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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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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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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1 00:25:10 |只看該作者
第520章 利益交換
        

  陸遜倚臥在榻上,盯著眼前的地圖看了很久,輕聲嘆了一口氣:「大王,召呂凱回來吧,他已經被魏霸打破了膽,擔不起守護交州的重任。」

  孫權哈著腰,托著腮,碧眼閃了閃:「為什麼?」

  「魏霸不可能在短期內發動攻擊。」陸遜轉過頭,打量著瘦了一圈的孫權,輕聲解釋道:「春耕在即,魏霸現在最重要的是種地。諸葛亮進駐關中,益州的糧賦要全力支持關中,根本沒有餘力支持魏霸。若再誤了農時,魏霸拿什麼來養活那些蠻子?」

  「那呂凱就是虛驚一場?」孫權鬆了一口氣。「我把你的意見告訴他,讓他安心便是了。」

  「倒也不完全是。」陸遜緩緩的搖搖頭:「魏霸一時半會的無法發動真正的攻勢,可是不代表他就會坐等。我猜,他一定是先攻心,讓雄溪部落的蠻人心動,然後再實施強攻,可取事半功倍之效。在這樣的情況下,呂凱如果一個應對不妥,魏霸就有可能真的發動攻擊。」

  孫權眉頭微皺,覺得陸遜說的有道理。可是,對於陸遜替換呂凱的建議,他並不贊同。呂岱剛剛戰死龍岩灘,這時候把呂凱撤回來,恐怕呂凱會有意見。而且,步騭損失慘重,呂凱還有三千真正的精銳,他是江淮系中實力最強的一個,怎麼能留在後方,而不放在前線?對交州最熟悉的就是步騭和呂岱,現在步騭脫不開身,呂岱戰死,由呂凱來控制交州,保護交州是最合適的,他可不希望交州又落入江東人的手中。

  這樣的心思他不能對陸遜說。只能沉默。

  陸遜無聲的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孫權的心思他也猜得到,在這個敏感的問題上,他不能說得太多,否則孫權肯定會有想法。

  「伯言,你好好養傷,荊州的戰事,我還指望你呢。」孫權撫著陸遜的手,打破了難堪的沉默。「趁著諸葛亮進駐關中。無力東顧的機會,我們盡快將武陵奪回來,才有餘力西向。」

  「大王,你還想西向?」

  孫權愣了一下。「當然,如果讓諸葛亮佔穩關中。有了養馬之地,將來不僅魏國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也不能獨善其身。伯言,你的意思是……」

  陸遜欠了欠身:「大王,你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想得自然是不差的。可是目前看來。諸葛亮要想佔穩關中絕非易事,魏國君臣不會坐視他佔據隴右,這一戰,必然是全力以赴。」

  孫權靜靜的看著陸遜。一聲不吭。

  「總體來說,蜀漢力量稍弱,魏國實力稍強,而更重要的是。蜀漢騎兵的數量不足以和魏國抗衡。能保持不敗,守住關中。便是諸葛亮的極限。雙方在關中僵持,是最大的可能。」陸遜握起拳頭擋在嘴邊,咳嗽了兩聲:「大王,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然而在勝負未分之前,我們露出反攻的意圖,卻不是明智之舉。蜀漢勝,不是我們希望的,可是魏國速勝,同樣也不是我們希望的。我們希望他們在關中多僵持一段時間,這樣,我們才有休養生息的機會。」

  孫權沉吟半晌:「那就讓魏霸佔著武陵不走?」

  「武陵大半是山地,產出有限,得之不為有,失之不為無,讓魏霸佔一段時間又何妨?忍一時之辱,以待可趁之機,若能讓漢魏兩敗俱傷,而我獨強,且不更好?」

  孫權眼神閃爍,猶豫不決。他知道陸遜說得對,在諸葛亮和曹睿沒有分出勝負之前,抓緊時間恢復實力,而不是為了武陵一郡主動攻擊魏霸,確實是最穩妥的方案。去年兩次大戰,對吳國的傷害實在太大了,吳國急需療傷的時間。

  可是,他又擔心魏霸也會趁著這個機會壯大。如果說諸葛亮是一條老臥龍,那魏霸就是一頭幼虎,如果不趁魏霸立足未穩,諸葛亮又全力應付關中戰事的時候奪回武陵,萬一養虎為患,等魏霸羽翼豐滿,對吳國的傷害可能更大。他現在奪取了武陵,還覬覦著交州,也許會奪取整個荊州,進而攻取江東。

  針對孫權的擔心,陸遜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大王儘管放心,諸葛亮不會坐視魏霸的壯大的。魏霸狂悖,猶勝當年的關羽,諸葛亮不可能不加以提防。最近是從成都來了不少人,可是大王注意沒有,這些人都是諸葛亮棄用的人,與其說是魏霸請來的,不如說是諸葛亮故意送來的,讓他們死在武陵,總比他親自下手的好。來敏來武陵,和當初曹操送彌衡到荊州有什麼區別?」

  「他不僅想借魏霸的手,還想借我的刀?」孫權突然醒悟:「這是把魏霸當共叔段啊。」

  陸遜笑了:「大王真是舉一反三,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事,大王卻是一點就透。」

  孫權哈哈大笑,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轉了幾圈,停住了腳步,仰臉看著外面的藍天,思索了片刻:「伯言,若果真如此,我們是不是該吹點風助助勢?」

  「大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陸遜笑道:「接觸可以,但是也不能不防魏霸。諸葛亮雖強,卻垂垂老矣,魏霸雖弱,卻正當年少,對他可以利用,卻不可不防。否則將來諸葛亮一死,蜀漢還有誰能制得住他?我們豈不是助紂為虐,養虎自傷?」

  孫權笑了起來:「無妨,諸葛亮雖然老了,你卻正當壯年,克制魏霸,綽綽有餘。」他轉過身,目光炯炯的看著陸遜:「既然要作壁上觀,那我是不是該讓曹睿也放心一些?」

  「一切全憑大王聖心獨斷。」

  ……

  五月,春風吹綠了山坡,也吹綠了潺潺的江水,經過幾個月的努力,不僅漵浦、辰陽附近的稻田全都種上了稻子,就連深山裡面也開闢出了一塊塊大小不等的稻田。有了水車提水。灌溉的面積增加了兩倍,看著山坡上一塊塊像鏡子一般的水田,蠻子們歡欣鼓舞,魏霸也非常欣慰。

  如果能順利的秋收,自給自足應該不成問題,最大的難關就算渡過去了。

  「太初,等秋天來,就可以用新米釀酒招待你了。」魏霸笑嘻嘻的對剛從成都趕來的夏侯玄說道:「你看,你那些玄理只能空談。我這些匠人的技藝卻可以改天換地。」

  夏侯玄撇了撇嘴,故意做出不屑一顧的架勢:「不過挖了幾個坡,造了幾架水車,多收了幾斗米,你以為就能改變你的劣勢?一旦孫權決定來攻。沅陵以東的稻田,都是替他種的,你一顆都吃不著。」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會把精力放在山裡。」魏霸道:「他要是有膽量再進山,我才佩服他呢。」

  「你當他是傻子,還進山和你打游擊?」夏侯玄白了他一眼:「除了這些勉強能餬口的稻田,你還有什麼收穫?」

  魏霸遺憾的拍拍手:「還真沒什麼。上百萬枝的箭桿算不算?」

  夏侯玄沉默了片刻:「勉強也能算吧。」他看看四周沒人。壓低了聲音說道:「能不能提供一點箭桿給我?」

  魏霸嗤的一聲笑了起來:「你還真逗,漢魏雙方在關中厲兵秣馬,我父親和兄長都在前線,你來向我要箭桿?我把箭桿給你。射我的父兄?」

  夏侯玄眨眨眼睛:「你不給,孫權會給,會稽的箭竹不比你這兒的差……」話音未落,魏霸就瞪起了眼睛。夏侯玄連忙改口道:「當然了,你這兒生產的箭桿質量好。價錢也便宜,可是你也清楚,現在孫權為了能讓魏漢雙方打得更慘烈一些,他寧願少賺一點。」

  「孫權和你們走得很近嗎?」

  夏侯玄點了點頭:「你把他打慘了,他只能向我們示好。兩個月前,他將廬江的人馬撤過了長江,南郡的人馬現在又大多在西陵,我們得以將揚州戰區的兩萬大軍調往關中。」

  「這麼說,你們在河東集結了超過五萬人馬?」

  「嗯,還有隴西的三萬大軍。」

  「看來曹睿真的急了。」魏霸笑著,卻掩飾不住眉宇間的憂慮。曹睿集中八萬大軍,奪回關中的意圖非常明顯。諸葛亮不僅在兵力上沒什麼優勢,在兵種上同樣處於劣勢,能不能守住關中,還真是一個未知數。

  「涼州是魏國鐵騎的根基,當然不能失守。」夏侯玄很坦然的說道:「奪回關中是勢在必行。子玉,你如果真想為你父兄著想,是不是該給我點好處?」

  「你勒索我?」

  「當然不是。」夏侯玄一笑:「最多只能說是交換吧,我不白要你的好處。」

  「那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一個生財之道,蔡侯紙的配方和工藝。」夏侯玄拍了拍胸口:「你有用不完的竹子,有了蔡侯紙的工藝,你可以造出大量的紙來換錢。」

  魏霸怦然心動,卻沒有立刻答應。夏侯玄願意把蔡侯紙的工藝配方給他,當然不可能是他個人的意願,這很可能是魏國君臣的一計,目的無非是想在蜀漢內部培植能與諸葛亮分庭抗禮的敵對力量,同時獲得荊州出產的戰略物資荊竹。他佔領武陵之後,很快就將箭桿的加工工藝自動化,現在每天生產的箭桿以十萬計,除了供應武陵本地之外,還大量供應北伐的主力。漢軍的強項就是弓弩,箭桿的消耗非常大,魏國地處北方,竹子的來源有限,要想支撐大戰,從南方購買竹子來製作箭桿是很正常的事。

  他是需要蔡侯紙的工藝,可是,這些箭桿一旦提供給魏國,很可能就會射到老爹和兄弟的身上,這麼做,是不是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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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忽悠大名士
        

  魏霸冷笑一聲:「蔡侯紙了不起麼?」

  夏侯玄一驚,不復從容。「你……還懂造紙術?」

  「你既然從成都來,就沒有問過媛容,我為魏家做的第一個提得上嘴的貢獻是什麼?」

  夏侯玄有些慌了。「不就是打製……鐵臿嗎?」

  「看來你還真的不太清楚。」魏霸看看四周,雙手攏到嘴邊,衝著遠處的一個放牛娃叫了起來。「唉——小娃娃,過來一下下。」

  那放牛娃正騎在牛背上,悠哉游哉的吹著短笛,聽到魏霸這一聲喊,一躍而下,飛奔而來,斜背在身上的書包拍打著屁股,啪啪作響。

  「府君,有什麼事?」

  「帶書了沒?」

  「帶了。」放牛娃一臉的興奮:「府君要考我學問麼?我讀得可好了,已經讀到了《季氏十六》了。」

  「今天不考你學問,借你的書,讓這位從洛陽來的大名士開開眼界。」

  「洛陽來的?」那放牛娃眼睛一瞪,臉上頓時露出凶氣:「魏狗麼?那我可不給他看。」

  「別瞎說,他是我妻弟,大名士夏侯玄,聽說過麼?」

  「哦,原來是府君的妻弟啊,那勉強看得。」放牛娃緩了臉色,從書包裡掏出一本書,雙手遞給夏侯玄,警惕的說道:「你小心點,弄髒了,我可要你賠。」

  夏侯玄很無奈。這蠻子就是蠻子,連府君大人的親戚都這麼不客氣,就因為我是魏人?他打量著手裡的書,不禁驚訝不已。他知道魏家有印坊,能夠印帳頁,不過沒聽說過印書本。手裡這本《論語》很輕,從內容來看,應該是《論語》的最後一冊。書很輕,字跡印得清清楚楚。不比帛書差。

  「這就是你印的書?」

  「是啊,印刷之術和造紙之術是互相關聯的,我能搞出印刷術,還能搞不出造紙術?」魏霸一臉鄙夷的說道:「你們要想挑撥,也得拿點真東西來,拿一個蔡侯紙就來忽悠我,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夏侯玄咂了咂嘴。什麼也沒說。既然一個放牛娃都能拿出一本在洛陽也買不到的《論語》,印刷術又是魏霸的發明,那造紙術應該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拿這個來和魏霸做交易,的確有些不夠份量。

  魏霸帶著夏侯玄在辰陽附近轉了一圈,特別領著他去看了學堂。看著寬敞的學堂,看著那些穿著漢人服飾,一本正經的跟著老來敏演禮的大小蠻子,夏侯玄非常驚訝。

  「這些都是……蠻子?」

  「你小聲點。」魏霸提醒道:「被他們聽見了,有你好看。」

  夏侯玄連忙閉上了嘴巴,因為他看到那些蠻子彎腰行禮的時候,露出腰裡別著的砍刀。

  帶著夏侯玄看了一圈。魏霸回到太守府。考慮到武陵的實際情況,他把太守府從臨沅搬到了辰陽,在這裡辦公。因為財力有限,他也沒錢去大修,只是利用了原有的縣寺,換了一塊牌子而已,看起來有些寒酸。夏侯玄看了一眼,便笑了:「你還是窮啊。」

  「暫時的困難而已。」魏霸不以為然的說道:「漢高祖剛剛得天下的時候。連四匹同色的馬都配不起呢。我這點兒困難算得了什麼。你看著吧,等我把嚴關拿下,打通了通往交州的商道,到時候就財源滾滾來了。」

  「你要打通交州商道?」

  「那當然。」

  「那等你打通商道之後,能不能給我一點機會。交州的珍寶在洛陽很緊俏的。」

  「是麼?」魏霸上了心,不動聲色的打聽了兩句。魏國現在正全力以赴的奪回關中,怎麼還有閒錢去買這些沒用的東西?他一打聽。這才知道這世上的事真是難說,魏國是緊張,可是不代表魏國的權貴們就願意一起過苦日子,他們該享受的照樣享受。該奢華的照樣奢華,只是限於形勢,不那麼張揚罷了。這其中還有人藉著國家用兵西北大發橫財,鐵器是最緊俏的商品,而寶石珍珠之類的物品因為朝廷明令禁止,不僅沒有禁絕,反而成了某些特權者的專利,他們通過手中的權利壟斷經營,獲得了豐厚的利潤。

  夏侯玄想打他的主意,也就情有可原了。

  「可以,不過我不能白給你。」魏霸為難的說道:「你也知道,我手下要分肥的人也很多,我如果就這麼給你好處,怎麼堵別人的嘴?」

  「我妹妹都給了你,還堵不住別人的嘴?」夏侯玄半真半假的斥道。

  「那是兩碼事,我能拿媛容和你做交易嗎?」魏霸義正辭嚴的說道。

  夏侯玄斜著眼睛打量了他半天,冷笑一聲:「我知道了,你說了半天,還是想我手中的蔡侯紙吧?明明想要,卻又不肯賣箭桿給我,這才繞了一個大圈,用交州商道來誆我。」

  「誆你?有這個必要嗎?」魏霸不以為然:「天下大亂,有幾個能坐下讀書,你以為紙造出來的有多少市場?我不造紙,是不想做虧本生意。我如果想造,隨時都可以造出大量的紙來。你不願意拿出來,我還不想要呢,你有別的東西可以換,那再好不過了。」

  夏侯玄又好氣又好笑,他又不是傻瓜,魏霸的那點兒小心思,他心知肚明。不過,他現在的確沒什麼東西可以和魏霸換的,明知魏霸是耍無賴,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那你可說話算數?」夏侯玄一邊說著,一邊掏出幾頁紙,遞給魏霸。

  「放心好了。」魏霸接過紙,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順手塞進了懷裡。「其實吧,你不把這個給我,我也會把交州的寶貨賣到你們魏國去。這些東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還能換錢,多好的事啊。」

  「嘿,你怎麼不早說?」夏侯玄翻了個白眼,撫掌長嘆:「早知道就不給你了。」

  「不給,你信不信我硬搶?」魏霸笑嘻嘻的摟著夏侯玄的肩膀,親熱的說道:「太初。我聽說你們前一段時間搞了個什麼浮華案?」

  「你這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魏霸笑眯眯的說道。前一段時間,費禕給他送來一個消息,說魏國內部發生了一件大案,魏帝曹睿貶斥了一批擅長清談的名士,把那些喜歡清談心性,互相標榜名聲的名士趕出了朝堂,其中最著名的有十五個人。即所謂的四聰八達三豫,夏侯玄就是四聰之一,不過他是宗室,所以沒有受到太過嚴厲的懲處,多少還留了點面子。

  其實魏國貶斥清談名士的方針不是現在才有的,當年曹操整治孔融就已經養成了這個風氣。用浮華的罪名可以掩蓋很多不能宣之於眾的矛盾,而且使朝廷看起來很務實。

  「太初啊,咱們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我現在呢,事情很多,幫手很少。諸葛丞相釜底抽薪,能用的人全部帶走了。剩下的都推到我這兒來了,這裡面有能幹的,也有混飯吃的,我還不能不接著。有些事,我需要人出面幫我處理,你有沒有興趣?」

  夏侯玄瞪了魏霸一眼:「虧你說得出口,我可是堂堂的夏侯氏,能在你麾下聽命?我妹妹嫁給你。那是沒辦法,誰讓她命不好呢。你還想把我也拖進來?」

  「你看你,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幹什麼?」魏霸聳聳肩:「我這也是給你機會。你在魏國混得不開心,如果不是因為你父親的遺澤,大概也和諸葛誕等人一樣被貶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來幫我對付孫權?我相信你們的皇帝陛下也會很樂意的。」

  夏侯玄不屑一顧。魏霸無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我把你當珍寶。你把我當敝履,那就算了,我不強求你。不過,你不是想要交州的珍寶嗎?有沒有興趣和我走一趟?」

  「去交州?」夏侯玄詫異的說道:「馬上就是夏天了。正是瘴氣最盛的時候,你這時候出征,可不是好時機啊。」

  魏霸嘿嘿一笑,擠了擠眼睛:「你怎麼不想想我的部下都是一些什麼人?」

  夏侯玄如夢初醒。魏霸麾下全是山裡的蠻子,他們對瘴氣什麼的再熟悉不過了,對外人來說最危險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這個時候出征,正是敵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可以起到奇兵的效果。

  「你對瘴氣有辦法?」

  「瘴氣又不是什麼神秘的東西,只有你們這些外行才畏之如虎。諸葛丞相征南中的時候,就是五月入瀘,摸索出了一套對付瘴氣的辦法。」魏霸笑笑,「所有人都以為夏天不宜出兵,我就偏要五月出兵,拿下嚴關,打通交州商道。我估計了一下,去半個月,回來半個月,中間再花十天左右攻城,總共一個半月,我估計等我回來,孫權還沒回過神來呢。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長長見識?」

  夏侯玄興趣大增。魏霸出道以來,一向以奇詭的用兵為人稱道,曹魏在出兵之前,就專門考慮到他。聽說他在武陵,可能去不了關中,曹魏的將領多少都鬆了一口氣。天子曹睿派他來武陵,某種程度上也是看看他的情況,瞭解一下武陵戰事的經過,增加對魏霸的瞭解,為以後對陣做準備。現在能有在魏霸身邊,就近瞭解他的用兵思路,對他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好啊。」夏侯玄興致勃勃的說道:「只要你不怕洩密,我是非常願意和你走一趟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你收拾一下,我們過兩天就出發。」

  看著魏霸臉上那燦爛如五月陽光的笑容,夏侯玄的心頭卻飄過一朵陰雲,我這麼爽快的答應他,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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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
發表於 2014-5-31 00:27:14 |只看該作者
第522章 方略之爭
        

  益陽,輔國將軍大營。.

  蜀漢雙方談判完成之後,潘濬就被孫權調回武昌靜養,右將軍步騭因損失過半,雖然還駐在西陵,卻已經無法承擔守護荊州的重任,西陵督的職位依然保留,輔國將軍陸遜卻重新代領了荊州牧。

  重領荊州牧,就意味著陸遜再一次成了荊州的最高地方長官,步騭這樣的西陵督雖然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以內,但是除了這幾個都督之外,其他的兵事人事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魏霸割據武陵,本人駐紮在辰陽,可是他並沒有放棄土地最肥沃的沅水下游,趙統以虎威中郎將的身份領臨沅令,統兵一千,駐紮在臨沅城,廖安則以武陵太守府主簿的身份管理臨沅及周邊的漢壽、龍陽、沅南三縣,在魏霸的安排中,這四個縣的賦稅大部分都用來養趙統的兵,只需要提供一部分糧食給辰陽就行。

  這是一個相當大的自治權,和吳國的兵制相仿。吳國因為國情所限,孫權只是個吳王,他沒有封侯的權利,為了讓部下的將軍們感受到實惠,他使用食邑養兵制,就是把縣的賦稅交給將領自理,用來供養他們所領的軍隊。一般情況是是一到兩個縣,有四個縣的非常少,都是鎮守一方的大都督,像以前的周瑜、魯肅、呂蒙,現在的陸遜。

  趙統以虎賁中郎將的身份食四縣,這樣的待遇讓周胤、朱績等人眼紅。趙統也因此有充足的財力來供養更多的兵,名義上魏霸只給了他一千人馬,但是在廖安的幫助下,他又招募了三四千人,足夠把臨沅守得固若金湯。

  趙統手握重兵駐紮在臨沅,這顯示了魏霸的戰略意圖絕不僅僅滿足於割據武陵,他一旦有了足夠的實力,必然會向荊州腹地進發。為此,孫權做出了相應的調整,讓陸遜駐紮在益陽,監管長沙、零陵、南郡三郡,再加上北面由步騭負責的宜都郡,四個郡形成一個半包圍圈,將魏霸死死的限制在武陵範圍以內。偏將軍周峻,興業都尉周胤,零陵南部都尉呂凱,北部都尉朱績以及新任長沙太守周魴都在陸遜的控制之下。

  周魴是吳國的後起之秀,在前年的石亭大戰中,他一舉成名。如今為了對付魏霸這個狡猾的對手,孫權將他由鄱陽調任長沙,加強陸遜的實力。

  周魴是個用間的高手,他的到來加強了陸遜的情報能力,不斷匯聚而來的消息讓陸遜很不安。

  「諸位,魏霸又在蠢蠢欲動,有用兵嚴關的跡像,你們看,我們當如何應付?」

  又要下雨了。陸遜半倚在錦墩上,輕輕的揉著自己的大腿,暗自慨嘆道。上次馳援辰陽,他的大腿被馬鞍磨成了重傷,後來經過多方調理,皮肉已經復原,腿骨卻留下了後遺症,一到陰天下雨,大腿就痠疼難忍,無法久坐。

  周胤等人圍坐在一旁,各自想著心思。這樣的場景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雙方談判還沒有結束的時候,魏霸就開始搔擾他們,五千精銳全副武裝,帶足糧草輜重,一路氣勢洶洶的殺往嚴關。陸遜雖然知道嚴關有呂凱的三千精銳,還有五千多雄溪部落的蠻子助陣,卻不敢大意,一路召集人馬趕往嚴關,可是等他們到了嚴關,魏霸卻不見了,過上半個月一個月,魏霸不是在錦屏山出現,就是又在辰陽出現,又或者在五溪的任何一個部位出現。陸遜派人去詢問,魏霸可沒給他什麼好臉色。

  我拉練人馬,還要向你通報?

  陸遜只能捏著鼻子,忍氣吞聲,雖然明知魏霸有可能是把零陵境內的嚴關當成目標,可是魏霸只要沒過雪峰山,他就無法指責魏霸,只能自己加強戒備。

  周魴的細作再厲害,也不能肋生雙翼,他們不僅要和魏霸手下那些毫不遜色的細作戰鬥,還要面對崇山峻嶺的阻礙,為了把一個消息送回益陽,他們至少要花費十天到半個月的時間,一旦行動倉促,暴露了行蹤,他們也許就會暴屍於某個荒野,成為周魴手中的花名冊上一個死名字。

  不到半年的時候,周魴手下的精幹細作損失了三十多個,而時間差的問題卻依然無法解決。

  這樣一來,他們得到的情報最快也要比魏霸的行動落後半個月。在他們討論的時候,魏霸也許已經在路上了。時間的緊迫性逼迫著他們做出最快的反應,否則就有可能救援不及。

  「這是疑兵之計。」周胤沉吟道:「嚴關是通往交州的要道,魏霸既然在東和北兩面無法突破,只能尋求向南突破。他這麼做,只是為了掩飾他真正的目的,我認為應該馳援,力保嚴關不失。」

  陸遜不置可否,把目光轉向了朱績:「公緒,你看呢?」

  朱績苦笑一聲:「仲英說的自然有理,不過,我更擔心他是疲兵之計。」

  「何以見得?」

  「盛夏季節,山林中瘴氣最盛,這時候出兵似乎不太合常理。」朱績不緊不慢的說道:「魏霸又不是真正的神,他難道能夠不受瘴氣的干攏?」

  周胤忍不住的反駁道:「公緒,你說是都是常理,可是你似乎忘了一點,魏霸作戰最擅長的就是不循常規。你如果以常理來推測他,又怎麼能不敗呢?」

  朱績臉色一寒:「仲英,我們都是他的手下敗將,你又何必只盯著我一個人呢。」

  周胤語噎,剛要再爭辯,周峻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說了。這大帳裡面,除了周魴這個新來的之外,包括陸遜在內,都被魏霸打敗過,說這樣的話打擊面太大。。

  陸遜面無表情的把目光轉到了周魴的臉上。周魴不緊不慢的開了口。「周都尉的警醒當然有道理,不過朱都尉的考慮同樣有道理,再出奇的人,也不能拔發過山。魏霸終究還是一個人嘛,只要他還是個人,他就無法踰越人的障礙。盛夏出兵,我覺得也不太可能,更可能又是一個疲兵之計。」

  「盛夏不可出兵?」周胤忍不住放大了音量。「你們似乎忘了諸葛亮征南中就是五月份。」

  周魴眉心微蹙:「周都尉,何必如此動氣,你不能等我把話說完嗎?這可不像周大都督的家風。」

  「你……」周胤勃然大怒,長身而起,一腳踢飛了面前的案几:「你敢辱及先父,敢與我一戰否?」

  「辱及令尊的是你自己,不是我。」周魴也站了起來,橫眉冷對:「我聽說當年程公曾說過,與周公瑾交,如飲醇醪,不覺而自醉。可是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哪裡是什麼醇醪,簡直是一甕劣酒,難以入口嘛。大概也只有魏霸那樣的匹夫才會……」

  「子魚,住口!」陸遜輕喝一聲,打斷了周魴。周魴悻悻的瞪了周胤一眼,退了回去。周胤還待再說,陸遜又提高了聲音說道:「周都尉,這裡是我的大帳,還請你給我留點顏面。」

  周胤長嘆一聲,抱抱拳:「胤身體不爽,敢請告退。將軍若有將令,只管吩咐便是。告辭!」說完,拂袖而去。周峻急了,追又不是,不追又不是。陸遜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安撫一下周胤。周峻這才如釋重負,匆匆忙忙的追出去了。

  大帳裡只剩下了陸遜、陸嵐、朱績和周魴四人,他們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對周胤,他們的態度非常統一,甚至無須宣之於口。

  「子魚,你接著說。」

  「喏。」周魴躬身行禮:「雖說是疲兵之計,卻不可不妨。虛實交替,只在兩可之間。然而,魏霸只有兵五千,而嚴關不僅有雄關可守,更有人馬八千,魏霸縱有用兵之能,只要呂凱不疏忽大意,必然無法輕取。當初馳援,是因為呂凱新敗,軍心不定,需要將軍聲援,如今大戰已經過去半年多,這樣的擔憂自然不存在了。就算魏霸真的去了嚴關,他也無能為力。久攻不下,說不定正是我們的機會。」

  陸嵐笑了起來:「子魚這是要引魏霸出洞麼?」

  周魴微微一笑:「誠然,諸位有所不知,魏霸如今在武陵雖說看似順利,卻有些無法解開的死結。從成都來了不少人,他們都需要財物供養,如果不開闢新的財源,這些人勢必會和蠻子爭利,一旦起了衝突,魏霸就很難從中調停。因此,他攻嚴關,打通交州商道是勢在必行,盛夏出兵,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對我們來說,這何嘗又不是一個機會?如今鄱陽、豫章諸群的蠻夷不安,都想著去投奔戰無不勝的神將,我們僅僅堵是堵不住的,只有找機會重創魏霸,才能從根本上穩定人心。」

  陸遜眼神一閃:「山越很不安?」

  「是的。」周魴收起了笑容,神情凝重。「將軍,武陵蠻只是小疾,山越可是心腹之患啊。」

  陸遜拿起案上的玉如意,慢慢的摩挲著,他聽懂了周魴的意思。周魴不是建議對魏霸掉以輕心,相反,他是希望借此機會和魏霸大戰一場,擊敗魏霸,藉以重振吳軍士氣,穩定山越的人心。山越是吳軍的根基所在,吳軍軍中有近半的兵力來自山越,一旦山越像武陵蠻一樣動搖,那可是吳軍的滅頂之災。

  魏霸還真夠狠啊,怪不得他要把來敏那個書生弄來教蠻夷們讀書,這哪裡是讀書,這是洗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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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奪兵
        

  「仲英,你又何必惹將軍生氣。」周峻趕上兩步,追到周胤身後,責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將軍唯一的一次敗績就是辰陽之戰,何必當著這麼多的人面刺激他。」

  「我不是要刺激他,是他們故意陷害我。」周胤掐著腰,餘怒未消。

  「好啦,江東人和江淮人爭權奪利也不是一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為此生氣。」周峻也有些黯然。江淮人在江東的日子越來越難過,這讓他懷疑當初追隨孫家是不是值得,早知如此,不如依附曹操,以周瑜的能力,又何必這麼辛苦,以至於英年早逝。他出了一會神,又收回心緒,提醒道:「仲英啊,不是我說你,你也這麼大了,該收收脾氣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當初在龍岩灘謹慎一些,不和魏霸那麼親近,將軍也不會這麼待你。」

  周胤懊惱的拍了一下額頭:「我哪知道他們會想這麼多,我只是和魏霸多喝了幾杯酒,想多瞭解一下他的脾氣,好為以後對陣做些準備。他們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在魏霸手下吃了苦頭,又不肯虛心向學,卻在我身上找由頭。」

  「那你自己就不能小心一些?」周峻也有些生氣了,厲聲說道:「君子不處嫌疑之地,魏霸是我們的敵人,你又何必與他親近,平白招人口舌。」

  「我覺得魏霸那個敵人比他們更痛快,至少不像他們這麼卑鄙。」周胤聳了聳肩,低聲嘀咕了兩句,怏怏的走了。周峻氣得跺跺腳,只好跟了上去。

  ……

  嚴關是一座雄關。

  從中原一路南行,越過長江。經過江南腹地,再循山谷前行千里,就會遭遇五嶺。越城嶺是五嶺中最西的一個,當年秦始皇派五十萬秦軍征服嶺南,其中一路就是經由越城嶺進入嶺南。為了能將中原的糧食運往嶺南,秦始皇下令在崇山峻嶺之中開鑿了靈渠,溝通流向長沙的湘水和流向番禺的灕水。這是一個堪稱奇蹟的水利工程,充分展現了秦人那足以讓後人目瞪口呆的工程技術。

  後來趙佗割據嶺南,建立南越王國。呂后時曾經準備攻打南越,趙佗就在靈渠以南建了一座城,用來抵抗來自中原的大軍。那座城後來就叫越城,在越城以北二十里,有大嚴關。即常說的嚴關。嚴關建在兩山之間,用巨石壘成三丈高,五丈厚,二十丈長的城牆,西側是鳳凰山,東側是獅子山,山石壁立。易守難攻。

  在嚴關西北不遠,又有小嚴關。小嚴關呈東西走向,也是建在兩山之間,東西各有一座關門。中間有長約二三里的坪地,可以駐兵。小嚴關和嚴關成犄角之勢,來敵欲攻其一,後背必然會遭到另一關的襲擊。在狹窄的關前谷地中,又沒有足夠的空間容納大量的人馬。兵力再多,也只能望關興嘆。

  有了這樣的雄關,南越王國才能維持近百年的國祚,直到漢武帝時代才重新納入中原王朝的版圖。

  要攻克這樣的雄關,幾乎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以這麼說,自嚴關立關以來,還沒有被人強行攻破的經歷。有這樣的雄關為倚重,經過半年的休養生息,呂凱基本上已經穩定了軍心,就連雄溪部落的蠻子都漸漸接受了現實。雖然他們也想像其他的部落那樣分享神將的恩澤,可是看到嚴關兩側的山崖,他們對神將的傳說又不免有些懷疑。這樣的雄關,就算是神將來了,也要猶豫再三吧。

  有了這樣的底氣,槐根才敢不把相夫派來勸降的使者放在眼裡,呂凱才能安心的在城中等候魏霸的到來。他不怕魏霸來,他就怕魏霸不來,他要用魏霸的首級來祭奠父親的在天之靈,洗涮拋下父親逃命的恥辱。

  接到陸遜派人送來的警報,呂凱不僅不緊張,反而感到非常興奮。

  「希望他這次是真的,而不是又一次虛張聲勢。」呂凱坐在城牆上,把玩著手中的玉杯,眯著眼睛,看著被城池兩側的山崖逼仄得只剩下一條狹縫的天空,陰森森的說道。

  「我看將軍可能又一次要失望了。」劉闡微笑著,不緊不慢的接了一句。「魏霸若是真能攻破嚴關,我就承認他真是什麼神將。不過,我想他就算是真的神將,恐怕也無法攻破嚴關。」

  「那是,有將軍指揮,有這麼多勇士,魏霸即使來了,也只有一個下場。」槐根大聲笑道,豪爽的笑聲在山谷中迴蕩,驚起幾隻山鴉。

  槐根年近五十,雖然只有七尺高,卻驍勇剽悍,當年是相夫麾下的一員猛將。相夫隨馬良出征,他被委以留守山寨的重任。後來劉備在夷陵大敗,蠻王沙摩柯戰死,相夫失蹤,生死不明,槐根就順理成章的做了雄溪部落精夫。本來他的日子過得很平靜,直到有一天,劉闡打上門來,要讓他做蠻王。

  在沙摩柯之前,蠻王就是雄溪部落的精夫,那時候,雄溪部落是武陵最強大的部落,作為雄溪部落的一員,槐根不管走到哪裡,都能享受到與眾不同的尊敬。本來,相夫有望成為新的蠻王,槐根也能靠蠻王更近一點,可惜,相夫輸給了沙摩柯,蠻王成了沅陵部落的驕傲。

  相夫做精夫的時候,槐根從來沒有考慮到自己能做蠻王,因為他非常清楚,相夫的能力在他之上,就算蠻王之位回到雄溪部落,也和他沒什麼關係。如今沙摩柯死了,相夫下落不明,蠻王之位突然之間離他是如此之近,如果有吳人的幫助,成為蠻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要論實力雄厚,就連楠溪的飛狐也要遜色三分,他為什麼不能做新的蠻王?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劉闡進駐雄溪,接著又派人說降楠溪,呂凱、朱褒親自趕到沅溪,準備用武力強迫沅辰部落低頭。交出盤瓠令,然後就可以統一五溪,威脅益州的南中。可是誰也沒想到,相夫突然回來了。

  面對突然出現的相夫,槐根很猶豫。相夫曾經是他的精夫,可是現在,他才是雄溪部落的精夫,這些年,是他在為雄溪部落的生存費心費力。相夫一回來,就要讓他將多年努力的成果拱手相讓,這讓他無法接受。

  於是,他在歡迎宴上綁住了相夫,把他送給了呂岱。既討好了吳人。表了忠心,又解除了一個心腹之患。一切本來可以就這麼解決,但是後面的事卻讓槐根無論如何也意想不到。

  相夫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的身後還有一個魏霸。魏霸擊敗了呂凱,擒殺了朱褒,壓服了楠溪部落,又用公主孫魯班換回了相夫。這一點。是槐根最後悔莫及的。早知道如此,他就應該直接殺了相夫,永絕後患才對。相夫死裡逃生的消息傳到雄溪,對他產生了非常不利的影響。一方面。有人對他出賣相夫的行為深惡痛絕,一方面又對魏霸願意用公主來換回相夫的行為表示贊同。雖然他殺了幾個領頭的,用血腥的手段震住了所有人,可是他清楚。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除根。

  要想消除這些不良影響。他就要再殺相夫一次,徹底的殺死他,同時還要殺掉魏霸,剝下他身上那層神將的光輝,讓所有的人看看,相夫追隨的人不過是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子,根本不是什麼神將。

  他已經沒有退路,只有奮力向前。

  「精夫,你手下的那些人怎麼樣?」呂凱側過臉,眼睛卻看著城牆上一隻爬動的螞蟻。

  「請將軍放心。」槐根拱拱手,恭敬的行了一個漢禮。「到時候只要將軍一聲令下,我們雄溪部落的勇士一定會衝殺在前,絕不後退。」

  「精夫的勇猛和忠誠,我當然沒有任何擔心,可是魏霸那豎子慣會虛張聲勢,他在辰陽廣開稻田,擺出一副恩澤天下的模樣,明眼人當然知道他不過是騙人,可是難保會有人被他騙了。你要小心的籠絡部下,告訴他們,不管魏霸費多少心機,開多少稻田,只要我們守住嚴關,用不了一年半載,他就會被餓殺,到時候,他開的那些稻田都是你們的戰利品。」

  槐根眼皮一跳,連忙躬身道:「多謝將軍。」

  「那些稻田是你們全部落的,可是蠻王之位卻是你一個人的。」呂凱抬起眼皮,靜靜的看著槐根:「只要你能協助劉參軍守住小嚴關。」

  槐根用力的拍打著胸脯:「將軍放心,你就把小嚴關交給我……不,交給劉參軍吧,我一定全力協助他,保證不出差池。」

  「既然精夫這麼有信心,那我們就分一下工。」呂凱輕聲笑了起來:「劉參軍,你和精夫一起,率三千人守小嚴關,我撥五百精銳給你做親衛。」

  槐根一愣,眼神有些緊張。三千人守小嚴關,那也就是說,呂凱至少要從他手裡奪走兩千多雄溪部落的精銳。

  「精夫,有問題嗎?」呂凱注意到了槐根的眼神,臉上在笑,眼神卻變得凌厲起來。「我給你兩千人的裝備,換你兩千勇士幫我守大嚴關,大戰之後,人,你收回去,裝備,還是你的,你看如何?」

  槐根眼珠轉了轉,權衡了起來。吳軍的裝備一直是他眼饞的對象,雄溪部落的勇士沒有制式武器,除了偶爾能繳獲一些戰利品之外,大部分人用的都是木盾、竹弓、木矛,和吳軍的制式甲冑、環刀鐵矛相比,這些武器都太原始了。現在呂凱願意提供兩千人的裝備給他,可以讓他的三千人發揮出六千人的戰鬥力,算起來,他還是佔了便宜的。

  槐根很快做出了決定,豪爽的拍著胸脯道:「連我槐根本人都聽將軍的號令,我的部下當然也全憑將軍安排。將軍說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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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虎頭蛇尾的宣戰
        

  戰船溯江而上,沿著雪峰山西麓一直向南。兩岸竹影婆娑,蒼山翠樹,宛如一條看不到頭的碧綠長廊,間有長著五彩羽毛的小鳥在樹間鳴唱,歌聲清越,彷彿腳下清澈的江水。滿眼都是令人心醉的綠,只在雪峰山巔有一些白色的積雪,像是一頂綴了白羽的翠冠。

  夏侯玄站在船頭,吹著涼爽的江風,暢快得放聲長嘯,嘯聲順著河谷,裊裊不絕,引來了神犬營的侍犬女們嬌笑不已,其中一個亮出了嗓子,想起了火辣辣的山歌,大膽的向夏侯玄表示愛慕,引得旁邊的同伴們一陣調笑。

  夏侯玄笑了笑,並不在意。跟著魏霸出師數日,他已經習慣了這些蠻女們不加掩飾的性子。他本是豁達之人,喜的就是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對那些繁文縟節早就討厭了,現在身處這莽莽群山之中,與一些崇尚自然的蠻子呆在一起,喜則載歌載舞,怒則橫眉豎目,不用絲毫掩飾,他覺得渾身輕鬆。

  「如何?」魏霸從船艙裡走了出來,敞開衣襟,用袖子搧著風。

  「痛快,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那當然,我還能虧待你嗎?」魏霸笑道:「我要是虧待了你,到時候媛容不高興了,我可吃不消。」

  「少在我面前賣乖了,什麼時候把我妹妹扶成平妻,才是正事。」夏侯玄很清楚,夏侯徽在關鳳面前沒什麼機會,正妻是別想了,搶在魏霸納妾之前,先把平妻的位置給佔了才是正事。

  「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魏霸掃了一眼兩岸的青山,指著山頂的白雪笑道:「看到沒有,現在是夏天,可是山頂還有積雪,你倒說說,這究竟是為什麼?」

  夏侯玄很無語。魏霸在很久之前給他提出的這個問題,他到現在還沒有解決,又不肯向魏霸請教,已經成了懸案。在洛陽的時候,他也和很多人研究過這個問題,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提出合理的解釋。

  「唉,前面怎麼轉向了?」夏侯玄故作驚訝的指著前面的船隊:「不是要去嚴關嗎。怎麼轉向西了?」

  魏霸很鄙視的看著夏侯玄,搖了搖頭:「我說太初啊,你這可不是學習的態度。」

  「嘿嘿嘿,這個問題更重要嘛。」夏侯玄掩飾道:「我如果記得不錯,嚴關應該還在南面吧?」

  「嗯,嚴關還在南面。大概有一百五六十里,不過,我們如果向南,估計走不到嚴關,呂凱就準備好了。」魏霸背著手,意態悠閒的看著四周的風景:「不用到嚴關,只要越過雪峰山。就算是進入零陵郡內。進入零陵郡,就算是破壞了協議,陸遜就有正式的理由來攻擊我了。我雖然不怕他,可是也不想在攻克嚴關之前和他發生衝突。」

  「那你準備怎麼攻擊嚴關?」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以迂為直,避實擊虛罷了。」魏霸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很快就會看到的。」

  夏侯玄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向前不遠,就是呂岱大營的舊址。我就是在那裡燒掉了呂岱的積儲。」魏霸指了指東南方,講起了不久前的戰事。半年過去了,烽煙早已散去,那些傳奇的戰事卻依然在蠻子們之間口耳相傳,七戰七捷,那已經是一個神話,屬於魏霸的神話。

  船隊繞過一個彎。順著沅水上行。在遠處的山坡上,幾個吳軍斥候靜靜的蹲在樹冠裡,看著遠處折向西的戰船,輕輕的吐了一口氣。不出所料。魏霸又是一次虛張聲勢的所謂拉練,根本不是去嚴關。

  消息很快送往嚴關。呂凱先收到了消息,他非常失望,他恨恨的罵了一句:「魏霸怎麼跟女人似的,一個月來一趟?他也不嫌煩。」

  劉闡一時沒聽明白,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呂凱這是真急了,以至於用這麼粗俗的事來比喻魏霸。他是真的想魏霸來攻打嚴關,好報殺父之仇啊。

  「回覆陸伯言,就說魏霸又是虛張聲勢。」呂凱興致缺缺的揮了揮袖子,轉身進了內室。

  「將軍,那蠻子們的裝備要不要收回來?」

  「一箭未發,幹嘛不收回來?」呂凱沒好氣的說道:「那可是兩千套裝備,不是兩套。」

  「可是……」劉闡的話還沒說完,呂凱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劉闡只好把後面的話又嚥了回去,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心情也有些低落。他沒有實力,只能聽吳人的擺佈,這些得罪人的事也落在他的頭上。給蠻子裝備是一件很受歡迎的事,可是去討回裝備,蠻子肯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呂凱不管這些事,只能由他來幹。

  果不其然,一聽說呂凱要收回那些裝備,五溪部落的部眾頓時翻了臉,雖然這些不滿被槐根強行壓制住了,可是怨氣卻久久未能消散。不少人都在暗中議論,吳人就是想把他們當替死鬼,神將來了,讓他們衝鋒在前,神將走了,好處全是吳人的,他們什麼也撈不著。

  不僅部眾不爽,就連槐根都有些不太高興,呂凱這分明是耍他玩嘛。

  ……

  魏興快步走進了陸遜的大帳,陸嵐上前迎接,手還沒拱起來,魏興一把將他推開,沒好氣的說道:「跟你說沒用,讓輔國將軍出來見我。」

  陸嵐也不高興了,沉下臉:「你有什麼事,輔國將軍軍務繁忙,不是隨便就能見的。」

  「他如果不見我,恐怕就要更忙了。」魏興斜著眼睛,戾氣十足,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擼袖子打架的樣子。

  陸嵐又好氣又好笑,魏霸身邊的人和他差不多,都是一副痞樣,這哪裡是使者應該有的風度。「究竟什麼事?」

  「你們什麼時候把雄溪部落的人交給我們?」魏興提高了聲音,大吵大鬧。「這都拖了快半年了,你們再不給,我們就自取了。我不瞞你說啊,我們少主已經率領一萬大軍趕往嚴關,如果十天之內收不到我的消息,他就會強攻嚴關。到時候你們不要說我們不宣而戰,侵入零陵地界。我今天可是宣戰來了。」

  陸嵐嗤之以鼻。宣戰?還一萬大軍,你有那麼多人嗎?再說了,魏霸最擅長的就是偷襲,他真要取嚴關,絕不可能事先通知。照這個架勢看來,魏霸這次出兵又是虛晃一招。作用無非是麻痺吳軍,好為真正的偷襲做好準備。現在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根本不適合出兵,再來這麼兩次,秋收之後,才是出兵的最好時機。

  「這樣不好吧?談判剛剛結束。我們已經讓出了武陵,你們如果再侵入零陵,於理不合,到時候挑起戰事,可不是我們的責任。」陸嵐好整以暇的說道:「諸葛丞相正在準備北伐,你們的敵人是魏國,可不是我們。你是不知道。我們為了壓制將士們的復仇願望費了多少心思。」

  魏興轉了轉眼珠,口氣軟了些。「我們可不是要侵入零陵,實在是雄溪部落原本就是武陵的,你們引誘他們叛亂,這可不是盟友當為。當初是考慮到你們面子,潘將軍又將女兒嫁給了我們趙將軍,這才沒有扣著潘將軍和他的五千人馬,強要槐根的人頭。可你們也不能因此一再拖延啊。這都半年了,還不遣還雄溪部落,我們怎麼向其他的部落交待?如果其他部落也有樣學樣,你們是不是也要接收過去?」

  如果真有部落要投降我們,我們當然求之不得。陸嵐在心裡說話,臉上卻不露一點破綻,連聲說道:「你過慮了。我們怎麼會這麼做呢。你放心,雄溪部落我們是一定送回去的,不過這事不能急。雄溪部落願意跟著我們,我們也不能硬把他們趕回去不是?你給我們一點時間。行不行?」

  「時間時間,我們已經給了你們半年了,你們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魏興惱怒的拂袖而去,聲音遠遠的傳來:「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了,你們不送回來,我們就自己去取,到時候不要怪我們不給面子。」

  陸嵐哼了一聲,不屑一顧。

  「他又來吵鬧了?」陸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陸嵐回過頭,應了一聲:「可不是,不知禮節的蠻子,居然還敢訛詐我們。」

  「你確定他真的只是訛詐?」陸遜慢慢的坐下,整理好衣擺:「會不會是故意掩飾真實動機?」

  「將軍,你放心好了,我們當然不會只聽他們說的。子魚已經派了大量斥候到雪峰山一帶打探情況。如果魏霸真的要取嚴關,我們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嗯,小心一點好。魏霸這人,虛虛實實,不能以常理待之。」陸遜攤開地圖,看了一會,又道:「讓大軍準備好,一旦魏霸有進入零陵郡的跡像,我們就立刻出兵。否則,我們可能會來不及。」

  「喏。」陸嵐有些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在他看來,別說魏霸進入零陵,就算魏霸開始攻打嚴關再出兵也來得及,嚴關要是那麼好打,還稱得上雄關麼?

  兩人正說著話,周魴快步走了進來,交給陸遜一份軍報。陸遜看了以後,眉梢一挑,將軍報扔在一旁,無聲的咧了咧嘴:「又是拉練?他還真是閒不住啊。」

  「依我看,他還真的閒不住。」周魴笑道:「現在,從成都運來的錢糧大概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不能盡快打通交州商道,他很難支撐到太久。」

  陸遜點點頭:「說到交州,你派人去監視士匡了麼?」

  「按照將軍的吩咐,我已經安排了五十人監視士匡,只要發現他和魏霸有接觸,立刻收捕。」

  陸遜滿意的笑了笑,敲著案上的地圖:「我還真是好奇,他究竟什麼時候,以何種方式來攻打嚴關,打通交州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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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烈士暮年
        

  「我還真是好奇,他究竟什麼時候,以何種方式來攻打嚴關,打通交州商道。」

  就在陸遜好奇的同時,士匡也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士匡年近六旬,皮膚黝黑,穿著一身粗布短衣,赤著腳,坐在草團上,一邊摳著指甲裡的泥,一邊輕聲細語的說道:「呂凱有大小嚴關,有三千精銳,據你所說,還有雄溪部落的五千人。就憑魏霸的五千人,他能攻克嚴關?我看根本沒有希望。嚴關自立關以來,就沒有被攻克的歷史,更何況還有這麼強的守軍。」

  士匡抬起頭,看著朱武:「阿武啊,我感謝你的一片忠心,不過,士家已經成了過去了,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庶民,日子雖然苦一點,卻也安穩。我不想再冒險,士家流的血太多,我再不成器,總要為士家留一點血脈。」

  「主人,你難道就不想為士家報仇嗎?」

  「報仇?」士匡笑了一聲,撓了撓一頭黃髮。「想啊,可是報仇不是想想就行的,總要有點實力才行。你看我這樣,能殺得了誰?」

  「有了魏將軍的幫助,你就能報仇。魏將軍是天生神將,他把吳軍打得落花流水……」

  「等他把嚴關的吳軍也殺得落花流水,我才相信他能幫我報仇。」士匡打斷了朱武。「阿武,你不要再說了,你既然已經到了魏霸麾下,想必呂凱不會不提防你,說不定現在就有人在監視我們。你還是快點離開吧,好好的跟著魏霸,為自己的將來而戰鬥。你為士家做得夠多了,我非常感激你,可是我什麼也沒有。只能為你祈福,願神明保佑你。」

  朱武拜服在地,懇求不已,士匡卻只是搖頭,後來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再理睬朱武。朱武無奈,只得起身離開。

  「士先生還是不肯?」蹲在路邊的皮二丁見朱武出來,站了起來,笑嘻嘻的問道。皮二丁原是長安人。曾經跟蹤過魏霸,因此與魏霸相識。魏霸在長安的時候,他升了官,做了細作的小頭目。不過魏霸離開長安之後,他一直混得不好。聽說魏霸在武陵打仗,他就跟著一些走南闖北的商人來到了武陵。

  皮二丁雖然識字不多,卻有一個普通人難以企求的能耐,他學習各種語言極有天份。跟著那些商人走到武陵時,他已經把交州話學得七七八八,蠻像那麼回事,連魏霸都覺得不可思議。正好朱武要回交州勸說士匡。魏霸就把他派來了。一路上走來,他的交州話說得更是地道無比,連士匡都沒留心他是個外鄉人,只當是朱武的部下。

  朱武搖了搖頭。失落的嘆了口氣。

  皮二丁拍拍屁股,轉身向士匡的草屋走去。朱武連忙拉住他:「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和你主人說兩句罷了。」皮二丁笑嘻嘻的說道:「你勸不動,也許我勸得動呢。」

  朱武猶豫了一下。鬆開了手。皮二丁彎腰進了草屋,打量了一下臥在草上的士匡。撲哧笑了一聲:「士家稱雄交州三十年,原來不是憑真事,不過是一時湊巧罷了。生了這些膿包,怎麼能不被呂岱殺得乾乾淨淨。嘖嘖嘖,要說呂岱還真有點眼力,一眼就相中了你這麼一個膿包中的膿包。」

  士匡勃然大怒,翻身坐起:「魏府君就是派這樣的人來請我的?」

  「魏府君要請的是有擔當的好漢子,像你這樣有仇不敢報,只會苟且偷生的膿包,魏府君才不會請呢。」皮二丁唾了一口唾沫,眼睛一翻:「你狠什麼狠?你以為你現在還是當年的中郎將?你現在就是一個等死的老狗,我輕輕一捏,就能把你像個臭蟲一樣捏死。我知道為什麼呂岱殺了那麼多士家的人,卻不殺你了,你就是沒骨頭的軟貨,空長了一副卵子,卻沒一點血性。」

  「豈有此理!」士匡氣得脹紅了臉,跳了起來,就要和皮二丁撕打。皮二丁毫不客氣的伸手一推,將士匡推倒在地。朱武見了,連忙上前扶起士匡,衝著皮二丁吼道:「豎子,你怎麼能對我家主人無禮?」

  「我便無禮了,他又能把我怎麼樣?」皮二丁晃著腳:「你把刀給他,他敢砍我麼?」

  朱武愣了一下。

  「他連家人的血海深仇都不敢報,又怎麼可能因為我罵了他兩句,就和我拚命?」皮二丁蹲了下來,打量著士匡:「你這條老命就這麼值錢?」

  「我……」士匡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皮二丁的責問。

  「就你這樣,再過幾年,也是一個死,跟著魏府君,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個死。什麼連累家族,你士家還有幾個人?差不多都被孫權殺光了吧,就算沒死,大概也和你一樣,像條狗混吃等死。我就不懂你有什麼好怕。有仇你不敢報,有恩你也不想報,你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你對我有什麼恩?」

  「我對你沒恩,可是魏府君對你有恩。」皮二丁用鼻子哼了一聲,充滿不屑。「呂岱背信棄義,殺了你士家上下幾十口,你自己不敢報仇,魏府君在陣前斬殺呂岱,算不算是給你報了仇?他對你有沒有恩?我說你也是個讀過書,做過官的人,看你現在這副德性,大概以前也是有幾分威風的,怎麼連這點帳都算不清楚?我看你不是算不清楚,是不想算,不敢算吧?」

  士匡被罵得啞口無言,靠著土牆,想了良久,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好,你罵得對,我就算忍辱偷生,也不過是多活幾天。這種日子我也過夠了,就相信你們,相信魏府君一次。你們說吧,我能做什麼?」

  朱武大出意外,感激的看了一眼皮二丁。皮二丁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看不出你人雖老,還有幾分血性。算我看走眼了,剛才有些對不住,你別往心裡去。」

  士匡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主人,要論用兵,魏府君可謂是自古少有,呂凱是他的手下敗將,遠不能及。現在的問題只在於呂凱佔據嚴關,強攻不易。魏府君決定避實就虛,繞道擊賊。主人在鬱林多年,想必對鬱林的地形瞭如指掌,如果主人願意領路,魏府君一定能出奇不意,攻克嚴關,把吳人趕盡殺絕。」

  士匡沉吟良久:「要說從其他的方向攻擊嚴關,倒也不是沒有,只是這樣一來,耗費的時日可多,而且路途艱險,行軍不易。」

  「那倒無妨。」朱武大喜過望:「主人,你是不知道,魏府君麾下雖然只有五千人,卻無一不是精銳中的精銳。這些人從去年挑選出來之後,就在辰陽一帶訓練,每個月都要進行一次對抗訓練。經過這半年多的訓練,現在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他們如果突然出現在交州,就憑呂凱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比你如何?」

  朱武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以前在他們之中還算是中上,現在做了官,訓練不夠,只能勉強排在中間了。」

  士匡點了點頭。朱武曾經是他的部曲將,他的身手他是一清二楚,如果魏霸手下的將士都能和朱武一樣,那戰鬥力的確不俗。這麼說來,朱武之前說魏霸率領百餘人入武溪,七戰七捷,連敗吳軍幾員重將,最後擊殺呂岱,倒也不是不可能。

  「你們跟我來。」士匡走出草屋,警惕的四處看了看,然後躬著腰,快步向前走去。朱武、皮二丁連忙跟上。他們繞過一個小山坡,鑽進了一個山洞,士匡在裡面摸索了一陣,拿出一個大竹筒,從裡面取出一卷帛圖來。

  「這些是整個交州的地圖。」士匡將地圖交到朱武手中,「你好好的帶著,交給魏府君,他一定用得上。上面有幾條小道,可以繞過嚴關進入鬱林。路雖然難走一些,可是只要小心,還是能過的。過鳳凰山那條路,你也是走過的,有了這圖,你就能帶路。」

  朱武大喜:「那可太好了。主人,魏府君一定會重重的謝你的。」

  「我不用他謝我,只要他能殺死呂凱,幫我士家報此血仇,我就心滿意足了。」士匡笑了一聲:「你們快走吧,不要被人發現。」

  「主人,你不跟我們走麼?」

  「我不能走。」士匡搖搖頭,冷笑一聲:「呂凱自以為聰明,以為我老糊塗了,不知道他在我身邊安排了人。只要我走出這個山谷,馬上就會死於非命。你們走吧,我留在這裡,他們才會安心呢。」

  朱武大怒:「主人,你放心,我也帶了十幾個勇士來,如果有人敢攔你,我就是捨了性命,也能護著你殺出去。」

  「蠢貨!」士匡抬手一個耳光,打得朱武直翻白眼。「你怎麼還跟以前一樣,只有匹夫之勇?你死在這裡有什麼用?你應該死在戰場上。就是死,你也不能死在呂凱之前。記住,我死不足惜,只要能報仇,我願意死一萬次。」

  看著氣喘吁吁的士匡,朱武捂著臉,淚水湧出眼眶。皮二丁愣了片刻,走上前,躬身施禮:「士君,你是條漢子。」

  「嘿嘿,老子被聖人騙了,做了一輩子君子,今天也做次無賴,感覺還真是不錯。」士匡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兩眼放光,臉色潮紅。「你們快走,老子要靜一靜,看看這條老命怎麼用才更合算。呂岱啊呂岱,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絕不能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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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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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懸崖勒馬時已晚
        

  錦屏山是沅溪部落的山寨所在,魏霸在這裡大敗呂凱,穩住了岌岌可危的五溪形勢。如今,戰火已經散去,山寨前的帝女湖恢復了明媚的平靜,幾隻竹筏伴隨著悅耳的山歌,在寬闊的湖面上飄蕩。前寨的石坪上,三百多正在操練的戰士揮汗如雨,一絲不苟的練習著刀術和陣法。沅溪部落和魏霸在戰鬥中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在魏霸的扶植下,黑沙成了新一任蠻王。蠻王是五溪蠻的最高首領,當然不能像其他部落的精夫一樣做魏霸的部下,所以黑沙在名義上是魏霸的副將,如今駐紮在錦屏山,身邊有八百多以沅溪部落為骨幹的精銳戰士。

  在魏霸的構想中,趙統把守的臨沅是第一道防線,沅陵是第二道防線,辰陽是核心,而錦屏山、錦灣等五個部落的山寨則是後方,至於三山谷,更是最後一道防線,如今只有婦孺老弱駐紮在那裡。

  見魏霸來了,黑沙非常興奮,擺下了一席豐盛的酒席招待魏霸,雖然沒有精緻的美食,從山裡打來的野味卻讓夏侯玄胃口大開,著實吃了不少。

  黑沙對魏人沒什麼好感,但是對魏府君的妻兄卻非常客氣,用大陶碗敬了夏侯玄幾碗酒,夏侯玄雖然能飲,面對比飯碗還大一圈的酒碗,他還是沒能抵抗得住,三碗酒下肚,就撲通一聲倒在席上了。

  黑沙叫過兩個蠻女,讓她們把夏侯玄扶到後寨去休息,這才收起了笑容:「大人,這次真動手了?」

  魏霸不問反答:「你們準備好了?」

  「糧食、軍械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相夫他們的消息呢。」黑沙咂了咂嘴,苦笑道:「相夫已經有些急了,他和靳校尉在山裡準備了兩個多月。說找不到路就不出山了。」

  魏霸眉心微皺,沒有說話。這幾個月來,他每個月都要帶著這五千精銳出來晃一晃,對陸遜說這是在拉練,當然也沒錯。可是他不僅僅是拉練。在訓練部隊,隨時做好戰鬥準備的同時,他還隱藏著一些不能讓陸遜知道的意圖。

  比如打探繞過嚴關的小道。

  錦屏山位於武陵山的西南,再往南就是苗嶺,在魏霸的印象中。鬱林郡應該就是後世聞名天下的桂林,過了苗嶺,就是雲貴高原,這裡山蠻密佈,溝壑縱橫。水系也非常發達,沅水只是其中的一條幹流,在山地間一定還存在無數的支流。珠江水系的很大一部分水量就來自於這一帶,在其中找一條能夠直通鬱林郡的溪水並不是沒有可能。

  別說現在,就是後世,這裡也是蠻荒之地,人跡罕至。除了專業的地質勘察人員,沒有多少人會熟悉所有的地形。魏霸同樣也不熟悉這些,但是他有五溪蠻做為幫手,要找一條水道相對容易得多。

  相夫是雄溪人。為了做生意,以前經常來往於鬱林郡,在他印象中,這一帶有好幾條大河通往潭中城。大致方向就來自於西北,而錦屏山也正位於潭中城的西北。魏霸將他和靳東流二人留在這裡。又讓黑沙駐紮在錦屏山寨做他們的後勤基地,就是讓他們全力尋找這樣的水道。而他則帶著主力四處巡視,一方面為作戰做好準備,另一方面也是迷惑陸遜,讓他們搞不清自己的用意。

  找一條水路並不難,山裡的溪水多的是,可要找一條能供大軍行走的支流就不容易了,這需要大量的時間,還需要一定的運氣。相夫和靳東流在山裡兩個多月,還沒有發現合適的水道。魏霸雖然有心理準備,聽到黑沙這句話,多少還是有些失望。只有找到能夠通行的秘密水道,他才能打呂凱一個出奇不意,真要強攻嚴關,那可就麻煩了。從相夫口中知道嚴關的堅固之後,他就一直在尋找其他的辦法,只是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如願以償,而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黑沙隨即又向他匯報其他物資的準備情況,為了這次戰事,黑沙把沅溪部落的老底都掏空了,費盡心機,從益州購買了不少糧食,陸陸續續的運到錦屏山積儲起來。武陵缺糧是事實,陸遜的細作就算看到了這些糧食,也不會想到這是為了準備攻打鬱林用的。

  為了徹底讓陸遜他們放心,魏霸打算選擇五六月份這個正常人都不會選擇的時間出兵。夏天穿越叢林作戰的確危險,但不是沒有成功的先例。他讀過諸葛亮的《出師表》,對其中「五月渡瀘,深入不毛」這句話可是印象深刻,他後來還專門向諸葛亮、馬謖等人請教過南中的一些情況。身為神將,他其實根本不信什麼神秘的瘴氣,他很清楚,所謂的瘴氣不過是一些有毒氣體,並非沒有防治的辦法,只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證安全。

  作為一名曾經的工程師,他最服膺的一句話就是「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他相信科技才是改變世界的真正推手,重視技術,足以讓他領先對手一步。

  現在,萬事俱備,只等相夫、靳東流找到可以通行的道路就可以出擊。

  「找不到路,不能輕舉妄動,再等等吧。」魏霸也有些怏怏,他搓了搓手:「你和沙拉曼去說說話吧。如果三五天內還沒有消息來,我必須回辰陽去,你們又要兩地分居一段時間了。」

  「喏。」黑沙興奮的點了點頭,轉身匆匆的出去了。他剛出門,迎面就撞上風塵僕僕的朱武,不由脫口叫道:「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大人休息了沒有?」

  魏霸聽到了朱武的聲音,揚聲叫道:「朱武嗎?快進來。」

  朱武和黑沙點頭致意,邁步進了門,向魏霸躬身施禮:「大人,幸不辱使命。」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地圖,雙手遞給魏霸。

  魏霸伏在案上。打量著地圖上標出的那一條蜿蜒曲折的藍線,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陸遜披衣而起,額頭冷汗淋淋。

  「將軍,怎麼了?」睡在外帳的陸嵐起身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整理衣服。

  「掌燈。」陸遜坐了片刻,心悸這才平穩了些,他起身向外帳走去。陸嵐連忙跟上,快步走到燈前,撥亮了燈芯。火苗大了起來。照亮了陸遜有些蒼白的臉色。

  「將軍?」陸嵐有些忐忑,陸遜出現這樣的臉色可是不多見。

  陸遜不說話,鋪開地圖,叉開手指,拿過旁邊的盡子。量了又量,直起腰,將尺子往案上一扔,「啪」的一聲脆響:「魏霸離開雪峰山幾天了?」

  陸嵐思索片刻:「大概有十天了吧。」

  「上一次他用了幾天回程的?」

  「好像是五天。」陸嵐瞟了陸遜一眼,連忙又說道:「不過,斥候要把消息傳回來,至少也要三天。魏霸這次也許只比上次晚了兩天而已,不見得……」

  「不見得就是意外,可是也有可能是意外。」陸遜負著手,在帳內來回走了兩圈:「我總覺得。魏霸這次有些不同尋常。事不過三,他如果只是為了疲敵,沒有必要安排得這麼緊。」

  陸嵐也緊張起來,他相信陸遜的分析。更相信陸遜的直覺。為將者,直覺有時候比理性更重要。

  「天一亮。大軍就準備拔營,趕往嚴關。」

  「喏。」

  陸遜說天一亮就出發,可是他這個願望根本不可能實現,一萬大軍,就算訓練有素,要想拔營遠赴兩千多里以外的嚴關,僅是要攜帶的糧草就要準備一段時間。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正如呂凱所說,魏霸幾乎是每個月都來來一趟,陸遜沒有放鬆警惕,可是他手下的將士卻多少有些疲了,準備起來遠遠沒有前兩次那麼麻利。等一切準備好,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陸遜原本打算立刻起程,可是看看天色,雖然心急如焚,也只好等到第三天再走。

  第三天清晨,陸遜收拾停當,還沒出營,有人來報,蜀漢的虎威中郎將,領臨沅令趙統派人來了。陸遜一聽,立刻又脫了大氅和戰甲,安坐在榻後,攤開一份軍報讀了起來。

  來的還是魏興,看到陸遜那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魏興忍不住笑了:「將軍好雅緻。」

  一見是魏興,陸遜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魏霸身邊的這個親衛是個聰明人,自己做的戲大概騙不過他,只好掩飾了笑了笑:「又來討要雄溪部落?」

  「將軍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多說了。」魏興打量著四周,很隨意的說道:「將軍考慮好了麼?」

  「我的答覆很簡單,戰端一起,勝負難料,希望你們能慎重,不要輕啟戰端,徒惹麻煩。」陸遜板著臉,做著最後的努力:「懸崖勒馬,為時不晚。你現在派人通知魏霸,應該還來得及。」

  魏興掩著嘴,輕聲笑了起來。他的笑聲雖然不大,卻充滿了輕蔑。

  「這麼說,陸將軍已經猜到了,那我就不多說了。」魏興笑了一陣,假咳一聲:「陸將軍,從這裡到嚴關有兩千多里,近三千里之遙,你還是趕緊起程吧,要不然,你怕是又趕不上了。告辭!」

  魏興拱拱手,轉過身,揚長而去。陸遜臉色鐵青,緊緊的抿著嘴唇,一聲不吭。陸嵐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遠處魏興的背影,輕聲提醒道:「將軍,這會不會是一計?」

  「什麼計?」

  「我剛剛收到消息,趙統正在整軍備戰,他們會不會是想把我們調往嚴關,實際上卻是想攻擊益陽?」

  「趙統在整軍?」陸遜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昨天的事。」

  陸遜的太陽穴呯呯亂跳了一陣,一咬牙:「傳我的將令,由周胤留守益陽,其他人立刻出發。命令朱績率精騎一千先行。」

  時間不長,朱績率領一千騎兵衝出了大營,向南狂奔而去。

  遠處的山坡上,魏興勒馬而立,看著騎兵掀起的煙塵,微微一笑。「懸崖勒馬?陸將軍,你又晚啦,跟不上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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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神兵天降
        

  夏侯玄跳上岸,推開扶著他的衛士,衝到一旁,「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從辰陽到錦屏山的這一路山清水秀,水流平緩,坐在船上很愜意,他還自詡為天生能坐船,不會暈呢。可是跟著魏霸從錦屏山出發以後,從山頂一條激流迴蕩的小溪一路衝到泿水,他這才知道原本真會暈船的。

  看到夏侯玄這副衰樣,魏霸又好氣又好笑,卻沒什麼時間關心他。他們已經繞過了鳳凰山,來到了越城的背後,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越城的斥候發現蹤跡,從現在開始,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寶貴。

  「留下兩百人收攏戰船和筏子,其他人自負甲冑,自帶三天乾糧,立刻向越城出發。」

  「喏。」相夫、黑沙、靳東流等人轟然應諾。

  「朱武,你帶上本部人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向越城,如果能混進去幾個斥候,那就再好不過了。」

  「喏。」朱武拱手施禮,帶著本部五百人匆匆離去。

  「昭明,你率領本部,在越城北設伏阻援。如果呂凱派人來援,就將他們放過來,伺機奪關。」

  「喏。」靳東流躬身領命。

  「黑沙,子全,你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強攻越城,要。拿下越城,我們就有了立足之地,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

  「大人,你就放心吧。」黑沙一拍胸脯,指著身後那一排威風凜凜的甲士:「有我和子全上陣,有這一百名甲士,什麼樣的城池我們攻不下來?」

  「黑沙,戰事凶險,千萬不要大意。」魏霸嚴肅的說道:「不論哪一個,都要保持足夠的警惕。他們都是勇士,不怕犧牲,可是我們不能讓他們任何一個人白白的犧牲。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每一個人的身後都是一個家庭,他們的幸福不能因為你們的大意而葬送在這裡。你們明白嗎?」

  黑沙收起了笑容,撫胸施禮:「謹遵大人教誨。」

  排在他們身後的那一百名全身罩甲的武士齊聲大喝:「多謝大人,我等必不負大人厚望。」

  「很好。」魏霸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喝道:「神犬營在前,弓弩營跟上,輜重營其次,親衛營殿後。出發!」

  「喏!」三千多將士齊聲應喏。關鳳看了魏霸一眼,揮揮手,轉身大步離去。沙拉曼、錦索兒等人牽著五十多頭咆哮跳躍的猛犬,向越城方向急行而去,弓弩營都尉白儉率領以一千弓弩手緊隨其後,一千多輜重營的將士抬著由竹子紮起來的雲梯一路飛奔,魏霸率領包括鐵甲營在內的親衛營走在最後面。

  夏侯玄吐得頭暈眼花,已經走不動道了,魏霸只好讓人抬著他走。夏侯玄枯躺擔架上,看著背著自己的戰甲急行的魏霸,不由得苦笑道:「你這個太守還和普通士卒一樣自負甲冑糧秣?」

  魏霸一邊走,一邊笑道:「身先士卒,才能激勵士氣,你以為這句話是說了玩的?你父親當年為什麼能建立那樣的戰功,不就是因為他雖然在家裡豪奢,在軍中卻能與士卒同甘共苦。你們這些富二代,哪裡知道先輩創業的艱辛,以為耍耍嘴皮子就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

  夏侯玄嘆了一口氣:「好吧,你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教訓我的機會,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別忘了,你也是富二代。」

  「我是能將父輩事業發揚光大的富二代,而不是你這樣的敗家子富二代。」

  夏侯玄語塞,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三千多士卒急促的腳步聲匯成一道激昂的軍樂,向越城方向迅速逼近。

  越城雖然不如嚴關險要,卻也是一座大城。作為嚴關的後方基地,越城藏有大量的糧草、軍械,還有三千郡兵把守,可謂是守備森嚴。

  不過,森嚴的是城,卻不是人。對於城裡的郡兵來說,他們一點也感覺不到戰事來臨的緊張。在他們的前方有嚴關這樣的堡壘,任何敵人都無法攻克,也不會有一個敵人衝到他們的面前,他們又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緊張呢。何況他們幾天前剛剛得到消息,那個戰不勝的神將又是虛晃一招,根本沒有來嚴關,嚴關除了呂凱和雄溪部落的八千多人之外,沒有一個敵人。

  太平事。

  除此之外,城裡的郡兵對這場戰事也有些莫名的好奇。郡兵大多是本地人,不少是從周邊各部落征發來的蠻子。他們和五溪蠻雖然不是同種,相比於吳人,在心理上卻有認同感。最近從武陵來了不少商人,雖然受到了呂凱的嚴厲警告,關於神將的消息還是點點滴滴的傳到了眾人的耳中。

  聽說神將臨世,戰無不勝,連呂岱這樣的吳國大將都死在他的手中,武陵的大大小小幾十個部落除了雄溪之外,都已經臣服於這位神將,鬱林的蠻子好奇不已。神將成了他們閒暇時最熱門的討論內容,他們甚至私下裡期望嚴關大戰早點開始,好讓他們親眼驗證一下神將是不是真的戰無不勝,如果他連嚴關這樣的雄關都能攻克,那就真是當之無愧的神將了。

  郡兵們再放鬆,斥候還是要派的,只是斥候同樣也是郡兵,他們的心態同樣影響了他們的積極性。說實話,就連安排他們出城的將領也不相信會有敵人從兩側的群山裡出現,山裡是有道,卻非常險要,只有採藥人或者高明的獵手才會走那樣的小道進入深山,大軍是無法前進的。而要攻嚴關這樣的雄關,沒有上萬人顯然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從南面發動攻擊。

  當朱武帶著本部五百多人從山裡衝出來的時候,斥候們都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他們隨即又高興起來,這些突然出現的人雖然不少,但是他們說的卻是交州話,長相也是地道的交州人,身上也沒什麼甲冑,不少人手裡拿的是山裡蠻子常用的竹弓木矛,看起來像是受命來增援的某個部落。

  斥候們鬆了一口氣,有人在原地等候,有人上前打探消息,沒想到還沒等他們開口,朱武一揮手,就有人衝了上去,將他們團團圍住,捆了起來。

  藏在遠處的斥候一看形勢不對,嚇得魂飛魄散,撒腿就往越城跑,一邊跑一邊發出警報。朱武不敢怠慢,帶著人一路狂奔。然而人跑得畢竟沒有聲音快,斥候們還是略勝一籌,當朱武等人跑到城下的時候,城上已經得到了消息,正在拉起吊橋,關上城門。

  朱武一看急了,顧不上多想,帶著親衛們衝上了吊橋,直衝城門。

  剛剛趕到城上的守將一看,忍不住笑了,四五百人敢搶城,那就罷了,可是你這麼幾十人就敢衝我的城門?你也太囂張了吧。吊橋已經拉起,後面的人再多,一時半會也過不了護城河,我倒要看看你這幾十個人怎麼攻城。

  守將一聲令下,命令打開城門,讓朱武等人進門,同時下令一曲士卒到城門口列陣,要臨陣斬殺朱武等人。

  衝過了吊橋的朱武一看這架勢,立刻明白了守將的用意。他舉起戰刀,大吼一聲:「停止前進,就地列陣。舉盾,三重陣!」

  親衛們大聲應喏,以朱武為中心列陣。他們人數雖少,卻並不慌亂,有條不繫的立了一個三重陣。

  「砍斷吊橋,注意掩護!」

  「喏。」五個士卒脫離小陣,向後退到已經拉起的吊橋上。四個舉盾掩護,剩下的一個抽出砍刀,猛砍吊橋的拉索。

  城上的守將見了,不禁暗暗稱奇。朱武雖然人數處於絕對劣勢,可是他卻沒有慌亂,戰術安排迅速而有效,部下執行得也非常到位。他不禁多看了兩眼,突然覺得朱武有些眼熟。

  他看朱武眼熟,朱武也看他眼熟。朱武瞟了一眼城頭的戰旗,突然用鬱林土話大聲叫道:「在下朱武,曾為士匡中郎將的部曲將,不知城上是哪位老朋友?」

  「朱武?」守將大吃一驚,把身子探出城牆,仔細看了一會:「朱武,你不是叛變了嗎?」

  「哈哈哈……老子可不是叛變,老子是棄暗投明。呂岱老賊背信棄義,屠戮士家,老子還能為他賣命嗎?老子現在跟隨神將魏大人,先擊殺呂岱老賊,現在又來向呂凱小賊討還公道。城上的朋友,念在士家過往待各位不薄的情份上,不要自相殘殺。」

  城上的守將猶豫了一下。他對士家沒什麼壞印象,對呂岱的做法也非常不滿,可是要讓他棄城投降,這未免有些過分,萬一呂凱打回來,他還有活路嗎?

  朱武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大聲喝道:「神將戰無不勝,小小的越城又怎麼擋得住他。你又何必為吳狗賣命,害了自己不說,還害了手下的兄弟,不如早點降了,共享富貴。」

  「神將?」守將哼了一聲:「哪來的神將,就是你朱武自己吧?」

  朱武哈哈大笑:「城上的朋友,你睜開眼睛,向遠處看看,神將可不就是來了?」

  朱武的話還沒有說完,城上守將的臉上就變了,他已經看到了遠處的煙塵。從軍多年的經驗,他知道那是大隊人馬正在急速接近的徵兆。

  難道神將真有鬼神之能,居然可以翻過人跡罕至的高山,來到越城?

  城上的守軍面面相覷,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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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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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絕處逢生
        

  城上的守軍被突如其來的敵人嚇得手足無措,城下的朱武卻絲毫不敢大意。戰機稍縱即失,如果被堵在城外,必須強攻的話,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他一邊示意部下悄悄的接近城門,一邊和城上的守將說話,套近乎勸降,拖延時間。站在最前面的士卒胸口離城門洞裡列陣的守軍手中的長矛只有一個突刺的距離,只要有一點意外,就是一個血濺當場的結果。

  城上的守將遲遲沒有發出戰鬥的命令,而城下的守軍看著外面越來越多的敵人,領頭的又是最近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神將,一個個面色煞白,武器雖然還握在手裡,卻沒多少戰鬥的願望和勇氣。

  就在雙方僵持中,「轟」的一聲巨響,兩根粗大的繩索先後被砍斷,巨大的吊橋落了下來。吊橋還沒有落穩,被攔在護城河邊的朱武部下就衝了上去。

  錦索兒等人鬆開了手中的繩索,五十多頭猛犬躍過吊橋,衝到城下,咆哮著撲向城裡的守軍。守軍本能的揮刀來砍,挺矛來刺,可是那些猛犬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攻擊,它們靈活的避開攻擊,衝進守軍的陣中,左撲右閃,張開血盆大口,連咬數人。被咬的守軍發出淒厲的慘叫,平添幾分恐懼的氣氛。

  守軍本來就沒什麼心理準備,看到吊橋被砍斷,敵人殺到了面前,現在又來了這麼多兇狠的惡犬,哪裡還有戰鬥的勇氣,發一聲喊,如鳥獸散。

  朱武等人一湧而入。

  守將已經被朱武說動了心,根本沒有為吳人賣命的打算,見此情景,再頑抗也沒有意義,乾脆舉城投降了。

  不過一段飯的功夫,魏霸已經坐在越城裡接受守城將士的投降了。夏侯玄站在一旁,怔怔的看著魏霸,揉了幾次眼睛,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實。

  魏霸安排完了事務,這才有空和夏侯玄說話。「很意外?」

  「很意外。」夏侯玄難得的沒有和魏霸鬥嘴,老老實實的說道:「我想到了很多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可能。」

  「你沒想到,我卻想到了。」魏霸看看自己的手:「你們沒想到,是因為你們只看到城,我想到了,是因為我不僅看到了城,更看到了人。孫子說伐兵不如伐謀,馬幼常也曾經說攻城不如攻心,你以為我天天和那些商人閒聊真是沒事做?」

  夏侯玄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他在辰陽只呆了幾天,但是他發現魏霸很喜歡和來往的商人接觸,不僅不准部下為難這些商人,劫掠商人者重罰,而且喜歡和商人們閒聊,鼓勵商人們在城裡多住一段時間。那時候覺得他只是想做出一些親民的姿態,現在看來並不完全如此。越城的交州士卒如此輕易的放下武器投降,可能和這些商人長期以來對魏霸的宣傳有關。在這些交州人的心裡,魏霸並不是陌生的侵略者,而是一個能為他們帶來好生活的神將。

  「媛容說得對,你雖然書讀得不多,卻是個真正的仁者,體恤民情,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本心。」

  魏霸無聲的笑了笑,心道我本來就是一個草根嘛,這人道主義、民本思想融在血液中,怎麼可能是假的,和那些為了做秀而刻意裝出來的親民當然有本質的區別。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當初對你的斷語沒有錯。」夏侯玄意味深長的看了魏霸一眼,突然說道。他不說斷語還好,一說魏霸反倒想起來了。「咦,對了,你說我是大泥鰍,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沒問媛容?」

  「事情太多,一直沒想起來,現在問你本人,豈不是更直接?」

  夏侯玄思索片刻,詭異的笑了笑:「在我們老家譙郡,泥鰍又叫地龍,機緣湊巧的話,可以乘風化龍,直上雲霄。」他頓了頓,又道:「據我所知,青徐之地也有這個說法。」

  魏霸一怔,翻了個白眼:「原來是這個意思,你故意這麼說,是不是想坑我?」

  夏侯玄有些尷尬的乾笑了兩聲。「也不能算吧,有很大程度上是真心話。」

  「且!」魏霸甩甩袖子,自顧自的走了。接下來,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沒時間和夏侯玄扯淡。看著魏霸昂揚的身影和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夏侯玄惋惜的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太初,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下。」

  「什麼事?」

  「幫我去請士匡。」魏霸誠懇的說道:「士家雖然敗了,可是在交州的威望無人能及,我要想在交州立足,就不能不借助士家的名聲。再說了,士匡的地圖幫了我不少忙,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謝謝他。本來是該我自己去的,只是我要準備攻擊嚴關的戰事,脫不開身。你是我的妻兄,又是大名士,代表我,不算無禮。」

  夏侯玄沒有推脫,這一路走來,他也沒能幫上魏霸什麼忙,能有機會替魏霸做點事也不錯。不管怎麼說,畢竟是一家人。

  魏霸找來了朱武,讓他帶一百人趕往士匡的住處,同時帶上一份厚禮,一封親筆信。

  朱武陪著夏侯玄出發了。

  魏霸隨即給靳東流留下千人,命他與剛剛投降的守將錢飛鎮守越城。錢飛是交阯人,原屬烏滸蠻的一個大部落,讀過幾天書,被征發入伍之後,積累資歷,漸漸的做到了校尉。呂岱平交州時,他也沒什麼反抗,順理成章的做了吳國的校尉。他和朱武是舊相識,和士匡也熟,要不然也不會被朱武拖住獻城。留他守越城,再輔以謹慎穩重的靳東流,可以最大程度的穩定軍心。

  魏霸自己率領四千多將士,以及從剛剛歸降的三千守軍中分出來的兩千人,總共六千三百多人,帶足糧草,踏上了去嚴關的路。越城離嚴關只有二十里,溝通很便捷,魏霸從山裡走出來的時候,錢飛已經下令通知嚴關的呂凱,不過當時錢飛還不知道是魏霸本人來了,只當是朱武一部。

  呂凱接到錢飛的報警,並沒有太在意。就算是敵人,五百多人也不足以對越城產生什麼威脅。他只是例行派出斥候瞭解越城的情況,直到斥候與靳東流相遇,發現敵人遠遠不止五百人,而且打的旗號又是蜀漢的戰旗,呂凱這才大驚失色。

  呂凱立刻找來了劉闡和槐根商量,劉闡和槐根也莫名其妙,他們甚至懷疑這些人馬只是打著魏霸旗號的疑兵,在他們看來,魏霸的人馬怎麼可能出面在越城,如果說幾十人,上百人,那還有可能,上千人的隊伍,這根本無法想像。

  劉闡本質上是個書生,槐根是個粗野的蠻子,有一身勇力,智謀卻談不上。呂凱則不然,他從弱冠起就跟著父親征戰,很清楚戰場上什麼事都有可能出現,而魏霸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他不敢大意,一面派人偵察敵情,一面安排劉闡和槐根去把守小嚴關。和劉闡的想法有相似之處,他也擔心背後的只是疑兵,魏霸的主力正在關前等待著出擊的時機。

  劉闡和槐根還沒出發,偵察的斥候就回來了,情況遠比呂凱想像的要嚴重,來的不僅是魏霸的主力,而且魏霸已經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越城。

  聽到這個消息,呂凱簡直是五雷轟頂,頓時方寸大亂。越城是他的後勤基地,儲存著大量的糧食和軍械,失去了越城,就算嚴關再堅固,他也無法長期堅守。

  「怎麼……會這樣?」呂凱結結巴巴的自言自語道,如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很快打濕了衣領。「魏霸……魏霸會飛麼?」

  劉闡臉色煞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的手攏在袖子裡,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槐根原本就黑的臉更黑了,黑得像鍋底一般,厚厚的嘴唇顫動著,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魏霸如同鬼魅般的在他們身後出現,並且輕取越城,一下子打破了他們的心理防線。他們從來沒有設想過這樣的情況,一時不知如何應付。

  在呂凱亂了陣腳的時候,魏霸來到了嚴關前,立下了大營。他派人給呂凱送來一封信:越城已經被我奪取,你沒有輜重可用,以嚴關裡的輜重,你最多支撐半個月。而半個月以內,陸遜不可能將補給送到你的大營。你縱有堅城,也難免一敗。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向我投降,我可以留你一條命。二是你退出嚴關,讓出商道,你可以帶走你的人馬、武器,出於盟友的情份,我還可以資助你一點糧食,免得你餓死,但是雄溪部落的人必須留下,特別是槐根,你必須把他送到我的面前。得失利害,你自己權衡,我給你一夜的時間考慮,明天清晨,我將開始攻城。城破之日,後悔晚矣。

  呂凱看完魏霸的最後通牒,氣得暴跳如雷,卻又不敢一口拒絕。他徹夜未眠,當朝陽從獅子山的山巔升起的時候,呂凱站在城牆上,扶著被露水打濕的城牆,看著遠處炊煙裊裊的漢軍大營,臉色蒼白,雙眼無神。想了一夜,他依然無法決斷。

  是戰,是退?戰,沒有補給,恐怕堅守不住。退,就要送出槐根的首級,可是一旦槐根知道我要殺他,恐怕不會束手就縛,說不定他現在就準備要先殺我呢。

  怎麼辦?

  就在呂凱糾結的時候,一個親衛快步走了上來,身後跟著一個風塵僕僕的騎士。

  「什麼人?」

  「朱都尉的信使。」

  「朱都尉?」呂凱眼睛一亮:「他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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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1 00:31:15 |只看該作者
第529章 不是交易
        

  朱績讓人傳話給呂凱,輔國將軍認為魏霸有可能發動進攻,請你做好應戰的準備,千萬不能大意。我奉命率領一千精騎,已經趕到洮陽,目前沒有發現魏霸進入零陵的跡象,我將留駐在洮陽,等待輔國將軍的主力。

  呂凱欲哭無淚,什麼沒有發現魏霸進入零陵的跡象,他就在老子的身後呢,你當然看不到。呂凱二話不說,立刻派人通知朱績,魏霸已經繞道進入鬱林,並且攻取了越城,請朱都尉立刻馳援,並通知輔國將軍,做好轉運補給的準備。我決定死守嚴關,與嚴關共存亡。

  送走了信使,呂凱放聲大笑,嘶啞的笑聲有如夜梟,透著說不出的不祥。劉闡聽了,不禁暗自皺眉。呂凱卻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指著遠處的漢軍大營,豪邁的說道:「真是天不亡我。魏霸大概沒想到,他機關算計,卻還是逃不出輔國將軍的安排。如今朱都尉近在咫尺,輔國將軍又正在趕來,我看他怎麼攻破我的嚴關。哈哈哈……為人莫弄巧,魏霸喜歡出奇兵,我這次就讓他弄巧成拙,困死在這裡。他要真有本事,就原路飛回去。哈哈哈……」

  劉闡也鬆了一口氣,附和了幾句。呂凱隨即讓人通知槐根,輔國將軍的援軍馬上就到,嚴關無虞,請精夫放心。這次機會難得,魏霸送上門來,我們正好打他一個落花流水,重奪武陵,你的蠻王之位也不遠了。

  就在呂凱為絕處逢生而狂喜的時候,魏霸站在獅子嶺的山坡上,居高臨下的窺視著嚴關。

  「聽這笑聲,呂凱大概不會投降了。」關鳳悠悠的說道。腳下就是如刀削般的石壁,摔下去就算不死。也是粉碎性骨折,強大如關鳳也不禁有些緊張。她非常希望自己能像魏霸一樣,在這樣的險地還能鎮定自若,可是一看那幽深的山谷,她的兩條腿就打顫,怎麼也裝不出從容來。她有些後悔了,剛才不應該逞強,非要跟著魏霸上來見識見識。

  他們雖然聽不到呂凱在說什麼,但是他們都聽到了呂凱的笑聲。一聽這笑聲。關鳳就做出了判斷。

  「我本來就沒指望他投降。」魏霸無所謂的說道:「他父親呂岱能有臨陣戰死的勇氣,他怎麼可能投降?我本來指望他識相退走的,現在看來也有些困難。」

  「不退更好,砍下他的首級,讓他們父子團聚。」王雙甕聲甕氣的說道。靳東流臨陣斬殺呂岱。立了一個大功,這讓一向自詡武力過人的王雙有些眼紅,暗地裡已經把呂凱的首級記在了自己的功勞簿上。

  「這城不好攻呢。」魏霸嘆道:「就算從城南攻擊比城北要好一些,損失也不會少。城裡有八千人,我們總共只有不到六千人,怎麼攻?」

  「而且我們的時間也不多。」關鳳不緊不慢的說道:「這次出擊,打的就是出奇不意。就是要陸遜來不及反應。從嚴關到益陽,快馬五天就能把消息送到,陸遜如果準備充分,只需要半個月就能趕到。而前鋒大概只要七八天。換句話說,我們大概只有十來天的時間。」

  「嗯,以陸遜的謹慎,他能留給我們的時間也許更少。」魏霸一手抱著胸。一手揉著鼻樑。在山裡急行軍數日,沒能睡個安生覺。昨天攻取越城後,各項事務的安排又多,又要趕到關前來下營,他是一夜沒睡,現在精神有些疲憊,而面臨的困難更讓他不敢有任何大意。

  「你們好好看看四周的地形,回去再討論戰術。」

  「喏。」

  看完地形,魏霸等人小心翼翼的下了山。剛要大營門口,魏霸就看到了一臉疲憊的夏侯玄。魏霸非常詫異:「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士匡急著見你,我們只好連夜往回趕了。」夏侯玄打著哈欠,臉色有些難看。「我算是白跑一趟,士匡根本看不起我。」

  「不會吧?」

  「還真沒騙你。」夏侯玄苦笑道:「他眼裡的名士只有孔融、許靖那樣的,我這樣的小字輩,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魏霸愣了一下,不禁啞然失笑。這話說得也對,夏侯玄畢竟太年輕了,名聲還沒有大到天下皆知的地步。交州和魏國又一向沒什麼來往,士匡不知道夏侯玄的名聲也很正常。人老了,本來就不太容易接受比自己優秀的年輕後輩,更何況根本沒聽說過的。

  「你去休息吧,我來會會這位老名士。」魏霸打發夏侯玄去休息,自己先去洗了把臉,又換了一身衣服,這才讓人請來了士匡。

  士匡換上了一身儒衫,挽起了髮髻,戴上了進賢冠,如不是臉色黝黑,又滿是刀刻般的皺紋,還真看不出他是個蠻子。

  魏霸起身行禮:「見過前輩。」

  士匡打量著魏霸,忽然笑了一聲,佈滿血絲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想不到神將如此年輕,倒是大出我的意料。」

  魏霸笑笑:「前輩就不要這麼稱呼我了,承受不起。」

  「看來你的臉皮還不夠厚。」士匡有些慨然。他在魏霸的邀請下入了座,沉默了片刻,重新抬起頭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平靜:「魏府君,我今天趕到這裡來,其實沒別的想法,就是想親眼看到呂凱授首,用他的鮮血來祭奠我的家人。」

  「一定盡力滿足前輩的夙願。」

  「那你有多少把握?」士匡輕聲笑道:「據我所知,你的兵還沒城裡的多。」

  「兵不在多,更在精。」魏霸坦然的笑了起來:「前輩說得不對,我現在大營裡只有六千人,其中還有兩千是剛剛投降的鬱林郡兵,真正屬於我的精銳只有四千餘。城裡有八千人,不過,我並不覺得他們的實力超過我。」

  「哦,說來聽聽。」

  「城裡的八千人分成兩個部分,一是呂凱的三千精銳,那三千人沒什麼疑問,都是忠於呂凱的部曲,肯定會血戰到底。可是另外的五千人卻很難說,雄溪部落是武陵蠻的一部分,他們曾經的精夫相夫現在就在我的大營裡。與他們同種的其他武陵蠻都已經是我的部下,我不認為雄溪部落會與我拚命。如果說有,大概也只有槐根和他身邊的那些人而已。」

  魏霸侃侃而談,分析著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他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急躁,彷彿這根本就是一場意料之中的勝利,只不過他還沒伸手去取而已。

  「雖然我不太懂用兵之道,可是看你如此自信,我相信朱武所說的那些戰績不是空談。」士匡微微頜首,臉上的倨傲之氣消散了不少。「那我們就開門見山吧,如果我幫助大人佔領交州,大人給我什麼好處?」

  「前輩要什麼好處?」

  「我要蒼梧郡。」士匡盯著魏霸的眼睛,緩緩說道。

  「不可能。」魏霸搖搖頭。

  「大人,你聽清楚了。」士匡放慢了語速,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可以幫大人佔領整個交州,卻只要交阯一郡。蒼梧是我的故郡,這不過份。對於你來說,這個交易很合算。」

  魏霸笑了起來:「前輩說得沒錯,如果當成一個交易,對我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很合算的交易。不過,我想提醒前輩的事,這不是一個交易。」

  「不是一個交易,那你請我來幹什麼?」

  「我請你來,是合作,卻不是交易。」魏霸輕咳一聲:「我是大漢皇帝陛下任命的撫夷將軍,我奉命征服天下,卻沒有權利將陛下的江山私相授予。我如果現在答應你,只能說是權宜之計,肯定不會長久。你士家佔據交州三十年,最後又如何?士君,再往前看看,那些想割據天下的人,有哪個有好結果?」

  「我覺得孫家就不錯,曹家更不錯,現在還受了漢禪,登基做了皇帝。」士匡冷冷的說道:「我沒有他們那麼大的野望,只取蒼梧一郡以作立家之基,不為過吧?」

  「過了。」魏霸依然淡淡的笑道:「你如果有野望,可是學弘農楊家,經學傳家,做一等一的世家。我記得士家精研春秋,傳家以經,不勝過傳家以土?汝南袁家可不是什麼好例子,前輩,我勸你不要學,還是學楊家吧。如果你對經學不感興趣,太過清貧,我可能讓你做富甲一方的大族。」

  士匡冷笑一聲:「有財無權,最後還不是受人宰割?」

  「只要我在交州,我可以保證你士家不會受人宰割。」魏霸攤了攤手:「我能答應前輩的,只有這麼多,前輩如果要求更多,恕我不能從命。」

  士匡眯著眼睛,盯著魏霸的臉:「當真盡於此?你就不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魏霸無奈的拍拍手:「我說過,這不是一個交易,沒必要討價還價。我相信前輩也清楚,我答應你的,便是我能答應的最大極限,再多一點,都不是我能決定的。」

  士匡站起身,一甩袖子,轉身就走。走到門口,他回過頭,眼神冰冷的看著魏霸,魏霸一臉的無奈,看著他,卻不開口。士匡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君子一言?」

  「前輩指的是什麼?」魏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富甲一方,不受人宰割。」

  「如果是這個的話,那當然言出必踐。」

  「那好,拿筆來。」士匡轉身回座,捲起袖子,輕聲笑道:「有神將的赫赫威名,再加上我這張老臉,我相信在十天內招來三萬人馬應該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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