。

  鳳間徹嘴角微微抽動,有種想笑,但更想哭的衝動。「不是叫你別熬夜,睡眠不足是美容大敵,你已經不美了,別再把自己搞得像鬼,邋遢的女人是全民必除的惡瘤。」

  「……你哪位?」她遲疑許久,驚覺通話的對像可能不是她以為的人。

  「風間徹。」他報上名字。

  「風間徹,風間……啊!是你呀!你不用過來了,我吃草就飽了,再見……不,是不見。」怎會是他,見鬼了。

  叩的一聲,手機那頭傳來斷線的嘟嘟聲。

  「吃草就飽了……」一雙深邃的幽瞳瞪著畫面轉黑的手機,不敢相信她竟敢掛他電話。

  本來他還想那擦搶走火的一吻,就當自己被狗咬了,雖然事實上是他咬了人家,所以被甩了一巴掌,他也認了。

  可那一句「不見」真的讓他發火了,憑她的姿容,任誰看了都覺得那一吻,是他吃虧好不好,結果她那是什麼態度,當他妖魔鬼怪,還是窮追不舍的死變態?

  哼!她說不見就不見嗎?他偏不稱她的意。

  男人有三難忍,一是被戴綠帽,二是被譏「快」,三是被棄若敝屣。

  她剛好犯了第三條,不把他當一回事,在他還對吻她很有感覺時,大傷他男性尊嚴,追女無往不利的他向來是女人眼中的極品,但她卻有如驚弓之鳥避之唯恐不及,他的吻有這麼糟嗎?

  怒火騰騰由胸口燒到腦門,七竅生煙。

  「首席,請問你要去哪裡,需不需要帶個助理?」一名造型師上前一問。

  他揮揮手,臉色陰沉,「不用,我去殺人。」

  「殺人?」

  是的,殺人,那顆可惡的黑色頭顱非摘下來不可,她的好運到此為止。

  風間徹看似一臉殺氣,准備出草,可腳步異常的輕快,嘴角還微微上揚,臨走前還不忘帶上他的造型工具。

  「真是怪了,我的心為什麼會跳得這麼快?活像在太陽底下跑了一千六百公尺。」

  成大字形的丁曉君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腰腹處蓋著薄毯,她手心覆在胸口上,感覺比平常快一倍的心跳。

  她歸咎於太陽太大、陽光太強,懶洋洋的她只想躺在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作她的大頭夢。

  只是一向好眠的她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掙扎在睡與不睡之間。

  以前從沒這種情形呀!好吃、好睡是她的優點,向來教人羨慕不已。

  不過這兩、三天,她老是魂不守舍的,仿佛腦子裡一下子裝進過多外星電波,它當機了,運作功能大不如前。

  「哎,我怎會接到他的電話,聽他的語氣找的人應該不是我……」另一個叫小君的人吧!

  都怪她睡糊塗了,沒聽出話筒中的男嗓並非她熟知的那幾位,劈頭就要求這、命令那,以為對方會照單全收的應允。

  安逸日子過久了,人也變得怠惰,懶得用大腦去思考,在這時間,大多數的人正在上班,誰有空打電話擾人清夢。

  尤其是她的作息與一般人不同,真想找她也不會選在白天。

  認識她的人都有這個默契。

  睡不著的丁曉君翻個身,抱住快要被她壓扁的海棉寶寶抱枕,試著閉上眼讓自己睡著。

  可一閉起眼卻看到令她抽氣連連的畫面,一張俊逸面容朝她逼近,幾乎可以聞到氣息的唇越靠越近,貼住她不能呼吸的口。

  好喘好喘,她要窒息了,他的唇有魔力,似要吸干她的靈魂……

  「啊!好煩,都幾歲的女人還作春夢,就不能當是被狗咬了嗎?」

  她大叫一聲,煩躁地坐起身,想著肯定是天氣太熱才肝火上升,想些有的沒的,她索性脫掉充當睡衣的T恤,飽實的豐盈胸脯在胸罩的烘托下更顯腴嫩。

  她避開光線在屋內走來走去,一下子咬指甲,一下子挪挪書架上擺歪的公仔,一下子又拉開只剩下半塊豆腐的冰箱。

  肚子很餓,思緒很亂,飢腸轆轆不斷提醒她血糖過低,要補充能量,順便淨空腦裡雜七雜八的廢料。

  驀地,空氣中飄來燉煮牛肉的香氣,洋蔥的清香和胡蘿蔔的甘甜,以及八角、五香,混著煮開的醬油香,香味四溢。

  「誰這麼缺德,在我家門口開伙,不知道公德心要從小培養起嗎?」天啦!她更餓了。

  其實所謂的門口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從樹牆外往內瞧,根本看不到褪了色的紅色屋頂,更遑論知曉裡頭有間住了人的房子。

  遠望像森林,近看是養鬼的好處所,任誰瞧就是一片廢棄的荒地。

  附近唯一的住家是間柑仔店,房屋很老舊,牆面斑駁長苔,門口坐了一位有點駝背的老婦人,她嚼著檳榔抽著煙,似是懷念的望著人人口中的鬼林。

  「太過份了,根本就是引人犯罪,這味道香得讓人抵擋不住……」不管了,她要去搶劫.祭祭扁掉的五髒廟。

  克制不住的丁曉君三步並作兩步穿過蜿蜒小徑,繞過陪伴她長大的老樹,勻稱長腿踢倒半掩的高漆紅木門,再由灌木叢鑽出。

  她氣勢如虹,理直氣壯的大吼。「交出你的食物,私人土地禁止開伙。」

  站在黑色迪奧旁的男人緩緩轉身,眼神由冷謔轉為錯愕,繼而落向兩兩相連的雪峰上,不吝惜的逸出一聲贊美。

  「沒想到你這麼有料,蜂腰纖細,乳波蕩漾,肌膚白皙透光,你這女人對自己做了什麼,居然舍得將上帝的恩賜包在俗不可耐的粗布裡。」暴殄天物。

  「風間徹?」怎麼會是他?

  「叫我阿徹,還有,我說親愛的小君,你不曉得出門要多穿一件衣服嗎?這年頭下流的壞男人比海裡的砂子還多,你想引人犯罪嗎?」

  「我……」

  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風間徹一個箭步上前,脫下西裝外套往她肩上一披,包住令人邐思不已的誘人曲線。

  他這當然是紳士風度,但心裡隱隱約約也不願讓人看到她的「美」。

  這可就奇了,別提這地方荒煙蔓草,人跡罕至,職業使然,他向來主張美的東西要與他人分享,他還搞不懂自己的心態,身體卻已經先做出反應——

  

  「吃吃吃,你只會吃,動作不會文雅些嗎?你還是不是女人呀!吃得滿嘴油光,豬的餐桌禮儀和你有得比,一樣的飢不擇食。」

  嘴裡塞的,手裡拿著,眼珠還盯著碗裡,等著隨時搶食,實在看不下去,風間徹一邊拿起濕紙巾拭去貪吃鬼嘴邊的油漬,一邊把食盤擺遠點,讓餓死鬼投胎的女人鞭長莫及。

  他怎麼也想不透自己為什麼還在這裡,席地而坐地看著一個全無吃相的女人大口吃肉、大口喝湯,還能分心吸一大口冰鎮紅茶。

  他不是來送餐的,偏偏想到她電話中說的快餓死了,他忍不住驅車到自己投資的餐廳,請忙得不可開交的大廚先擱下手邊的點茶單,做幾道美食方便他帶走。

  結果他又敗在她手上,光看她直流口水的嘴饞模樣,除了先滿足她的口腹之欲,他還能說什麼、做什麼。

  「東西本來就是要吃進肚子裡,擺著不動會發臭,我一向珍惜地球資源,不會隨便浪費,而且……」她沒好氣的一瞟。「我很餓。」

  「你多久沒進食了?瞧你這副饞相,鬼見了都害怕。」他不快地板起臉訓人。

  「記不得了,前天晚上喝完最後一瓶牛奶,昨天吃了三片餅干,然後……半片西瓜吧!」她只知道存糧見底了,打算在睡醒後再去一趟超市。

  可是他在她腦中作怪,讓她遲遲無法入眠,而降低熱量的消耗。

  「你有病呀!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你曉不曉得這世上餓死的人有多少,你巴不得湊熱鬧,成為統計數字之一是不是?」風間徹沒好氣的數落。

  丁曉君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喝著鮮美的魚湯。「你渴了吧!要不要喝口茶再開課,心靈講師意義重大,千萬別把喉嚨喊啞了,萬千聽眾等著聆聽真諦。」

  一個大男人也太會念了,滔滔不絕地數落不停,他不去吃齋念經太可惜了,他有悟道的慧根。

  「你閉嘴,吃飽了就原形畢露,又開始發揮你的牙尖嘴利。」她那頭劉海越看越不順眼,真想剪了它。

  「七分飽,還有容納的空間。」她打了記飽嗝,順手把沾了糖粉的甜點往嘴裡送。

  「你就不能自愛些嗎?別把自己搞得像需要救濟的難民,以你牙醫和畫插畫的收入應該養得起自己……」看到她伸出粉色舌尖輕舔唇上的糖霜,風間徹的下腹一陣熱流直竄。

  該死的,他怎會對其貌不揚的她感興趣,身體的反應最老實,他從未這麼快就因一個女人不經意的小動作就氣血翻湧,活像血氣方剛的小伙子。

  「如果養不起,你要養我嗎?房屋稅、地價稅、中華民國萬萬稅,你看得到的這片土地都是我的,想想看我的負擔有多沉重。」她裝出凄苦的樣子,但上揚的嘴角太明顯了。

  她在說謊。

  「……」他差點點頭說好,自我嫌惡地抿了抿唇。

  要是讓人知道他對她充滿性趣,他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連這種「貨色」也吞得下去。

  風間徹在心裡告訴自己冷靜,別色令智昏,他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何必屈就毫無女人味的魚干女。

  只是,她外套下那雙勻稱美腿真可說是白皙無瑕,水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似的,光滑柔膩的誘人將手往上一放。

  「一個月十萬包養我不蝕本,我有令人噴鼻血的絕妙……好招。」她故意撩高衣角,擺出風情女子的妖嬈模樣,引人遐思。

  「好招?」他的心跳……加速,喉結一上一下的滾動。

  「那就是……這一招。」她抬高美腿,似要勾撓他胸口,冷不防的一踹,痛呼聲立起。

  「你……你干什麼,想在後院多埋一具屍體嗎?」這是女人的力道?

  什麼活色生香的火辣畫面、肢體交纏的旖旎春光一掃而空,捂著胸直皺眉的風間徹只覺得痛,肋骨好像裂開了,他連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難。

  「我呢!雖是沒有姿色的小女人,可是人家一直用眼睛意淫我,我還是會小鹿亂撞,不知該如何自處,就怕你飽暖思淫欲,當我是打牙祭的小羊撲過來,一口吃了我。」

  一碼歸一碼,他送食物來,她是很感激,但那並不代表她就要以身相許。

  就算她喜……不討厭他的吻也是一樣。

  俊雅的臉上微浮暗紅,她一語道中他的邪念。「憑你這副鬼德性,想勾引誰,我再眼拙也不會對你下手。」

  為了扳回顏面,他口出違心之論。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不怕你當場上演大野狼撲倒小紅帽的戲碼。」她邊說邊起身,拿著髒碗盤到水槽,微彎腰開始清洗。

  「丁醫生,你在玩火。」他眼神一黯。她的模樣比只穿襯衫的A片女優還撩人,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段展露無遺。

  回頭她露出無比無辜的笑顏。「風間先生別衝動哦!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高尚人格,你別讓我失望才是。」

  口干舌燥的風間徹再難嘴硬,趨上前,大手試探性從後抱住她。

  「食色性也,雖然你離美人的標准還差上一大截,但你的身材對男人而言的確有相當的吸引力。」

  「所以你想要我了?」她頭一偏,笑得頗有媚態。

  本想點頭的風間徹瞧見她嘴邊的一抹詭笑,當下警覺地一轉話鋒。「對,我想要你……剪了礙眼的劉海,它過長了。」

  「劉海?」

  正准備肘頂胸膛的丁曉君十分意外聽到的答案,她凝聚的內息驟地一放,困惑不已地望向明明已經踏入陷阱的男人。

  可她沒想到這一放松反而給了他機會,風間徹迅速摘掉她鼻梁上的眼鏡,同時腳下一拐,將人絆倒,他隨之壓覆其上,扣住皓腕往上一提。

  「不是只有你會武,小君,輕敵是兵家大忌,勝利者有權一嘗甜頭。」他奸笑地一啄噘高的粉唇,又得寸進尺地在她下顎種了一顆草莓。

  「你耍詐。」她不服氣地想用膝蓋頂他下體,他贏得不光彩。

  「是你先用女人的天賦釣我,我聲東擊西反將你一軍,不為過吧?」他不過是從她身上偷師。

  「別壓在我身上,你玩夠了,可以起來了吧!」感受他胯下的反應,她耳根發燙地推他。

  他笑如桃花,春風得意。「我說過要剪掉你的劉海,未能如願前,還是先壓著你保險,免得你脫逃。」

  「你一定要這麼無賴嗎?頭發是我的,我高興留多長就留多長,你一公分也別想動它。」她扭動手腕,想從他的桎梏掙脫。

  「可我看它不順眼,以我首席造型師的眼光,它的存在是多余的。」她有好看的嘴型和挺直的俏鼻,巴掌大的瓜子臉應該配上生動靈活的大眼睛。

  風間徹期待著,也興奮莫名,和她相處越久,越能挖掘出她與眾不同的美,她絕非如外在那般不起眼,他絕對沒有看走眼。

  「不行,你不能碰它,我警告你哦,風間徹,你不要自作主張,啊!這是什麼……」他……他什麼時候拿了一把剪刀?

  「你在尖叫呀!小君,我才剪了你一撮頭發而已,瞧你多誇張,還咬了我手背一口,小心,剪刀不長眼的。」多虧他忍痛,Hold住了,否則難保她不會變成獨眼龍。

  「頭發,你……你真的剪了……」她的眼前好亮,有點涼……

  他勾唇謔笑。「想讓我親手服務得排上好幾個月,不只要有錢,還要後台夠硬才行,你算是賺到了,魔發剪刀還你原本的……美麗?」

  驀地,一雙貓似的迷蒙綠眸憤然地瞅著他,他喉頭一緊地失去聲音,心口像是被什麼蝥了一下,呼吸一窒。

  他的心,被束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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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2:58
  第五章

  「跟我在一起。」

  單刀直入一句,不拖泥帶水的切入主題,在在顯示風間徹對感情的態度,以及他行事作風果斷。

  在男女關系上,他從不否認自己是感官快樂的追逐者,交往就上床,不必忸忸怩怩地裝出欲拒還迎。

  他要的是你情我願、男歡女愛,所謂的柏拉圖式愛情他嗤之以鼻,喜歡一個女人就占有她,天經地義。

  其實有不少女人就是戀上他的直接坦白,即使明白自己不是唯一,仍願意成為他的之一,她們都有份傻願,盼能收服浪子心,當他最後的感情依歸。

  可人生不可能毫無波折,一路平順,總會出現一顆石頭絆腳。

  丁曉君便是那個意外。

  「請問你的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是一見面就上床,私底下各過各的互不干涉,還是專一的朝愛情之路邁進,許下白首之約?」女人在這方面比較吃虧,總要問清楚才不致落得心碎收場。

  他一聽,兩道濃眉立即往眉心靠攏。「哪一種有差嗎?」

  原則上,風間徹不願放棄游走花叢的權利,他熱愛耳鬢廝磨的快意,享受不同女人的投懷送抱,她們有著各自引人心蕩神馳的魅力,勾動他潛藏的欲望。

  如果今天是別的女人問他這個問題,他一定二話不說回答「前者」,但丁曉君不是那些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他有預感他如果回答「前者」,馬上會在她這裡再踢到鐵板。

  「不要打馬虎眼?我要的是認真的回答。」丁曉君打開天窗說亮話,「想要我當你的女人,可以,前提是你必須先成為我的男人,兩個人在一起就是一對一,我對‘分享’同一個男人的興趣不高。」女人的嫉妒心非常難處理,她不想整日被找上門的情敵煩得不可開交。

  「別一開始就給彼此設限,畢竟也要交往後才知道我們合不合。」她太貪心了,居然想要獨占他。

  同時擁有多名女伴的風間徹面有難色,要樂於周旋眾女間的他,為了一朵很想摘的花而放棄滿園的妍麗,這太難了。

  「照你的意思,我和你以外的男人上床也無妨嘍,反正比較過後才知道合不合嘛!」

  「不行,你不可以。」他絕不允許她投向別人的懷抱。

  丁曉君呵呵低笑。「雙重標准哦!風間先生,你能左擁右抱我卻不行,這公平嗎?」

  「我是為了你好,男女不一樣,男人愛玩頂多被說風流,女人不是,不但可能被傳得難聽,未來的另一半也會介意這種事!」他急著爭辯,試著改變她的想法。

  「照我說,你最沒資格說這種話,風間徹,你真是徹頭徹尾的大男人主義。」

  「曉君……」遇上她的伶牙俐齒,他也無力招架。

  少了劉海,瞬間清爽的丁曉君睜著貓似大眼,一眨一眨的,透著迷魅。「我並非非你不可,也許你在外面很吃得開,不過柳學長的條件可不比你差,你信不信我一句話,他馬上會連人帶行李的搬來和我同居。」她是不要,而非不能,她的桃花一向開得旺盛。

  眼兒明媚,唇瓣豐艷,小巧的鼻梁架著無框眼鏡,長年不曬陽光的皮膚白裡透紅,配上彎彎柳眉和立體輪廓,活脫脫的一枚美人胚子。

  她不是天生缺乏美感,而是刻意不讓自己顯得突出,從小到大她深知美貌帶來的困擾,加上貪靜,才干脆離群索居,不化妝,不穿著流行衣服,耳環手鏈之類的配件能免則免,劉海越留越長,避開別人注目的眼光。

  這些年她適應得很好,日子清靜無煩惱,她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邋遢一點有什麼關系。

  「你說清羽,他和你不是學長學妹的關系?」難道有他不曉得的內情,兩人之間並不單純?

  有些誤導意味,她說得相當曖昧。「要是沒點交情,我會破例為你看診嗎?有段時間我們走得很近。」

  「有多近?」他滿口酸味的追問。

  「很抱歉,這是我們的私事,沒必要向外人透露。」她一聳肩,與他劃清界線。

  「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的……」風間徹根本不能忍受自己被排除在外,在感情的戰爭裡,他一向是拔得頭籌的勝利者。

  「你不是。」她毫不客氣的塗了他滿臉灰。「你還沒追求到我,燭光、玫瑰花束、綿綿情話,你給了我哪一樣,試問以前的女人你沒有滿足她們身為女人的虛榮心嗎?」

  「這……」他的確送過她們花,也有過浪漫的燭光晚餐,牽著手漫步星空下。

  「起碼送條鑽石項鏈來討好我吧!你的誠意到底在哪裡,還是你被女人慣壞了,已經不懂得如何追求女人?」

  「……」他頓然無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瞳眸微縮。

  他做錯了嗎?男女之間的交往,不就是肉體上的歡愉,她還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風間徹,我知道你對我感興趣,不過那只是你一時貪圖新鮮,而我沒興趣陪你玩這種速食愛情游戲,我希望你從這扇門走出去後就別回頭,我真的很不喜歡有人三天兩頭來打擾我的清靜。」

  像她現在就很想倒頭一睡,熬了一夜的她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他一直賴著不走,她得邊打盹,邊打起精神和他周旋。

  啊!真是太累了。

  「你拒絕我?」他面露錯愕,難以置信她的答案。

  「是明智的結論,你不適合我,不對的事不要有開始。」省得大家都難過。

  「那麼清羽呢?他可是不婚主義的奉行者。」他不信自己會比他差。

  「學長他呀!」她偏頭想了下,眉宇染上歡暢。「不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反正我也沒有結婚的意願,總之,至少他的感情觀我認同,一次只跟一人交往,感情淡了就分手,不讓對方因第三者的介入而受到傷害。」

  而且他事先言明不會踏入禮堂,對婚姻有所期待的人別來招惹,他講求的是好聚好散,妄想改變他或另有所圖的女人,後果自負。

  本來嘛,愛情就是你情我願,不能因為一方愛得深,一方愛得淺而越線,尊重也是一種愛。

  「你是說我不如他,你寧可選他也不願跟我在一起?」風間徹像頭被激怒的獅子,覺得自己男性自尊遭到打擊。

  她顰起細眉,對他的解讀很不能苟同。「這不是誰不如誰的問題,你有你的長處,他有他的優點,你們都是相當出色的男人。」

  可惜她一個也要不起,會發亮的聚光體本身就是麻煩,而天知道她最討厭的就是麻煩。

  他不是滋味的道:「可你對他的好感多過我。」

  丁曉君不懂他在計較什麼,坦然地一頷首。「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是嗎?他是我醫學院的學長,我認識他超過八年,而我和你前後也不過見過三、四次面而已。」

  有些事是不能比的,最殘酷的是時間,誰也無法拉近時空的差距。

  一臉挫敗的風間徹凝睇,若有所思地盤算著不為人知的心計。

  「若是我也能做到專一呢?」一對一有什麼難,頂多少去夜店,手機換新的號,盡量在她這裡「吃飽」,哪還會想再去打野食。

  她訝然。「別太逞強,賭氣的下場都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不認為他做得到,以他風流的本性,不出三天就破功了。

  「不試試看怎知成不成,我們先以一個月為期限。」他相信自己熬得過去。

  「好呀!就一個月,你先和那些鶯鶯燕燕分手,撐過一個月沒女人的生活我就和你交往。」她接得順口,絲毫不讓他先聲奪人。

  「等等,我是說我們用一個月時間交往,這段期間我不與其他女人往來,只專屬你一人。」她的誤會大了,一個月的禁欲生活要怎麼過下去。

  丁曉君笑得十分迷人地拍拍他手臂。「別勉強呀!親愛的種馬先生,我就是這意思,你要是覺得不值大可放棄,像我這樣不美又土氣的女人滿街都是,你不缺上不了台面的貨色。」

  她哪裡不美又土氣,分明說反話氣他。「我要求一點福利。」

  璞玉看成礫石是他瞎了眼,但是一經雕琢美玉光華立現,她的美不屬於濁世,清新而空靈。

  「福利?」她怔愕。

  性感的唇一勾,風間徹順勢將她摟入懷中。「親親抱抱,外加愛撫,要是你不能滿足淺嘗輒止,我隨時歡迎你來勾引我。」

  「這個……」她有些遲疑,畢竟這個男人身經百戰,女人的身體他恐怕比她還清楚,就怕到他一番撩撥,她就繳械投降。

  「親親寶貝,要一個正常男人禁欲一個月已經很不人道,如果還不給點甜頭,萬一我憋出毛病或是獸性大發都不太好吧?」他一邊用磁嗓蠱惑,頭一俯,准備封住她微張的小嘴。

  「你不能吻我……」她偏過頭,努力抵抗他散發的強烈費洛蒙。

  輕笑著,大掌扣住她後腦勺,他吻住不老實的檀口,舌尖如蛇的游走她編貝牙口,似有心,又無意,慢慢地勾纏丁香小舌,把她帶向渴望的頂峰。

  不是男人才有情欲,女人的身體是一塊木炭,只要用對方法讓她點燃,激情的火焰來勢洶洶,瞬間灼燙身邊的人。

  「你想要的,乖,別掙扎了,我看得出你很喜歡我的吻,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滿足你更多。」他誘惑著,長腿擠入她合並的雙腿間,指頭按住她後腰,朝自己輕推,感受他的渴望。

  「風間徹,你這該死的混蛋。」她全身在發熱,虛軟得不像自己。

  他低笑。「這混蛋渴望帶給你至高無上的快樂,你就順從我,讓我們一起……」

  驀地,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幾管鳴笛衝天炮衝進屋裡,四處飛竄,煙硝味彌漫。

  「這是怎麼回事,誰亂放鞭炮……」只差一步,他就能先得一點了。

  丁曉君面色凝重的按住他的手。「不要管他,等他自覺無趣便會走開。」

  「你知道是何人所為?」他以身相護,就怕鞭炮傷著她。

  她苦笑著,不發一語。

  

  「瞄准點,給我朝有紅色屋頂的方向炸,不許停,一直要炸到有人跑出來為止。大頭,再去買更多的衝天炮,小魏,你負責點炮,你們幾個動作快一點,不要慢吞吞的,要人在後頭喊才肯動是不是……」

  他就不信那鬼丫頭能躲多久,她最怕吵了,他三天兩頭來鬧一鬧,非逼得她出面不可。

  戴著一頂大草帽,一名身形壯碩的中年男子站在借來的貨車上,嗓門奇大的吆喝底下的莊稼漢。

  平時這些人務農為主,幾畝薄田種稻植雜作,一年兩獲利潤不高,僅夠溫飽,常常阮囊羞澀。

  偏偏農閑時又愛賭上兩把,大伙聚在廟前的大樹下,一百、兩百的往下押,積多也是相當可觀的賭資。

  而十賭九輸,想當然耳他們有多缺錢。

  於是當有人喊出一次五百元的「臨時工」時,大家紛紛舉手,有錢不賺是傻子,而且「工時」不長又輕松,像是來湊個數,何樂而不為。

  「河仔,你要炸到什麼時候,不就一塊廢田,你要趕鳥還是捉地鼠?」錢太多也不能這麼浪費,放了快一個小時的鞭炮了。

  如果拿來給他孫子繳學費多好,每到注冊日,他就得東湊西湊,湊不齊還得跟鄰居借。

  「逮人。」這只老鼠大得很,還用兩只腳走路。

  「逮什麼人?」陣仗一擺開也夠嚇人了。

  「阿月她女兒。」大的敗壞門風,丟人現眼,小的古裡古怪,一肚子鬼主意,這對離經叛道的母女搞得他火冒三丈,睡不安寧。

  「咦!阿月有女兒,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丟臉的事就別提了,阿土伯你把衝天炮插好,讓小魏一根一根點燃,我想她快出來了。」丁西河抽著煙,面露凶狠地吞雲吐霧。

  他們口中的阿月是丁家排行第三的女兒,也是長他兩歲的姐姐,他是家中的么子,打小被爺爺奶奶寵大的。

  丁家生五子,老大、老四、老五是男丁,老二和老三則是女的,小時候,兄弟姐妹感情很和睦,常玩在一塊,跟一般家庭沒兩樣。

  但是自從老四在十八歲那年為了救人而溺斃後,一切就開始走樣。

  先是該繼承丁家武館的老大跟一個煙花女子私奔了,他一走多年音訊全無,等無長孫歸來的二老思念過度,最後重病纏身,沒幾年相繼過世。

  接著二女兒愛上窮教書匠,非嫁他不可,阻止不了的父母只好由她去,所幸婚後過得還算幸福,沒再添亂子。

  只可惜才剛平靜一段日子,北上求學的三女兒居然挺個大肚子回來,她未婚懷孕還搭上已婚男子,大搞世人不容的不倫戀。

  丁家女主人因此氣到中風,揚言要將這個女兒趕出門,後來在丈夫的安撫下才讓她待到生完孩子後。

  而這時,眼見兄姐不爭氣的丁西河也開始吃喝嫖賭、率眾滋事,他以為丁家龐大的家產終將落到自己手上,因而更加揮霍放浪。

  痛心兒子不成器,丁父在死前便預立遺囑,雖然每個孩子都分到為數頗豐的遺產,但蓋上農舍的丁家舊武館才是最值錢的土地,它登記在丁秋月女兒名下。

  當年那個不被祝福生下的女嬰,便是丁曉君。

  「頭仔,鞭炮沒了啦!還要再去買嗎?」他放到手都酸了,有鳥也炸成鳥干。

  「什麼,沒了?那就多買一些。」這些燒掉的錢,他一張一張都要向那丫頭討回來。

  「可是附近的店家都問過了,又不是什麼大節日,他們囤貨不多。」能買的全買光了。

  「真是沒用,一點小事也辦不好,不會跑遠點去買嗎?」還要他教,自己沒腦子想呀!

  「錢呢?老板,你沒給錢怎麼買?」他可沒傻到工錢還沒領先倒貼。

  一提到錢,臉色乍青還紅的丁西河惱羞成怒。「你墊一下會怎樣,我晚一點再一起算。」

  怕領不到錢的男人趕緊掏出口袋,表示自己身上只剩五十元銅板。

  「沒錢」是最大的主因,風光一時的丁家早已沒落,尤其是花錢如流水的丁西河,他早就敗光父親留下的那份財產,現在是空殼子一個。

  「算了啦!河仔,都是自家人,何必跟小輩鬧脾氣。」阿土伯在一旁勸道,不想看丁家後人反目成仇。

  「我當她是自家人,她有把我放在眼裡嗎?你看看我們來了好一會,她連出來探探也沒有。」好歹他是長輩,起碼的問候總該有吧!

  是你討債似的用鞭炮炸人家,人家哪敢出面挨轟。大家心裡有志一同的想著。

  「哼!她再不出來沒關系,我用煙熏她,看她還能當多久的烏龜?」丁西河忿忿地扔掉煙蒂,大步地走到野草邊,打算點火。

  被逼急的他什麼事也做得出來,他才不管合不合法,這片荒地本來就是他們丁家的,他收回有什麼不對,一個「外人」哪有資格分走丁家產業。

  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即使當時的三姐沒嫁成,但她做出那種醜事,而且還是女的,分財產哪有她的份。

  結果爸不但分給二姐、三姐,連那個私生女竟然都有一份。

  「放火燒屋是犯法的,你要是不想被關入牢裡,我勸你三思而後行。」

  「誰說我要放火了,是煙熏……嚇!你是誰?打哪冒出來的。」

  莫名冒出低啞男聲,丁西河以為是他請來的那些人其中之一,火大地揚高聲量,為自己的劣行辯解。

  誰知一回頭,身後站了個高他半顆頭的男人,長相斯文俊美,一身料子甚佳的手工西裝,手上戴的表還是名牌貨。

  他先是怔了一下,接著氣惱的板起臉,長年抽煙的厚黑手指比著無聲無息出現的體面男子。

  做虧心事的人總是氣虛些,看得出他對突然現身的風間徹抱了幾分戒心。

  「從裡面走出來的。」他指向荒蕪的土地。

  「從裡面……」丁西河眉頭倏地一攏,酒色傷身的混濁雙眼半眯。「等等,你和那丫頭是什麼關系,不會是她的姘頭吧?」

  「姘頭?」一聽到極具侮辱性的字眼,原本還算和善的面容驟地一沉。「不,我是曉君的男朋友。」

  剛上任的,還熱騰騰。

  「哇!什麼男朋友,說得真好聽,不就跟她母親一樣愛勾搭男人,還沒結婚就先跟人家睡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倆都下賤。」存心丟盡他們丁家的臉。

  「我不認識你,但請你客氣點,我們是正大光明的交往,不是偷偷摸摸的往來,若你再出言不遜,口出惡言,那就等著我告你毀謗。」每個人都有婚前交往的自由,只要不是未成年性交,或是與人通奸,情侶間各種親密舉止是被允許的。

  「搬出法律我就怕你呀!我們家的家務事有你插手的份嗎?滾遠點,別來礙手礙腳,不然待會皮肉痛就別怨我。」丁西河揮動拳頭,像個流氓語帶威脅。

  「憑我是受害者。」他卷起袖子,露出被衝天炮灼傷手臂。

  「你……呃,鞭炮是死的,你是活的,不會閃呀!」誰曉得他在裡頭,又不是針對他,鞭炮不長眼嘛!

  風間徹揚起一抹令人膽寒的冷笑。「我閃了,可是你們一發接著一發,我該往哪裡閃呀!你要不要試試看被衝天炮炸得無處可逃的滋味?」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別待在屋裡不就沒事了。」他自找的,怨不得人。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推卸責任嗎?要是造成重大傷害,你該付的賠償金我一毛錢也不會少拿。」

  這警告聽在好面子又愛擺闊的丁西河耳裡,簡直萬分刺耳,他已經被錢逼得走投無路,只差沒去搶了,再聽到這個渾身上下看起來就是有錢人的男子提到錢,他頓覺臉上無光地認為對方在嘲笑他沒錢,打腫臉充胖子。

  一股氣衝上,他惡聲惡氣地咆哮,「你想怎樣,替那丫頭出頭嗎?她自己不敢出來就推你來擋,想要醫藥費我成全你,等我把你打成殘廢再來要……」不給他一點教訓是不知道怕。

  自認拳腳功夫不錯的丁西河習慣以武力解決事情,簡單又快速,拳頭一出,沒人敢吭氣,乖乖地認栽,他向來以此沾沾自喜。

  不過他唯一踢到的鐵板是姐姐的女兒,丁曉君是練武奇才,打從她十歲起,他就沒一次打贏她。

  「小舅,你真要吃上官司嗎?老是死性不改的使用暴力,若外公地下有知,肯定後悔教你丁家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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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3:19
  第六章

  丁曉君不知道該拿向來不親的小舅怎麼辦。

  打從她有記憶開始,不是見他向外公外婆伸手要錢,便是成群結隊的在廟口打架,市場裡和人爭地盤,一再給家裡惹麻煩。

  若非丁家是地方上的望族,外公又是有名望、受人景仰的武學宗師,不時拿錢出來擺平他闖下的禍事,現在的他不知坐幾回牢。

  而他不思悔改,還變本加厲,讓老人家的晚年過得不安寧,一直為他操心。

  外公死前還一再叮嚀要他改改性子,別再惹是生非,可他怎麼也聽不進去,依然我行我素,結交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一心作著不勞而獲的發財夢。

  怕他散盡家產,外公將一甲地給了她,一來保障她的未來,二來免於丁家祖產遭不肖子變賣,淪落外人手中。

  她繼承這塊土地是為保存它,這裡有著她最珍惜的回憶,誰也不能破壞。

  偏偏見錢眼開的小舅不肯放手,老是借故來鬧,連著好幾年花招百出,一次比一次更過份。

  「聽說小舅又去找你麻煩了?」嘖,她的黑眼圈真深,活像國寶熊貓。

  「聽說?」她很無力地嘆了一口氣,指腹揉揉發疼的額際。「你這是第幾手的舊聞,他找我‘討債’不是一回兩回了,哪回我將人宰了,你來挖坑棄屍。」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餐廳內的人潮一波接著一波,八成滿的空間播放著流行音樂,成雙成對的情侶相約到此用餐。

  唯一例外的是丁曉君這一桌,坐在她對面,戴著金框眼鏡的斯文男子叫周惠民,是她二姨的長子,同時也是「曉民牙科診所」的另一名合伙人,她的表哥,日班的牙醫之一。

  他們診所一共有三名醫生,除去她只看晚上外,其他兩人采輪班制,周六、日休息。

  「好呀!有什麼問題,我早就想當個殺人犯,只是苦無機會。」老家是荒地,可埋人的地方多得是,既隱密又不怕被人發現。

  他指的「老家」是丁曉君目前的居所,鬧鬼傳聞甚囂,又有鬼林之稱。

  「少逗我開心了,你也就那張嘴說說罷了,真要你動手,恐怕兩手抖得握不住刀子。」他的膽子有多大她會不清楚嗎?

  「哎呀!給我留點面子嘛!說破就遜掉了。」周惠民仰起頭哈哈大笑,輕捏她臉頰。

  「哪來的面子,你連裡子都讓我看光了,全身上下有哪裡是我沒瞧過的。」他屁股上的胎記是桃子形,約女子掌心大小。

  他微窘地一撇唇。「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害不害臊呀!我的清白就毀在你手上了。」

  他們小時候一起洗澡,除去父母,她是第一個看過他「裸體」的女生。

  「又不是高中生,裝什麼清純,你說有重要的事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她可是排除萬難來見他,犧牲不小。

  丁曉君所謂的「萬難」,指的是她必須瞞過老以她男友自居的風間徹,他幾乎一有空就往她那鑽,無所不用其極的勾引她。

  這是一場意志之戰,他步步進逼,她小心接招,雖然才過了半個月,她發現自己的抵御越來越薄弱,好幾次差點就豎白旗投降。

  清清喉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一張喜帖。「我要結婚了,請務必到場。」

  「什麼,你要結婚了?」她意外的睜大眼。

  「嘿,小小,你那是什麼表情,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樣子,我三十歲了,也該結婚了。」真欠打,好像他娶不到老婆似的。

  她吐了吐舌,一臉驚恐萬分的神色。「還是那一個,沒換人?」

  「哪敢換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凶,我們愛情長跑十年,早該開花結果了。」要不是母親攔著,要他以事業為重,搞不好已是好幾個小蘿蔔頭的父親。

  「奉子成婚?」她聽到關鍵字,開花、結果。

  他笑得得意,比出三根指頭。「三個月了。」

  不容易呀!若非鬧出「人命」,他想結婚遙遙無期,看重門風的母親對僅高中畢業的未來媳婦頗有微詞,一心要為他介紹條件更好的對像。

  「恭喜嘍!二姨肯定笑得闔不攏嘴,她一直念著想抱金孫。」可惜准表嫂有養家壓力,催了好幾年也不肯生一個。

  「她是笑得很開心,不過也擔心你的終身大事,剛才出門前還要我探探口風,看看你有沒有男朋友,兩人一起辦喜事。」好了卻一樁心事。

  「叫她別窮操心,抱好金孫,我這邊是八字沒一撇,開好門窗等天降神跡。」她一堆的麻煩事,哪有心思應付長輩多余的關心。

  「還是你想去相親?」他做好准備,拿起餐巾紙擋在面前。

  「相親?」她噗的噴出一口柳橙汁。

  果然,有防備有保障。「不需要太驚訝吧!你一個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而我媽一向當你是親生女兒疼,她當然會為你的將來打算。」

  周惠民笑著擦擦她的嘴巴,動作熟稔得像做過上百回,照顧表妹他一向不遺余力,即使她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人,在他眼中仍是哭著找媽媽的小女孩。

  只是,表兄妹間很尋常的舉動,落在旁人眼裡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兩道灼灼目光像會燙人似的,直瞪著兩人親昵的互動。

  「免了免了,我頭好痛。」二姨就是太閑了,住海邊的。

  「如果你聽到她列了一份青年才俊的名單供你挑選,想必你會更頭疼。」周惠民趣意盎然地看熱鬧,一點也不想救她脫離苦海。

  「天啦!我要暈了,難怪你不在診所告訴我你要結婚了,非要約到大庭廣眾的餐廳。」她低聲呻吟,皺著一張苦瓜臉。

  「是呀!我怕你在工作場合尖叫,嚇跑了上門求診的患者。」瞧他想得多周到。

  「感謝你呀!親愛的幫凶。」丁曉君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不客氣,我心愛的小葡萄,你的幸福是我一生的快樂泉源。」他故意逗她,笑得好開心。

  「葡萄釀成酒了,心愛的換人了,等你結婚後,我就孤單一人,再也不能在半夜找你來陪我。」感覺好欷吁,少了個隨傳隨到的「外送員」。

  有時候她懶得出門,家裡存糧又告罄時,愛護妹妹的惠表哥就派上用場了,生鮮食品、日常用品,他用扛的也扛來給她,而且不拿半毛錢。

  說實話,她真的白吃白喝他很多年,還差點被誤會是小三搞砸他的戀情。

  惠表哥剛談戀愛那幾年,他女朋友半夜想找男朋友都找不到人,撥他手機是她接的,一度氣得要分手。

  後來她出面解釋才平息這場風波,小情侶重修舊好。

  「別埋怨了,哪天你身邊有人了還嫌煩,趕快找個人嫁吧!」她條件不差,還在能挑人的年紀內。

  「難喔!」她做了個鬼臉,大口吃著香頌蛋糕。

  周惠民眼露寵溺地揉她頭發。「別任性了,要好好為自己打算,還有,小舅的事別跟他硬碰硬,必要時就搬出我媽,你不是無人可依靠。」

  他媽丁秋雲一向是小舅的克星,小舅能避就避,不正面對上。

  「我明白,你們是我的靠山,不過小舅的個性你也清楚,不達目的他是不會罷休的,何必多拖一個人下水。」二姨向來疼小舅,真讓他們姐弟撕破臉,她於心不忍。

  她知道自己最大的弱點在於心軟,對於親人總是狠不下心嚴詞譴責,小舅才會「軟土深掘」,三不五時就來鬧上一鬧。

  「所以我才要你找個人結婚,一個人孤軍奮戰太辛苦,我想幫你又遠水救不了近火,你讓我很心疼……」說著,他的手又伸過來,忍不住用實質的動作表達自己的擔憂。

  誰知尚未碰到表妹的面頰,一只大掌更快的箝制住他的手腕。

  「用不著你心疼,她有我來疼就好,你有多遠就滾多遠,別來騷擾別人的女人。」真礙眼。

  「你是……」哪位?

  周惠民吃痛的一眯眼,表情不快。

  「風間徹?」他怎會在這裡?

  「寶貝,你很不乖喔!居然背著我和其他男人約會,真是讓人傷心呀!」他話從齒縫中迸出,咬牙切齒。

  「他是我……」正想解釋的丁曉君見他臂彎裡掛著一個女人的手,當下語氣一冷。「閣下不也春風得意,美女陪伴何其暢快,居然還有空來跟我打招呼,該說榮幸嗎?」

  風間徹興師問罪的俊顏驀地一僵。「她……她……呃,她是一位朋友。」

  雙方立場一下子顛倒了,他變得有幾分尷尬,其實他是有想偷腥的念頭,太久沒和女人上床了,他憋得難受,剛好以前的女伴邀約,他便欣然赴約。

  不過人真的不能做壞事,現世報馬上就來,他才和女伴一踏進餐廳,便眼尖地瞧見現任女友的身影,當下遮遮掩掩地找離她最遠的座位坐下。

  可這也有個缺點,那就是她不是一個人,就算他豎直耳朵想聽清楚他們在講什麼,仍聽得模模糊糊,幾個曖昧字眼像「親愛的」、「心愛的」,倒是無比清晰地飄入耳內。

  他是聽得牙根快咬斷,可礙於不方便出現,只好一直隱忍著,打算等餐後送走女伴再來「審問」女友。

  只是,他沒自己想像中有風度,一看到別的男人居然碰他的女人,還一臉疼寵的又摸又撫,他再也坐不住的起身走來。

  「是‘很麻吉’的朋友吧!我就不打擾了,請自便。」丁曉君攤攤手,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她表現得越平靜,他越不安地趕緊把手從女伴手中抽走。「是偶遇,我絕對沒有一絲不該有的邪念。」

  「什麼偶遇,明明是你……」不甘遭到冷落的女人出口駁斥。

  她不懂他在緊張什麼,以前他還大方的介紹他的女人們互相打招呼,不以為意。

  他連忙捂住她的嘴往旁一拉。「蘿娜,你少說一句,她叫丁曉君,是我的女朋友,朋友一場,你別惡意破壞我們的感情。」

  這句話極具震撼性,花心成性的風間徹一向以女伴眾多為傲,沒人能自稱是他的女朋友,因為他不屬於誰,他是大家的。

  如今他親口說出「女朋友」,無疑是宣布浪子收山了,他的心被某個女人征服了,淪為他最不齒的愛情俘虜。

  難怪蘿娜慘白著一張臉,難以置信地睜大眼,好似有人朝她胸口插了一刀。

  「其實我們的感情也沒多深,隨時可以喊停,要讓你不拈花惹草真的很難,不如就此說再見。」她不要為任何一個男人傷心,絕對不要。

  心口發窒的丁曉君輕輕吐息,將澀得難受的酸意壓抑住,不讓它浮於表面。

  她明知他是心定不下來的浪子,喜歡流連花叢,可親眼瞧見才曉得,她不是不嫉妒、不吃味,她還是會在意他給的感情不夠純淨。

  「不准,你沒有逃開的機會。」看到她眼中的漠然,情場常勝軍風間徹突然胸口一緊,害怕失去她。

  

  「咳咳,你握得太緊了吧!她現在是我的女伴,不是你的女朋友,請你看一下場合,別把大家搞得太難堪。」

  真當他不存在嗎?

  太囂張了,而且刺眼,簡直目中無人,他這麼大的人杵在中間,還能被嚴重忽視,這讓人非常不愉快。

  若是不出聲,真要成了別人眼中的隱形人。

  「惠表……」

  周惠民朝表妹一搖頭,以眼神示意她。「閣下的女伴應該也餓了,何不帶她入席,讓我們享受一頓不受打擾的溫馨晚餐。」

  「蘿娜,你要吃什麼自己點,我請客。」風間徹將女伴推向他們原本坐的那一桌,自己則無視她怨懟的目光,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不歡迎他的這一桌,神色帶了一絲冷意。「寶貝,不介紹你這位朋友嗎?」

  他有些刻意地將手環上女友肩膀,營造出濃情蜜意的氛圍,借此宣告他們才是一對,別人休要介入。

  「我想我們當不成朋友,用不著費心套交情,曉君是我的寶貝,我會細心呵護她,你的寶貝在那邊,正引頸盼望你的陪伴。」笑裡藏刀的周惠民半點面子也不給,直接讓他碰一鼻子灰。

  風間徹臉色難看地一沉目。「我問的不是你。」

  「我和曉君極有默契,往往一個眼神交流就知道彼此想法,我的回答是她心裡的意思。」有他這個表哥在,沒人可以玩弄他的表妹。

  「失敬失敬,原來你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不過她家我走得像自家廚房,下回我去拜訪時不忘帶一瓶驅蟲藥。」他不甘示弱地回敬一槍。

  換周惠民眉頭一皺地看表妹。「你和他的進展有這麼快?」

  她是被騙了還是心甘情願,需不需要他出面,替她出口氣?

  看出他疑惑的丁曉君輕聲嘆息,「他隨便說說你也信,有些男人的話就像空頭支票一樣,不用看得太認真。」

  她一句話打中風間徹的死穴,他承諾過的約定沒有做到,一下子就破功了。

  「寶貝,我們親都親過了,還一起滾過床單,你是用過就忘了嗎?」他咬著牙提醒她,他才是她正牌男友。

  「你抱過的女人不只我一個,有什麼好誇耀的,你敢否認自己今晚的女伴沒和你滾過床單。」光看兩人黏得緊的親昵模樣,要說沒什麼誰信。

  風間徹頓然尷尬,臉色漲紅。「那是以前的事,自從和你交往後,我一個女人也沒碰。」

  非人的折磨,他從未停機這麼久。

  「剛剛兩人那麼親昵還說沒碰過,你真會睜眼說瞎話。」不愧是花名在外的風流大少,哄女人有一套。

  「吃味了,我的曉曉,你明知道挽手只是一種國際禮儀,你別把整瓶醋給吞了。」頭一回看她吃酸捻醋,風間徹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大叫。

  她終於對他有占有欲,而非他剃頭擔子一頭熱。

  丁曉君從鼻孔輕哼一聲,「我何必吃味,你有人陪,我也不寂寞,我們待會還要一起回家!他呢,要在我那裡留夜一宿。」

  我嗎?我還得趕回去陪我孩子的媽。周惠民無辜眨了眨眼。

  他再遲頓也看得出小倆口在鬧別扭,以表妹執拗的個性,別人想占她便宜不容易,外表無害的她可是非常悍,一個真正厲害的狠角色。

  「留宿?」風間徹怒目一瞪。

  「你都可以帶女人開房間了,我為什麼不能帶人回家,你沒忘記我不是你老婆吧!我想跟誰上床是我的自由,你還沒資格捉奸。」她故意把話說得重,讓他感同身受。

  一馬配多鞍他視若尋常,從不覺得自己花心的行為有什麼不對,但若換個立場,他又做何感想?

  此時的風間徹確實是妒意充塞胸臆,他冷冷地瞪著氣定神閑的周惠民,考慮先把他身上哪塊肉剁下來。

  「你是我的,別的男人休想碰你一根手指頭。」他占有性十足地撂下狠話,頭一回不排斥結婚的念頭。

  如果讓她從頭到腳只屬於他一人,「合法性」值得考慮。

  「你還是沒睡醒在作夢吧?大享美女投懷送抱的男人好像沒資格要求別人從一而終。」他自己大魚大肉吃個沒完,憑什麼要人只能做單一選擇。

  立即求饒的風間徹高舉右手保證,「從今而後,不會再有第二人,我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很難笑的笑話。」她冷然地丟出一句。

  難笑嗎?突然笑出聲的男人又算什麼?

  被人瞪了一眼的周惠民喝著飯後咖啡,優哉游哉地等他們吵完。

  「笑什麼笑,沒你的機會,我現在就帶她回去,用身體力行證明我的決心。」他遷怒地瞪著「情敵」,十分霸道地威脅他別有非份之想。

  「風間徹,你在干什麼,放開我——」耍蠻就能達到目的嗎?

  「你太吵了,女人,我要帶你回家,你給我乖一點。」一把將她像米袋般扛上肩,他朝她渾圓翹臀拍了一下。

  「你……你這個瘋子,放我下來……你……你竟敢又打我……」又羞又惱的丁曉君氣急敗壞,捶打他的背。

  「女人不打不乖,我對你太放縱了,你才會爬到我頭上撒野。」他要把大男人的魄力拿出來,讓她瞧瞧他怎麼把潑辣的女人馴成溫順的貓。

  「風、間、徹,你死定了。」他最好先買好巨額保險,他會非常需要這筆理賠金。

  聞言,他邪肆地勾唇。「死在你的肚皮上,我十分樂意。」

  「下流。」她氣得臉漲紅,一雙染怒的碧眸充斥著點點火苗。

  人不下流怎抱得美人歸,臉皮一厚天下無難事,他早該使出強硬手段,而非當個偽君子,明明想要她卻裝出尊重,由著兩人在原地打轉。

  「阿徹,你舍得丟下我一個人嗎?」泫然欲泣的蘿娜拽住他手臂。

  風間徹略微一停,主動拉開她的手。「以後我不會再找你,你也不要聯絡我,我死會了,日後有造型上的問題,請找我工作室裡的其他設計師。」

  「阿徹……」他真能收心?

  「抱歉,我要去馴女了,我家曉曉迫不及待想爬牆,我不趕快喂飽她……噢!女人,你要謀殺親夫呀!」呼!她來真的,腳勁有力。

  「你再說那些五四三,我直接斷你三根肋骨。」他不要臉皮她還要做人。

  他一臉無奈又帶了點寵溺。「好好好,不說不說,我們趕快回家,有人等不及……」

  他從善如流,一切以她的感受為主。

  已經丟夠臉的丁曉君惱怒地不想再開口,不論她說什麼,他總能回以讓人想入非非的下流話,她何必造橋讓他通行。

  只是,他別想日子過得太輕松,此時的羞辱她會加倍討回來。

  蘿娜怔愕的看著那對男女,直到他們走出餐廳,才回過神看向跟她「同病相憐」被忘在座位上的男人。「你……」

  周惠民眼角笑意一收,神色從容地側身一閃,避開朝他伸出的玉手。

  「我要結婚了,不能亂搞男女關系,一夜情請找別人,我消受不起。」他用餐巾紙擦擦嘴。

  「我……」

  「他的事我管不著,帳單找他付,我老婆是會計師,查帳像調查局,一筆一筆明細清楚。」聰明人不會自攬麻煩。

  「她是你……」什麼人?

  他像是會通靈似的,兩手擋在胸前,以防她撲上前哭訴。「小姐,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是來用餐的客人,你要尋死覓活請找對對像,家有悍妻,請保持安全距離。」

  不過想問明白那兩人的關系,卻一再遭到打斷曲解,傷心被怒火取代,蘿娜抹上桃紅色唇膏的大嘴一吼。

  「你說夠了沒,享用過時尚大師風間徹那樣的極品,你以為我看得上連領帶都不會打的你嗎?請不要侮辱我的品味,我的眼界相當高,金字塔頂端的男人才夠格當我的男人。」他還不配。

  周惠民一臉慶幸地拍拍胸脯。「還好還好,我原本看你被拋棄,一時同情心泛濫想送你回家,可看你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受影響,我就別多事了,不然老婆一問起,我還真難交代。」

  一說完,他大笑地結完帳走人,根本沒回頭看被他氣到跳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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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3:42
  第七章

  「姑姑,你不是說徹表哥會回家吃飯,怎麼我等了兩、三個鐘頭還沒見到人?你又誑人了對不對?他根本沒把你這個繼母放在眼裡。」

  留著一頭波浪長鬈發,一身V字領開得低的細肩帶小洋裝,有著一張陶瓷娃娃臉蛋的嬌妍女子正噘著嘴,非常不高興地扯拉和她長得十分相似的中年美婦。

  若不聽稱謂,會以為兩人是母女,她們倆長得實在太像了,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只不過一個年輕貌美,皮膚光滑,自然散發青春的光彩。

  而本名舒郁美的郁美子雖然風韻猶存,可是眼袋已有些浮腫,膚質稍嫌松垮,一條一條魚尾紋有日漸加深的趨勢。

  她是二嫁現任的丈夫,「京都集團」的總裁風間仁夫,成為他獨子風間徹的繼母。

  至於她的前段婚姻以離異收場,兩個兒子歸英籍夫家所有,丈夫外遇,妻子永遠是最後知情的人,不知羞恥的小三還找上門跟她攤牌。

  也許真有現世報吧!前夫還來不及和外面的女人結婚就車禍身亡,懷了孕的情婦豪門夢落空,連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被前夫家人承認,落得人財兩空,不知躲到哪裡生孩子了。

  「我是約了他呀!他明明答應最晚一定在十點前回來,怎麼就爽約了,我也心急得很,不曉得什麼事耽擱了。」雖然不是親生子,她一樣疼入心坎。

  她再嫁時不過三十出頭,而那時徹十歲,只比她長子大兩歲,看到他,她就想起不在身邊的孩子,情不自禁產生移情作用。

  「我看他肯定又流連在哪個野女人香閨,連跟你約好的事都拋諸腦後,姑姑你回頭說說他,別老跟不正經的女人混在一起,他這幾年還沒玩夠嗎?」真是氣死人了,枉她一片真心痴痴等候,他卻看不見她的成長,老當她是當年那個不小心推他落水的小女生。

  「腿長在他身上,我哪管得著,他大了有自己的主見,我總不能拿根繩子拴住他。」那孩子愛玩的天性也不知是像誰,他父親是嚴謹自律的日本人,行事一板一眼,從無不當言行。

  雖然是顧家愛家的好丈夫,對她也算體貼,就是無趣了些,不若前夫的風趣幽默……

  「姑姑,你都不為自己人著想,你不想我改口喊你媽,當風間家的媳婦嗎?他愛玩女人你就想辦法管管他,別讓他老在外面風流。」偶爾也回頭看看長得如花似玉的她。

  「哎呀!有什麼辦法可想,這件事也不是我說了算,不論我再怎麼喜歡自個侄女,還是要他點頭才行。」她不能仗著丈夫的寵愛自作主張,風間家有風間家的規矩。

  「京都集團」的總部在東京,可是熱愛台灣人情味的風間仁夫先後娶了兩任台灣妻子,並在台灣設立分部,長年兩地奔波,鞏固市場。

  所幸兩地距離相隔不遠,幾個小時的飛機便能往返,他住在哪裡並無差別,兒子的生母葬在她娘家附近,也方便拜祭。

  「那姑姑就找機會讓我和他多多相處,所謂日久生情嘛!我的姿色又不比別人差,他遲早會看到我的好而愛上我。」她自認才貌雙全,是不可多得的賢內助人選。

  「呵呵,宜嫻,你真積極,看來你是真的想嫁人了。」一眨眼間,孩子都長大成人了,開始談論婚嫁了。

  「人家不來了,姑姑取笑人。」舒宜嫻撒嬌的裝羞。

  「真不來了,我看你會蒙著棉被哭,怨我沒把你這條紅線牽好,讓待不住家裡的徹又往外飛。」他十天有八天不在家,另外兩天也是吃頓飯就走,很少留下來過夜。

  「姑姑……」她臊紅臉,直往美婦懷裡鑽。

  「我會探探徹的口風,看他對你有沒有意思,你要有耐心,別心急,憑著兩家的姻親關系,我多少能幫上一點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樂見小倆口親上加親,也不用擔心婆媳不和。

  「姑姑,你若是真的想幫我,還得盡快斬斷他的爛桃花,他才會認真和我談戀愛。」全是那些不要臉的女人勾引他,她們是害他夜不歸營的狐狸精。

  「嘖,心眼真多,你這孩子倒會替我找事做,難不成我要在你徹表哥身邊安插眼線,隨時回報他的動向,好讓你掌握他的一舉一動。」

  她說笑的,誰知舒宜嫻當真了,手舞足蹈地鼓掌叫好。

  「好呀好呀!我第一個報名,派我去當奸細,我一定不負使命地趕跑所有想接近他的狐狸精。」誰也別想越雷池一步。

  郁美子一怔,為之失笑。「宜嫻,姑姑說說罷了,你可別真給我胡鬧。」

  別說她沒有那個權限,徹的工作室也非尋常人進得去,至少要具備美容美發的專才,還得懂得服裝搭配,能忍氣吞聲彎下腰為人服務。

  那工作太累人了,又得長時間站著,看人臉色,就算宜嫻執意要去,她也舍不得她受苦。

  「難道姑姑不想看徹表哥結婚嗎?生幾個孩子讓你過過當奶奶的癮,白白嫩嫩的小嬰兒哦!有我們舒家的優良血統,肯定是教人愛不釋手的小美女,小帥哥。」舒宜嫻自捧品種優異,以孩子為餌加以洗腦。

  她太喜歡徹表哥了,打從她懂得男女之情後就非他不嫁,這些年勤走風間家就為打好關系,先拉攏疼她的姑姑,以此為後盾才能更進一步。

  不管徹表哥是不是和她有相同感覺,攻占他家,她才有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孫子呀!軟綿綿又白嫩嫩的小東西。

  她加把勁說服。「把我娶進門,他就不會老往外跑了,你可以天天看到他,姑丈的事業也有人接手,‘京都集團’的繼承人跑去當造型師,替人梳頭化妝,這要傳出去也不見得多光彩。」

  「……」宜嫻說得頗有道理。早想把繼子叫回來繼承自家事業的郁美子頻頻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光不光彩。」咦!又是舒家丫頭。風間仁夫眼眸精銳地一閃。

  「姑……姑丈。」舒宜嫻小聲地喚。她有點怕他,他的表情很嚴肅,好像不會笑似的,看人的眼神仿佛要看透別人的心。

  風間仁夫不失客套的一頷首。「是你呀!來陪姑姑聊天。」

  「是……呃,是的,我想姑姑一個人在家挺無聊的,所以有空就過來坐坐。」她回答得戰戰兢兢,唯恐他捉到她不當的言詞。

  面對國家元首的恐慌,正是她目前的心情寫照,她始終無法以晚輩的心態親近面容嚴厲的姑丈。

  「你從學校畢業一年多了吧!沒找份工作嗎?我似乎常看見你在家裡走動。」風間仁夫意有所指的暗示,她來得太頻繁了。

  他是典型的日本人,保守、依著傳統做事,喜歡年輕人腳踏實地,為社會奉獻一己之力,做有意義的事,而非整天游手好閑。

  事實上,一開始他便對妻子這個侄女無好感,她太嬌了,對人、對事缺乏耐性,滿腦子是別人該為她做什麼,而從不問自己能為別人做什麼。

  所以一發現她對兒子產生愛意時,他毫不猶豫地同意兒子朝整體設計師的路走,一個人的興趣和才華不該被抹滅,至少在他能力範圍內,先將兩人拉開一段距離,以免兒子中了她的美人計。

  「我……我家不缺我這份薪水,爸爸說我只要找戶好人家嫁了,當個賢妻良母就好,他不希望我為了一點錢卑躬屈膝。」舒宜嫻自認回答很得體。

  一連串的金融風波、經濟衰退,舒家景況早就今不如昔,倀著向銀行借貸勉強維持富裕水准,根基已搖搖欲墜。

  父親曾多次要求財金系畢業的她幫忙分擔家計,不過她明白的告訴父親她注定是貴夫人的命,不能太操勞,只要她當上徹表哥的妻子,舒家的財務窘境便能獲得紆解。

  她愛徹表哥,更愛他背後的龐大財富,身為「京都集團」繼承人,他有無上的權力和金錢,嫁給他等於得到一張長期飯票,他未來的社會地位是她幸福的保障。

  「這話就不對了!人若無人生歷練是不完整的,你父親太寵你了,把你寵成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實話實說,不因她是太太的侄女而挑好聽話。

  「姑丈……」她臉色發白地捂著胸口,一副大受打擊的難過模樣。

  「老公,你把話說太重了,我大哥疼女兒又礙著你什麼事,你不能老拿自己的標准去衡量人家,宜嫻才幾歲,她不工作也有人養著,你干麼雞蛋裡挑骨頭,硬要挑她毛病。」郁美子護短,跳出來替侄女說話。

  「姑姑……」舒宜嫻一臉委屈,楚楚可憐地偎向姑母,尋求安慰。

  不想和妻子爭執,風間仁夫緩了口氣,「算我口拙說錯了話,別往心裡擱,不過好在你不是風間家的人,不然我真要頭痛了。」

  他話中有話,暗指她成不了風間家的一份子,充其量只能是外人。

  聞言舒宜嫻很不服氣,大起膽子為自己爭取機會。「要是我是風間家的人,我會幫忙打理丈夫的事業,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全力衝刺,還會給他家庭溫暖,享受天倫之樂……」

  當沒聽見她一番大放厥詞,風間仁夫轉過頭,拿起遙控器轉到新聞台。「郁美子,時候不早了,你侄女還不回家嗎?」

  對丈夫明顯疏離的態度,她氣悶在心。「今天她要睡在這裡,不回去了。」

  他按鍵的手頓了下。「也好,深夜問題多,她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太安全,就讓她在客房住一夜。」

  是「客」房。來者為客,不是自家人。

  「你……你也說說徹,他有多久沒回家,我都快忘了我有個帥兒子。」她是失職的繼母。

  本來她想說:你太冷漠了,好歹是我娘家小孩,起碼給人留點顏面。但是她怕夫妻會為了這事吵架,硬是話鋒一轉,為侄女制造機會。

  二十年的婚姻關系足夠讓她了解丈夫的個性,他不是冷硬、對人漠不關心,而是太正直了,好惡分明。

  說到兒子,風間仁夫嚴肅的神情稍微軟化。「我會和他提一提。」

  「不只是提,我要他早點定下來,都老大不小了,他還想玩到幾時?」難道養真不如生,她想管都力不從心。

  徹的生母死於先天性心髒病,本來就預估活不到三十歲,她拼了一口氣非要生下意外懷上的孩子,因此徹出生沒幾年,他生母就因心髒衰竭而過世。

  當時還不是她丈夫的仁夫本來無意續弦,可後來在台灣友人的介紹下結識了她,認為她性情溫婉應該可以給他們父子一個溫暖的家才再婚。

  一開始徹是畏生的,和她並不親近,不過在一陣磨合、長期相處後,終於培養起母子感情。

  若不言明,少人知曉他倆是繼母繼子關系,在一般人眼中,他們與母子無異。

  「公司目前正打算推出亞洲新樂園方案,專案小組看中一塊久無人居住的土地,我想讓徹參與,做接班的准備。」他心裡早有盤算,循序漸進將兒子拉進集團核心,這也是兒子當初自行創業前和他達成的協議。

  「真的,他不做造型師了?」聞言,郁美子喜出望外。

  不想妻子多事,節外生枝,他還有但書。「不過別逼他太緊,亂安插什麼人在他身邊,他還在摸索中,若有不相干的外務干擾,董事會的評估可能有影響。」

  郁美子一聽,表情微僵地看向一臉興高采烈的侄女。丈夫的話意再清楚不過,多年夫妻她怎會聽不出他有條件的讓步。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到時候再來看看能不能小推一下,別做得太明顯,暗暗出力。

  

  「啊!」

  大半夜的,杳無人跡的荒林中發出凄厲的慘叫,經由咻咻咻的風聲一傳送,宛如電影中的鬼片,增添了懸疑緊張的鬼魅聲效。

  林裡鬧鬼一事再度被證實,它在寂靜的夜裡更顯得陰森,鬼影幢幢。

  而此時,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以大字形趴在地板上,不著一物的緊實窄臀多了女人足印。

  令人心頭一驚的悚然叫聲便是他口中發出,他伸手一撩帥氣中長發,灰頭土臉地趴著喘息一會,才手肘撐地爬起身。

  「你一定要這麼狠心嗎?每一次利用我之後就趁我不備,一腳將我踹下床。」為得佳人芳心,他已經傷痕累累,堪稱史上最慘不忍睹的家暴。

  一臉無辜的丁曉君說著令人吐血的風涼話。「噢!你又跌下床了,有床不睡干麼睡地板,難不成你跟我一樣不習慣睡覺時床上多了一個人?」

  那夜在餐廳上演一場馴婦記後,嘗到甜頭的風間徹便像是一尾甩不掉的水蛭,趕在天黑前把手邊工作忙完,每晚必到親親女友家報到。

  他們在一起了,名副其實地成為一對肌膚相親的情侶,半同居般夜夜同睡一寢,沒偷懶地勤做「功課」。

  屋內的男性用品越來越多,她的浴室裡擺上藍色牙刷和刮胡刀,毛巾多了一條,沐浴乳由常見品牌換成要價近萬的玫瑰精油,氣味濃香得讓人感覺到戀愛氣息。

  這段時間以來,大師親自操刀的丁曉君變得既美且艷,媚眼如絲,嬌笑動人,渾身散發致命的女人味,仿佛是世上最嬌艷的帶刺玫瑰。

  他被蠱惑了,也深深著迷,陷入不可自拔的情海中,一日不能或缺她注入體內的毒素。

  「非常有趣的論調,你不先確定自己有沒有夢游的毛病?」嗯,還是她軟馥的身子最好抱。

  「夢遺?這是男人才有的生理現像吧!」她故意假裝聽錯。

  滿臉寵溺的風間徹以鼻在她香頸一蹭,輕笑出聲。「全讓你榨干了,我一滴不剩。」

  他以指摩挲豐艷嫩唇,朱丹顏色是他剛染上去的色彩。

  「風間徹,你要我再踹你一腳嗎?」皮太厚了,不痛不癢是吧!

  他笑著揉捏她胸前粉蕊。「我愛聽你在我身下嬌嚶,更愛你意亂情迷雙腿盤住我的腰催促,你溫暖緊窒的包覆是我的天堂,沒有你,我等於缺乏生命的泉源。」

  「那你怎麼還活得頭好壯壯,你的過去可沒有一個丁曉君。」這男人簡直把膩人的情話說得跟喝開水一樣,根本是妖孽。

  她不想太放縱這個四處留情的男人,但是她才一撥開他包覆胸脯的大掌,他隨即轉移陣地,探向她的大腿,刻意以掌心摩挲。

  非常淫靡的動作,他做來卻十分自然,好像他摸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與他融為一體的自身,他愛著的是他自己。

  「就是為了與你相遇啊,你這美麗胴體渴望我,一如我對它的飢渴,我們是天生一對,你是令我不能自遏的罌粟。」嘗過一口後就沉迷。

  人心是軟弱的,她掙扎著放棄抵抗他侵入心窩的暖甜。「你打算何時戒掉?」

  他失笑地吻上她光滑後背。「你聽不出我在說愛你嗎,曉曉,你是我戒不掉的毒。」

  「你的愛能持續多久,保存期限到幾時?」她沒昏了頭,輕易相信情場浪子的花言巧語。

  丁曉君是自我防護心極強的人,從她寥寥無幾的朋友數目來看,她不容易相信人,害怕受到傷害。

  所以她避開一切令她不安的因子,選擇獨居,在她小小的天地裡,她不出去,別人也進不來,她親手築起安全的堡壘。

  「對我有點信心成不成?不是每個女人都能讓我說出‘愛’這個字,你是唯一。」以往的男女關系建立在性上面,他要的是肉體的歡愉,她們沒讓他有非這個人不可的感覺。

  而她,一開始並不吸引人,連美女的邊也構不著,以熱愛美麗事物的他而言,她是不及格的瑕疵品。

  可冥冥之中似有一條無形的線在牽引,明明她不是他會中意的對像,偏偏一靠近她就會失控。

  現在他知道那是什麼了,他的心,比雙眼更早察覺,她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唯一?」她尾音微揚,滿是問號。

  風間徹伸向大腿內側的手慢慢往上撫。「給我時間證明,將過去的我從你的腦海中抹去。」

  他越來越離不開她,眷戀越深,這不是愛是什麼?她婀娜多姿的倩影充滿他的心,無所不在。

  「很難,我的記性一向不錯。」不論過去或現在都是他,缺少一個就不完整了。

  他失笑。「沒必要這麼誠實吧!說點謊話騙我,我是不會在意,你這有話直說的個性真傷人。」

  需要安慰的男人該獲得什麼補償呢?

  自己索討的風間徹在雪白美背落下細細啄吻,一寸福利也不肯錯過地吻遍,將屬於他的記號一一印上。

  在某方面,他是幼稚的,他無法不介意在餐廳裡遇見的那個斯文男人,雖然他自視條件高人一等,可是從女友與那男人的互動看來,兩人分明很熟稔,加上女友不肯解釋,他心底的疙瘩就一直存在。

  因此,他更賣力地取悅她,用著令人全身酥麻的技巧麻痹她的感官,雙手游移地挑起她最深層的渴望,以情欲讓她忘卻另一個男人的存在。

  套用她常用來罵他的一句話——卑鄙,你是如假包換的小人。

  「面速力達姆拿去抹,有小護士為你服務。」她沒好氣地一瞪眼,氣惱他嚴重破壞她平靜的生活。

  自從生命裡多了一個他後,她原本有條不紊的節奏亂了,他讓她所處的空間多了一絲溫暖。

  那是她不想要,也要不起的暖意,她已經習慣一個人的孤單,他的闖入是意外,她不知道他推倒的是通往陽光的牆,還是她陰暗的內心。

  「有你柔嫩的小手為我撫揉就是最好的良藥,醫生,我胸口痛,你來摸摸我是不是長了心形硬塊。」情趣呀!小女人。

  瞧他擠眉弄眼,她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只有一個胃,不要貪得無厭。」

  見她笑了,風間徹眼底的光卻轉深了。「三餐加點心是基本,你把我喂飽了,我就沒精力作怪了。」

  柔美的背已不能滿足他,他輕輕一施力,將誘人嬌軀扳正,頭一低,含住早已硬挺的粉色小花。

  「哼,你想使壞還愁沒機會嗎?每天環繞在你四周的女人可不少,我了不起只是給你塞牙縫,離開這裡,你還是生龍活虎,一見到美女兩眼就發直。」他「胃口」驚人,她親自領教到。

  覺得日子過得太墮落的丁曉君很想振作,但是他一纏過來,她所有的堅持全化為烏有,徹底實踐「及時行樂」,她在儲備日後的回憶。

  結了婚的夫妻都可能離婚,何況是交往沒多久的情侶,她不確定兩人會在一起多久,也許一個月,也許明天就分手了。

  天長地久太遙遠,她把握的是曾經擁有,即使至今,她仍不相信他會對感情忠貞。

  說不定連他自己也不敢打包票永遠不變心,五光十色的誘惑造成人性的沉淪,誰能保證下一秒出現的女人不是浪漫愛情的終結者。

  風間徹腰一沉,同時吻住她酸味四溢的唇。「至少在這一刻,我是完完全全屬於你,沒有人能與你分享。」

  她身體微顫,輕喘。「徹,希望你能習慣睡冷地板。」

  他輕笑,用力一頂,直沒她深處。

  何必說破呢!不就是女人的嫉妒,美人不滿地踹上幾腳,不也是愛的一種表現,他快要習以為常了,當是兩人之間的情趣。

  只是,她當真在報仇呀!女人的心眼跟針尖一樣細小,斤斤計較他的一扛之仇,不時舉腿偷襲。

  不過樂在其中的男人毫無不快,嘴角上揚,他得意揚揚的一逞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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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23 00:04:05
  第八章

  「咦!這是什麼?」

  午後,日照射進屋內,讓人暖洋洋得幾乎要融化。

  一只怕光的「蠶蛹」將潔白小腿一縮,稍微移了位,讓屋外吹進的涼風驅走光的熱度,成蔭樹木帶來涼爽,讓人睡得更香甜。

  體力耗盡的丁曉君最需要補充睡眠,此刻天塌下來也與她無關,火災、地震通通吵不醒她。

  「曉曉,醒醒,有你的存證信函。」不喜接觸人群的她也會跟人結仇,風間徹大感意外。

  「嗯!嗯!」她懶得睜開眼,應兩聲表示聽到了,別再吵她。

  「不要再把自己包得像蠶蛹,探出頭呼吸,我說,有你一封律師函,由鐘律師所發出,你聽進去了沒?」她這壞習慣要改,老喜歡卷棉被,把自己包在裡頭。

  神智仍不清的丁曉君伸出一只手,食指往左側一比。「放入第三個抽屜。」

  「是存證信函不是廣告單,有人要告你,你還睡得著。」她未免懶散過了頭,凡事無關緊要。

  「我很困嘛!等我睡飽了再說。」她現在的身體機能停擺,大腦在休息。

  看不慣她的慵懶,穿戴整齊的風間徹以臂為鏟,將床上的睡蟲鏟起。「看清楚了,睜大你的眼睛,別錯看一個字。」

  她嚶嚀著,睡意正濃地往他胸前一偎,繼續眯睡。「你拉開抽屜了沒?先看一眼。」

  「這跟拉開抽屜有什麼關系,你還沒清醒……」他邊扶正她垂落的頭,邊拉一側的床頭櫃,數落的話在瞧見堆到快滿出來的紙張時,為之一頓。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有一大疊?

  「集滿十張送一張兌換券,你數數看滿十張了沒。」她常數,數到無奈。

  風間徹臉皮扭曲地瞪著一張又一張的訴訟文件。「你得罪多少人?」

  她打個哈欠,神色松懶。「一個就夠多了。」

  「一個?」他眉頭打結,難以置信。

  「我可以睡了嗎?晚上有流星雨,我要在屋頂烤肉,一邊吃烤肉一邊觀看流星。」所以她要養足精神,做一回風雅古人。

  暈黃的月色,劃破夜幕的一抹流光,星星在夜空,煨紅了炭火,放上烤肉架,三兩片的沙朗牛排在展架上烤,撒上少許鹽巴和胡椒……

  哇!口水快要流出來,情境多麼愜意,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你怎麼不干脆放把火把屋子燒了,省得你還得費力爬上屋頂,你以為磚燒的瓦片就不會著火嗎?一點小火就會先燒死你。」她不能像個正常人嗎?

  「徹,別在我耳邊大吼大叫,你太大聲了。」耳內嗡嗡叫,好難受。

  風間徹很想用榔頭敲破她的頭,可他舉起的手卻是捏住她鼻頭。「說,這是怎麼回事?」

  「小事。」不用在意。

  「都寄出律師函了還叫小事,對你而言什麼才是大事?」她曉不曉得事態有多嚴重。

  一個處理不慎,她有可能吃上官司,被判刑坐牢。

  「睡覺。」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聞言,他差點失手掐死她。「曉曉,你不是一個人,有什麼困難盡管找我商量,我是你的男人,有什麼事我為你擔。」

  不論真假,風間徹這番話說得漂亮,觸動丁曉君柔軟心房,她貓眸微掀,睨視眼前有張俊容的男人。

  「其實你真的不用擔心,是一件不用放在心上的小事,你看我收到這麼多律師函,有哪一封是法院公文呢?」不過是鬧一鬧,讓她不得安寧罷了。

  人一急就失了理智,聽她這麼說,風間徹重看手中的文,眉心輕攏。「侵占私人土地?」

  「不同的律師寄來的,前後算一算也十來位,從半年前開始密集寄件,我收到都煩了。」干脆視而不見的全丟進抽屜裡。

  他手上那封是不小心掉出來的,上禮拜剛投進她的郵局信箱,她拿帳單和信件時順便取回。

  「私人土地是指包括這間房子在內的這片荒林?」如果用來蓋度假飯店或休閑會館,的確綽綽有余。

  「嗯!」她點頭。

  「產權所有人登記的是誰?」他問。

  「我。」

  「既然是你,別人便無權索討。」法律上,她站得住腳。

  她澀笑地玩起他袖扣。「有人不同意,他認為我只是暫時掛個名字而已。」

  「是那個你喊小舅的男人?」他印像深刻,那人穿著聳到爆的夏威夷花襯衫,腳上一雙藍白拖。

  丁曉君很輕很輕的嘆了口氣,「小舅是長不大的男人,他的前半輩子過得太如意,所以他完全不想吃苦,有現成的好處可撈,他何必辛勤的工作,他的一生是來享福的。」

  「你就由著他鬧,不想辦法制止他?」這種人該給他點苦頭吃,一味的縱容反而讓他更猖狂。

  「算了,他能鬧得多難看呢!地是我的,誰也搶不走,白紙黑字的權狀寫得明明白白,要不然他早找人把我趕走,犯不著弄些律師來威恫我。」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不是目不識丁的愚婦。

  用法律來嚇她是天真了些,詐騙集團的手法還比他高明。

  「他不曾闖進來嗎?試圖對你不利。」風間徹撫著她柔亮發絲的手悄悄握緊。

  她咯咯的笑聲輕揚。「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不整頓外公留下的一甲地,讓它荒廢也不種植,因為呀!它是座天然屏障,不少人被困在裡面,走了老半天也走不出去。」

  除非有人帶路,否則就像迷宮,轉來轉去仍在原地,形同鬼擋牆。

  不過鬧鬼的傳聞並非她所為,在林子外頭有間柑仔店,顧店的婆婆逢人便說裡頭有鬼,還繪聲繪影的形容白衣女鬼的模樣,話一傳開便令人卻步。

  婆婆以前是丁家武館的廚娘,受她外公的照顧甚多,在丁家人丁四散以後,就搬到附近居住,一方面緬懷當年的榮景,一方面替已故主子看著這片土地,不讓不肖子孫起貪念。

  而晝伏夜出的她偶爾充當婆婆口中的女鬼,她穿著白上衣出來覓食,晚上視線不佳,白衣顯眼,可下半身的暗色長裙就隱沒了,人們眼裡看到的是沒腿的女鬼。

  「你指的是我這個笨蛋吧!」要不是有盞燈,他也找不到住了人的屋子。

  風間徹是受害者之一,腳上一道傷疤便是當時留下的,他一度以為沒有出路。

  她輕握比自己柔荑大一倍的男人手掌。「他來過,不只一次,所以他不敢再隨便進來,只能像吃不到糖果的孩子在外頭叫囂。」

  「你不怕他埋伏在你可能去的地方,趁機傷害你。」想到她浴血倒在路旁,他心口一揪。

  「我早考慮好了,也明白告訴小舅,我活著,土地所有權人是我,若我發生不幸,死後的土地將捐做地方政府的公共用地,沒人可以拿它牟利。」它是美麗的回憶,不是斂財工具。

  「說什麼死不死,有我在,保你一世平安。」她怎能平淡無波的看待生死,他不在她的心裡嗎?

  突然間,風間徹有點恨她,很不是滋味她的看淡,好像這份感情只有他單方面付出,而她隨時可以抽手,毫無影響,他對她來說並無重量。

  情場上無敗績的他又被她傷了一回。

  「徹,我對人不下重感情的,你別對我期望過高,若是你覺得我不夠愛你,想轉身離去,我絕對不留你。」不是她的強求不來,哭哭啼啼地求男人留下她也做不到。

  「沒良心的女人,這種沒心沒肺的話你也說得出來,引誘我愛上你後,就想不負責任,當我跟你一樣狠心,用過就踢到一旁。」他佯怒地抓亂她一頭烏絲,還用力捏她臉皮,痛得她哇哇大叫。

  「放手放手,啊!好痛!把你的手拿開,我的臉會變形……」嗚!等她練成金鐘罩再領教他的九陰白骨爪。

  「敢不敢再無視我的存在,就算是一點點小事,你也要一五一十向我報備,聽到了沒?」他要她沒有他不行,牢牢鑲嵌她心版。

  風間徹又不經意展現他不可一世的霸氣,明明是知名整體造型師,可他表現出的氣勢卻是年輕企業家,戲謔中多了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

  他用的是本名,但大多數的人都以為這名字為別名,在造型界有不少人這麼做,以優雅好記的別名取代本名,因此,鮮少人知道他是「京都集團」總裁的兒子。

  「臉」在人家指間,她含淚點頭。「牢頭大哥,你幾時敲鐘放飯?」

  「真當自己是犯人呀!」他好笑地揉揉她的臉,手指輕柔不帶勁,像情人間的愛撫。

  「我能發出怨言嗎?」被他捏了幾下,睡蟲全跑光了,她痛到清醒。

  他笑了笑,親吻她鼻頭。「不行,我對你夠好了,你找不到比我更任勞任怨,還被你踹不還腳的牢頭。」

  是哦!真敢說。「唉!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復返。」

  她的平靜日子沒了。

  「感慨什麼,在我的巧手裝扮下,你會是永遠青春的性感女神。」風間徹笑著輕啄粉嫩唇瓣,目光不意瞄到被她丟在地上的信函。「你說近半年才密集收到律師函,有原因嗎?」

  沒想到他還惦著此事,丁曉君一臉無奈的苦笑。「還不是有個財團相中這塊地,打算蓋座亞洲最大的游樂園。」

  「所以你小舅才急著要你賣地,他好從中大撈一票?」利字當頭,趨之若騖。

  「其實再過去一點的幾畝地已經被收購了,是兼具休閑養生的度假飯店預定地,價錢開得很高,是市價的三倍,小舅才利欲熏心,用盡各種手段要我讓出土地。」他沒想過先人的遺骨在此,人死入土為安,豈可隨意遷葬,就算未來這塊地不屬於她了,在捐出去之前,她也一定會附注但書,不讓祖先流離失所。

  「是哪家財團這麼財大氣粗,哪天上門和他們主管聊聊……」錢再多也不能亂撒,總要顧及人情義理。

  「我記得有張名片,日本的公司,叫京什麼來著……一時想不起來。」反正不會有任何牽扯,也就沒去記。

  京字頭?日本公司……風間徹眼皮跳了下,有種不太妙的預感。財力雄厚,蓋得起大型游樂園的日本集團沒幾家,而他剛好知道其中一家。

  「曉曉,如果我打算在你的土地蓋一幢別墅……」他試探性的問,誰知……

  「免談。」沒等他把話說完,她拒絕得相當快。

  「就算是我也不行?」她的態度,讓他有點受傷。

  「談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希望單純,不要摻入雜質,今日是別人問我,我的回答也一樣,我不會因為他人的要求而變動我的家。」這是她的童年、她的歡笑所在。

  「你這顆腦袋真頑執,我敗給你……咦!什麼味道……」怪了,是油漆味。

  「好像是從外面飄進來的。」氣味真難聞。

  「出去瞧瞧。」他順便回工作室轉一圈,最近為了她,他推掉不少工作。

  「不會又是小舅的傑作吧?」丁曉君笑得很無力。

  一提到丁西河,兩人互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一抹荒謬神情。

  「曉君呀!我的乖外甥女,你瞧瞧小舅這幅作品畫得好不好?有山有水還有魚呢!我再畫幾朵花上去,讓它色彩更艷麗……」

  自從成年以後,丁曉君就學會控制脾氣,她很少因某人或某事生氣,修心、修性的降低對物欲的追求。

  她不忮不求,甘於平淡,這五年來,她成功的做到心如止水的境界,喜怒不形於色,讓人以為她天生薄涼。

  可是看到小舅在每一棵樹、每一叢草上噴上五顏六色的油漆,將植物呼吸的葉孔全堵塞住,她胸口頓然竄起一股怒火。

  一棵樹要養到成蔭需要幾年的時間,野草長得正茂盛,有鳥築巢,一朵朵的小白花嬌羞地開在荊棘裡,與世無爭地邀蜂來采蜜。

  它們做了什麼要遭受人為的迫害,一旦葉片噴滿油漆還活得了嗎?

  怎麼可以傷害它們,這裡有些是外公親手種下的樹,它們活了將近一世紀,誰能狠狠一一抹煞。

  「住手住手,你立刻給我住手,這裡沒有一棵樹、一株草屬於你,你正在毀損私人財產,我有權要求你馬上離開我的地方。」不能饒恕,他這次做得太過份了。

  「你的地方?」丁西河呵呵地低笑,口吐白煙。「曉君,這話就傷感情,小舅姓丁,是丁家的人,我站在丁家的土地上怎會是你的私人財產呢!你這孩子也真狠心,連小舅的財產也敢霸占。」

  丁家的財產應該是他的,大哥去向不明,四哥又死了,二姐嫁了是外人,三姐嘛!也就是曉君的媽遠嫁國外,剩下的丁家子孫只有他是正統,當然由他繼承。

  而她雖然姓丁,卻是丁家的污點,一個父親欄空白的私生女憑什麼拿走丁家一半的財產,老頭死前糊塗,把破籃子當寶,寵得無法無天,什麼好處都給了她。

  「當年外公留給你的財產也不少,你還當面嘲笑這是一塊不值錢的破地,送給你還嫌養蚊子。」他只看見眼前的近利,拿了幾間賺錢的店面和現金便走人,沒再回來祭拜祖先。

  如果他能省著用,不揮金如土,他光是收租金就上百萬入帳,吃喝不愁。

  可惜他不惜福,不到幾年光景,幾間店面便一一賣了,到手的巨資也轉眼揮霍成空。

  「此一時,彼一時,我沒想清楚嘛!你一個女孩子也用不到兩千多坪地,不如拿來投資,小舅是自己人,該給你的好處少不了。」嘿嘿!他就靠這塊地翻身了。

  「我不缺錢。」她一人飽全家飽,除了每年要繳的稅金有點重,她基本上沒什麼大開銷,牙醫的工作和插畫所得綽綽有余。

  一見她不識抬舉,丁西河臉色一沉地朝她咆哮,「你不缺,我缺,我好聲好氣跟你談,你那是什麼態度,母舅大如天,我是長輩,我說的話你敢不聽。」

  「有理我就聽,你要賺錢請找別人,我對一夕暴富的發財夢是想也沒想過。」她要那麼多的錢干什麼?到死也花不完。

  「那你就從現在給我開始想,我已經和買家談好價錢,不日就開推土機鏟平這片鬼樹林,你最好做好搬家的准備。」敬酒不吃吃罰酒。

  丁曉君冷笑,指一晃取走他叼著的香煙折成兩半,丟在地上,踩熄。「有種你動呀!信不信我能在隔天的報紙頭版就刊出某某集團與人私下掛鉤,非法侵占他人土地的醜聞。」

  「你……你怎麼就講不通,我也是為了你好,想想有了那筆錢,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就算環游世界一周也行,何必這麼固執,非跟我作對不可。」瞧她露了一手太極拳法中的雲手,他暗抽一口氣,氣焰略降。

  丁家武館教授的,便是二十四式太極拳和四十二式太極劍法,在當年享譽全國,是武術界翹楚。

  可惜三代以後後繼無人,丁西河便是學武半吊子的第四代傳人,武學造詣差強人意,更大的問題在只會逞凶鬥狠,丁家先人不想他毀了祖上威望,於是收了武館。

  「是你想要錢,我從不做錢的奴才,外公給我這塊地就是要我保存它,它永遠會在丁家人手中,我不可能,也不會因你一時的私心賣了它。」他只是在浪費口水,重復廢話。

  「我呸!你說那麼多還不是想一個人獨占,我告訴你,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你要敢壞我好事,看我饒不饒得了你。」醜事被戳破,他惱羞成怒地撂下狠話。

  丁曉君把下巴一抬,取下眼鏡擦拭了幾下又戴上。「小舅,你這是在威脅我嗎?一不順你意,你連自家外甥女也恐嚇。」

  「你……」

  「丁西河,你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錄在手機裡,在法官面前便是鐵證。」低沉的男音驀地揚起,透著冷冷笑意。

  「什麼,錄音?」

  風間徹拿著銀灰色手機走近,手臂一伸攬住老愛逞強的女友。

  「你一再的騷擾我女朋友,這種行為我非常不高興,錄音存證避免不必要的爭議,我相信你能體諒。」

  「體……體諒個鬼,你立即給我刪掉,不然老子先折了你手臂……啊!曉……曉君,小舅的手快被你折斷了……」嚇!他好像聽到骨頭喀嚓一聲。

  丁西河會武,所以喜歡靠拳頭解決事情,他早就看風間徹不順眼,想借此教訓他,順便警告扯他後腿的外甥女,休要擋他財路。

  誰知他才動,丁曉君的動作比他更快,擒住他左臂,反折於後施力一壓。

  「小舅,你財迷心竅我不管,你本來就無藥可救了,可你要是敢動我身邊的人,曉君在此先說聲抱歉,是你我也冒犯了。」她重重一折,讓他痛到冷汗直冒才松手。

  「四億呀!你知道那是多少錢,你用兩只手去搬也搬不動,我們有看過那麼多錢嗎?」丁西河揉著發疼的手臂,硬的不行,改為利誘。

  唾手可得的大筆財富就在眼前,誰會傻得放棄。

  他沒窮過,也不想變窮人,眼看發財機會就在手掌心,他不趁這時候把握住還要等到幾時?

  「原來有四億,的確是相當誘人的數字,那麼你打算分多少?依仲介的行情,唔,你可以抽個二到四%的佣金,小舅,假設你願意保證從此不來騷擾曉曉,我可以勉為其難幫你說服她。」風間徹故意這麼說,存心氣人。

  「見鬼,誰要那一點點佣金,你這家伙,立刻從我面前消失,否則……」他眼神凶惡,語帶威脅。

  「否則怎樣,小舅,你要逼我明天就把土地捐給地方嗎?兩千多坪蓋座親子公園也不錯,你覺得呢?」不是只有他會威嚇人,她也頗擅長。

  「不許捐,你絕對不可以……」他驚得一抽氣。「曉君,小舅以前也對你很好,你媽丟下你去嫁到國外,小舅抱著一直哭的你去追飛機,你愛吃棒棒糖、巧克力,小舅哪一次沒買給你……」

  看著采取溫情攻勢的至親,丁曉君感到可悲又可笑,「小舅,我今天還肯喊你一聲,便是念在你曾經疼我的份上,你還記得我國中隔壁班那位朱立委的小孩嗎?你希望我也這樣對你。」

  他瑟然一縮,表情明顯驚恐萬分。「你……你不會……」

  「當我發怒時,我不確定能不能控制自己,當年有外公阻止了我,如今的你能承受我的怒氣嗎?」別試圖激怒她。

  丁西河的恐懼其來有自,自幼跟著外公習武的丁曉君擁有一身好拳法,太極劍法也舞得精湛,被視為丁家武館的未來傳人。

  可是她一直都不是好相處的小孩,個性孤僻又古怪,不喜歡交朋友,討厭別人虛情假意地問她為什麼沒有爸媽,是不是她不乖,他們才不要她?

  一群人哄笑地鬧她,其中帶領的男孩子姓朱,因為暗戀她不敢開口,故意借著欺負想引起她的注意,沒想到適得其反,她使出太極拳法痛毆他一頓,還把他頭下腳上的吊在學校的四樓女兒牆外,嚇得他尿濕褲子。

  後來她外公有監於她的壞脾氣,開始教她修身養性,費了好幾年才導正她對人的不友善。

  「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你好好想想我的話,別跟錢過不去。」丁西河匆忙地丟下噴漆罐,唯恐真惹毛丁家小火龍。

  他愛錢,但更怕死,現在先避開再想其他辦法,賣地的錢他一定要拿到手。

  「四億呀!好大的一筆錢。」難怪小舅執迷不悟,錢的誘惑誰逃得過。

  「嗯,的確是很多錢,我當你的小白臉,你來養我好了。」風間徹說得正經,似在考慮轉行。

  「你找死呀!這種玩笑話也敢開,我一拳先打死你……」丁曉君驀地睜大眼,愕然他低首湊近,封住她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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