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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沉默醉]嫌妻不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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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16:37
251、條件

     秦縱意的婚禮,觀禮的人不少,但鬧洞房的不多。蘇岑原來還以為是他顧及著她的身體,聽他說完他最初見她的情形,才樂不可支的問︰“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昨晚一個鬧洞房的都沒有是嗎?”。

    秦縱意笑而不答,算是默認。

    蘇岑嘆了一口氣道︰“我想我當時的樣子一定極其狼狽,現在想起來,就跟上一輩子,做了一回夢一樣,恍恍惚惚的。那麼多人圍著我看,其實我緊張的要命,雖說也都一眼溜過去了,到底也沒敢細看,更何況誰是誰我都分不清……”

    隨即又自嘲的笑道︰“還空谷幽蘭呢,其實你看著我就是一根草吧,你就是瞧著,嗯,這小妮子看著挺不怕死,生命力挺強韌的,禁的起折騰……對不對?”

    他雖沒這樣想,但事實證明,她的確與旁的女子不同。她說對了,她確實生命力強韌,禁的起折騰。

    這樣的女子,正是他想要的。

    他固然喜歡溫婉柔順的女子,不喜歡潑婦,但他更喜歡有主見,獨立,聰明,可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的女子,而不是那種眼光短淺,只知苑囿在後宅一方,除了勾心斗角,爭風吃醋,除此便一無是處的女人。

    秦縱意握住了蘇岑的手,道︰“有時候,我也很想問問你剛才問我這樣的問題,可是憑心而論,我覺得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說不清的。也許有人力所為,可大部分,其實還是天意。就像,我雖然對你印象深刻,但畢竟身份有別,你是旁人的妻……那會也並沒到傾心以許,非卿不娶的地步。”

    蘇岑點頭。她很認同他的觀點。如果不是天意,她也不會跑到這個陌生的時空來了。那會,不管是從道義還是lun理上來講,兩個人都不可能如飛蛾撲火一樣,一見面就彼此愛的發瘋。

    秦縱意撫摸著蘇岑胖乎乎的手指,力道適中的替她理順每一根手指,道︰“其實,我更信奉那種婚後的相處,如涓涓細流,平穩靜謐,恬淡怡人。因為,我想要的是長長久久。”

    蘇岑嗯了一聲,兩人都沒再說話。香風襲來,花園里一片寧靜。蘇岑緩緩的把頭靠在秦縱意的肩上,慢慢的閉上眼楮,享受著陽光照到身上的的那種暖融融的感覺,享受著有人可以依靠的安定。

    三朝回門之後,家里的客人便漸漸多了起來。吳家大奶奶、梁夫人等相熟的女眷都過來看望蘇岑。

    恭喜她雙喜臨門,說些閑話,怕她累著,只坐坐就走。

    這天吳思穎三姐妹來看蘇岑。

    奉上好茶,幾個人坐著閑話。吳思穎與蘇岑最熟,說不了兩句就拉著她到一邊說小話︰“從你回來,知道你事多,一直也沒敢冒昧打擾,這都等你嫁了,塵埃落地了才來看你,你可別怪我。”

    吳思穎最近也定了親,等閑不肯出門,只在家繡嫁妝。蘇岑便打趣她︰“怪你什麼,我一個大活人,跑也跑不掉,你想什麼時候來看只管來,可不能耽誤了你繡嫁妝。”

    吳思穎和她相熟,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只略微紅了臉,道︰“橫豎就那麼一回事,不比你們,波折從生,讓人揪心,我和他……從小也在一起玩過,這幾年大了,避著男女大防,見的次數少了些,但想來和小時候差不了多少,況且有大哥替我把關呢,想來也錯不到哪去。”

    “知根知底,最好不過。”蘇岑也就恭喜她。

    吳思穎道︰“我原本還想讓你幫我設計一套婚嫁的衣服呢,令妹當初出嫁,可是轟動全城。只可惜那會兒你不在。不過想來,這個夢想怕是要落空了,我瞧著你的嫁妝做工雖是精致,卻遠不如令妹的……想來你無暇分心……”

    蘇岑倒沒什麼遺憾的︰“我不比你,怎麼說也是二嫁,什麼嫁衣,也就勉強入目就行了,況且將軍也不許我花費心力,只好草草了事。你若是肯交給我……”

    吳思穎卻連連擺手︰“行了,你可別自己做主攬這活吧,我可怕死了孟大哥。自打他從邊關回來,那眼神就跟鋒利的刀子似的,冷丁瞅他一眼,我都覺得跟掉進冬天的冰窖里一樣……都知道他疼惜你,我可不敢往刀口上撞。”

    蘇岑笑起來︰“哪有那麼可怕。只要你開口,他怎麼也不會不給令兄一點薄面。”

    吳思穎笑道︰“你快行了吧,他也就真的只剩一層薄面了,我來前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叫我給你添亂。我此來,卻不只是跟你說這個,還有一件事,是別人求了我,我實在沒辦法,只好礙著這張臉,來跟你討個情。”

    見她說的一本正經,蘇岑便問︰“誰這麼大面子,竟然求到你頭上了?說吧,到底什麼事。”

    吳思穎道︰“是我大哥,想讓我在你面前替他陪個不是……”

    經過了這麼久,當初那點羞惱,蘇岑早就不在意了。又因為那個人不是孟君文,而是秦縱意,怎麼說也算吳裕常和梁諾歪打正著,做了他們的媒人。

    況且秦縱意和他們那麼多年的兄弟感情,豈是說崩就崩了的。

    當下便笑道︰“這話可就見外了,你是你,他是他,為什麼要你代他跟我陪不是?再者,他自去跟將軍陪不是,跟我何干呢?”

    吳思穎道︰“我大哥倒想親自來,可也得孟大哥肯讓他見你才成。再者,他跟孟大哥不知道陪了多少回罪了,孟大哥嘴上什麼都不說,可那小眼神總是冷冷的,我大哥實在沒法了,所以才來求我。還有一個人,梁大哥,也是走投無路……”

    聽吳思穎說的這麼可憐,她這個說客當真合格。蘇岑也不難為她,只道︰“我真是沒什麼可說的,全憑將軍一句話。”

    吳思穎氣的捶她,當然不敢用力,恨恨的道︰“我不管,總之我把話帶到了,你要是不肯接受,難不成還非要我跪下來替他們陪不是才成?孟大哥那,我也只交給你。”

    蘇岑邊躲邊笑,道︰“我可不敢答應你,你倒是打聽打聽,哪家後宅院的女人敢做男人的主?你家大嫂也這麼御夫有術麼?”

    吳思穎咬牙︰“你還說嘴,如今全京城誰不知道孟大哥怕老婆,對老婆簡直是俯首貼耳。我大嫂哪里就御夫有術了……不過仗著自己生了個哥兒,才勉強有些底氣,跟你可是差的遠呢。”

    一時送走吳思穎姐妹,就有前院的大寒來回蘇岑︰“大爺說,梁候爺和吳世子求見,請奶奶示下。”

    他們也算是謙恭的夠了,都到了這個份上,蘇岑也不拿大,忙吩咐下去︰“跟將軍說,快請。”

    秦縱意很快陪著梁諾和吳裕常進了花廳。

    也不必太過避諱,幾個人互相見禮,梁諾便嘻皮笑臉的上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嫂子,從前都是梁某千錯萬錯,要打要罵,只管由嫂子出氣,只是懇請嫂子原諒了梁諾吧。”

    這幾個人中,孟君文最小,梁諾卻叫她嫂子。蘇岑驚疑之下,便明白,他和吳裕常對秦縱意的真實身份是都知情的。

    當下還了一禮,道︰“梁候爺太客氣了。”

    梁諾就愣在了那。叫的太生疏,語氣太清淡,顯然是氣沒消,沒打算原諒他啊。他苦了臉,看向秦縱意和吳裕常。

    秦縱意只瞪著他,一聲不吭。他要是認錯都得不到蘇岑的原諒,對不起,以後只好來一次,就掃地出門一次。

    吳裕常則是一臉的解氣。活該,誰讓這小子平時太張狂,什麼歪著都敢使呢,讓他狂,這回踢到鐵板,才讓他明白他不是王二,不是做了什麼事都可以一筆帶過,一衣帶水,全身而退的。

    梁諾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一張老臉嘛,他不要了。橫豎這里也沒外人,出去也沒人笑話他。他一撩袍子,就要跪拜。

    蘇岑嚇了一跳,忙往旁邊一閃,輕聲喝斥道︰“梁諾,你要做什麼?”

    吳裕常差點笑出來,忙假意咳嗽了一聲,對秦縱意道︰“這廳里有點悶,我出去站站。”梁諾也是沒著了,連這做小伏低的事都做得出來。

    這要是等他出了這道門,還不得記恨死自己。眼睜睜的看著他出糗啊。

    秦縱意也是微微一笑,道︰“我陪你。”

    梁諾老臉再厚,被蘇岑這麼一斥,也不禁紅了臉,道︰“我是誠心謝罪來了,嫂子……”

    蘇岑見廳里只有玫瑰站在自己身後,這才道︰“梁候爺,當日之事,也算是你無心之失,我也不跟你計較了。但是有一樣,你得幫我辦件事,辦的妥當了,我便原諒你。”

    梁諾腦子里轉了三轉,道︰“嫂子吩咐,梁諾自然當仁不讓,只是,嫂子也莫把梁諾看的太高,我說白了就是一個不入流的紈褲子弟,當不得大用,可別耽誤了嫂子的大事。”

    蘇岑笑道︰“候爺不必急妄自菲薄,我對你很有信心,否則這事也就不托你了。”

    梁諾只得道︰“請嫂子明白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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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17:13
252、夜等

     秦縱意和吳裕常也不過就站了一盞茶的時間,就見梁諾耷拉著肩,苦著臉從廳里走出來。吳裕常忍不住笑道︰“得償所願,被原諒了?”

    梁諾憤恨的瞪一眼吳裕常,忽然朝著秦縱意發作道︰“孟君文,都是你這小子……”看著這張熟悉的臉,他就想沖過來揍他一頓。等到也沖過來了,也揪住了他的衣領,可也看到了那屬于秦縱意特有的鋒利的眼,剛才的勇氣又消褪下去了。

    後退了一步,梁諾悻悻的道︰“算了。”他壓根就不是人。多麼錯亂的身份,臉是孟君文,可是這具軀殼里邊卻是不折不扣的秦縱意。虧他怎麼就能這麼平靜的達到統一和協調。

    自己看著都覺得錯亂,一會兒當他是孟君文,可是被他那眼楮一掃,就覺得渾身發寒,又記起來他是秦縱意。

    自打欠上他那天開始,不,是欠上蘇岑那天開始,就注定自己在他面前直不起腰來。

    梁諾氣咻咻的往外走,道︰“沒我事了,我走了。”

    吳裕常苦笑的朝著秦縱意道︰“他倒無事一身輕了……”兩人從前就不和,但面子上倒還過的去,如今又夾了個蘇岑,只怕連面和都不能維持了。他雖知道解釋無謂,還是希望能在他們中間轉寰一下。

    秦縱意倒無所謂,他與梁諾之間又不是什麼死結,只要蘇岑不計較,他就更不計較了。只是看他那樣子,估計雖然和解,卻也自己氣的不輕。

    多大的人了,和女子置氣。

    吳裕常看秦縱意淡定從容的很,便又轉向梁諾︰“你去哪兒?”

    梁諾氣恨的道︰“花街柳巷,茶寮酒肆,自然是哪熱鬧我去哪兒。”這不純粹是賭氣嘛。

    “你等等。”吳裕常道︰“你就是要去,也不能一個人去。”

    梁諾倒氣樂了,停下步子,轉過頭來朝著吳裕常道︰“怎麼,不能我一個人去,你們倆陪我去?”

    吳裕常被他噎的一滯,道︰“我陪你去,自然沒問題……”他看向秦縱意,一片探詢之意。好歹他是新婚,哪有勾著人家往玩樂的地方去的。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嘛。

    但也不能說撇下就撇下,總要問一問。

    秦縱意豈肯被他們小瞧,便道︰“去去又何妨——”

    梁諾嗤笑一聲︰“既無妨,那就走吧,別愣著了,莫不是轉眼就要反悔?”是他自己要去的,可也怨不著他。

    “誰要反悔?”吳裕常道︰“你們且等等,容我跟弟妹好歹打個照面。”

    梁諾則看定秦縱意,似笑非笑的道︰“孟將軍新婚燕爾,也得跟著去跟夫人討個假。”他這陰陽怪氣的一說,倒把秦縱意說的有些尷尬。

    吳裕常瞪一眼梁諾,道︰“你就沒事找事吧。”

    蘇岑在廳里聽見了梁諾的話音,不免有些著惱。她既生氣他從中挑撥,又氣秦縱意男子漢的尊顏膨脹。

    當然了,對于男人來說,面子一向比里子重要,讓他為了里子不要面子,也太強人所難了。

    想了想,自是不能當著梁、吳二人下他的面子。就是再不情願,也不能表現出來,不然他還真就沒法做人了。雖說妻管嚴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畢竟在這個時代,家有悍婦,終是讓男人沒面子的事。

    因此等吳裕常和秦縱意一起進來,蘇岑就竭力做出一副渾然不知的神情來,還特意的歉疚的道︰“我身子不便,本應該一早就置備上酒宴的,如今倒是怠慢了候爺和世子爺。”

    吳裕常一聽,不由的撩起眼就看了蘇岑一眼,道︰“弟妹太客氣了,是我們不請自來,多有冒昧,若是弟妹不介意,我倒想請君文去府外一敘,也就不好勞動弟妹費心了。”

    他給了台階,蘇岑順勢而下,囑咐秦縱意少喝酒,早些回來,就行禮告退。

    當夜,秦縱意二更才回來。一時屋,見燈還亮著,腳步就頓了下。玫瑰早就打起簾子,道︰“將軍回來了,奶奶給您備下了醒酒湯,正等著您呢。”

    秦縱意邁步進來,果然見蘇岑坐在桌前,手支著頭,卻是昏昏欲睡之狀。

    不由的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的過來,剛要伸手抱她回床上睡,她卻睜開眼醒了,朝著秦縱意嫣然一笑,道︰“恍恍惚惚的,聽著是你的腳步聲兒,我還只當是在做夢呢。”

    “既是倦了,就早些回床上歇息,何必等我。”秦縱意微皺了眉︰“你也太不知道愛惜自己了,若是累著了可怎麼好?我一個大人,總不至于因為你沒醒著,就少了人服侍。”

    蘇岑卻不以為意的站起身,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道︰“那怎麼一樣?別人服侍,與我親自服侍總歸是不同,若初時便如此,以後成了習慣,你就不嫌我對你太過清冷薄情嗎?”。

    等他喝酒成了習慣,晚歸就更是理所當然的事了。就是要在這時稍用些苦肉計,也好讓他知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她在家是多麼辛苦。

    說時便親手從保溫食盒里拿出醒酒湯,遞過去道︰“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故此放在這里,如今倒是不冷不燙,快喝了吧。”

    秦縱意有些訕訕,道︰“我也沒喝多少酒,不信你聞聞?”

    蘇岑有些俏皮的笑了下,道︰“你真讓我聞?”

    秦縱意一怔,道︰“這還有什麼真假?”

    蘇岑但笑不語,道︰“我曾聽人說過,有那一等善妒,猜疑成性的妻子,一等丈夫歸家,便拿著丈夫的外衣聞聞,翻翻,看看可有別人留下的脂粉香跡,或是有那相好的私相授受,你當真放心讓我翻?”

    秦縱意氣笑道︰“從哪里聽來的這些稀奇古怪的話,我自光明磊落,隨你翻取,有什麼不放心的?”

    蘇岑卻笑道︰“你都光明磊落了,我若再揪著不放,可就真顯得我是宵小之心了。熱水已經備下,你去沐浴吧,我先睡了。”

    又一早就把備下要換洗的貼身衣物放到他手里,自轉身回了寢房。

    秦縱意一時有些不明白蘇岑到底揣的什麼樣心思,怔了一時,只得轉身進了淨房。他知道他在外,蘇岑總是有些牽掛。

    可到底,他是個大男人,新婚時,他對她多有容讓遷就,不是不可以,但男人家,怎麼好總在女人跟前轉?

    他又不可能永遠都陪著她,他的世界和戰場畢竟在府外。

    因此他雖歉疚,卻不肯說一句“錯”的,因為他自認沒錯。

    等到回到寢房,撩開床帳,見蘇岑翻身向里,果然已經呼息均勻,睡熟多時了。

    他沒想到雷聲大,雨點小,蘇岑就此輕輕揭過,第二天跟沒事人一樣,不覺大為放心。他也有想過,成親後難免會不自由些,被人管東管西倒在其次,最要命的只怕就是動輒就會兩個人意見不一,難免會爭吵。

    結果第二天晚上,秦縱意又被同僚拉去喝酒了。

    蘇岑等了許久,不見他回來,便嘆了口氣。不用說,又是盛情難卻。

    玫瑰便道︰“奶奶,大爺沒回來,您餓不得,還是先擺飯吧。”

    蘇岑點頭,自己一個人吃著也沒意思,索性叫玫瑰和冬忍撥了飯菜,在一旁的小幾上陪著,心情才勉強平順些。

    一時飯畢,玫瑰替她倒了酸梅湯,道︰“奶奶要是累了,就早些歇了吧,自有奴婢們替大爺守著門呢。”

    見蘇岑不置可否,便不再言語,自拿了針線在一旁陪著。蘇岑則坐在炕桌邊,拿了本書翻看,一直等到二更,仍不見秦縱意回來。

    冬忍進屋,笑道︰“喲,燈怎麼這麼暗,奶奶既是看書,就該多點幾盞,可別熬壞了眼楮。”

    玫瑰這才抬頭道︰“我倒也光顧的做計,倒把這碴忘了,奶奶也累了,還是歇了吧。”

    冬忍把熱奶放下,道︰“讓你陪著奶奶說話,你倒好,竟顧的做針線,也不怕這大晚上的做的脖子疼。”

    玫瑰笑著放下針線,揉了揉脖子,道︰“可不是,你不說不覺得,你這一說,我這脖子酸的都抬不起來了。”

    兩人一唱一和,蘇岑也不好再等,喝了奶,打發她二人︰“下去吧,我自己歪著,不勞動你們倆在這陪著我干耗。”

    玫瑰抱怨道︰“大爺也是,明知道奶奶不放心在家等著,他倒好,有一有二,明兒就該有三有四了。”

    冬忍瞪她︰“大爺做事,也輪的到你議論的?”

    蘇岑打發她二人出去,自合衣睡下,才迷忽著,就聽見腳步聲,接著是門響,她便睜開眼,緩緩的欠起身問︰“是將軍回來了?”

    秦縱意帶著一身的涼氣,站在離她不遠處停下,道︰“你怎麼又醒了?是還沒睡,亦或是又在等我?”

    蘇岑便趿鞋下地,道︰“是睡醒了,正聽見你回來。我叫人打熱水……”

    秦縱意除了外衣,走過來將蘇岑攬在懷里,親親她的發頂,道︰“真傻,照顧好自己,我不會讓你擔心。”

    蘇岑只沉默的點點頭,緊緊的用力的環住他的腰,再松開來,道︰“好,等我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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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17:30
253、剖白

    秦縱意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酒味。

    這酒味,有著米谷的醇香,在微涼的空氣中,直透進蘇岑的鼻息,她都有點薰然欲醉了。微皺了下鼻子,蘇岑隨即笑開了道︰“我睡了,你自便,一應物什都準備好了,要是不夠,你吩咐……”

    話只說了半句,都沒說她習慣什麼,人已經掙開了秦縱意的懷抱。好像她苦等半夜,就為了在清醒時睜著看他一眼。

    秦縱意伸出手,想要撈住蘇岑的手腕,她卻靈巧的上了床榻,把軟鞋踢掉了,拽過被子來,蓋住了身子。

    秦縱意無奈的笑笑,轉身進了淨室。他隱隱發覺出來,蘇岑不喜歡他夜歸醉酒,有可能是因為不喜歡他喝酒的緣故。

    等到洗去一身酒氣,重新回來,見蘇岑以手托著後腦勺,睜著大眼,竟是還沒睡。

    他靠上來,把她摟進懷里,命令道︰“闔眼,睡覺。”

    蘇岑就聽話的閉上眼,可是眼睫眨動的厲害,倒看的他心癢難耐,連他自己都笑起來,道︰“不想睡就別睡了。”

    看她這麼忍著,怪難受的。

    蘇岑睜開眼,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訕訕的解釋道︰“大概是剛睡過一覺,這會又不倦了。”

    秦縱意不容她逃避,扳過她道︰“蘇岑,你怕什麼?”

    蘇岑不肯抬眼,只是撫弄著他的大手,在他的骨節處搓、揉,半晌才道︰“我明白,你有你的世界,可是我的世界就這麼大。我知道你有許多事,不可能總是陪著我,可我很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哪怕只是抱一抱你的腰,或者只是替你做幾件最簡單的事,再或者,就跟你說兩句話……以後要是習慣了該怎麼辦?”

    凡事都有個習慣,習慣了不就好了麼?秦縱意微微有些不解。

    蘇岑松開他的手,怕冷似的往肩頭拽了拽被子,只露著一張清淨如玉的小臉,道︰“我怕我習慣了你的晚歸,我怕我習慣了一切事都由旁人經手,即使那是我身邊最得我信任的丫頭,我怕我習慣了你不在時的淒清,我怕我習慣了等不到你的失望和寂寞,我怕我習慣了平靜而淡定的接受我們終會不遠不近,我怕有一天我對你對生活對感情連抱怨都沒有……”

    她已經夠坦白的了,接下來的,不是等待他給一個承諾就能了事的。她甚至不願意聽他解釋,或是蒼白的安慰。

    這樣的怕,只怕每個女子都有過。因為習慣。

    生活總會讓人們習慣一切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也不能習慣的習慣。

    秦縱意反手抓住了蘇岑的手,輕輕的替她按著有些腫脹的手指,許久都沒說話。

    蘇岑卻莞爾一笑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也別往心里去,想我……也不過頭一次和人正經八經的成親過日子,真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就是有這些擔心也是應當的。你放心,我不會一味這麼鑽牛角尖。”

    倒是讓他為難了。

    兩個人過日子,就像跳舞,有個人進一步,另外一個就等退一步,只要把握好了節奏,總能協調優美。

    她這是怎麼了?果然是孕婦心思敏感,格外的多愁善感,還枉她是來自幾千年後呢。

    不管什麼時候,婚姻都是一個無底洞,手伸進去,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要不天底下怎麼不各個都是神仙眷侶,反倒那麼多怨偶呢?

    她不能把自己的恐慌強加到秦縱意身上。她不能這麼無能、無助和軟弱。日子是要靠她和他一起過下去的,她不可能總仗著自己有身孕,便要求他無止境的縱容和退讓。

    初時的感情濃厚,也是因為新鮮,等到日子久了,夫妻相處,卻並非是靠新鮮和刺激來維系的。

    而且,他是男人,他的世界注定了就在府外。她不可能要求他退縮到後院來,為了她的一己私心就只陪著她,就以她為中心。

    雖然她不想整個世界里只有他,變的沒了自我,可她也必須正視這個現實,她的世界,就在這一方宅院里。

    出了蘇家,便是這。

    如今沒要她上奉公婆,已經是秦縱意最大的體貼和讓步了,但也只是權宜之計。既然他頂著孟姓,就不可能永遠和她偏居于這個小院,不盡為人子,為人孫的孝道。

    蘇岑慢慢的想通此節,也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

    秦縱意靠過來,撫著她的手臂,道︰“別怕……蘇岑,我不能承諾我一輩子會如何如何,可是我會盡力。”

    蘇岑費勁的轉過身,道︰“我懂。”

    秦縱意伸手,撫了撫蘇岑的眉眼,笑道︰“別說你怕,其實我也怕……”看蘇岑微微露出驚訝之色,他眼底的不自在也就少了許多︰“我怕有一天,你會發現我身上有許多缺點,不像你從前看到的那樣完美,我怕有一天,你會因為我沒有兌現從前的諾言而對我失望,我還怕有一天你會對我心生厭倦,更怕有一天我們也有相看兩厭,爭吵相拌的時候,我更怕有一天你會說後悔……”

    蘇岑把頭埋在他懷里,低笑了半晌,道︰“我們兩個都很傻,對不對?”

    ……………………………………………………………………

    蘇岑漸漸發現,秦縱意大多閑居的時候多。

    他雖有將軍之職,自他從邊關回來,皇上也念他有功,往上加了一級。可是身份仍是尷尬。比先時孟君文的官職自然是高了一級,可和他從前的官職比,又低了一級,而且終究孟君文從前只是虛職,沒有累累戰功,因此他現在只掛了個空名。

    蘇岑不免問他︰“你這成親時告的假也快用完了吧?”

    秦縱意正坐在屋里看詆報,聽這話,頭都不抬的道︰“皇上說念我身上有傷,只管好生休養,留待後用。”

    蘇岑倒是怔了半晌,忽然低笑道︰“原來求仁得仁也不是什麼好事。”

    秦縱意呷了口茶,問︰“什麼?”

    蘇岑起身替他填了熱水,道︰“沒什麼,就是覺得將軍突然閑下來,連我都覺得不適應了。”更何況是他?

    秦縱意卻無所謂的笑了一聲︰“國泰民安,解甲歸田,是每個士兵的夢想,現在這樣,不好嗎?人總要適應環境。”

    從前艱難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他少年得志,固然有從戰場上血拼換來的,但也沒少有人參奏說他承襲了父親的蔭封庇護,是任人唯親的結果。

    也因此,他的晉升之路一向都是波折不斷。這次因為他和孟君文先後都深陷錦國,便有居心不良者說他二人過失甚巨,理當貶為庶民,永不錄用。甚至連誣陷他二人早有通敵之嫌的罪名都有了。

    皇上本就不夠睿智英明,現下更是老脈昏聵,便以令他休養為名,就此擱置下來。

    倒也好,他正好陪著蘇岑直到生產。

    不過這些事,他從沒和蘇岑說過。

    外院的事,本來就不是女人該操心的。只是這才成親幾天,她倒嗅出點味道來,倒難為了她。

    就聽蘇岑略帶嘲弄的道︰“解甲歸田,那也要真的四方百姓安居樂業才成,現下不說錦國虎視眈眈,就是北邊長年都不太平,刀槍入庫未免太早了些。”蘇岑坐到秦縱意對面,一時沒往下說。

    秦縱意倒抬起頭,興味盎然的道︰“這話不錯,接著說?”

    蘇岑回過神來,笑道︰“我能有什麼可說的?說到底我也不過是深宅婦人,淺見拙識,所求不過是自己一生平定安寧,親人們喜樂無憂,至于國家大事,實在沒有置喙的余地。只要將軍打算好了,我便跟著將軍就是了。”

    秦縱意放下手里的卷章,道︰“如果我離開京城呢?你可舍得這滿目繁華,舍得父母至親,陪我到苦寒之地?”

    蘇岑抬眼,對上秦縱意的眼。他問的如此鄭重其事,又帶了小小的焦灼不安,是怕她舍不得麼?

    一時不禁好笑的道︰“將軍這是在試探我呢,還是說真的?”

    秦縱意回避了她的視線,道︰“如果,我問的是如果……”

    “哦,如果只是個假設,倒好回答了。”蘇岑笑笑,揀起桌上的桃子,拿了刀細致的削皮,道︰“這是今年才下來的第一碴桃子,將軍可知道叫什麼名字?”

    “什麼名字?”秦縱意不明白這之中有什麼關系。

    “春雷。”蘇岑把桃皮削好,手里只剩下一個不大的桃肉了,她遞給秦縱意道︰“將軍且嘗嘗,這桃的味道可還好?”

    秦縱意接過來。這桃的個子不大,削了一層皮,剩下的就更不多了。咬了一口,牙就硌了一下,定楮看時,已經咬到了桃核。

    這桃肉只是稍微有點甜,遠沒有桃子那種甜美汁多,肉厚味淳的可口。他把桃核吐掉,隨手咬了兩口就丟下,道︰“美其名曰是桃子,我嘗著倒是沒什麼味道。”

    “是啊,三月份桃花才開,五月份便結果實,周期太短了些,只有春風雨露的輕柔,卻沒有夏日的狂風醋烈,也沒有秋天的干燥晴暖,自然味道就素淡了些。我常想,人生也大抵如此這般,少年得志固然榮光,可是少了人生的積累沉澱,總是少了些韻味,人總要先苦後甜,那甜才令人回味無窮,所以……將軍不管去哪,我都會追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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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17:49
254、發難

    蘇岑交了底,秦縱意便松了口氣,自認果然沒有看錯人。可世事不由他說了算,皇上給他個閑職,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是既怕他,又不想用他。既想打壓他,又想攏絡人心。

    若是真把他放走了,山高皇帝遠,怕他起了二心,不如圈在京城,彼此都放心。因此秦縱意就是想運作,都得慢慢來。他如今只是孟君文,先前的人脈,一個都不能用。

    就是秦老將軍,從辦過秦縱意的喪事,受了不小的打擊,也病了兩三個月,到現在都還在家養病。

    這是他這一輩子待在京城時間最長的了。

    秦縱意借看望秦夫人之名看過兩回,父子之間究竟也沒能好好說上幾句話,更別提關于秦縱意的何去何從,跟秦老將軍討個主意。

    秦縱意跟蘇岑商量︰"我想了想,南邊也不太平,但我帶兵除了西,就是北,倒是一次都沒去過滇貴,那里苦潮,常年濕霧,到處都是障氣,若是去了,倒有大半時間都在適應環境。況且,你現在身子笨重,跟我去了不免要多受些苦楚。西邊鄰近錦國,有先前之事,皇上定然不肯放心叫我去,東邊靠海,是天然屏障,又多富庶之地,這是別人打破了頭都搶不來的美差,我自然不願意摻和一腳,北邊雖是苦寒,但好歹我也去過,只要冬天多升些炭火,倒也不難過……”

    蘇岑知道秦縱意分析的有理,他既這樣說,便是早就思慮過的,便點頭道︰"京城本就靠北,想來再往北也不過比這邊冷些罷了,倒也無妨。”

    "只有一樣,我若去北疆,現在卻是沒有由頭,若是肯得陸老候爺推薦便更好了。”

    對這個陸老候爺。蘇岑還是有點印象的。當年蘇氏制衣店攬了陸家的生意,卻被孟君文任性把鋪子砸了,還是秦夫人做的說項,才給了蘇岑延緩的時間。保質保量的完成了那筆生意。

    聽秦縱意提起,便問兩家之間的淵源。

    陸老候爺當年也是馬上將軍,與秦老將軍感情甚好,況且陸老夫人與秦夫人是姑表姐妹,因此秦縱意歷練的人生第一戰就是跟陸老候爺去的北疆。

    若是秦縱意光明正大的活著,他自己去求見陸老候爺便成,可是現下。他卻只是孟君文。孟家與陸家不過是泛泛之交,要辦成這件事,可就大費周折了。

    蘇岑聞弦歌而知雅意,瞬間就明白了秦縱意的心思,道︰"我明日便去看望娘。”由她出面,求秦夫人代為轉寰,陸老候爺出頭就容易些,那這事就好辦多了。

    秦縱意見蘇岑接的倒快。一時倒有些訕訕,道︰"這也不急,橫豎如今也是年中。再急也得等你生了再說,不差這麼幾天,你什麼時候身子好了,什麼時候再去便罷。”

    蘇岑笑道︰"你這話好沒意思,難不成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做一點子事就要跟你討個人情不成?如今既是夫妻,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分什麼你我彼此。再者,娘那里你不好走動,可不就該我多去盡個孝道嘛。”

    提到秦夫人。秦縱意就不作聲了。她盼了那麼多年,雖然嘴上沒催過,可心里也是急的,只盼著他早日成親、生子。如今媳婦倒是娶了,卻不能讓她正大光明的喝一回媳婦敬的茶。

    蘇岑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過意不去,可我瞧著娘生性磊落。連生死都能看破,不是那種拘泥于習常禮俗的人。只要孝心在,就算沒有兒子、媳婦的名份,她也不會計較。”

    秦縱意想不開也只得想開。

    一時又想起一事︰"不提那邊,孟家這邊也是,我已經代你跟孟夫人解釋過了,當日是你喝了忘憂散,迷失了心智才對她不敬,並不是故意。我瞧著孟夫人雖說不計較,可心里還是疙疙瘩瘩的。”

    蘇岑有些頭疼。從前婆媳關系就沒理順,中間出了不知多少岔子,現下又是名義上的婆媳,她不能總逃著避著,便嘆了口氣道︰"我理會得,哪天我們一起回去一趟,我當面給夫人陪個不是吧。”

    秦縱意看她一臉的為難,不禁笑道︰"你要是為難,不去也罷,橫豎有我呢。”

    蘇岑白他一眼︰"還說呢,你如今名聲可是好聽了?又是懼內,又是不孝,再把我這份不孝也加進去,你我不用在這京城混,悶坐家中,就要被口水淹死了。”

    秦縱意神色一凜,道︰"哪有那麼嚴重,你一向是不在意別人說什麼的,理那些閑言碎語做什麼?”

    蘇岑不過是隨口說說,見他忽的一本正經,煞有介事,便知道這些傳言竟是真的了。她從前不在乎,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人在絕境,反倒無礙一身輕,說的難聽點,就是破罐破摔,自暴自棄的意思。況且那會只是她自己,女人麼,閑言碎語再難聽,她躲在家里也聽不見。

    可現下不同,秦縱意要在外面行走,一天兩天,一句兩句,他可以不在乎,時間長了,連官途都要受影響。何況這個時代,不孝是大過,都有人因為不孝而被除族的例子。

    蘇岑就是為了秦縱意,為了他們兩個以後的日子,也不可能一點都不在乎,因道︰"這有什麼為難的?我憑她打憑她罵,等她出了氣,還能怎麼的?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孟夫人,其實心地挺善良的。”

    最後這句蘇岑說的實在沒什麼底氣。當年孟夫人夫妻聯手,要置自己于死地,蘇岑想過,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不可原諒的了。

    可是當年孟夫人失子而瘋,到如今終究只是個可憐的母親,又人到中年,還能有多少日子好過?因此又覺得沒什麼是不可以原諒的。

    秦縱意不擅內院之中女人家打交道,見蘇岑說的信心滿滿,也就放了心,道︰"你能這麼想,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別為難自己。”

    蘇岑自是應承不提。

    只是她這邊還沒準備好呢,孟夫人發難了。她知道蘇岑懷著身孕,不能當面發作她,否則兒子從中阻攔,沒的傷了母子和氣,因此只叫人傳兒子過來,只說有事要商量。

    秦縱意對孟夫人並不抵觸。雖然不是親娘,可他既決定擔起孟君文的職責,因此對孟夫人很是孝順恭敬,當然前提是孟夫人不能拿捏蘇岑。

    孟老爺例行公事的問了問秦縱意最近在做什麼,又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秦縱意事情沒成,不能過早的下定論,卻也稍微跟孟老爺露了點口風︰"兒子想,在京城若是發展的不順利,不如就往外走走……”

    孟老爺問︰"你可是有了準譜了?打算去哪兒?”

    秦縱意道︰"還沒有最後定準,不過大概就是北疆吧。”

    孟老爺就沉默著不吭聲了。這個兒子年少任性,經歷生死一劫,難得的穩重懂事了,可是官路不順,他這個做老子的又是文職,想幫兒子一把,他卻不領情,也罷,由著他折騰幾年吧。只是這一去北疆,離家千里之遙……

    秦縱意岔開這個話題,道︰"兒子還有一件事想哪爹商量。我瞧著君威如今也只是閑散在家,年紀不小,白白的就這麼耽擱,怕是要誤了他的終身。”

    孟老爺眼楮一亮,卻又一暗,道︰"他若有你的一分本事,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事無成了。”

    秦縱意笑笑道︰"他雖文不成武不就,但勝在為人做事都比較穩妥,只佔住這一個穩字,再添一個兢兢業業,想來也不會出大錯,我想不如給他捐個官,或是在京里,或是到京外,歷練幾年,也就成了。”

    孟家雖沒了孟君文,可孟君威卻還是孟家的,秦縱意有心要把孟君威提拔起來。

    孟老爺就多打量了這個兒子一眼,心里感慨︰真是懂事多了。從前哪說的出這種貼心的話?兄弟畢竟是兄弟,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多個助力,總是好的。

    因此勉勵了秦縱意一回,最後道︰"你娘對君威,一直有偏見,其實也還是愛子心切,怕他凡事不成,沒的倒丟了孟家臉面,這事,還是等成了再跟你娘說吧。”

    他說的冠冕堂皇,其實還是怕孟夫人知道了跟他不依不饒的鬧。秦縱意自是不會多說什麼,只聽又有人來催孟夫人要見他,這才辭別了孟老爺,進了內院。

    孟夫人嚴陣以待,在心里打了無數的腹稿,就是想著兒子來了怎麼跟他措詞。既不能太直,若是招來兒子一頓搶白,母子就要撕破了臉,往後還怎麼見?

    那就只好怎麼婉轉怎麼來。可又怕太婉轉了,兒子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萬一故意聽不懂怎麼辦?

    正糾結呢,聽著丫頭報說是大爺來了,就見門簾一挑,兒子高大的身形已經站到了自己面前。

    一見著他,孟夫人又是委屈,又是憤怨,又是傷心,拉住他的手,眼淚就掉下來,哽咽著嗔怪道︰"文兒,你這不孝的逆子……真要讓娘的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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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措手

    俗話說,眼淚是最溫柔的利器。

    秦縱意雖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可是面對慈母的一通眼淚,也不免心軟如綿。要是真的孟君文,恐怕早就見慣了孟夫人的眼淚,不說是家常便飯,但也不會有秦縱意這樣深的感觸。

    可秦縱意每見一回孟夫人,每見她多一分憔悴,多一絲白發,就覺得心痛如絞。每到這時候,他都覺得,是他偷了孟君文的命,所以對孟家的歉疚就多上十倍百倍。

    聽孟夫人這麼一說,當時就撩袍跪下了︰“都是兒子不孝……”

    孟夫人一邊揩淚,一邊暗自點頭︰嗯,開篇不錯,估計下面就更順暢了。這孩子總算是不叛逆了,從前動不動就是一臉的不耐煩,別說哭出眼淚,就是哭出血來,也不見他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啊。

    媽媽長春便在一旁勸︰“夫人,大爺身子不好,您有話只管吩咐,可別叫大爺在地上跪著,雖說五月了,可這地衣還是涼的。”

    一句話,給了孟夫人台階,這才收了淚,叫秦縱意坐了說話。

    孟夫人慈母心腸,上上下下打量了多時,才道︰“你這幾天又瘦了。”

    秦縱意感慨道︰“想是這幾天喝酒喝的有點多……”

    孟夫人的臉上就又露出了不悅︰“好端端的,喝什麼酒?酒多傷身,還誤事。我就說,你身邊少人服侍照料……”

    秦縱意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就給蘇岑招了禍。別說他沒天天喝酒過度,就是天天喝,也不至于兩天沒見,孟夫人一眼就能精確的衡量出他又瘦了幾兩肉。

    何況,幾乎每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你又瘦了。”

    秦縱意忙道︰“兒子挺好的,如今倒比從前在身邊服侍的人還多,蘇岑雖說身子重,但也不是那種嬌氣的人,我深夜晚歸,她都親自等著,把醒酒湯都備下了,熱水也都備下了的……樣樣色色,無不精心。”

    孟夫人哼哼了兩聲,道︰“我這才說了一句你身邊服侍的人少了,還沒說別的呢,你這就又殷勤的替她開脫,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秦縱意苦了苦臉。比說辭,他永遠甘拜下風。他回一句,便是心虛,可要是一句不回,那不就坐實了蘇岑身為妻子十分的不合格嗎?

    秦縱意十分恭順的道︰“不是兒子辯解,兒子如今又不是孩子,又娶了媳婦有了孩子,該是兒子多照顧妻、子才是,豈能再讓她和娘操心?說來說去,都是兒子的錯……”

    他不怎麼會說軟和話,說到這些已是極限,總之就是那麼個硬骨頭,寧性子,就是一個意思︰都是他的錯。

    孟夫人不想跟他爭執下去,只悻悻的道︰“我知道,你現下疼著媳婦,生怕我多說一句她的不是。罷了,你們夫妻怎麼樣都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也不管了。”

    “多謝娘。”秦縱意松了口氣,真心實意的又起身給孟夫人行了個禮。

    孟夫人嘆道︰“你也成親了,有些事,我這當娘的該交的就得交了,你媳婦如今懷著身孕,累不得,操不得閑心,少不得我跟你當面鑼對面鼓。從前你身邊也有幾個,別人不說,那春柳卻還是在的,你如今又自成門戶,總不好把你的姨娘、妾室還放在府里養著……”

    秦縱意就皺了皺眉頭。春柳是孟君文的姨娘,可不是他的。

    他總不能連這個也接收了。

    但——不接收也得接收,左不過是接回去撥個院子住,撥幾個人服侍。實在沒必要為這點子小事就跟孟夫人起爭執。

    秦縱意想到此節,便應下道︰“是,兒子這就把她接走。”

    孟夫人首戰告捷,心里歡喜,臉上卻一點都不帶出來,反是又落下幾滴淚來,道︰“娘這一輩子,最大的驕傲是你,最大的遺憾也是你。想當年……”

    她這話一開,就生生的講述了大半個時辰,把當年如何辛苦,又如何痛失嬌兒,又如何懷著孟君文歷盡艱難說了一遍。

    秦縱意只得陪著感嘆。

    孟夫人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道︰“你爹在子嗣上一向艱難,以至于娘這一輩子,在你祖母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娘不希望你重蹈你爹的覆轍。”

    秦縱意安撫道︰“兒子不會的,兒子一定努力。”

    孟夫人不禁氣笑道︰“多大人了,竟說傻話,這是你一個人說努力就能努力成的?三分人力,還有七分是天意呢,是你能說了算的?”又嘆了口氣,神傷道︰“蘇氏是個身子弱的,這會只怕自顧不暇,哪里還能照應得到你?我給你安排了兩個人,你回去就一起帶著,一來替蘇氏分憂,二來呢,也好早日替孟家開枝散葉。”

    秦縱意幾乎沒做什麼反抗,就在孟夫人軟硬兼施下同意了她提出的所有要求。這一場母子談話,以孟夫人全戰告捷而結束。

    孟夫人無限感慨,她終于有了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暢快之感了。想當年,孟老夫人就是在她懷有身孕的時候給孟老爺安排的通房……

    這種陰暗之下的報復感,讓她臉上終于漾起了一點歡喜的神色,竟破天荒的對秦縱意道︰“你祖母這幾日好些了,一直念叨你呢,你也過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午飯就留在府里用吧,一家子聚聚。蘇氏那邊你也只管放心,我叫人把她愛吃的菜送過去。”

    為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女人,換來孟夫人對蘇岑的重視和關愛,秦縱意覺得挺劃算的。

    只是他不知道,孟夫人早就先一步把春柳和另兩個給他安排的通房送到了他的府里。這是孟夫人做過的最壞打算的最後一步。

    妻子懷孕,不能服侍丈夫,並不是只有孟家,從孟君文這才開的先例,蘇岑再不情願,也得做出心甘情願的模樣來迎著,還得誠惶誠恐的感謝感激,否則,就是妒婦。

    她要是不懼千夫所指,那就只管逆著世俗來,她只要敢做,孟夫人就絕計做得出再休一次兒媳婦的事來。

    蘇岑措手不及。

    聽玫瑰報說春柳來了,還當是奉了孟夫人之命,是出了什麼事呢。等到叫她進來,卻見她盛妝打扮,艷光猶勝從前,一臉喜色,進門就拜,口中連呼“奶奶”,滿嘴都是“謝奶奶恩典”。

    這還不算,她還拉出兩個十六七歲的絕色女子來,笑意盈盈的代為介紹︰“這二位妹妹是夫人特意給大爺挑的,就此安置在大爺房里,也好替奶奶分憂……”

    蘇岑冷笑︰孟夫人的手伸的真長,動作還真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道理她竟是不懂得的,否則她那麼痛恨妾室,又那麼不待見庶子、女,又為何非得給自己填堵呢?

    縱然再措手不及,蘇岑也知道這會發作不得,作色不得,因此短暫的驚訝過後,便恢復了鎮定,吩咐玫瑰︰“叫人去收拾院子。”

    也只得這麼一句。讓她像從前那樣,打從心底里漠然不在乎,她一時還真做不到。她不知道這件事,秦縱意到底知不知情。

    她更想知道,他對這件事是個什麼態度。

    她不要他的歉疚,不要他的容忍,不要他的退讓,她要他的一心一意。那不也是他的理想和意願麼?還是說,沒什麼是不可以屈從于現實的?

    春柳還想再套套近乎,蘇岑只微微做了個疲態,就有冬忍上前道︰“奶奶累了吧——”這就是在逐客了。才見面就說累,那便是心氣不順。

    春柳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忙道︰“奴婢不敢耽擱奶奶,明兒個奴婢再來給奶奶請安。”另外兩個女子身份未明,一時不知道是跟著春柳退下去,還是該杵在這里,互看一眼,便都有些眼淚汪汪。

    蘇岑倒笑了笑,揉了揉眉心,溫聲道︰“大爺還沒回來,你們兩個可見過大爺了?”

    這兩個女子見問,慌忙行禮︰“是夫人打發奴婢過來的,不曾見過大爺。”

    “你們且先下去歇息,缺什麼少什麼,都只管來跟玫瑰或是冬忍說。等大爺回來,再給你們安排院子。”說時便吩咐玫瑰︰“先把這兩位姑娘安置在客院吧。”

    兩個女子面面相覷,心里更是驚疑了。安排在客院,這算怎麼個意思?畢竟她倆也是孟夫人送過來的,難道這位大奶奶還要等大爺首肯了才算是徹底死心,並接受現實不成?

    卻也無計可施,只得行了禮退出去。

    這廂玫瑰已經氣白了臉,道︰“真好意思,這才成親幾天,就又把人都安插到後院來了……這不是打奶奶的臉嗎?一次兩次,好有臉麼?”

    上一回是還沒成親,就現提拔了兩個姨娘,如今故技重施,這位孟夫人還真是欺人太甚。用心險惡。

    冬忍在那忍了半天,才悠悠的道︰“還不知道大爺的意思……”這是有為秦縱意開脫的意思。

    玫瑰氣道︰“男人的意思還能有旁的意思麼?賞都賞下來了,到了嘴邊的肉不吃,他還是男人麼?”

    冬忍也沒心思點醒她大放厥詞,有失奴婢的本份,只是撩了一眼蘇岑,生怕她聽了生氣,不免要氣壞了身子,那可就真真著了某些人的圈套,太不值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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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19:17
256、挑釁

    蘇岑的確很生氣。

    她一是氣孟夫人欺人太甚,真拿她當了軟柿子捏。二來是氣秦縱意。這些人畢竟是賞給他的,她就不信他事先一點都不知情。他是個男人,就不能承擔一些嗎?

    好吧,也許他真的不知情,或者,他會有解釋。

    可是玫瑰那句“到了嘴邊的肉不吃,那還是男人麼”倒又讓她無奈的笑出來。這個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原屬平常,就是一般人家,妻子懷孕,也的確是親自安排別的女人代為服侍的。

    她真的有點拿不準秦縱意的心思了。如果他也覺得這事理所當然呢?

    蘇岑這一笑,玫瑰有些憤怨,覺得自家姑娘沒心沒肺,都這個時候了還笑得出來。冬忍卻覺得慶幸。總比哭出來悶在心里的好。

    她也覺得,將軍沒回來,這事就總有回旋的余地,與其現在就讓姑娘哭哭啼啼的,還不如等將軍回來。

    一直等到過了晌午,秦縱意才回府。先沒回房,倒是叫了清明問了問府里的事。所謂府里的事,就是過問了一下春柳和兩位孟夫人賞下來的姑娘。

    聽清明說已經見過了少夫人,秦縱意的心就咯的擰了一下。他原本是想自己悄悄處理了就完了,怎麼還是驚動了她?不知道她會不會胡思亂想,因此一揮手,對清明道︰“就按少夫人安排的,以後再說。”

    秦縱意匆匆回了房。

    蘇岑就坐在小炕桌邊看書。她才午睡之後醒轉,長發披垂在肩上,尚未梳洗,光滑的小臉上猶帶了一點春意睡足之後的慵懶。

    長長的睫毛投下一排密實的陰影,整個人都沐浴在暖融的陽光之下,像是鍍了一層金,說不出來的靜謐、柔和。

    秦縱意不禁就放慢了腳步。他有點不舍得打擾這樣的氣氛了,看著這樣寧靜的蘇岑,他就覺得心里有一處是那樣的柔軟,讓他舍不得踫觸,恨不能就此閉上眼,一直讓這種溫暖柔軟的感覺在心口回蕩才好。

    蘇岑最先放下書,不禁嘆了口氣。她早就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小心眼的指望著他能察覺出她的心浮氣躁,以及那麼一丁點的醋意,不說著意殷勤,小心哄勸,怎麼也得給她個解釋。

    他可倒好,就直愣愣的站在那,也不知道在發什麼呆,在傻看什麼。

    誰讓他是男人,她是女人呢?只好由她來迎著他。

    一抬眼,對上秦縱意的,笑問道︰“回來了怎麼不進門?難不成等著我請你不成?”

    秦縱意難得見蘇岑開玩笑,那一向不輕易動容的臉也有了絲絲笑意,邁步進來,道︰“看你一時倒看的呆了,就忘了這原是自己的家。”

    他說的這樣坦白,蘇岑既是歡喜,又有點心酸,不由的道︰“我住在這里,便也是我的家,可有一天你不住在這里了,又哪里才是我的家,哪里又才是你的家呢?”

    秦縱意微微一怔,奇道︰“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沒聽明白?你一直住在這里,我也一樣,自然這里永遠都是我們的家。”

    蘇岑起身,接過他的外袍,笑道︰“我沒什麼意思,不過是隨口一說,感慨罷了。”

    秦縱意跟在她身後,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假手他人,可這些活,說輕不輕,說重不重,以後就我自己來吧,別閃了你的腰。”

    蘇岑也就隨他,自己坐了,替他斟了茶,笑道︰“不若,我再叫兩個人幫我一起服侍你?”

    秦縱意一時沒吭聲,只試探的打量著蘇岑,道︰“不用……麻煩了吧。”

    蘇岑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道︰“橫豎也不是我麻煩,不過開句口的事,你若同意了呢,我這就去找人。”

    “我是體諒你太辛苦了。”秦縱意有些感慨的道︰“又不願意多提,生怕你多了心去。”

    蘇岑嘲弄的道︰“再辛苦,那是我自己願意的。你提與不提,我都要多心,總不能等別人都送到我眼皮子底下了,我自己還蒙在鼓里。與其那麼被動,不如我親自尋了人來,總還更放心些。”

    若秦縱意是個省事的,當即就該把孟夫人賞下的兩個人推出來。春柳是先前遺留下來的歷史問題,不可更改,他接是當接,只是接下來之後該怎麼做,其實蘇岑也都可以理解。

    可他卻渾似不知一樣,竟怔怔的不接話。

    蘇岑氣的一咬牙。不管他心里怎麼想的,他對她是不是真的心口如一,可如今這事都撂到明面上了,他就有本事一聲不吭。

    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麼賢妻。

    因此蘇岑便挑開了道︰“聽說孟夫人今日賞了兩個人下來,我也都見過了,果然各個都跟出落的水蔥似的,秀氣溫婉,俏麗如花,不如就……”

    蘇岑的話頭在此處頓住,直勾勾的盯住了秦縱意。秦縱意還是氣定若閑,不以為意的道︰“你安排就好。”

    蘇岑很想一個爆栗敲到他頭上。他知不知道這樣回答很傷人心的?如果她是真的要為他安排兩個通房,他也會說“很好”麼?

    不過他想的美。

    蘇岑不免露出一點失望,卻轉瞬即逝,笑著道︰“好,那就把她們兩個賞了我吧。多謝將軍美意。”

    秦縱意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好,很好,別說是兩個人,但憑你要什麼,我都給。”

    蘇岑第二天帶了冬忍去了孟府,求見孟夫人。

    孟夫人昨日首戰告捷,正是得意的時候,聽說蘇岑來了,不由的驕矜的笑道︰“這麼快就來了?果然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多大點事,就上門來興師問罪了?”

    長春在一旁道︰“大奶奶畢竟年輕,夫人就多包涵些,有什麼做的不合適,夫人難免要多指教。”

    “哼。”孟夫人喝了口茶,道︰“她不來,我也要去見她,可不是麼,我好歹是她的正經婆婆,她做了什麼,代表的可不只是她自己,而是孟家,是君文的臉面,我不指教,難不成讓她白白的再把孟家弄成個笑話?”一邊叫人請她進來,一邊問︰“是她一個人來的?君文可有陪著一起來?”

    小丫頭便回︰“大爺不曾跟著,只有大奶奶帶了一個隨身丫頭,叫做什麼冬忍的。”

    孟夫人好笑的看向長春,道︰“你瞧瞧,我就說,君文那孩子到底是個懂事的,知道不能一慣的縱容寵著,這女人麼,就該在家相夫教子。他到底還是知道不能跟著一味的胡鬧,可見市井流言還是不真,倒把好好的文兒說成了懼內的子弟了。”

    長春陪笑道︰“哪能呢,大爺不過是多體貼大奶奶一些,坊間流言便傳的不成樣子了。他是夫人的兒子,性子不出左右,自然只有夫人最懂得大爺的心思。”

    孟夫人聽了這話受用,嘴角就帶出笑來。還算這蘇氏有些腦子,沒帶著玫瑰。那丫頭就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開口便要說錯話。

    她倒要聽聽蘇氏會怎麼說。出了孟家門,還能再三媒六聘,十里紅妝,大張旗鼓,明媒正娶的回來,她也算是有本事的,也算是大景國頭一份了。可那又怎麼樣?進了孟家門,不在同一個屋檐下住著,那也是自己的兒媳婦,也要受自己拿捏,她再有本事又怎麼樣?

    說著話,小丫頭打起簾子,回道︰“大奶奶來了。”

    孟夫人忙定定心神,看向門口。就見冬忍扶了個俏麗的少婦進了門口。不是蘇岑又是誰?她的打扮,永遠是那麼無可挑剔。並不多艷麗,可是得體得宜,雖然她的腹部隆起,但並不顯得她有多笨拙、臃腫,看她健步輕盈,那身量,怎麼看怎麼像個……男孩兒。

    孟夫人眼皮子就是一跳。若果然是個男孩兒,抱在自己身邊養是最好不過了。她如今也到了年紀,兒子大了自有媳婦,她所剩的唯一樂趣也不過是含飴弄孫。

    蘇岑上前給孟夫人行禮︰“媳婦來給母親請安。”

    孟夫人有了自己的心思,也就沒為難蘇岑,抬手道︰“都是一家人,就別拘禮了,你身子重,別站著說話。”

    長春早就搬了把寬大舒適的椅子。

    蘇岑朝著長春微微一點頭︰“有勞媽媽。”

    長春笑笑,道︰“奶奶真是折殺奴婢了,不敢當。”

    蘇岑安然坐下,這才朝上對孟夫人道︰“媳婦早想來的,只是一時事多,又身子多有不便,恰好昨個大爺過來,得知母親賞了兩個人,媳婦今兒就特地來向母親道謝。”

    孟夫人不由的細細打量蘇岑。見她語態嫣然,含笑從容,竟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臉上依然一如從前,沒有一點脂粉,不由的心下奇怪︰她倒好涵養,自己安排了兩個通房,竟然沒能扎到她的軟肋上?

    當下也就客氣的笑道︰“我知道,你們夫妻新婚燕爾,原也輪不到我來多事,可一來這是規矩,你身子重,自是不能服侍君文,我怕你一時想不到或是忙不過來也是有的,便越俎代皰……你可不要多想,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她就不信,話都挑釁到這個份上了,她蘇氏還能坐得住,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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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19:38
257、指桑

    蘇岑低眉順眼,絲毫沒有被挑釁到的意思,恭恭敬敬的答道︰“母親一番好意,媳婦感激不盡。大爺也時常起,府里人手若是不夠,不如就跟母親提上一提。倒是母親想的周到,預先就給媳婦備下來了……”

    孟夫人氣的一噎。

    她倒還真會話,竟然接了這順水的便宜不,還要賣賣乖。她就不信了,這兩個身段玲瓏,俏麗如花的通房丫頭日日在君文眼前晃悠,她就一點都不覺得心堵?

    孟夫人恢復了平靜。姜是老的辣,她要是輕易的繳械投降,就活該讓媳婦拿捏,這一輩子都端不起婆婆的款了。

    當下孟夫人便道︰“你不怨我,就是最好,至于感激不感激,那就算了,從來都是爹娘替兒女瞎打算,沒幾個真的領情的。”

    蘇岑道︰“母親放心,媳婦是十分領情的。我身邊隨有玫瑰和冬忍,但畢竟還是忙不過來,有了母親送來的春月、秋雲,也能幫襯著她們兩個,我便更可以安心了。”

    孟夫人就是一怔,脫口問道︰“春,春月?秋,秋雲?”

    長春有些奇怪,不過是兩個丫頭的名兒罷了,夫人何必這麼驚訝?人都送過去了,雖是長輩賜,不能辭,但終究大爺和大奶奶是這兩個丫頭的主子,改個名兒罷了,又值當什麼?

    蘇岑暗笑,面上卻一派無知,天真的答道︰“母親也覺得這兩個名字還算有新意吧?”

    “的確,很有新意。”孟夫人幾乎要咬著自己舌頭了。就這麼落敗,終是不甘心。她費盡心機,挑的兩個丫頭,原本是要給蘇氏填堵的,這倒好,真讓她收編,要成她的左膀右臂?

    蘇岑卻全然不知,仍然道︰“媳婦此來,還想跟母親討個人……”

    連長春都瞪大了眼。孟夫人送去了兩個,她不生氣不傷心不撒潑不耍脾氣,竟然還主動的想再要人?

    孟夫人也提起了點興致,她真有點摸不透蘇岑在想什麼了,便故作大方的道︰“你想討誰,只管說。”

    不過是她身邊的幾個大丫頭,她忍了,她舍得。

    蘇岑眼楮略微一抬,一掃,一掠,視線從茉莉、水仙幾個丫頭身上掠過,卻落到了媽媽長春身上。長春打了個突,垂了眸子,一動沒敢動。孟夫人也打了個愣怔。她這是什麼意思?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長春身上?還是,她跟長春私下里早有了往來,只瞞著自己一個人?

    一時間也容不得她多作思量,抬眼盯住了蘇岑,想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蘇岑從容的很,不曾開口,先輕輕嘆了口氣,道︰“媳婦從前……母親也是知道的,您諒解蘇岑年紀小,多有容讓,蘇岑也都記在心里。如今不比從前,又不在母親身邊,就是有些事,母親只怕一時顧及不到,我又不便,兩府里跑來跑去,不給母親添麻煩,只怕也要勞母親惦記,倒是不孝了……”

    孟夫人被這通話繞暈了。她這倒是賠罪來了,還是來示威來了?好話了一籮筐,只是怎麼聽都不那麼受用。

    她不願意往這府里來,自己也不願意看到她,可由她嘴里出來,倒顯的她孝敬、溫婉,連同自己都給她當成了慈善、仁心的好婆婆的模範。

    難不成她要搬回來住?

    孟夫人的心緒很復雜。從前不是沒住在一起過,要是不經歷在錦國那件事,也不是不能容。可是現在,多看她一眼,孟夫人就覺得從前的惡夢又重演了一回。

    要是天天都在眼前重現惡夢,她這輩子就別指著心里舒坦了。

    可她要是提出來了,難道自己還能往外推?

    孟夫人糾結了,也苦惱了,她眼巴巴的看著蘇岑,十分希望她下邊要出來的話是什麼都好,就是別搬回來住這話。

    她便只能寬容的安撫︰“你也別這麼妄自菲薄,你有本事,有能力,我是一向看好的,現在年輕,沒有經驗,以後就會好了,誰不是從年輕時候一路走過來的?”

    蘇岑垂下頭,微微一笑道︰“多謝母親體諒,所以,我才敢斗膽跟娘討個媽媽在身邊。都是母親調教出來的,方方面面,都可以隨時代替母親指點媳婦一二,就算是有些差錯,也能提點,亡羊補牢。”

    孟夫人這才松了口氣,道︰“這也沒什麼,你看了誰便只管直。”蘇氏還算聰明,搶在自己面前了。她就是不,自己也想在她那邊安插一個自己的眼線的。

    兩府離的遠,她倒想安安心心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她怎麼樣,可以不管,但不能不管君文。如今她主動來要人了,那且由她,隨她挑個中意的去。

    蘇岑還是表現的很溫順,道︰“但憑母親安排。”

    這正中孟夫人下懷。蘇岑就算是想要誰,孟夫人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早被她收買好了的,由自己指派,那就放心多了。

    孟夫人四下望了望,視線也掠過長春。不行,長春跟著自己多少年了,是自己最得力的助益,可不能就這麼給了蘇氏,況且,誰知道她們之間有沒有眉來眼去?要是白白的讓蘇氏得了這個便宜,那自己可就得不償失了。

    孟夫人思慮良久,這才一指身後的一個媽媽,道︰“就把長盛指給你吧,她也是跟了多多年的老人兒了,性子雖有些古板,但是中規中矩,你要學規矩,跟她學正好。”

    長盛就是因為脾氣太冷,性子太梗,話太真,所以不怎麼得孟夫人的喜歡。做事又太過一板一眼,平素又不太近人情,因此這麼多年,在孟府也沒能維下多少人情,如果不是孟夫人因她是陪嫁丫鬟,對她格外看一眼,她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被多少雙手拉下去了。

    把她送給蘇岑,就是要利用長盛的短處。她得罪了人,就相當于蘇岑得罪了人,稍微不注意,蘇岑就要在手底下人身上吃大虧。

    蘇岑還是那般恭敬柔順,似乎選誰都一樣,也似乎對于長盛的口碑並不在知曉,也並沒有因為不是長春而感到失望。

    長盛過來行了禮,辭別了孟夫人。

    孟夫人不免好生勉勵幾句,就要端茶送客。

    蘇岑也很有眼色,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便告辭︰“因著媳婦明日還要去西山,因此要回府準備準備。”

    “去西山?”孟夫人再不中意蘇岑,還要掛念她肚子里的孩子,大皺眉頭道︰“你去西山做什麼?離的這麼遠,你又身子笨重,何苦來回折騰?你就是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孩子考慮。才你年輕沉不住氣,這就又開始任性起來了……”

    孟夫人訓起蘇岑來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這也難怪,她本來就心氣不順,偏生蘇岑又無懈可擊,難得的抓住她的把柄,只恨的還不夠深,不夠狠。

    蘇岑只是微垂了眸子,輕輕嘆了口氣,不無委屈的道︰“我也不是……”

    “到底是為了什麼?你若是想賞景,就暫且忍忍吧,這會也沒什麼好瞧的,就是到了冬月,紅葉正紅的時候,你也且先忍忍,等過了今年再。明年……”

    明年,孩子就由她抱著,隨蘇氏怎麼鬧騰去。

    “你要是想上香求個平安,那也算了,只要心誠,去不去佛祖都會領你這份心,再不濟,叫君文陪著我替你祈福也是一樣的……”

    蘇岑還是不辯駁,只是柔順的聽著,看樣子已經是十二分委屈了。

    孟夫人瞧著她這樣生悶氣的模樣就覺得心里舒服、痛快。

    蘇岑還是慢悠悠的道︰“媳婦就是再不懂事,也不會到這個地步,實在是,不能不去,不得不去……是秦夫人……”

    一提到秦夫人,孟夫人就黯然了一下。

    同是母親,同是經歷喪子之痛,孟夫人是一場虛驚,秦夫人可是著著實實的一痛打擊,她又是獨子,這怕這輩子都要在這痛楚的重壓之下,無論如何也不能翻身稍喘的了。

    孟夫人便問︰“秦夫人如何?”

    蘇岑倒是微赧了一下,道︰“秦夫人和秦老將軍鬧了丁點不愉快,干娘便賭氣搬到了西山別院住了。于情于情,我也得去看看、勸勸。”

    孟夫人倒是怔了怔。秦老將軍和秦夫人是滿京城的賢伉儷,從來就沒聽過他二人有過爭執,生過齷齪,到底是什麼讓秦夫人都躲到西山去了?

    她原也沒指望著蘇岑解惑,不想蘇岑倒難得的有眼色了一回,輕淺而無耐的笑道︰“是秦老將軍,思子心切,又念著秦家無後,便私下里想要再納兩房妾室,以傳秦家香火。有那好者便投其所好,進獻了兩名姣好少女。一來二去,這兩人便生了爭執,秦夫人抱怨含屈,這才去了西山別院……”

    孟夫人臉騰的就漲紅了,她幾乎是憤怒的盯著依然淺笑的蘇岑,道︰“這好事者果然可惡,白白的做了小人,卻傷了別人家夫妻感情,在你心里,我也是這般惹人嫌惡,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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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不賢

     孟夫人坐在上首,嗚嗚咽咽哭的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蘇岑扶著腰跪在地上,頭埋的低低的,亦是一臉委屈。

    長春在一旁苦苦相勸,可是誰也不聽。孟夫人不肯收淚,蘇岑便不起身,急的長春沒辦法,只得叫小丫頭快去求援。

    長盛站在蘇岑身邊,沉著臉,一言一板的道︰“奶奶縱然言語有失,惹得夫人不快,但身懷六甲,不同于往時,若是再跪下去,熬壞了身子,倒是更讓夫人歉然愧疚。依奴婢看,奶奶還是先起身,和夫人把話說開了才是。”

    她竟是勸蘇岑起來的。

    孟夫人捂著帕子,蒙著臉,聽這話氣了個半死。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向古板不近人情的長盛,也有說這種溫情話的時候,到底這老虔婆和這小蹄子是怎麼勾扯連環到一起的?

    蘇岑卻只是朝著長盛望了一眼,誠懇的道︰“身為晚輩,觸怒長輩就是不孝,斷沒有為著腹中胎兒,就妄自遵大的道理。別說他還沒成形,就是將來呱呱墜地,也是母親的孫子、孫女,見祖母傷懷,也只有跪下請罪的份。”

    長盛卻道︰“若是自己的過失,自當請罪,可若是不是,就該好言勸諫。忠言逆耳,不是一味的柔順應承,就是孝順。大奶奶知書明理,難道這點兒都想不通麼?夫人此時一時氣極,行動言語未免失當,若是您再跟著鬧性子耍脾氣,這情勢豈非一發不可收拾?那大奶奶就不只是不孝了,而是愧對孟家的列祖列宗。”

    孟夫人啪一下扯了帕子,指著長盛道︰“你,你這……”這了半天,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怎麼這長盛竟字字句句,都是指著自己的脊梁骨罵人呢?

    無理取鬧,還為老不尊,這麼大年紀還要鬧性子耍脾氣,不忠不義,不孝不慈,愧對孟家的列祖列宗……

    這罪名羅列的可真不少,這大帽子一頂頂壓下來還真不輕。

    長春也忙勸著蘇岑︰“大奶奶,您還是快起來吧,再這樣下去,夫人誰來勸?”

    竟各個都無視孟夫人,只當她是最沒道理的那個。

    蘇岑卻是不起,只說“不能盡侍母親,就是我的不孝”。正鬧的不可開交,孟大人和秦縱意進來了。不等丫頭通報,孟大人已經當先一步跨進來,輕喝道︰“這都是怎麼了?夫人就算是再要責罰,只管抬出家法,也不該在蘇氏這個時候……”

    孟夫人一聽,連老爺都怪她,當下哭的更是氣哽難言。

    秦縱意伸手一扶蘇岑的胳膊,小聲道︰“你起來吧。”他自己則撩了袍子跪下去,道︰“兒子願意代替媳婦,給爹娘請罪。”

    得,又來一個添亂的。孟大人看一眼哭哭啼啼,顏面盡失的夫人,再看一眼誠惶誠恐,把著秦縱意手臂,泫然欲泣的蘇岑更是一臉委屈,不由的心中大燥,道︰“君文,你怎麼也這麼不懂事,豈能跟你母親一起胡鬧?你媳婦身子不好,帶她先回府,回頭再讓你母親去看你們夫妻。來人,還不把你家夫人扶回去休息。”

    三言兩語,了結了一場家務案。

    孟夫人委屈不已,可也知道當著兒子、媳婦,當著這許多下人,自己這悶虧是吃定了。

    畢竟蘇岑只是就事論事,一句評論非議的話都沒有,那句中傷的話,也是她自己心虛加上去的。再大的委屈,也是她自己找的。

    那不活該嗎?

    道理講不出去,又老大的人了只知道哭哭啼啼,憑白給人看了笑話。孟夫人一躺倒在床上,就更氣噎難平。

    孟老爺拂退眾人,坐在椅子上,只沉默的喝茶。喝了一杯,孟夫人還在委屈哽咽。喝了兩杯,孟夫人的聲線漸漸低了下去。喝到第三杯,孟老爺就快要坐不住了,孟夫人這才欠身坐起,朝著孟老爺悠怨的望過去。

    孟老爺一嘆,道︰“你呀——你呀——我只當你怎麼也該更成熟些。”

    這一說,孟夫人就又委屈了,雖然心里不憤,卻還是道︰“我做錯了什麼?旁人家不都如此麼?就是我懷著大郎二郎的時候,老太太不也一樣給我眼中安了個釘子,不然何至于大郎二郎尚未出世就……”

    一提往事,孟夫人便自覺有了理直氣壯的資本。

    這回孟老爺卻沒安撫,只是沉著臉道︰“過去的事,你總提它做什麼?此一時,彼一時,你活了也半輩子,竟然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麼?”

    孟夫人猛的一掠鬢發,嚷道︰“我懂,我什麼都懂的,可我不懂的是,憑什麼我做媳婦的時候,要受婆婆的氣,等我做了婆婆,反要受媳婦的氣……”

    話才說出口,眼淚就涌了出來,尖利犀利的瞪著孟大人,嘲弄的冷漠的道︰“從前你是兒子,要講究孝道,凡事都要忍讓,如今呢,怎麼反倒要容忍孝順兒子了?你做人窩囊倒也罷了,倒帶累的我也跟著憋屈度日麼?”

    孟大人眼中閃過憤怒的火焰,卻沒發出來,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半晌,才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我想,過些日子,給君威捐個一官半職。”

    盛鼎居外邊的丫頭躲的遠遠的,沒多大一會,就聽見主屋里怦怦嗙嗙,是什麼東西落地碎了的聲音,不久,就見孟大人背著手,沉著臉,卻平淡從容的踱步出了院子。

    沒人敢進去,只聽著孟夫人嗚嗚咽咽的哭了許久。

    眾人都咋舌︰這位大奶奶還和從前一樣,一點都不饒人啊。從前還百般隱忍,一副孝順賢惠的模樣,如今變本加厲,竟能把這位孟家夫人氣的號啕大哭。

    想來一旦這位大奶奶當了家,只怕這府里便是她的天下,就更沒有孟夫人的餘地了。

    馬車上的秦縱意臉色不是很好。盡管並不妨礙他對蘇岑的照顧有加,體貼備至,可是誰都看得出他生氣了。

    冬忍不停的拿眼楮撩蘇岑︰姑娘你好歹說句話哄哄將軍啊?

    可蘇岑就跟沒看見一樣。

    這不分明就是賭氣嗎?冬忍心里著急,可也沒法出聲提醒。姑娘是個最執拗不過的性子,說的急了,再要真的耍起小性子,兩個人就更沒轉寰余地了。

    她又不像玫瑰,平時就是個話嘮,有的沒的能說一大車,因此馬車里的氣氛就更顯的沉默而壓抑。

    秦縱意先跳下馬車,伸手要扶蘇岑。蘇岑卻冷冷的拍開了他的手,只居高臨下的吩咐冬忍︰“條凳。”

    她干嗎要領秦縱意的情?臭著一張黑臉,是給自己下馬威呢?她就是要告訴他,她從來都不是賢妻。

    讓她被動的等著別人欺負到頭上,還要一副弱小媳婦狀,休想。

    不是不想忍,也不是不孝順,但凡事都有個度。就算是對他也一樣,休想把她拿捏到手心里,跟面團似的,隨他的心情和心意,想怎麼就怎麼。

    他對她好,她自然也對他好,但是彼此的感情總要對等,絕對沒有她全部的投入奉獻,卻還要看他臉色的道理。

    秦縱意也冷了臉。讓她自己逞能,那他就不管。拂袖要離開,眼鋒卻掃見蘇岑竟然從條凳上跳了下來。

    這一見,秦縱意的三魂六魄都出了竅了。他雖沒親眼見識過,但看蘇岑挺著那麼大個肚子,連晚上睡覺身都翻不過來的艱難勁,也知道她有多辛苦了。別人家的女眷若是有了身子,連快步走都不敢,誰還敢跑跑跳跳,也就只有這女人……

    她到底有多大膽啊。

    秦縱意先于自己的意識,一伸手就架住了蘇岑的胳膊,不無抱怨嗔怪的道︰“當心。”

    蘇岑只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道︰“不勞提醒,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的孩子,我自然會當心。”

    他算什麼?是不是從頭到尾,他當她也不過是個外人?

    秦縱意還沒想出對應的行動,反駁的話,就被蘇岑再次甩開了手,看也不看他,也不要冬忍扶,大步快步健步的往前去了。

    秦縱意哭笑不得。他還怪上她呢,她先給自己臉子使,先怪起他來了。

    當下只得快步跟上去。怕她再做出過激的反應來,彼此面子上都不好看,又怕她傷了自己,秦縱意很小心的保持了距離,沒有死纏爛打的粘上去。

    直到進了屋,冬忍識趣的退下去,蘇岑才斜著眼,倨傲的盯著秦縱意,道︰“你若是想興師問罪,那就快點,我累了。”

    她其實是等著他陪禮認錯呢。

    秦縱意沉吟了下,道︰“說什麼話,我為什麼要興師問罪。你既然累了,那就休息。”

    蘇岑道︰“那是,我一個休息是休息不好的。”見秦縱意耳根一紅,知道他想歪了,蘇岑惡意的笑了笑,道︰“非得有人給我捶腿捏肩不可。”

    秦縱意才要說“我還有事,要捶、要捏就等到晚上……”,就見蘇岑眼波流轉,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立時就警醒的住了嘴,果然,聽蘇岑清脆婉轉的聲音道︰“春月,秋雲,進來……”

    她要做什麼?秦縱意不由的戒備的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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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岑倒想拿捏春月、秋雲,可是當著秦縱意的面,沒有感情,也硬是讓他生出一份憐惜之情來,沒的倒便宜了旁人。

    因此叫她二人進來,只道︰“你們兩個昨兒說不太懂府里的規矩,這倒巧了,我也不大懂,所以跟母親那里又討了媽媽長盛,你們便跟著她去學學規矩吧,也好盡早服侍將軍……”

    春月、秋雲正膽戰心驚著,聽這話也不知道是喜是憂。學規矩是好聽的,可輕可重,主子總有諸多借口,非打即罵,重者一命嗚呼也不新鮮。

    但這位媽媽是孟夫人身邊來的,應該不會草菅人命吧。若果然過了此劫,便能服侍眼前這位……主子。

    兩人偷覷了一眼秦縱意,不由的芳心大動,紅了臉。

    秦縱意有些惱。蘇岑拿他當肥肉,吊著這兩個小姑娘安安分分的聽她的話呢。可這終究是自己招惹進來的,又怎麼怪她?

    因此只沉了臉,做不悅狀,目不斜視,卻是一臉生人勿近的霜雪之色。

    蘇岑打發走了春月、秋雲,這才看向秦縱意,道︰“將軍從前也一定聽過,我的名聲本就不在賢妻良母之列,做事都憑著自己的性子,若有不到之處,還請將軍多擔待。”說著就站起身,正正式式的行了個禮。

    她這一認錯,秦縱意倒有點過意不去,伸手按她坐下,道︰“你跟我客氣什麼,我也沒怪你……”

    蘇岑重新坐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眼皮一撩,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道︰“當真不怪?今兒的事傳出去,只怕明天滿京城的人都要說將軍縱寵蘇岑,做了個不孝之子呢。”

    “阿岑——”秦縱意嘆了口氣,無奈的開口道︰“孟夫人原本已經不易,你何必跟她認真計較?說到底,她也不是我的親娘,大事小情,糊涂一些,容讓一些也就過去了。”

    他在婉轉的替孟夫人說情呢。

    蘇岑悻悻的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本來就是損人不利己的事麼。”

    她雖說的驕縱,但也聽進去了,回頭一想,自己大張旗鼓的上前挑釁,又把孟夫人氣的有苦說不出,也實在有點過分了,當下一笑,又把小臉一沉,道︰“孟夫人那,我可以不計較,那麼你呢?”

    “我?”秦縱意不知道蘇岑為什麼問到自己頭上,一頭霧水的道︰“這和我又有什麼關系?我不是及時的過去,代你向孟夫人請罪了麼?”

    誰要他代她請罪了。

    蘇岑道︰“今日是孟夫人送你兩個人服侍,明日便是乾娘,後天說不定就是你的朋友、故舊,再後天說不定就是我娘……你都一個個接了塞進府里來嗎?”。

    每個人送過人來,都有理由,甚至是打著為他和她好的名義。他不軋斷源頭,開了先河,後面的就更阻斷不了了。

    秦縱意漫不經心的道︰“不過是兩個人,你也太危言聳聽了,不說你說的這些未必會發生,就算是發生了,你若心煩,回頭打發出去不就得了?”

    蘇岑氣的滯了一下。他前腳收,她後腳打發,好人都是他,惡人都是她,憑什麼啊?她要是不打發,這些人就都圍著他轉去了,這不還是給自己填堵嗎?

    蘇岑賭氣道︰“總之我不管,府里收支有限,已經容不得多少人了,這兩個人你自己看著處置……”

    說罷也不理秦縱意,自己搬了個枕頭,倒頭就躺下了,只留給秦縱意一個後背。

    許久,才聽見秦縱意壓抑著的沉悶聲音道︰“不賢就不賢吧,不良就不良吧,誰讓我攤上了呢。”

    蘇岑豁一下起身,道︰“現在後悔也來得及,你自可以去娶賢良淑德的去。”卻見秦縱意滿臉都是笑意,探手過來,攬了她的腰打趣道︰“醋壇子。”

    蘇岑才明白自己被他耍了。一時覺得自己反應過激,又有點不好意思,哼了一聲,拍他的手道︰“我就是醋壇子,還是醋缸醋甕呢。”

    秦縱意漸漸收了笑,俯在她的耳邊道︰“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是不是非要說什麼‘一世一雙人’這樣的話,你才肯安心?”

    蘇岑一時倒有些悵惘,道︰“說了有什麼用?也不過是哄得一時高興。一輩子說長不長,可也說短不短,人都會變的。我會變老,脾氣會變的暴躁,性子會變的極端,人會變的厭惡可憎,到時候,就算你不想變,心也會不由自主的變的。”

    秦縱意道︰“那麼你說,要怎麼樣你才會相信我不會變?”

    蘇岑只勉強笑笑,打起精神道︰“我今天說的話並沒錯,的確秦夫人在西山,也的確是因為子嗣的問題。”

    秦縱意立刻不說話了。這是他的爹娘的事,做為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兒子,很多話就更不合適說了。

    他也有些煩惱,道︰“怎麼就鬧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怕人笑話。”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他。蘇岑只得反過來安慰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是時代的準則,想來秦老將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誰都有不得已的時候,你還不是一樣?”

    秦縱意瞪起眼楮︰“和我怎麼一樣?我不過是虛應故事,他老人家可是坐實了……”

    蘇岑倒忍俊不禁,道︰“坐實了什麼?也不過是旁人送了兩個女子罷了,到底怎麼樣都還不清楚,你怎麼反倒先給他老人家安了罪名?若都如此這般,你可不就和他老人家沒什麼兩樣了?不若我明日也搬去西山算了。”

    蘇岑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

    她也借這個當口,一怒搬去西山,牛刀小試,想來以後也不敢有人再往府里塞人,再者和秦夫人同病相憐,說話也容易些,勸慰也更容易些。

    秦縱意卻搖頭道︰“不行,那里偏遠,若是請個大夫還得到城里,快馬加鞭,也得小半個時辰,再者你想看我也不方便……”

    蘇岑白他︰“我才不想看到你……”

    “是我看你不方便。”秦縱意說著就抱起蘇岑︰“要歇著去床上,別在這,臨窗有風,仔細吹著了頭疼。”

    蘇岑到底沒能去成西山。

    才遞話給秦夫人要去看她,她自己就回來了。

    秦老將軍也的確是冤枉,那點小心思,不要說秦夫人,就是他自己也不過是半夜寥落時自己私下想想,那多半還是病中無聊,念子心切,打發時間的胡思亂想罷了。

    都不曾宣之于口,就有人體察他的私意,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把人送了進來。偏巧他還不在,管家不明就里,直接報給了秦夫人。

    秦夫人登時就大怒,也不聽他解釋,甩手就去了西山別院。秦老將軍只得忙著救火,先把這兩個女子退回去,又親自去了西山別院向秦夫人請罪。

    說是請罪,不過是知會秦夫人一聲,他要走了。他長年久駐邊關,早就習慣了那里的風土人情,雖然苦寒,卻要比京城更開闊,活的也更舒坦。

    他要走,秦夫人自是不能再跟他置氣,也就打著給他收拾行禮之名回來了。

    秦老將軍要走,秦夫人便下了貼子請蘇岑和秦縱意過去吃頓便飯。

    秦縱意自和秦老將軍在外間喝酒敘話,秦夫人則和蘇岑在內室自擺了一桌。蘇岑不喝酒,秦夫人也就只略飲了兩杯,便叫人擺飯。

    席上問些蘇岑的身體狀況,又殷勤囑咐了兩句,這才道︰“為老不尊,倒讓你們小輩兒看了笑話……”

    蘇岑搖搖頭,道︰“什麼笑話不笑話,娘是不知道,我們這前兒才鬧了通笑話呢。”就把孟夫人安排了兩個通房之事說了一遍。

    秦夫人苦笑了一聲,勸慰道︰“你如今的任務就是保養好身子,其余一概不管,等生下了孩子,有什麼事再好好說道……”

    話是這麼說,可這會真要是騰不出手來,任憑孟夫人從中折騰,等她生下孩子,很多事已經成了定局,等她想再著手時都已經晚了。蘇岑也明白,做為秦夫人,話也只能說到這,畢竟她不過是佔了個“干娘”的位置,不可能真的插手孟家的事。

    蘇岑便微微露出了一點不服的神色,道︰“她畢竟是長輩,我也知道,只能容忍,可是一想到這事,將來難免後患無窮,心里就跟堵了塊大石頭一樣。現如今還可以仗著特權跟將軍鬧鬧,等以後呢?”

    秦夫人不知想起了什麼,神色黯了黯,強打起精神道︰“擒賊先擒王,你自己光著急上火都沒有用,想要解除後患,只有一個法子……”

    蘇岑不由的專注而認真的凝視著秦夫人,迫切想知道她說的唯一的法子是什麼。

    秦夫人淡然一笑,道︰“夫妻同心,這才是治家之道,你自己孤軍奮戰,防了這個,防不了那個,所以你現下要防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孟小將軍。把他的心籠絡住了,有什麼事,只管丟給他去解決,豈不輕松便宜?”

    蘇岑微微有些頭大。理論上秦夫人的建議一點都不錯,不過,這個“籠絡”到底該怎麼做?

    秦夫人卻點到即止,笑道︰“這就要你自己揣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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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匿名  發表於 2014-6-25 11:20:49
260、解鈴

    蘇岑的日子過的還算平靜。

    只是進了七月,她的身子越發笨重,又因為天熱,每一天幾乎都是煎熬。

    身的衣裳已經薄的不能再薄,屋里沒人,她甚至都卷了袖子,可還是汗流浹背。玫瑰一邊給她扇著風,一邊勸著︰“大爺不叫您用冰,是為了您好,萬一受點寒,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好在過了這個月,眼瞧著就涼快了。”

    蘇岑苦著臉,卻還要勸玫瑰︰“行了,你也別扇了,都是熱風,倒把你也累的一身汗。說是眼瞅著……這才進七月,還有的熱呢。”

    “奶奶再忍忍,說不得就當是為了小少爺或是小小姐著想了……”

    蘇岑的肚子看起來倒是不大,可進了七月,就像吹起來的氣球一樣,別人瞧不出,她自己卻覺得身子一下子就重了不少。先前在花園里逛逛,走上兩圈,自我感覺良好,還自詡“身輕如燕”,可這會,動動就是一身漢,走走腿就發酸,總想歇歇。

    低下頭撫了撫,道︰“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奴婢聽長盛媽媽說,奶奶這胎像個女孩兒……”蘇岑一向態度都很自然,只說男孩兒女孩兒都一樣。因此玫瑰耳濡目染,也就不怎麼忌諱。

    蘇岑問︰“她怎麼瞧出來的?”

    玫瑰笑道︰“媽媽們都是經驗之談唄,說是瞧您的肚子是圓的,若是尖的,就是小少爺。依奴婢看,第一胎是個小小姐才好,到明年再生個小少爺,奶奶也就兒女雙全了。”

    生這一個,蘇岑已經又累又煩,一聽玫瑰這麼快就給她規劃起了生育大計,當即苦了臉道︰“不要,只生這一個,再也不生了。”

    玫瑰笑道︰“奶奶竟說笑話,多子多福,當然是生的越多越好。知道您辛苦,可也就是幾個月的事,轉眼就過去了。再者,大爺的心思您還瞧不出來嗎?他可是盼著您早日給孟家開枝散葉呢,多生幾個呢。”

    蘇岑不由的惱起來,道︰“要生他自己生去,你少在我跟前叨叨,自己都還沒成親呢,好意思的?你再說,我明就把你許配出去,讓你也嘗嘗生孩子是什麼滋味。”

    玫瑰脖子縮了縮,道︰“奴婢不說了,您可別,奴婢還想在您跟前多服侍幾年呢。”

    蘇岑適可而止,見她不再嗦,也就不再緊逼不放,從椅子上站起來,順勢放下袖子,焦躁的道︰“這屋里是待不得了,我出去轉轉。”

    玫瑰忙跟上來︰“這大中午的,您上哪兒去啊?外面日頭毒著呢,屋里再不好,也比外頭涼快。”

    蘇岑拂開她的手,抱怨道︰“我這一天洗澡都沒數了,可身上還是粘乎乎的,再在屋里待下去,我要發霉了。”

    剛到門口,秦縱意迎著進來,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蘇岑看是他,又是生氣又委屈又有點小抱怨,道︰“外頭轉轉,屋里太悶了。”

    玫瑰早就行了禮,道︰“奶奶嫌屋里太熱,待的發煩,可外頭更熱,奴婢怎麼勸也勸不動,大爺您快攔著點吧。”

    蘇岑瞪她一眼,這話說的,倒像她是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玫瑰早就伏身退下,秦縱意便攬了蘇岑的腰,笑道︰“好像又粗了些。”

    “去。”女人永遠都不喜歡說她胖,即使在特殊時期也不行,蘇岑打掉他的手,問︰“不是說今兒皇上召見你嗎?那件事如何了?”

    秦縱意扶著蘇岑坐下,道︰“候爺已經遞過話了,皇上押著沒批,大概是還要考慮考慮,今天召見我,不過是問我身上的傷如何了,還特地請太醫給我看了看。”

    蘇岑微微皺眉,問︰“你的傷,如今還疼麼?”一提這事,她就覺得莫名的歉疚。

    秦縱意笑著安撫她︰“早就沒事了,不過是拿這個作伐子,不然皇上也不好老讓我這麼閑著。對了,下個月歐陽善要來京城迎親,皇上打算派我去護送公主過去。”

    “什麼?”蘇岑驚訝的叫出來︰“為什麼叫你去?這一去一回,少說也得兩三個月,若是再路上耽擱些……”他都未必能在她生產的時候趕回來。

    一想到這個,蘇岑就覺得害怕,她一把就攀住了秦縱意的胳膊,道︰“不去不成嗎?”。

    秦縱意歉然的搖搖頭︰“朝中一直都有流言,說我私下與錦國有勾聯,皇上還執意派我去護送公主,自然是有試探我的意思。我若不去,便是心虛,反倒落人口舌。”

    “那,我也同你一起去。”蘇岑想也不想的說道︰“錦國就是個龍潭虎穴,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秦縱意失笑出聲,格外的打量著蘇岑雖不算臃腫,但絕對笨重的體形,開玩笑道︰“我一個人去,你不放心,你就不怕你跟了我去,又有多少人不放心?”

    蘇岑也知道自己說話太任性了,別說她現在根本不宜遠行,就算是平時好好的,跟著秦縱意去,也只能是他的拖累。

    不放心是真的,可真的跟了去,只怕他心有顧慮,就算有什麼事,他反倒更發揮不出來了。

    當下不禁黯然道︰“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只管在家好好的養胎,多則兩個月,我也就回來了。”

    蘇岑雖然不甘心,可這事既然是皇上定下的,就沒個更改的道理,等到聖旨一下,秦縱意只能收拾行裝起身。

    嘆了口氣,蘇岑只得道︰“你這一路上多加小心,到了錦國,也萬事慎重,辦完了事就早早回來。我不用你擔心,說不定……說不定等你回來,都能看見咱們的小寶寶了。”

    說到最後,蘇岑的聲音有點哽咽,雖沒有落下淚來,可臉上的笑是那樣脆弱和勉強。秦縱意有點看不下去,剛要說什麼,蘇岑已經站了起來,臉上又是一副倔強的面容,道︰“總之,我不用你擔心,你也別叫我擔心就成了。”

    多大點事,不就是夫妻別離麼,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橫豎就是一兩個月的事。他在身邊又如何,這個時代,女人生孩子的產房是污穢之地,還沒聽說誰生孩子要丈夫陪產的事,也不過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罷了。

    提到去錦國,蘇岑還有件心事,打量了秦縱意許久,才道︰“最近,有沒有跟梁諾見面?”

    秦縱意道︰“他最近忙的很,倒是難得有抓住他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你問這個做什麼?”

    蘇岑哦了一聲,有點發呆。

    秦縱意一拉她的手,道︰“你既嫌屋里悶,我帶你去園子里逛逛。”

    蘇岑又不想去了,搖搖頭,道︰“我不想動,坐了這半天,腰也沉,腿也酸,不如你去別處歇歇,我一個人躺躺。”

    秦縱意道︰“也好,我去書房,你歇了吧。”

    蘇岑便攆他︰“去就早些去,我叫玫瑰進來服侍。”

    秦縱意出去,叫玫瑰進來,蘇岑卻沒有要睡的意思,只吩咐玫瑰︰“你把清明叫進來,我問他幾句話。”

    清明進來,隔了屏風,蘇岑道︰“你去梁候爺家,就說前幾天候爺夫人跟我要的兩樣首飾樣子已經好了,什麼時候過來瞧瞧,若是滿意,我就叫人去打出來,若是不滿意,也好早些改了。”

    清明應一聲,轉身出去,玫瑰這邊給蘇岑端了綠豆湯,道︰“什麼要緊的事,就是晚些日子也無妨,奶奶何必急著叫人去送信,這大熱的天,只怕誰都懶的出門。”

    蘇岑卻沒吱聲,不知道想什麼想的出了神。

    清明是臨近傍晚時回的信兒,卻是梁諾打發了個丫頭過來回話。

    蘇岑也就叫人把這丫頭請了進來。

    這丫頭年紀不大,也就十六、七的模樣,生的端莊溫婉,有著與身份不相襯的大家氣質,看那形容打扮,衣飾著裝,便知道是在候夫人面前得寵的。

    恭敬的行了禮,道︰“我家夫人說了,她最近實在事多,抽不出功夫來,就請孟少夫人看著拿主意就好,左右也不著急,若是拖得一時也是可以的。”

    蘇岑便笑道︰“倒是我急了,也就這會我還能活動活動……不如這樣,你把這首飾樣子拿回去,給你家夫人看看便罷。”

    這丫頭便道︰“這主間敢情好,若是少夫人信得過奴婢,奴婢定然不辱使命。”

    蘇岑便打發玫瑰去取圖樣,這邊這丫頭便上前兩步,低聲道︰“候爺說了,這一陣子一直在尋訪奇醫術士,但都對換膚之說沒有研究,偶然有知道一知半解的,也都是見所未見,解鈴還需系鈴人,只怕還得少夫人從來處尋找結果。”

    蘇岑聽這話,不由的面露失望,半晌才道︰“有勞你家候爺,請代為轉告,蘇岑十分感激,此事便就此作罷……”

    玫瑰已經取了圖樣,裝在小紅漆盒子里,交給了這丫頭,她便行禮告退。

    蘇岑卻一直歪著身子,手按著太陽穴,一臉愁苦。解鈴還需系鈴人,難道真的只有錦國的鬼醫了麼?

    可他憑什麼會為她所用?

    秦縱意倒是有機會再入錦國,只是這事要怎麼跟他開口?他又會是什麼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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