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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相愛心得報告【情人配不配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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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0:59 |倒序瀏覽
相愛心得報告(情人配不配之一)作者:單飛雪 

她大小姐一篇「妳滿意妳的愛情嗎?」的狗屁文章,
寫死了他的愛情,嚇跑了他的未婚妻;
他臭男人烏鴉嘴,一句「沒男人敢要妳」的詛咒,
念力強得她的男朋友果真變心閃人!
他們的相遇沒有羅曼蒂克的開場,
他只想拔光她的牙,她則想賞他幾巴掌,
兩人想跟對方講的話只有一句──「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於是你來我往,一見上面便是火光燐燐,一觸即發!
相互仇視,相互恥笑,漸漸地同病相憐,漸漸地由憐生愛。
原來由氣得發抖轉變為愛得發抖不是沒可能,不是說不愛就不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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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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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1:28
  第1章

  
  狹小的單身套房,地板上雜誌散亂,幾本小說橫躺。牆前一隻暗褐色舊書桌,桌上邊一盆綠色植物沿桌婉蜒至地板,書桌中央,一台黑色筆記計算機開啟著,屏幕上,文字文件一片空白,光標閃爍,停在一行標題楷體字上——法吻第九十-一期「當男人只想上床」。
  
  鈴~~電話響了,書桌旁單人床鋪上,有一團棉被蠕動了一下。鈴~~電話聲持續響著。來電話的人很有毅力,彷彿料定屋主在家,不肯放棄。
  
  一隻小手從棉被伸出,在床畔摸索一陣,過程中碰落幾本雜誌,終於,摸出了埋沒在書堆下的加菲貓造型電話。小手拿起話筒縮回棉被,同時,電話機摔落床鋪,發出刺耳聲響。
  
  第N次了!
  
  彼端,藍鯨出版社。著v領白襯衫、牛仔褲的女子皺眉,栘開話筒揉了揉耳朵。她左手答答答敲著筆桿,未施脂粉的瓜子臉,一雙精湛的鳳眼。
  
  當那具電話停止翻滾,女人清清喉嚨深吸口氣,嚷:「大小姐!妳的稿子、稿子啊~~」藍鯨頭牌編輯薛祖穎發飆啦!
  
  棉被團震動了一下,緩緩地用貞子姿勢爬出來的,是筆名「蝴蝶吻」的專欄作家,車嘉麗。她坐起來,拂開披面長髮,搗著左臉。要命,已經吞了兩顆止痛藥怎麼還疼?
  
  「喂?」嘉麗好虛弱。
  
  「是、我!」薛祖穎提高音量,筆桿敲得更急了。「大小姐,快要出刊了,妳的稿子咧,怎麼還沒寄來?」
  
  「嗐…」嘉麗低喘。「唔……」嘉麗呻吟。「嗚……嗯……」嘉麗哽咽。
  
  「…」薛祖穎青筋浮現。「喂!妳0204啊?有完沒完?稿寫完沒?」速速翻日誌,該死!她嚷:「喂,快快快,急啊!妳到底寫完沒?印務部要殺我啦!」
  
  祖穎回頭,喝!果然,印務組組長正斜眼瞪她,右手在頸前劃一刀,表情陰森。呃——祖穎縮肩,回頭卯起來催。「怎樣?寫到哪?」看看時間,要命!還有三個人要催。
  
  「我痛~~」嘉麗呻吟。
  
  「痛?哪痛?」薛祖穎拉開抽屜,拿出筆記翻到治痛偏方。「頭痛?胃痛?腰痛?生理痛?」作者的疑難雜症、拖稿理由千百種,編輯幹久了,真像老媽、像大夫,有時還要像馴獸師,要不真會被這些作者整死!
  
  「不知道怎麼搞的……牙齦痛……」車嘉麗拿起鏡子一照。「哇~~」真是活見鬼!
  
  「哇~~又怎了?」
  
  「我睡了……我的瞼毀了……嗚嗚……痛啊~~痛得我沒法寫稿。」嘉麗倒床呻吟。要命喔~~救人喔~~沒法寫稿?!轟!一聽這話祖穎就神經緊張。
  
  「行、」薛祖穎肩膀夾住電話,牙齦痛?這不能用偏方,速翻電話本,一邊找一邊說:「喂,咱們乾脆點,不痛了妳就能寫稿是吧?」看來要找牙醫,找個最神的牙醫,馬上讓她好。
  
  「嗯。」嘉麗搔搔頭髮。「疼了我兩天了,唉~~」她用力呻吟。「吃了止痛藥都沒用,不知道怎麼回事?」嘉麗張大嘴巴,仰頭,拿小鏡對著嘴裡東照西照,瞧了半天看不清楚,眼睛倒瞧得快抽筋。索性把臉貼近壁前大鏡,一手將小鏡貼近張大的嘴邊,利用反映的原理,歪著脖子拚命地想看清楚牙齦——「啊~~」嘉麗慘叫。
  
  「怎麼啦?」祖穎分神地問,急著翻找牙醫電話。奇怪,明明記得有個很神的牙醫。
  
  「扭到了。」
  
  「……」薛祖穎眼角抽搐,這車嘉麗啥都好,就是狀況特別多。「扭到哪?」
  
  「脖子。」車嘉麗揉著脖子,彎身拉開抽屜拿撒隆巴斯貼脖子。「都是牙疼害的,再疼下去我怎麼寫稿?唉喲~~」這下可好,連脖子也疼了。
  
  不、能、寫、稿引薛祖穎冷汗急淌。「行行行,馬上幫妳解決。啊~~有了!」她大叫。「找到了,就是他——」拿筆指著一個電話號碼。那是朋友的朋友,一起吃過飯,上過醫藥雜誌的牙醫,醫術遠近馳名。
  
  嘉麗狐疑。「誰?」踢開床下雜誌,她歪著臉?著電話坐到桌前。
  
  「白大神醫啊,我朋友的朋友,開牙醫診所,還上過雜誌。」
  
  「嗄?」嘉麗趴到桌上呻吟。「我最怕看牙醫。」
  
  「喂,妳想痛死嗎?我現在立刻幫妳約診,他很大牌,要早點約才輪得到。」
  
  嘉麗惶恐地問:「他會不會……會不會很粗魯?妳知道牙醫用的器具好恐怖,有一種鑽鑽鑽,有一種挖挖挖,還有一種最恐怖,用敲的!不,有更恐怖的,夾住後用拔的……」
  
  沒有重點,廢話真多。薛祖穎按住太陽穴,耐心哄。「小姐~~不痛,保證不痛。他人很好,我會交代他特別照顧妳,OK?」她看一眼手錶。「我現在撥電話給他,等我消息。」卡!薛祖穎切斷電話立刻撥至白醫師處。
  
  ***白診所。電話交到男人手裡,他正準備給一名病患鑽牙。他脫下口罩,方臉濃眉,眼色銳利,鼻骨高挺,嘴緊閉著,顯示他嚴肅拘謹的個性。
  
  「喂?哪位?」白舶仕壓抑下心中不耐,口氣淡漠。
  
  「是我,薛祖穎。」
  
  「薛什麼?」白醫師蹙眉。「誰?快說,給妳一分鐘。」忙忙忙,忙到他火氣大。
  
  哇咧~~薛祖穎速道:「我們吃過飯,我是趙儼的朋友薛祖穎。」
  
  「哦,藍鯨出版社。」正是那家出版「戀週刊」聞名的出版社,他口氣有點輕蔑。「什麼事?快說,我很忙。」
  
  靠!我也很忙啊!薛祖穎瞇起眼睛,為了作者幸福,她按捺脾氣。
  
  「我朋友牙齦又疼又腫,可以請你幫她看看嗎?」
  
  白醫師瞧了一眼扔在椅子上當期的「戀週刊」,那是本專門探討男女愛情的刊物,診所女助理每期必買,一看見這沒營養的刊物白醫師就火。
  
  「嗯,後天。」他回道,打開鑽牙機,診療上的男人,緊張害伯得猶如行刑前的犯人。
  
  「等等,別掛——」祖穎急道。「明天,拜託您了。」
  
  白醫師凜容道:「明天沒空,都滿了。」
  
  很踐喔!薛祖穎努力說服。「拜託~~是個很重要的作者,我急著讓她安心寫稿。您就無看她吧,好嗎?」為了讓作者交稿,個人尊嚴先擺一邊。
  
  他挑眉。「呵~~藍鯨的作者?該不會是那個蝴蝶吻?」他隨口猜道,電話那頭薛祖穎緘默了。
  
  他知道蝴蝶吻?莫非他也看法吻專欄?祖穎暗自思量。
  
  「真是她?」白醫師問。
  
  「這個……」機密不可外洩。
  
  他霍地站起身,口氣變得熱情。「如果是她,我可以通融。我最愛看她的專欄,能為她治療是我的榮幸。」態度一百八十度逆轉,說得好誠懇,薛祖穎聽得好感動。
  
  「嗯,保密好嗎?」呵呵,肯定是喜歡蝴蝶吻的書迷。
  
  「那有什麼問題!」白醫師拿起椅子上的週刊,翻到法吻專欄。這期標題是「如何整治花心男友?」而現在,作者小姐的牙欠人整。白醫師露出笑容,口氣好慈悲喔。「好,明早十點,請她來找我。」很樂意為這只蝴蝶服務。
  
  「真的?太謝謝你了。她很怕痛,拜託您務必對她溫柔些。」
  
  怕痛?白醫師道:「那有什麼問題,我這人缺點就是太、溫、柔。」
  
  「哈哈哈哈哈……」祖穎大笑。
  
  不只她笑,白醫師身旁的助理笑得更厲害。白醫師才不溫柔咧,長得一臉凶樣。
  
  祖穎道:「白醫師人真幽默,那就拜託您了。她姓車,車嘉麗。」
  
  「好說,好說。」白舶仕收線,將口罩拉上,遮住笑容。
  
  好高興!白醫師喜上眉楷,精神大振。
  
  診療抬上,張大嘴流口水的患者,驚恐地瞪大眼,看著白大醫師深吸口氣,然後將雙手關節壓得喀喀作響,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醫……醫師?」白醫師怎麼了?怪怪的喔。
  
  白大醫師忽地揪住週刊,喝!扔到垃圾桶。神准!雙手握拳,露出凶狠表晴。
  
  思緒回到三個月前,那令他痛不欲生的夜晚——那夜,傅欣蘭撐著額,表情憂鬱。
  
  「舶仕,跟你交往這幾年,我迷失了自己,我忘了我的理想,以你的作息為作息,以你的目標為目標,甚至以你的喜好為喜好。我忘了我是誰,這樣的我沒資格愛你,因為……」望住他,她淚眼迷濛。「因為,一個模糊了的我,豈有資格說愛你?我不能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所以……我要離開你。舶仕,我們分手吧。」
  
  白舶仕好震驚。「欣蘭,這不像妳會說的話。」她一向溫柔軟弱,怎麼會……。
  
  欣蘭歎息。「唉!這的確不是我說的,是蝴蝶吻寫的。當我看見她這次的專欄,我覺得沈睡了很久的自我,忽然砰地一下醒了,我瞬間頓悟了,原來,我愛你愛得那麼卑微、那麼空虛……」她很情緒化地掩面啜泣。「嗚……這樣的我是沒辦法成長的……」
  
  白舶仕滿臉黑線條。「等等,妳是說,因為這只爛蝴蝶寫的專欄,妳要跟我分手?」有沒有搞錯?
  
  「唉~~我們在一起太久了,接下來的日子,我要去追尋我的理想。」欣蘭哽咽,拔著手指上的鑽戒。「這枚婚戒還你——」呃……欣蘭臉色微變,戒指竟然拔不下來。哇咧~~她用力拔使勁拔卯起來用吃奶的力氣拔,拔得地面紅耳赤,拔得白舶仕感覺一切好荒謬!
  
  戒指拔不下來,淒涼的情境頓時變得詭異而尷尬。欣蘭霍地瞪住他。「親愛的,有沒有肥皂水?」
  
  「……有。」白舶仕欲哭無淚。
  
  幾天後,他的小親親跟他借一筆錢,搭飛機咻地飛到紐約繼續她中斷的學業。
  
  他們本來計劃今年要結婚,而現在——就因為一隻蝴蝶寫的狗屁專欄,她跟他分手!
  
  失戀後,白舶仕變成工作狂,天天卯起來鑽牙洗牙拔牙,聽著機器尖銳的聲音,看著一張張病人驚恐的臉,感覺自己的心也一點二捆地麻痺。
  
  他好想欣蘭,有幾回按捺不住打電話給她,想叫她回來,想跟她說,沒有她的日子好孤獨……可是堂堂男子漢,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最終總是說出違背自己心意的蠢話——「好好唸書。」嘻~~念啥狗屁書,他希望她回來嫁他!
  
  這一切,都是那只蝴蝶寫的一篇「妳滿意妳的愛情嗎?」提醒女人們檢視自己,是否為愛情犧牲太多而迷失了自我?媽的,要是沒這只該死的蝴蝶,他的欣蘭一直很滿意他們的愛情。
  
  從此,白醫師夜夜拿她的專欄來射飛鏢,詛咒這女人。大概念力太強,她果然生病,還淪落到他手上。
  
  哇哈哈,哇哈哈哈哈!在連續低潮三個多月後,這是唯一令他振奮的好消息。
  
  這只可惡的蝴蝶,他恨不得將她殺了做標本,他要報仇,他要報仇!
  
  ***「早上十點?!」嘉麗嚷。
  
  「唉,我知道,那是妳要上床睡覺的時間,今天早點睡吧,明天起床去看病,總不能一直吃止痛藥吧?」快快交稿來吧!薛祖穎瞪著截稿日,焦慮地咬起筆桿。
  
  伺候這些大作家,早晚得胃潰瘍,喔~~不,上個月已經潰瘍過了。
  
  「他真的很厲害?保證很溫柔?保證不痛?妳保證?」車嘉麗猶豫著。
  
  「保證保證保證!而且——」祖穎笑瞇瞇.「白大醫師是妳的忠實讀者,人家本來明天約診都滿了,可一聽說是妳,立刻讓妳插隊。既然是妳的讀者,相信會很細心很溫柔地幫妳看診,妳放心,甭伯喔~~」
  
  「唉~~」嘉麗歎息。「好,我去。」
  
  晚上十一點,通常是嘉麗精神最好的時候,為了明早看診,今天得提早睡。不知有多少年沒這時候睡過了,唉!她輾轉反側不斷數羊兒,一隻羊、兩隻羊……五十隻羊……
  
  月光淡淡灑落小套房,遠方汽車呼嘯。桌上計算機開著,屏幕裡聊天室大廳正熱鬧,各路人馬聚集,用沉默文字瞎扯砍大山,全是一群失眠人。嘉麗在聊天室的ID叫許願花,她習慣掛在大廳聽人廢話,任這群虛擬身份的陌生人陪她工作。寫作的工作是孤獨的,她二十四小時掛網看人瞎聊,非必要地是不關計算機的。
  
  嘉麗在床上翻來覆去,唉聲連連。「唉~~唉~~唉~~不成,睡不著!」羅馬不是一天造成,晚睡也不是一天可改的,在第N次唉歎後,她摟被爬至桌前坐下,打開聊天室對話鍵,和各路人馬胡扯,一邊上網看數據,一邊不時翻翻擱在桌上看了一半的小說。
  
  她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乾脆下睡了,與其在床上呻吟挨悶,倒不如撐到明天直接上診所。
  
  天亮,吞服了第二顆止痛藥後,嘉麗靠著意志力抵達白大醫師診所,才坐在候診室的沙發上,她的意志力立刻宣告瓦解!
  
  ***「車嘉麗?」牙醫診所裡女助理聲聲催,患者好奇張望。「車嘉麗小姐?車嘉一麗?」
  
  車嘉麗?喝!這不就是薛祖穎要他特別眷顧的那只蝴蝶?一聽到這名字,白舶仕精神大振地走出看診區。他停在候診椅前,雙手抱胸,打量睡癱在沙發上的女人。
  
  就是她?!
  
  「車嘉麗?」助理過來了,是這位小姐吧?怎麼搞的?助理露出詫異的神情。
  
  白舶仕目光深沈地瞪著車嘉麗——她就是在專欄修理男人、批判愛情的蝴蝶吻?
  
  她個子嬌小,有一頭長髮,一本打開的小說覆住她下半邊臉,正癱靠著椅背呼呼大睡。上身穿著圓領薄衫,其下是一條荷葉裙,足睬一雙露趾涼鞋。小小的腳、圓圓的指甲,一身波西米亞風格,帶一隻竹編籃子。
  
  舶仕注意到她鼻樑上的雀斑,還有她眼下睏倦的暗影。憑醫師經驗,那暗影代表她可能夜夜笙歌,作息紊亂。她呼呼大睡,有失淑女風範的微微鼾聲,可以知道她氣管不好。
  
  失戀的痛苦,令白舶仕雙手蠢蠢欲動,想立刻拔光她的牙。雖然此刻的她看來毫無殺傷力、一點也不可惡,但他不會忘記,她的筆是如何——扼殺他苦心經營的愛情!
  
  白醫師彎身抽去她覆面的小說,她低喃一聲,抿唇又揉揉鼻於繼續睡。白醫師雙手栘至她耳邊,忽地用力擊掌,「啪」!
  
  「啊!」她被嚇醒,表情驚慌,眼色茫然,那模樣惹得眾人失笑。「怎麼?什麼事?」嘉麗環顧四周,一時忘了身在何方。
  
  「輪到妳看牙了。」白醫師拋下一句,轉身進看診區。
  
  「喔。」嘉麗摸摸左臉,拂開長髮,跟他進去,渾然不知前途多難。
  
  不怕,薛祖穎跟她保證,這醫師很溫柔的——「張開!張開!我叫妳嘴張大點,妳沒聽見嗎?」
  
  溫柔?嘉麗瞪著他凶狠的表情。這叫溫柔?那鱷魚簡直可愛!那麼凶幹麼?
  
  嘉麗後腦枕著儀器托抬,努力地張大嘴。
  
  「唔……」上帝明鑒,她已經把嘴張到極限,可他還不滿意。
  
  「張開!啊——這樣,妳會不會?」白醫師動作溫柔,不過口氣粗暴。他故意的,看她睜大眼驚恐的模樣,呵呵~~豈是一個爽字了得!
  
  「啊~~」嘉麗聽話更用力張大嘴巴。嗯,這牙醫脾氣很暴躁喔。
  
  「長智齒。」白舶仕說道,放下器具,脫下手套,對助手道:「帶她照X光。」
  
  長牙?怪不得腫了。聽見不是什麼怪病,嘉麗鬆口氣。她隨女助理去X光室,照過X光,坐回診療抬。她想,既然不是什麼大毛病,很快就可以離開了吧?
  
  白醫師打量嘉麗的X光片,表情嚴肅。嘉麗瞅著他,很謙卑地問一聲。「醫生,沒問題吧?」
  
  「別吵!」他凶道,嚇了她一大跳。
  
  嘉麗搗著胸口。哇咧~~凶個屁啊!她火了,神醫了不起啊?踐什麼啊?她瞇起眼睛,下回要是再來這看診,她車嘉麗三個字就倒過來寫,可惡!
  
  白舶仕扔下X光片,然後看著她宣佈。「智齒長歪,要立刻拔。」
  
  「什麼?!」易麗驚嚷。「拔?拔什麼拔?」有沒有搞錯?
  
  「智齒沒用,長不出來只會讓妳發炎,拔掉就好了。」沒常識的笨蛋。他對助手道:「準備牙鉗,牙挺……」呵呵呵,拔牙拔牙,白舶仕好開心,他戴上手套,扳扳手指,準備大興土木。
  
  什麼鉗?哇咧~~「我不要!」嘉麗嚷,縮起肩膀,在白舶仕好威嚴的目光下,無助得猶如一頭小羔羊。「我……先回去想想。」語氣虛弱極了。
  
  白舶仕垂眸冷道:「不用想,立刻拔,一直發炎對、妳、不、好。」開玩笑,豈可錯過報仇的好機會。他盛氣凌人,她氣息紊亂。
  
  此時助手呈上來一盤東西,當嘉麗看清楚盤內的器具時,差點心臟病發。那是一支支尖銳泛著銀光的拔牙工具,刀鑽鉗子都有,她看得頭皮發麻,雙腿發軟。「我……我不想拔,我不要……我沒心理準備。」她求饒。
  
  「拔就拔,還什麼心理準備?」白舶仕鄙夷道。「難道要燒香拜佛算時辰?」
  
  嘉麗惱了。「我總要想清楚吧?我原本以為只是蛀牙什麼的,我得先回去想清楚再……」
  
  「妳要多清楚?妳要腦袋清楚就不會亂寫了。」寫什麼爛專欄!
  
  「嗄?」她愣住。他在說啥啊?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白舶仕眼睛閃過一絲狡光。
  
  「我知道了,妳想搞清楚拔牙的程序,是吧?」通常,他不會熱心跟病人解說他的「拔牙步驟」,免得患者嚇死,但她例外,他很「樂意」跟她分享他精湛的拔牙技術。
  
  「車小姐,我就解釋給妳聽吧!」他慢條斯理地講述,享受她越來越驚恐的神情。「等會兒,我先在妳「柔軟」的牙齦上打一針麻醉劑,然後用刀在牙齦上劃個切口,這時候會流一點血……」
  
  「一、點、血?!嘉麗瞠眸,他的表情怎麼好像要讓她大失血!在牙肉上打針?用刀切個口?上帝!嘉麗面色泛青,彷彿他手裡的針已插入她肉裡。
  
  她越惶恐,他就越爽,復仇的快感是那麼美妙啊,哈哈哈!口罩底下他邪惡地笑了,一邊拿器具,一邊跟她解說。
  
  「接下來我會用這鉗於夾住藏在妳牙齦裡,那顆淘氣可愛的小智齒。當然,前提是那個切口要大到能看見它。假使看不見,我會設法挖掘它,假使挖掘不到,我會試著將切口弄得更大,總之,我一定會找到它。」
  
  哇~~他可以說的更暴力,嘉麗面色蒼白。我暈了我,嗚嗚……
  
  望著眼前穿白袍的男人,望著他那雙冷厲的眼,嘉麗感到頭暈目眩四肢無力,她想落跑了。
  
  白舶仕嗓音放得低柔,目光倒是炯炯發亮。
  
  「跟著呢,我會很溫柔地把妳的牙骨磨平,或者敲碎好把它夾出來。」
  
  嘉麗滿臉黑線條。磨平牙骨?在她嘴裡磨平牙骨?!哇咧咧,夠了喔!還敲咧,他拆房子啊?
  
  白舶仕總結道:「嗯,很簡單的手術。不過因為妳的智齒有三個牙根,比別人難拔,換作別的醫生早請妳上醫院動手術了,算妳幸運遇上我。」白舶仕拿起針管,打量裡邊藥劑,很好心地補上一句。「其實不怎麼痛的。」
  
  你阿嬤咧!
  
  嘉麗忍住對他咆哮的衝動。聽聽他的口氣,不怎麼痛?!哼~~當他說了打算要對她做的事,她懷疑經他又戳又切又挖又拔又敲敲打打後,牙拔完她也該陣亡,可以去仙山賣豆乾了。
  
  「這樣妳可以放心了,那開始吧。」他面無表情拿起一支好~~大~~的麻醉針,逼近她的臉。
  
  眼睜睜看那逼近的麻醉針,嘉麗當機立斷,起立敬禮向後轉。「我回去了。」
  
  快逃喔~~「小姐。」舶仕喊住她,唾棄她膽小的行為。「牙齒長哪?」
  
  「嗄?嘴巴啊!」
  
  「嘴巴是在腦袋上吧?」他問。
  
  「嗯。」說這幹麼?嘉麗將提籃抱在胸前。
  
  他懶洋洋道:「所以嘍,要是妳不肯拔牙,任它一直發炎,拖了一日又一日,最後組織壞死,長膿,惡臭,彙集細菌,侵入腦細胞……」
  
  「行行行!」越說越嚇人。「唉~~別說了。」嘉麗認命地坐下,乖乖張大嘴巴,豁出去地說:「你拔吧!拜託輕一點,我最怕痛了。」在劫難逃,長痛不如短痛。嗚嗚~~智慧沒長,倒是長了顆他媽的智齒。她叮囑他。「輕一點喔,醫師。我真的很怕疼喔,你千、萬、要、輕、點!」
  
  怕疼?白舶仕眼色一暗,比起他跟愛人分手,她這點痛算啥?
  
  白舶仕湊身向前,嘉麗縮起肩膀。他凜容,她驚恐。他高舉麻醉針,她眼泛淚光。他俯身,她心跳停止。猝然,尖針戳進牙齦,她大抽口氣——痛!眼淚狂飆出來。
  
  白舶仕凝起眉頭,眼角抽搐,很受不了地說:「小姐,請妳把手拿開。」
  
  呵呵呵,真不好意思。因為太痛了,她下意識就揪住他拿針的手。嘉麗鬆手,牙齦一陣麻。剛剛應該求他乾脆全身麻醉,這樣看著自己受刑太恐怖了。
  
  白舶仕捻起一把刀,刀面湛著冷利的光。
  
  嘉麗無助,冷汗直淌,心中吶喊著。「上帝救我!」看著那刀逼近,嘉麗祈禱麻醉劑夠強。
  
  他們的私人恩怨是一回事,當醫師的職責又是另一回事。氣歸氣,白舶仕還是很有醫德地小心處理她的智齒。
  
  「喂,妳知道妳寫的專欄多爛嗎?」他忍不住奚落她。
  
  啥?嘉麗莫名其妙,在她已經伯得冶汗直淌之際,他在跟她說啥?
  
  「唔?」她狼狽地張大嘴,打了麻醉劑,沒法說話。
  
  白舶仕輕輕撥開刀切的口子,裸露出銀白小智齒。鮮血噴湧,他熟練地幫她止血,技巧高超地進行拔牙步驟,一邊不忘冷靜地跟她算帳。
  
  「妳自以為很理解愛情,動不動就在專欄上發表高論,妳當妳是誰?憑什麼教人家談戀愛?」
  
  嘉麗錯愕。哇咧~~現在是怎樣引竟然跟她討論專欄?在這個時候?
  
  白舶仕瞥她一眼,眼色得意。「怎麼?不反駁我?」
  
  廢話!她怎麼說話?嘉麗怒瞪他,瞠目看他神情愉悅。
  
  「我看啊,妳一定沒男人要,時間太多,才會一天到晚在專欄上胡說八道。」
  
  「……」夠了喔,嘉麗揪住小手。情勢不利,忍,我忍。
  
  白舶仕用牙鉗夾住智齒,繼續損她。
  
  「我猜對了?真沒人要?」他問,呵呵直笑。
  
  真是夠了!嘉麗氣地踹他一腳。
  
  痛!怕弄傷她,他急撤,手肘撞到椅背,鉗子飛了出去。
  
  嗄?嘉麗錯愕,鉗子飛向——「啊!」鉗子不幸K中女助理的頭,她吃痛叫喊。
  
  「Shit!」白舶仕低吼。媽的,踢得好狠。
  
  女助理揉著額頭撿回鉗子,重新消毒。
  
  「呃……」望著盛怒的白舶仕,嘉麗驚恐,她好像……太衝動了。
  
  白舶仕深吸口氣,拿起手術刀,湊身過來,俯瞪她,一副想殺了她的模樣。
  
  嘉麗縮著肩膀,牙拔了一半,無路可逃。
  
  「妳這只該死的蝴蝶……」他罵道。
  
  嘉麗抓緊椅子扶手。他……他幹麼?很恐怖喔!
  
  早先聽祖穎說,他是她的忠實讀者,而此刻,他對住她耳朵說:「都是妳寫的狗屁專欄,我女人看了才離開我!車嘉麗,我恨不得拔光妳的牙!」
  
  嗄?什麼?不要吧?大家都是文明人喔!因為麻醉的關係,嘉麗只能愚蠢地張大嘴聽他吠。
  
  白舶仕狠著眼色一句:「我恨死妳!」說完,撐開她的嘴,開始一陣挖挖敲敲,搖搖撼撼。
  
  哇咧!嘉麗繃緊身體,雖然感覺下到痛,但光聽那野蠻的敲打磨切聲,已足夠令她魂飛魄散。
  
  該不會惡劣到把她的牙全拔了吧?會不會在她嘴巴裡動手腳?嗚……她後悔激怒他,這男人好野蠻啊!
  
  原來白醫師根本不是她的忠實讀者。他恨她,她寫的專欄害他女朋友離開,於是遷怒到她頭上。
  
  張眼怒瞪著白舶仕,嘉麗心裡恨恨地想——好,算你狠!你拔吧,用、力、拔吧!Shit!」
  
  於是,車嘉麗藉著殺他切他打他揍他的幻想,來撐過恐怖的拔牙過程。
  
  這真是出生以來最窩囊的遭遇,眼睜睜看個恨她的男人拔她牙,世上還有誰比她勇敢?都怪笨祖穎將她送至賊人手裡!
  
  她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虎落平陽被犬欺,打落牙齒和血吞,人在屋簷下焉能不低頭……嗯嗯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嘉麗要自己冷靜,她不再反抗,默默承受這劫難。然而自始至終她一雙眼都瞪著白醫師,她恨悵地想——哼,等著瞧好了,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小套房燈火通明,桌上一張攤開的面紙,上頭躺著一顆破碎的牙齒,見證車嘉麗血淋淋的遭遇、慘兮兮的浩劫。
  
  凌晨,正是嘉麗精神最好的時候。現在她不只精神好,還很亢奮。想著昨天受的苦難,她決心化悲憤為力量,對著計算機屏幕,摸了摸因麻醉退去開始抽痛的左臉,想了想,她挽起袖子,深吸口氣,然後——喀喀喀喀,小套房響起快速的敲鍵聲。
  
  那臭男人若以為她會乖乖吞下這口鳥氣,哈!那他就太、天、真、了。
  
  她絕對以牙還牙!
  
  就在車嘉麗敲鍵敲得熱血沸騰之際,彼端,那脾氣有點暴躁的男人,正為個夢境微笑——哈哈哈、爽~~太爽了!他夢見車嘉麗小姐,她雙手插腰對著他破口大罵,而夢裡的他並沒有回罵,只是望著她怒罵的嘴巴哈哈大笑。笑什麼?哈~~笑她沒牙齒!
  
  為什麼沒牙?嘻~~還用問?都被他拔光啦!哈哈哈哈……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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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2:56
  第2章

  
  大清早,藍鯨出版社。
  
  薛祖穎趕到公司打卡。她泡了咖啡,打開計算機收件匣,看見車嘉麗寄來的稿子,立時分心感謝一下王。
  
  打開稿件,一看見標題,薛祖穎傻了,揉了揉眼睛,往下看。
  
  半晌後,編輯室爆出薛祖穎的大笑聲,眾人面面相覷。
  
  薛祖穎對著計算機笑得掉下淚。唉喲~~真是造孽喔!她竟害嘉麗遭遇這種事。
  
  祖穎按下鍵,將文章傳給校對組。
  
  沒多久後,校對組組長抓著稿件奔過來。「祖穎真要發這份稿子?」
  
  祖穎邊啃著麵包,邊回覆信箱中的電子郵件。「她大小姐都敢寫了,咱們照登。」
  
  「可是,車小姐這次寫得有些歇斯底里……」
  
  祖穎問:「法吻專欄講什麼的?」
  
  「愛情啊。」
  
  「那就對啦,愛情本就歇斯底里,甭擔心,發排吧!」
  
  就這樣,嘉麗的筆如一枝劍,要殺的人,可不就是那遠近馳名的紅牌牙醫,白舶仕。一周後,這枝劍果然犀利地射中目標,徹底將白舶仕的世界翻過一遍!
  
  ***戀週刊上市的日子。
  
  早上,白舶仕刮鬍子,不小心劃傷下顎,這是個不幸的徵兆,但他沒能意會。
  
  當天看診,白舶仕老覺得患者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臆測什麼,他們不時交頭接耳,表情曖昧,笑容詭異。
  
  事有蹊蹺,他嗅到不尋常的訊息,卻不知來自何方?
  
  有好幾名病患坐在診療椅上時,露出較平常更為恐懼的表情,當他因牙具電線纏住而用力拉扯時,他發誓聽見診所此起彼落的抽氣聲,彷彿他是個歇斯底里的變態。
  
  許多久未聯絡的朋友同時來電話關心他,傍晚,甚至接到遠在美國的傅欣蘭的電話。
  
  她用一種帶著憐憫的口氣說:「舶仕……嗯……我接到一些電話……唉~~不管怎樣,我真的很擔心你。舶仕,我相信你一定能振作起來,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總之,我還是很關心你。」
  
  白舶仕聽了雖感動,卻很困惑。幹嘛要他振作?而她口氣裡的憐憫又是怎麼回事?
  
  「我很好啊。」他才說了一句,便聽見她在那頭啜泣。
  
  「你——唉~~你就是愛逞強。」
  
  白舶仕好困惑,怎麼大家忽然這麼關切他?直到下班診所關門,他依照過去三個月來的習慣,買了當期的戀週刊,看見法吻專欄。
  
  「Shit!」原來如此!他驀地撕爛週刊。
  
  衝回診所,他調出車嘉麗的病歷資料,隨即抓了鑰匙,開車算帳去。一路飛車,想著專欄的詞句,白舶仕氣炸了!
  
  蝴蝶吻刻薄的文字,句句在他腦海重複——《蝴蝶拔牙記》前些日子深為牙痛所擾,友人介紹一位紅牌牙醫,醫術遠近馳名,看牙還需事先約診。我糊衷糊塗去了,萬萬沒想列,這醫師是恨我的,對我充滿敵意。原來,敝人寫的一篇專欄,間接令得他女友與他分手。
  
  醫師一邊拔牙,一邊討伐我。他批評我的卑欄,認為我定因為沒男人要,才一天到晚在卑欄胡扯。
  
  唉!當時,我心底無限感慨。
  
  愛情啊愛情,讓人失去理智,教人心靈蒙蔽。
  
  這樣一位醫術高竿的醫師,怎麼也情關難過?
  
  天天拔別人的牙,卻拔下去自己心底的痛。
  
  不檢討自己感情失誤的緣由,反而遷怒一篇小小專欄。
  
  他難道不知,當田女人深愛一個男人,別說一個卑欄,就算足千言萬語,也撼動不了她的心。
  
  他難道不知,當女人決心要離開一個男人,什麼都可以拿來當借口。
  
  說穿了,她巳不愛你。她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讓她的背叛合理,讓她可以光明衛大出走,讓她美化自己的變心。
  
  這遠近馳名的牙醫,拔牙技術高超,可惜,卻不懂愛情。我替他感到悲哀,雖然他對我態度惡劣,行為粗魯,但我願意原諒他加諸在我身上種種不禮貌、兼野蠻的行為。
  
  事後回想這奇遇,我想,入醫師肯定足個EQ低又缺乏幽默感的男人。一個EQ高又有幽默感的男人,豈會讓失戀影響他的工作情緒?!
  
  其實誰沒失戀過?誰的心沒痛過?入醫師天天幫人解除牙疼,診療牙病,可是至今還陷在失戀風暴裡的他,卻忘了要好好治療他的心。
  
  心病心藥醫,入醫師該正視女友離開的原因,然後誠心檢討,虛心改進,早日走出失戀的陰影,好迎接下一段戀情。我衷心祝福他!
  
  ***一領到稿費,嘉麗便殺到大賣場瞎拼,夜幕低垂,她抱著滿滿一袋戰利晶返家。心情愉快,哼著歌,拖著袋子上樓。
  
  燈光昏暗的走廊,她瞧見家門外站著個男人,男人聽見聲音轉過臉來。是他?!
  
  嘉麗驚駭,雙手猝然收緊,忽地塑料袋破了,東西掉了一地,發出巨大聲響。
  
  他們同時低頭,望著滿地的東西。他嘴角揚起,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她睜大眼睛,情況狼狽,感覺很糗。
  
  一盒蛋爛糊了,奶黃汁液濺上她的足踝。幾包衛生棉就落在白舶仕擦得發亮的皮鞋前。還有,一大罐巧克力糖撞散開來,五顏六色繽紛一地……
  
  「哈!」白舶仕冷笑,懶洋洋道:「看來,我技術不錯,妳已經好得可以吃糖。」
  
  「哼!」嘉麗昂頭反擊。「拔牙後我神經衰弱,要靠糖果遠離噩夢!」
  
  很好,白舶仕咬牙道:「已經可以罵人了嘛~~」
  
  她回敬。「有人就是欠罵。」上回牙疼才任他吠,現在要敢惹她,就是找死。
  
  空間狹小,他們互相對峙。目光都很凶狠,表情都好囂張,一副想致對方於死地的模樣。
  
  「你來幹麼?」
  
  「我來幹麼?」白舶仕逼近,嘉麗警覺,立刻往牆邊退。他怒瞪她,一字一句凶狠道:「車小姐,妳他媽的又在專欄上亂吠什麼?」一八○的高大體魄,令嬌小的嘉麗好有壓力。
  
  喔~~原來他看見專欄了。嘉麗清清喉嚨,故作鎮定。
  
  「喂,你別對號入座喔!」當時她很氣,好像寫得過分了。
  
  舶仕瞇起眼睛。「妳當我瞎子還是白癡?妳分明在罵我!妳知道今天我接了多少通電話?媽的,只要是跟我相熟的醫生或病患,都知道我女朋友的事,妳想整死我嗎?」他對她咆哮。「什麼我缺乏幽默?我EQ低?死三八妳憑什麼亂寫?」
  
  「你凶什麼凶?」嘉麗火了,索性招認。「是,我寫的就是你,我就事論事,要不要我提醒你,你那天怎樣荼毒我的?嗄?嗄——我是根據你當天拔牙的表現寫的,我沒亂寫——」
  
  「我缺乏幽默感?妳從哪點看出來的?」
  
  「從你拔牙的表現看來的。」嘉麗答得飛快。
  
  「車小姐,當妳天天對著洗不完的爛牙、補不完的蛀牙,還不時要閉氣躲口臭,妳還能幽默的話我頭給妳!」他咆哮。
  
  嘉麗糾起眉頭,指著他的臉。「你不只缺乏幽默感,你還脾氣暴躁喔~~」隨口又幫他新增一條罪名。
  
  他瞇起眼睛。「我脾氣暴躁?我要真暴躁,早把妳的牙拔光了,像妳這種女人,留著牙只會造孽!」
  
  「我這種女人?什麼叫我這種女人?」可惡!嘉麗怒問。「我是怎樣?」
  
  白舶仕不層道:「哼!伶牙俐齒又愛強辯,一副啥都知道的模樣,看了就討厭。成天亂寫一些狗屁道理,自以為很了愛情很懂男人,我告訴妳,男人最討厭的就妳這種女人!不溫柔不可愛不體貼不賢慧又不美!身材又平又扁又乾又矮!死巫婆,我賭妳到七十歲還沒人要!」他一口氣罵完,覺得通體舒暢。呼~~很久沒這樣大吼大叫了,爽!
  
  「Shit!」嘉麗激動,他又罵她沒人要!「厚~~」太過分了,嘉麗扔了手中的破塑料袋,唰地打開皮包,掏出皮夾在他面前用力晃。
  
  「你給我看清楚了,你給我看、清、楚!」
  
  「看什麼?」白舶仕雙手環胸,瞪著她的皮夾。
  
  嘉麗用力戳戳皮夾中的相片。「這位高大英俊的男人,就是我男朋友!誰沒人要?嗄?沒人要的是你。」
  
  白舶仕斜眼瞪她,搶了皮夾看,相片中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相貌斯文,戴著金色細框眼鏡。
  
  「戴眼鏡的……」
  
  「看夠沒?」嘉麗想拿回皮夾,他卻捨開她手。她嚷道:「喂~~你幹麼?看那麼仔細?不信這麼帥的男人愛我?」她冷笑。
  
  「他眼睛有問題吧?要不要我介紹眼科醫師給他?」
  
  「你豬頭!」嘉麗搶回皮夾。「哼!總之我不是沒入要的女人,你才是沒人要的。」
  
  「車小姐!」白舶仕揪住她手腕。
  
  「幹麼了」嘉麗使勁想掙脫他的箝制,卻徒勞無功。
  
  「妳有沒有人要,我懶得理,但專欄這事,我要妳道歉!」
  
  「道什麼歉?」
  
  「妳暗示讀者我EQ低,又諷刺我缺乏幽默感,可妳根本不認識我,妳這算譭謗,立刻給我道歉,道歉!」他要討回公道。
  
  「不要、不要!」嘉麗被他揪疼,還是嘴硬。「你的確E0低才會把失戀怪到我頭上,你要夠冷靜,就知道你女人跑掉跟我沒關係。」
  
  媽的,舶仕火大。「妳他媽的氣死我,妳——」
  
  「你看!」她道。
  
  「什麼?」他問。
  
  「嘖嘖嘖!」嘉麗搖搖頭,高舉被他緊掐住的手腕。「你現在的表現就是EQ低。」
  
  「……」為什麼有股很想勒死她的衝動?為什麼世上有這 討厭的女人?舶仕鬆手,咬牙問:「那請問,EQ高的人對於被人在專欄上修理,女朋友又因某個死三八寫的爛東西跑掉時,應該是怎樣的表現?」我看妳怎麼扯!
  
  嘉麗眨眨眼睛,認真作答。「喔~~如果EQ高,就會把我的專欄當笑話看,而不是對號入座跑來罵我。假使你看完專欄還能大笑三聲,那你就有幽默感了。」
  
  說完了,嗯……她望著他,他也瞪著她。
  
  有一剎他們都沒說話,然後他深吸口氣,打量著她。
  
  嘉麗揉揉被掐疼的手腕。「怎樣?」不氣啦?休戰了?
  
  「車小姐,妳從不認錯的吧?」
  
  「嗄?」
  
  「也從不懂得感激吧?」舶仕望著她。「就算我很討厭妳,但給妳拔牙時,可有讓妳感到一點疼痛?拔完牙後,妳摸摸自己良心,是不是很快康復?」
  
  「呃……」嘉麗心虛了。「我……」他的技術的確很好。
  
  「妳憑不到一小時的印象就寫死我,不覺得過分嗎?沒寫出我名字妳就可以心安理得?妳知道我多少朋友一看就猜出妳寫的是我?妳良心安嗎?在專欄上嘲諷我的失戀,把我寫得活像為情歇斯底里的變態狂。」白舶仕口氣厭惡。「我從未遇過比妳更可惡的女人,妳小心有報應!」說完,他掉頭走了,留下滿臉錯愕的嘉麗。
  
  她撿拾一地的狼狽,訕訕地回到自己的小套房。開了音響,任重金屬搖滾樂充斥整個房問,「史密斯飛船」正聲嘶力竭地高唱Crazy.她為自己沖了碗泡麵,盤腿窩在椅上,上網看著聊天室一干人馬吵架,看到精彩的罵詞,便忍不住拍桌大笑。她抽紙巾抹嘴,瞥見桌沿那顆牙,白舶仕憤怒的模樣立即浮現腦海。她悶悶地擱下碗,想了想,叫出檔案,重看當時寫的文章。
  
  她眨眨眼睛又搔搔頭髮,心底怪不舒坦的,一種近似內疚的感覺驀地攫住她。
  
  可憐的白舶仕,他一定很愛女朋友。他還很傷心嗎?
  
  她這樣做是不是在他傷口上撒鹽?
  
  嘉麗惱起來,直到天亮,還為這件事惴惴不安,無法安眠。
  
  ***白舶仕怒氣騰騰地返家,打開信箱,收到一張明信片。
  
  航空郵戳,熟悉的字跡。
  
  舶仕,多謝你慷慨相助,我現在過得很好。這都要感激你,保重。
  
  ——欣蘭她過得很好?舶仕驀地將明信片扔進垃圾桶,開門進屋。
  
  一會兒,門又打開,他走出來,將明信片從垃圾桶拾起,拍掉明信片上的灰塵,歎了口氣,踅返屋內。
  
  夜色寂寥,飄著雨絲。
  
  這問郊區別墅,白舶仕年初才買下,原是為了結婚作準備的,誰知道……
  
  白舶仕推開落地窗,一道冷風吹人,眼前是灰黑的山林,空氣潮濕。他斜倚牆沿,望著寂寥的景致。受不住淒涼的雨聲,受不住風吹山林那哀怨的沙沙聲,他轉身入內取出最愛的爵士樂播放。
  
  沙啞的男聲,低回的樂音。唉~~真糟!他越聽情緒越惡劣。
  
  翌日——「下一位!」扯下口罩,白舶仕朝外邊嚷。
  
  消毒水味瀰漫,孩童啼哭,候診的人愁眉苦臉,白舶仕又開始他看牙的一天。
  
  老伯伯坐上來,白舶仕看了看病歷,嗯,滿口蛀牙,今天要抽神經。白舶仕換上器具。老伯伯張開嘴巴,表情惶恐。
  
  「別怕。」白舶仕道,同時打開鑽牙機,嗡嗡……刺耳的聲音響起。
  
  別怕?老伯伯癟嘴,這醫生看起來好嚴肅。
  
  同時,診所外,一名女子來回踱步,一下咬手指,一下揪頭髮。
  
  啊~~不行、不行,煩死啦!不道歉的話,她沒法吃沒法睡沒法工作!她整晚擱著這事,良心不安,可是要她當面跟他說對不起,實在又不甘心,那時他真的很過分啊!
  
  唉~~嘉麗停步,掏出手機,算了,電話中講就好。說聲對不起然後就掛斷,她打定主意。
  
  「白舶仕牙醫診所。」小姐接了電話。
  
  「呃……請問白醫師在嗎?」
  
  「有什麼事嗎?」
  
  「我姓車,車嘉麗,麻煩請他聽一下電話。」就一句對不起,說完他們再無瓜葛!嘉麗深吸口氣,等著跟他道歉。
  
  「醫生,電話、電話,一位叫車嘉麗的……」診所很吵,小姐大聲嚷。
  
  車嘉麗?正在鑽牙的白舶仕臉色驟變。她又想幹麼?媽的。他吼回去。
  
  「說我不在!」咆那麼大聲,不伯她聽見。
  
  「呃……」小姐滿臉黑線條,對話筒道:「他……他不在。」說得很心虛。
  
  「我知道了。」啪!嘉麗關上手機。哼~~好一句「我不在」,真夠踐的!嘉麗想了想,直接殺進診所。
  
  「小姐?!」櫃抬助理錯愕地看著嘉麗怒沖沖地闖入看診區。
  
  嘉麗的倏然闖入引起騷動,白舶仕一見她立時火冒三丈,手中還抓著嗡嗡運轉的鑽牙機。
  
  「白醫師。」嘉麗停在他面前,大聲道:「關於專欄的事,對不起!」說完了事,她轉身就走,忽地一隻手拽住她。
  
  「媽的,搞什麼?」白舶仕吼。診療椅上,老伯伯好害怕。
  
  嘉麗瞪他。「我跟你道歉啊。」這樣還氣喔?
  
  「殺人放火,道個歉就沒事?」豈有此理!
  
  老伯伯流著唾液,看醫生發飄,嚇得膽戰心驚。
  
  嘉麗斂容道:「你不要得寸進尺,那天你也很過分。我想過了,我的確不該把你的事寫出來,我錯了,現在特來跟你道歉,對不起。」已經很低聲下氣了喔,她很誠心喔。
  
  他瞪住車嘉麗,對她咆了一句。「我不接受!」
  
  嘉麗愕然地看著他那副傲慢的樣子,隨即吼了回去。「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道歉了!」轉身就跑!
  
  「妳!」白舶仕正要追時,老伯伯抓住他的衣袍。
  
  「唔……」他的牙……
  
  厚~~氣死人!舶仕霍地坐下,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女人?對住老伯伯的嘴,白舶仕繼續鑽牙。
  
  「醫生……」老伯伯恐懼。「偶……偶可以改天再來。」醫生的表情很凶喔。
  
  「不必。」白舶仕一邊幫老伯伯補蛀牙,一邊想,那女人看來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可一開口就恰北北,真是的,嗟~~氣死啦!他真是倒了八輩於楣,惹到這女人。
  
  診所內白舶仕火氣正大,點火的車嘉麗卻像個沒事人似的——「牛肉麵大的一碗,鹵蛋兩顆豆千三塊海帶四片!」
  
  叫了小菜,嘉麗坐在診所外的路邊攤上,打算大吃起來。呼~~她伸懶腰打呵欠,心情舒朗了。做錯事就要勇於認錯,嗯,對對對,現在她終於可以安心吃,安心寫稿睡覺了。
  
  熱騰騰的牛肉麵送上來,嘉麗掰開筷子,仰頭對老闆笑。「謝謝。」好香啊~~她愉快地用餐,一廂情願地以為這拔牙風波總算過去,和那男人也算扯平了。
  
  ***半個月過去,嘉麗繼續在專欄上高談闊論,白舶仕繼續夜夜對著她的專欄射飛鏢,詛咒她!
  
  今晚,佛朗多西餐廳,雪白地磚,弧形籐蔓佈置其中,每張桌上放一盞搖曳燭火,氣氛浪漫溫馨。正中央的小舞台上,一名女歌手駐唱。
  
  白舶仕跟好友用餐完畢,步至櫃抬結帳,老友趙儼還不死心,直嚷著要幫他安排相親。
  
  「舶仕,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給你介紹個空姐,身材一流,臉蛋一流,膚若凝脂,簡直是……」
  
  「沒興趣!」舶仕板著臉。「我受夠他媽的狗屁愛情,你別再瞎攪和。」
  
  「我知道,你還在為欣蘭傷心,跟你說,治療情傷最快的方法,就是馬上再交個辣妹。」趙儼自認為有義務要幫好友,當他看見戀週刊那篇專欄時,他百分之八百篤定蝴蝶吻說的X牙醫就是白舶仕。唉~~可憐的老友。
  
  「舶仕,你試試看嘛。」他慫恿。
  
  「沒空,不要。」舶仕煩躁地拒絕。「我的事你別管。」
  
  「給自己一個機會嘛~~」
  
  「不!」
  
  「空姐喔~~」
  
  「喂!」舶仕火大。「管她什麼空姐地姐大明星模特兒,都不要!你再說我要翻臉。」
  
  「行行行——」趙儼投降。「我不說。」有夠固執!
  
  一名男子經過,舶仕忽地瞪眼直瞧。
  
  趙儼也跟著瞧。「幹麼?你朋友啊?」
  
  相貌斯文,金框眼鏡?這……這不是那臭三八的男友!那人走向角落,果然,有個女人朝他熱情揮手,是她,是那只該死的蝴蝶!舶仕眼睛一亮,熱血沸騰。呵呵~~死三八,給我堵到了!
  
  「你先回去。」丟下這句,白舶仕往裡邊走。
  
  「喂?」趙儼愣在櫃抬,一臉莫名。
  
  什麼男人受得了她?
  
  因為好奇,白舶仕繞過走道,暗暗在嘉麗後邊位子落坐,那兒有一株茂密的盆栽,剛好可以擋住他的背影。
  
  侍者送來菜單,他點了酒,凝神偷聽後邊談話。
  
  「嘉麗,這趟出差,我買了口紅給妳。」男人將個小紙袋推至嘉麗面前。
  
  「俊泰,謝謝你。」嘉麗驚喜,燦笑著收下。「怎?公事都處理好了吧,等等我們去唱歌,我請客,你明天不用上班吧?」嘉麗嬌瞋地說。「你這次去香港好久喔,我好想你。」整整一個月沒見啊~~噁心!舶仕冷哼。
  
  聽男人低道:「寶貝,我也想妳。想妳天使般的笑容,想妳可愛的臉龐,想妳的一切,我真的好想,想瘋了!」
  
  想吐!舶仕渾身起雞皮疙瘩,虧他說得出這麼嗯心的話。車嘉麗有天使般的笑容?見鬼了,她是惡魔!
  
  嘉麗聽著,笑了,眼睛亮亮地。「真的啊?」她用舶仕從未聽過的甜膩嗓音說:「俊泰,你真好。」她溫柔得像只小綿羊。「你……你好像瘦了點喔,是不是沒吃好啊?前幾天香港刮颱風,我好擔心。你不在,我好悶啊~~對了,有個死牙醫罵我哩,罵我沒人要,氣死我了!」她跟男友告狀。
  
  死牙醫?媽的,這擺明在說他!舶仕低咒,這死三八,欠罵、欠罵!
  
  男人聽了握住嘉麗小手。「誰敢罵我的小寶貝啊?真該死了,他不知道妳是我心肝嗎?」
  
  嘉麗臉紅,笑著揮手道:「算啦算啦,我原諒他了,他好可憐,剛失戀呢!」
  
  啊~~氣死!
  
  舶仕臉色陰鬱,努力按捺住脾氣。忽想起遠去的女友,一陣惆悵。他們倒好,卿卿我我,他卻形單影隻。舶仕聽那男人繼續說——「嘉麗,妳知道嗎?全世界,我啊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妳。」他頓了頓,忐忑道:「呃……但……要是……假使……假使有天我傷害妳,也絕不是故意的,妳一定要原諒我。」
  
  「啥?」嘉麗抽手,瞪住他。這話有語病喔~~「你怎麼會傷害我?」
  
  「呃……」高局俊泰扯扯領帶,又拉拉領於。「唔,嘉麗,公司呢打算升我當經理,往後我會很忙,伯沒時間跟妳約會,也沒空經營感情,要專注在事業上打拚,女人的青春很寶貴,所以我不想浪費妳青春……不如我們……暫時當朋友,好嗎?」
  
  「嗄?!」嘉麗大叫,白舶仕竊笑,旁人側目,高俊泰為難地糾起眉頭。
  
  「你忙你的,我又不會吵你!」嘉麗一臉不解。
  
  「我知道,可是……我……我爸媽一直逼我結婚。」
  
  「你剛剛說忙,沒空跟我交往,現在又說父母逼你結婚?你到底想說什麼?」
  
  「嘉麗,唉~~妳很好,我真的很喜歡妳,但是……我已經三十五歲,該結婚了,所以……」
  
  「所以怎樣?」
  
  高俊泰歎息。「我們都明白,妳不適合當妻子,更不可能是好媳婦,妳太有主見,又很自我,我爸媽受不了妳的。就算他們願意包容妳,妳自己也無法適應吧?我實在不忍心浪費妳的時間。」
  
  說的一點都沒錯啊!白舶仕猛點頭,簡直想起身鼓鼓掌。這女人恰北北,誰娶了誰倒霉,呵呵~~報應啊報應,她被甩了。
  
  嘉麗生氣了。「你什麼意思?我不會是個好妻子?」
  
  「妳連飯都不會做。」
  
  「你上回生病,誰給你煮粥的?」她抗議。
  
  「豬肝沒熟,結果我吃了鬧胃疼。」
  
  噗~~舶仕搗住嘴,好好笑。
  
  嘉麗嚷道:「亂講!豬肝本來就不能太熟,太熟就不好吃了,會鬧胃疼是你暘胃不好……」嘉麗頓了頓,用力眨眨眼睛,問道:「……你要和我分手,跟我會不會做飯沒關係,你老實說,你有別的女人?你變心了?去香港時發生什麼事?你不可能忽然要分手,一定有別的女人,我要知道理由,你不能莫名其妙甩掉我!」
  
  事出突然,嘉麗有點歇斯底里。「我要知道真相,你告訴我實話。怎麼會……怎麼忽然……你跟我說清楚……你說清楚……」忽地哽咽了。
  
  一直以為他好愛她,為什麼?眼前這人,真是那個曾經一天打五通電話,日日寫情書,為了約會她還深夜苦候的那個人嗎?
  
  高俊泰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接起來,低聲說了幾句立即收線,然後對嘉麗抱歉道:「嘉麗,對不起,我們好聚好散,好嗎?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非要撕破臉?」他敷衍著,急於脫身。
  
  嘉麗追問。「我要知道原因。你是不是有別人了?告訴我實話,為什麼?為什麼……」喉嚨酸楚,嘉麗神色黯然,她盯著桌面,啞聲問:「是有別人了吧?她是誰?」
  
  高俊泰歎息。「唉~~別亂猜。我只是希望冷靜一段時間,讓我好好思考未來。假如有緣分,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啊!」他握住她手。「寶貝,別亂想。我現在要趕回公司處理事情,別讓我擔心,好嗎?我會打電話給妳。」
  
  「她是誰?」
  
  「沒第三者,真的。我愛妳,別這樣,乖,妳這樣我會擔心。我先去公司,忙完打電話給妳,好嗎?」
  
  嘉麗沒吭聲,高俊泰摸摸她的頭,又說了一堆話哄她,匆忙地走了。
  
  此際,駐唱歌手深情的歌聲傳來——你問我愛妳有多深?我愛妳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今天下雨,天空沒有月亮,今天,高俊泰的心變了,他不再愛她。月也有陰晴圓缺,怎能代表誰的心呢?
  
  嘉麗愣在桌前,情緒惡劣。她不笨,高俊泰突如其來要跟她分手,一定有原因。他幾時決定的?回想這段日子,他除了常出差,實在感覺不出有何異狀。因為被甩得莫名其妙,嘉麗先是震驚,錯愕,接著是憤怒,憤怒他這樣草率結束五年的感情。
  
  憤怒過後,則是一片茫然,他怎能分得那麼輕鬆?他不會捨不得嗎?他真忍心?
  
  忽地有人大搖大擺坐下,他一坐下便招來服務生,心情大好對服務生笑道:「先生,我要請這位小姐喝酒,我們要慶祝。」他唰地打開菜單,點了一瓶紅酒。
  
  是他!嘉麗瞇起眼睛,雙手橫抱胸前。厚~~今晚已經夠不幸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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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3:12
  第3章

  
  車嘉麗從齒縫中進出話。「白醫師,我警告你,本小姐現在心情很差,要命的話就馬上給我消失。」媽的,偏在這種時候給他遇到!
  
  「唉~~何苦啊何苦。」白舶仕搖頭,幸災樂禍,他瘺著風,悠哉道:「妳難道不知,當男人要離開女人時,什麼都可拿來當借口。說穿了,他己不愛妳,他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讓他的背叛合理,讓他可以光明正大出走,讓他美化自己的變心……」
  
  他背得很熟喔~~他過目不忘喔~~他記憶力驚人喔~~靠!嘉麗執起水杯嘩的一聲——眾人驚呼,頓時,白舶仕發臉全濕,水珠沿發俏淌落,他的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這該死的女人,白舶仕咬牙瞪著嘉麗。
  
  嘉麗握著水杯,昂著下巴,挑釁道:「剛剛我潑的是水,你再不走……」她的手栘到叉子上,趕到的服務生見狀,驚駭地回頭嚷經理。
  
  很好!瞬間,舶仕也抓了水杯,驀地朝她潑去。
  
  「啊!」嘉麗驚呼,來不及躲,水沿著臉龐滴滴答答淌落。她震驚、詫異,然後伸手抹開濕漉漉的頭髮,氣得顫抖。
  
  「你、你……你竟然……」嘉麗氣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被仇人見到這麼落魄的遭遇,夠丟臉了,又被他拿自己寫的東西嘲諷,現在還潑她水?看他一臉得意,想想自己好慘,嘉麗鼻尖一酸,驀地紅了眼睛。
  
  「你高興了?你報仇了?我被甩你開心了?你開心了就滾——」說著哇地哭了。
  
  白舶仕錯愕,看她轉瞬間眼淚狂噴,大哭特哭,他反而傻了,心想自己是不是太狠了?她哭起來驚天動地,不計形象,又揉眼睛又擤鼻涕,好可憐啊,他這會兒倒覺得內疚了,心底一陣不忍。
  
  服務生傻了,經理也呆住了,一旁用餐的情侶不時偷瞄他們。
  
  嘉麗毫不在意旁人眼光,她難過死了,一直哭。
  
  聽著她放肆的哭聲,白舶仕一方面覺得尷尬,一方面又覺得她好好笑。這麼大的人,還哭得像個娃娃。
  
  他拿了紙巾給嘉麗。「好啦,我道歉,別哭,別哭了……對不起。」他安慰她。
  
  嘉麗抓了紙巾用力擤鼻涕。「我很難過,你知道嗎?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
  
  猛地抬頭瞪他,激動嚷道:「你心裡在笑我吧?你笑啊,你大聲笑啊!反正不能更慘了,你儘管笑,你快笑啊!」她豁出去了。
  
  噗~~白舶仕低頭,硬是憋住笑。她抓狂了喔~~「姓白的,你好樣的,躲起來一直偷聽我們說話!」
  
  「呃……我剛好……坐妳後邊位子。」他說的心虛。
  
  「剛好?我看你根本是故意的!」侍者送上紅酒,要幫他們倒酒,嘉麗制止。
  
  「不用。」她自己斟了滿滿一杯,一口乾了。
  
  白舶仕一臉震驚。「喂!這酒很烈,哪有人這樣暍的?」他好心提醒。
  
  她拍桌怒道:「怎麼,捨不得?你不是很大方?不是要請客?不是要慶祝?」
  
  她抓住酒瓶咆他。「來啊、來慶祝!來啊!」轉頭對侍者喊:「再拿五瓶!」
  
  「喂!什麼再拿五瓶?」白舶仕氣惱。「妳發什麼瘋?又叫又嚷,是不是女人啊?」丟不丟臉?
  
  「你說什麼?」她雙眸噴火。
  
  「請客是無所謂,但我警告妳,要繼續這樣暍,醉了不關我的事,我是不會送妳回家的,我也不會扶妳,妳要出了什麼事,妳自己負責!」責任先釐清楚,省得麻煩。
  
  「哼!」嘉麗又倒一杯,賭氣似地一口幹掉。她重重放下酒杯,用力抹抹嘴,拿食指戳上他額頭。「臭男人,你給我放一百二十個心!要讓你扶我、讓你送我回家,我情願死!」
  
  噗!一直偷瞧的客人們忍不住笑了。
  
  白舶仕拍掉她的手,強迫自己按捺住脾氣,看她卯起來乾了一杯又一杯,怎她是想暍死嗎?
  
  「喂,這樣喝很傷肝,妳知不知道?!」
  
  「雞婆,多事,貓哭耗子假慈悲!滾!
  
  「好,我走。」求之不得咧,他起身就走,大步離開。懶得管她!
  
  她揮揮手。「走走走,快滾!」忽地轉頭又嚷:「喂,等等!」
  
  他回頭。「幹麼?」隨即看見嘉麗指了指賬單。
  
  「買單啊,先生。你不是要請?」
  
  神、經、病!舶仕用力抽起賬單,去櫃抬結帳。這個車嘉麗一哭就驚天動地,一喝酒就大呼小叫,怪不得被甩。哪個男人受得了啊?活該,活該!
  
  櫃抬前,白舶仕等著結帳,驀地想起傅欣蘭,欣蘭就不會這樣,欣蘭永遠很優雅,說話溫溫柔柔,嘴邊常噙著一抹笑,他看了就想疼她寵她……
  
  白舶仕惆悵,還忘不了她,唉!
  
  小姐將信用卡交還。
  
  「謝謝。」舶仕接過來,又瞧一眼裡邊的車嘉麗。他低頭看表,十點。又打量她,從她倒酒的姿勢和懶散的坐姿,他猜她已經醉了。
  
  很晚了,她能平安回家嗎?他想——管她的!是她自己要暍的。
  
  走出餐廳,外邊飄著雨絲,空氣中漫著一股潮濕味,地上濕漉的水窪倒映霓虹光影。白舶仕想了想,又轉身,隔著玻璃,遙望車嘉麗,看她一邊暍、一邊抹淚,不時又趴倒桌上哭泣,小小的肩膀直顫著,好可憐。
  
  白舶仕暗了眸色。她好可憐啊,她看來好無助啊,她這樣喝下去要不要緊?她能不能平安回家?她會沒事的吧?
  
  他想到那天,她拿出男友相片,跟他炫耀——「這高大英俊的男人,就定我男朋友。誰沒人要了?」
  
  當時她戳著相片,對他嚷,表情很得意很驕傲,一雙瞳眸亮晶晶的。
  
  算了,別想了!舶仕轉身離開。
  
  坐人車裡,他發動車子,打開收音機——「本台報導,警方圍捕一名出租車之狼,專門對夜歸女子下手,載到山區後強姦殺害……」
  
  「啪」!白舶仕關掉收音機,扒了扒頭髮,忽感不安。但他立刻安慰自己,是她自己要暍,管她咧!可腦海有個聲音卻說:「可酒是你請的。」
  
  「可是我沒逼她喝啊?」
  
  那聲音又說:「要不是你跳出來刺激她,她可能就不會喝個爛醉,也不會哭得好傷心。」
  
  「她也在專欄上嘲笑我失戀,我這樣不過分!」
  
  「你是男人,讓讓女人也應該吧?你是男人,幹麼跟女人計較?」
  
  煩死啦!白舶仕捷了一記方向盤,拔出車鑰匙。驀地銀光忽閃,「轟」地雷聲劈落。打雷了,雨勢轉遽,豆大雨滴襲擊車窗玻璃,雷聲轟轟,暴雨浙瀝。
  
  ***嘉麗卯起來牛飲,一杯又一杯,越想越傷心,想破了頭還是不明白,高俊泰怎麼忽然就甩了她?血液裡的酒精濃度越來越高,眼前的世界開始搖晃,有人氣呼呼在她對面坐下。
  
  她抬頭,瞇起眼睛,努力看清來人,那是一張奸嚴肅的臉孔,表情很不耐煩。
  
  「妳暍夠沒?」白舶仕踅返,一坐下就凶她。
  
  「又是你!」嘉麗嚷,抓了皮包起身就走。
  
  白舶仕追出餐廳,看她淋著雨,仰頭對天咆哮。
  
  「很好、很好,下雨……」她手插腰,一副想跟老天爺幹架的模樣。「你下啊,下啊,有種下更大!」連老天都跟她作對!她醉了,卯起來發飆。「你下好了,我不怕——」「轟」!一道雷劈落,軟她嚇了好大一跳。更火了,指著天空嚷道:「好,打雷是吧,打吧打吧,我不怕!」
  
  她真的醉了!白舶仕翻個白眼,撐開傘,上前抓住她手臂。「走——」
  
  「幹麼?」她掙扎。
  
  「送妳回家。」他拉她。「走——」她平安到家,他就可以放心回去了。
  
  「你放手!」嘉麗用力扳他的手,一邊罵。「誰要你送?你笑得下夠?你放手?」
  
  「妳這樣沒法回家!」白舶仕咆她。大掌更用力地拽緊。
  
  「不要你管,不用你可憐!」她醉了,又叫又踢。
  
  「媽的。」白舶仕拽住她硬是將她拖往自己的汽車。「死三八,我不跟妳計較,把妳扔回家,妳要怎樣都不關我的事,給我過來、過來!」
  
  「不要!」
  
  「過來!」
  
  「不要!」嘉麗抓住行道樹。
  
  白舶仕氣壞了,用力一扯,吼道:「過來——」
  
  砰!
  
  很好,經他這一扯,嘉麗鬆手了,不過一個重心下穩,她跌個拘吃屎,趴在泥地上,動也不動。
  
  「呃……車……車小姐?」白舶仕趕緊蹲下來察看。「妳……妳不要緊吧?」
  
  她還是動也下動,白舶仕急了。「摔傷了?哪兒摔傷了?」
  
  「你……你……」她終於出聲,聲音顫抖,身體也顫抖。她慢慢撐起身子,白舶仕倒抽口氣。
  
  不會吧?她的臉沾了一大管泥,鼻子摔腫了,白舶仕往下看,她的膝蓋也擦破了,因為大雨,地上都是爛泥,她身上的洋裝也毀了。現下,她披頭散髮,整個人就像七夜怪譚裡,那個從井裡爬上來的鬼貞子。
  
  她坐在爛泥裡,望著白舶仕。儘管看來淒慘,她雙眼倒是非常有神,狠盯著他。
  
  「呃……對不起。」白舶仕心虛,趕緊伸手去幫她揩臉上的泥,沒想到嘉麗抓住他的手就咬。「啊——」他痛呼。
  
  「我恨死你!」她跳起來就跑。
  
  她在暴雨中急奔,雨打濕她,她不在乎;衣服髒了,無所謂;膝蓋好痛,沒關係!反正夠慘了,不可能更慘了,嘉麗跑得又急又氣,因為暍醉的關係,步伐凌亂。
  
  「喂!」白舶仕急追。這樣亂跑太危險了,她有沒有大腦啊?
  
  嘉麗不理他,他整晚都在看她笑話,現在又來假惺惺。卑鄙!
  
  嘉麗一邊跑,一邊注意有沒有出租車。很晚了,沒看見出租車,後邊倒來了一輛摩托車,摩托車疾馳而過,將她手中皮包一扯。
  
  「嗄?」嘉麗愣住,搶劫?!陡然一震,她拔腿就追。「搶劫、搶劫——」車速飛快,她立刻脫了鞋扔他,靠!沒擊中,她邊追邊罵。「搶劫啊~~搶劫~~」摩托車已消失在雨幕中。
  
  嘉麗追得好喘,猝然心痛,彎身按住胸口,一股氣梗住,她呼吸不過來。嘉麗發出痛苦的悶聲,抓著胸口,好難受……
  
  一雙大掌從後邊揪住她雙臂,一個堅定的聲音命令她。「冷靜,別慌!吸氣,慢慢來……來~~吸氣……」
  
  嘉麗喘著,試著慢慢吸氣,有只溫暖的手掌,輕輕摩挲她的背脊;另一隻手抓著她臂彎,穩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對了,就是這樣。」那是非常溫暖的嗓音,在她耳邊低低安撫。「妳做得很好,別急,現在吐氣,慢慢吐氣……」
  
  嘉麗照做,胸口疼痛紆解,呼吸也順暢了。她咳了咳,轉身,望著白舶仕。
  
  「我……我被搶了。」她說,眼色茫然,身體微微顫抖。「你看見了嗎?」
  
  「是。」大雨打在他們身上。他跟她一樣,渾身濕透。
  
  白舶仕望著她狼狽的模樣,忽然有股衝動,想將她抱入懷中。因為,此刻的她看來是那麼需要保護,那無助的目光,讓他好不忍啊!
  
  嘉麗神情恍惚,望住他,怔怔道:「我……我失戀了……」高俊泰不要她了。
  
  是,失戀了,這是真的。她低下臉,唇兒顫抖。「他不愛我了。」往後,只有她自己,她和他再無關係了啊。
  
  雨聲浙瀝,她掩面哭泣。
  
  「沒關係。」白舶仕按住她肩膀,大聲說:「沒關係,他不愛妳,妳去愛別人啊!」說的真容易,唉~~自己也辦不到。
  
  嘉麗一個抽氣,哇地撲進他懷裡痛哭。
  
  「你說的對、你說的對!」她哭嚷。
  
  舶仕愕然,並沒推開她。她為失戀痛哭,他能體會她的痛苦。同是天涯淪落人,霎時,他們的距離近了。他張臂,抱住這個傷心的女人,好吧,那就一起淋雨,反正衣服都濕了。他輕擁著她,任她盡情哭了很久、很久。
  
  她哭過一陣,終於冷靜下來,抹抹臉,退身,仰望他,忽然不好意思了。「你……你是不是該回去了?」臉頰微熱,感覺好糗。本來還是仇人,現在竟然……
  
  舶仕看著她紅腫的眼,滿臉的污漬,又回頭看一眼停在路旁的車子,他想了想,又望住她。「妳……沒事了吧?一」
  
  「嗯,我要去報警。」她冷靜了,酒也醒了。低頭看看赤裸的雙腳,高跟鞋不知扔哪了。「我沒事,謝謝你,再見。」她轉身,沿路找鞋,一邊思考著,等等先攔輛出租車,然後讓司機載她去警察局報案,再打電話讓朋友來付車資。
  
  白舶仕沒離開,大雨中,他看她裸著雙足找鞋。
  
  他抬頭想想,歎氣,又追上去。
  
  「喂,妳這樣亂走,萬一腳被割傷怎麼辦?」
  
  「嗄?」聽見聲音,嘉麗抬頭,一臉困惑。「你還沒走?」
  
  「妳真笨,地上都是水,妳光著腳很危險!」
  
  「那……」嘉麗傻呼呼地看著他。
  
  他轉身蹲下。「上來,我幫妳找。」
  
  瞪著那片寬闊的背脊,嘉麗傻了。
  
  他回頭嚷道:「喂,上來啊-」
  
  「喔。」嘉麗攀上去,他站起身。她環住他頸子,同時心底一陣感動。
  
  大雨滂沱,他背著她沿街找鞋。
  
  「啊!在那裡——」嘉麗指著水溝蓋上面的一隻白色高跟鞋。
  
  白舶仕彎身拾起,發現腳跟歪了。「妳真暴力。」拿給家麗,她抓住鞋打量。
  
  「路邊攤果然沒好貨!」
  
  在附近又找到另一隻鞋,它落在騎樓的垃圾堆裡,和噁心的菜渣並躺。
  
  他們瞪著那只鞋,一陣沉默。
  
  「喂,還要嗎?」很髒,他不想撿。
  
  「呃——不……不要了。」可是沒鞋怎麼去攔出租車?怎麼回家?
  
  白舶仕轉身看了看他的車子,也在思考這問題。
  
  「放我下來吧。」嘉麗不好意思,他已經背了她好久。
  
  「反正都背了,乾脆背到底,我載妳去報案。」唉~~沒辦法,他就是心太軟。
  
  「喔……嗯。」嘉麗沉默,白舶仕背她過去,她偷覷著他的側臉,這男人……原來很好啊!想到自己之前對他的態度,她好慚愧。
  
  ***警察局——「車牌號碼?」警察問嘉麗。
  
  「嗄?」」她愣住。
  
  「前三嗎是QXX.」白舶仕答。
  
  「嗯。」警察記下,嘉麗詫異,轉頭看了白舶仕一眼。
  
  警察又問嘉麗。「機車顏色?」
  
  「好像是……」她努力地想,黑色?灰色?
  
  「深藍色。」白舶仕答。
  
  車嘉麗轉頭又看他一眼,像看見什麼怪物。
  
  「嫌犯有什麼特徵?」警察又問。
  
  嘉麗再用力回想。「嗯……好像……戴安全帽,嗯……好像有穿一件夾克還是外套?是男的,好像……」嘉麗答得支離破碎。
  
  白舶仕聽不下去,他道:「嫌把戴黑色安全帽,穿褐色外套,不過當時天色很暗,會有一點色差。外套背後有一組英文字,第一個字是K.穿藍色牛仔褲尖頭馬靴,對了,他還戴黑色皮手套。」
  
  嘉麗忍不住了,瞪住他。「你幾時觀察得這麼仔細?」
  
  「在妳大吼大叫亂追的時候。」他瞥她一眼,彷彿她多笨。
  
  「呵……」嘉麗點點頭,不得不佩服。「了不起、了不起。」
  
  「皮夾內有什麼東西?」警察轉而問白舶仕。
  
  白舶仕聳聳肩望住嘉麗,這題總該她自己答了吧!
  
  「證件,一千多塊,電話卡……」
  
  「還有呢?」
  
  白舶仕看她頓了頓,眼色一暗。「還有一張相片。」
  
  「哦。」警察瞄白舶仕一眼,曖昧地笑。「他的相片?」
  
  哎~~誤會了,嘉麗忙搖頭。「不是他,是我男朋……」忽地哽住,她更正。
  
  「是我朋友。」
  
  白舶仕撇頭不看她,不知為啥感到心酸。
  
  做完筆錄,車嘉麗打電話找人來接,鑰匙在皮包內,她沒法回家。
  
  白舶仕聽她打電話,見她連撥三次,都沒人接。
  
  白舶仕抬頭望望牆上時鐘,深夜兩點。這麼晚,一般人都睡了吧?
  
  嘉麗懊惱,她搔搔頭髮,除了家裡電話,還有出版社電話,其它人的她想不起,當然啦還記得一位,高俊泰。
  
  她歎息,感覺自己好窩囊,硬著頭皮打給前男友。唉,倒霉,真丟臉!
  
  電話接通。「喂?俊泰,我……」
  
  「你好,我現在不在,請在嗶一聲之後留言。」
  
  是錄音機,嘉麗掛上電話,好沮喪。
  
  警察問她。「怎麼樣?」
  
  車嘉麗尷尬,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呃,警察先生,可以讓我待到早上嗎?家裡鑰匙在皮包裡,我現在沒辦法,啊——」她詫嚷,白舶仕拉起她。
  
  「去我家。」他說,拉住她便往外走。
  
  此刻白舶仕只想趕快休息,想快點將一身濕透的衣服換下。但他實在沒辦法撇下她不理,尤其在一個女人這麼無助的時候。算啦算啦,讓她住一晚又不會死!
  
  ***哇~~白舶仕的家奸大,乾淨又舒爽。白舶仕的家有漂亮優質的原木地板,有雪白的大沙發,有沿著牆訂製的原木書櫃,櫃上整齊的CD按字母排列,茶几上書報雜誌迭得好整齊,白舶仕的家果然不同凡響!
  
  車嘉麗心底讚歎不止,奸乾淨好整齊好寬敞好得像樣品屋,跟她的狗窩成反比。
  
  嗯……她是絕對不會將CD整齊排放,更別提要按字母順序歸位了,她是那種沒把ACD片放進BCD殼就該偷笑的人。
  
  她從不會像他把雜誌書報放得那麼整齊,她都扔在桌上地上,直至淹沒房間為止。她小小套房雖和整齊二字無緣,倒也還算乾淨。
  
  再瞄瞄白舶仕買下的白沙發,這……這對車嘉麗來說,真是不可思議!她可沒那勇氣,敢買不自己絕對會搞髒的東西。
  
  待在白舶仕一塵不染的客廳,嘉麗心想一一這男人肯定處女座,一天不知花多少時間打掃。
  
  「這樣就不會發炎了。」
  
  在兩人都洗過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後,白舶仕幫嘉麗擦破的膝蓋上藥。
  
  「還有鼻子。」他將棉花棒栘到她小巧的鼻子前,兩人目光交會,同時又都立刻栘開,感覺有點尷尬。
  
  嘉麗低下頭,白舶仕想了想,還是傾身幫她的鼻尖抹上了消毒水。
  
  「好了。」他收拾藥具,將棉花棒丟掉,藥瓶擺回藥箱,起身把藥箱歸位,拿了兩杯開水過來,一杯給嘉麗。
  
  「謝謝。」嘉麗啜了一口開水,身上穿的是鑲著粉紅玫瑰的睡袍。不用問也知道是他前女友的。酒意退去,渾身酸疼疲憊。
  
  白舶仕走去按下錄音機。機器運轉,響起傅欣蘭的聲音一一「舶仕,是我。之前租的房子雖然便宜,但是治安好差啊,我想搬到市中心,可是……錢不夠,你借我的都快沒了。舶仕,你給我一點意見吧,美國東西真貴啊!你回來打通電話給我,Bye~~」
  
  白舶仕按掉錄音機。他們沉默著,氣氛真是尷尬。於是他起身去放CD,音樂響起。
  
  「那是……你女朋友?」嘉麗望著電視上的相框問,相片中一名清麗女子,坐在公園椅上。
  
  「是。」白舶仕在另一側沙發坐下。
  
  「剛剛那個是她吧?」嘉麗問。
  
  「嗯。」
  
  「她看了我寫的專欄就離開你?」這一直讓她奸困惑。「為什麼?我寫了什麼?」
  
  白舶仕明早九點要到診所,現在時間已屆四點,不必睡了。他想了想,索性跟她聊起來。他將事情經過敘述給她聽,嘉麗十分震驚。
  
  「然後她就跟你分手?飛去美國唸書?」
  
  「是。」
  
  她記起剛剛錄音機的留言,問他:「也就是說,她跟你分手去唸書,你還借她錢?」
  
  「是。」
  
  嘉麗瞪著他。「哇~~」
  
  「怎麼?」幹麼盯著他瞧?白舶仕摸摸自己的臉。
  
  嘉麗搖頭。「我真服了你。」
  
  「怎麼?」
  
  「既然愛她,就勸她別去啊!」
  
  「那是她的夢想,我沒權利阻攔。」
  
  「沒阻攔就算了,還借一大筆錢給她?你真傻,我看啊~~她根本在利用你。
  
  都分手了還跟情人借錢,哪有這種事!
  
  「別這麼說,她跟我在一起好多年,我有義務幫她。」她直奉的言語,教他聽了生氣。
  
  「你真是……」該說傻還是深情?不過很快的,她發現他是大男人主義,因為他接下來的話——「何況照顧女人是男人的義務,我有能力,應該的。」
  
  「喔。」嘉麗點頭。「的確,照顧女人是男人的義務。嗯~~白醫師,也借我一百萬來花花吧?」
  
  他瞪她一眼,看見她眼底頑皮的笑意。他正色道:「這不一樣。」
  
  嘉麗靠向沙發背,不禁羨慕起這個女人,能讓個男人對她這麼癡情。「她一定很好,好到讓你這麼待她。」都分手了還念念不忘。
  
  「她是很好,我們交往八年,現在她忽然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我真擔心。」
  
  「她是怎樣好法?我是說,你被她哪一點吸引?為什麼這麼喜歡她?」像她可沒法讓男人愛得那麼深。說來諷刺,談過三次戀愛,她都是被甩的那個。偏偏文筆好,為了餬口,倒是在專欄上論盡愛情,自己卻情路多舛。
  
  提到心愛的女人,舶仕嚴峻的臉龐透出一抹溫情。
  
  「她是很溫柔的女人,說話總是輕輕柔柔。有時,她會燉湯給我暍。我要是情緒差,脾氣壞,只要看她笑一笑,什麼煩惱都沒了。她從沒對我發過脾氣,去年還給我打了一條圍巾。」白舶仕頓了頓,忽然覺得難為情。「不說了。」
  
  見他困窘,嘉麗笑了,撇過臉去,望著落地窗外藍紫的天色。
  
  她感慨。「像我這樣,是不是好讓男人討厭?」別說打圍巾,飯都不會煮,一生氣就大叫大嚷,也不懂得說貼心話。
  
  「也……也不是。」白舶仕望住她,這麼說是不是傷了她的心?他輕聲說:「其實……妳很好,只要個性稍微改一改。」
  
  嘉麗想了想,說:「十八歲初戀時,男友老希望我改掉很多壞習慣,我改了,可我發現改了一個還有一個,改來改去,實在很沒意思,乾脆把我改掉算了——一「哈哈!」白舶仕聽了大笑,她真坦白。
  
  「唉~~」嘉麗將杯子放到桌上,往沙發一躺。「我以為,總會遇到個不要我改的男人,他會欣賞我原來的樣子。」還以為那人就是高俊泰,沒想到……
  
  白舶仕想到她在餐廳抓狂的樣子,嗯,應該很難有人會欣賞。舶仕好心勸她。
  
  「其實,實話一句,男人都希望女孩子溫溫柔柔,乖巧聽話,妳只要稍微改一點就行,也不用這麼固執吧?」
  
  「是喔~~」嘉麗笑了,搖搖頭,很無奈。「我真不懂,一開始我就這德行,又沒拿刀子逼誰來愛我?今天把我拋棄的那位先生,以前追我時,還誇我人夠真誠,我發脾氣他誇我可愛。現在不可愛,倒變成可惡了,急著想甩掉我,你說這什麼道理?我還是我啊!」
  
  白舶仕笑了。「我也好不到哪去。」
  
  「嗄?」
  
  「我女朋友從前什麼都要我作主,衣服的顏色、鞋子的款武、去哪吃飯逛街,都要我拿主意。她是那種半夜被丟在路邊,會慌得不知怎麼回家的女人,隨時都要我呵護。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跟我說交往這麼多年,發現失去自己,發現其實很空虛,又說為了我,她沒了自己。」白舶仕歎息。「當初,不也處處要我出面、要我作主的嗎?」
  
  嗯……他們沉默,思量自己的感情。
  
  半晌,嘉麗說:「愛情真沒道理。」她歎息。
  
  「對,付出再多,也可能一天就完蛋,比牙齒還短命。」他附議。
  
  他的比喻逗得她哈哈笑,她看他一眼。「看樣子,你不打算戀愛了?」
  
  「我忙死了,想到還要再重新認識一個人,重新熟悉她的家庭、她的生活、她的個性、她的喜好,全部從頭再、來、一、遏,鮮花禮物約會電影早晚接送、一壘二壘三四壘,媽呀~~光想就累!」
  
  「沒錯!」嘉麗大笑,重重拍了一下沙發,說的好!「什麼狗屁愛情,浪費生命嘛!」
  
  「對,沒愛情又不會死!」他嚷。
  
  「對對對,人生還很多事可以做!」她叫。
  
  一下子同仇敵愾,齊聲唾棄愛情。
  
  白舶仕發表高論。「我最受不了那種一失戀就自暴自棄還鬧自殺的,何必?沒人愛就更要自愛!」
  
  「對!失戀沒啥,本小姐被甩了三次,回家蒙頭哭一哭、叫一叫,明天重新做人,一樣過得嚇嚇叫。要是還難過,就上館子大吃一頓,吃撐自己的胃,人一飽就懶,什麼事都忘了。」
  
  「這麼說,人家失戀就瘦,妳失戀反而會胖?」
  
  「是,我不開心時胃口特好。」她笑著承認。
  
  「妳倒挺看得開嘛~~」他發現,她笑起來的模樣好耀眼啊!
  
  「那當然!」嘉麗拍胸暍一聲。「今晚哭得真過癮,我現在渾身舒暢。」她伸懶腰,打了個呵欠。「你看,天亮了。」她指著窗外,山林綠靜,淡紫的天一抹橘暈染開來。「你家景色真好,一個人買這麼大房子幹麼?」她問。
  
  「本來打算結婚才買的。」
  
  嘉麗心中一緊,斜臥沙發,好一會兒後,凝視著晨光,她輕聲道:「對不起,早知道我不寫那篇文章。」她感到內疚,他是好人。
  
  白舶仕凝視清晨山色。「沒關係。」他低聲道。「其實……妳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好久了,這屋裡沒別的人,沒人和他這樣聊心事,就算和朋友相聚,他也保持嚴肅拘謹的個性。要不是車嘉麗性子直率,老激怒他,他也斷不會對人這樣又吼又咆的。
  
  奇怪的是,一個晚上跟她叫嚷咆哮,方才又抱怨心事,這會兒倒有種好舒暢的感覺,像心底的門敞開了,因失戀累積幾個月的不滿和悶氣,一下子全都宣洩出去,整個人頓時輕鬆了。
  
  他們一起欣賞清晨景色,看著陽光漸漸暈染了山林,看見晨霧逐漸地散去。好一會兒後,白舶仕聽見細微的鼾聲。他轉頭,看見她睡了,還輕輕打鼾。他瞇起眼睛,打量她——她那一頭濕濡的髮已經乾了,蓬鬆而柔亮。她摟著抱枕,側身窩在他大大的白沙發上,蜷著身軀,像一隻貪睡的貓咪。沈睡中的她,感覺好無辜。
  
  白舶仕起身,拿來被子,他甩開被單,瞬間,絲被像羽毛般輕輕罩住嘉麗。白舶仕又靜靜打量了她一會兒,才轉身關掉音樂,拿著無線電話進臥室,撥至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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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3:45
  第4章

  
  紐約,唐人街老舊的出租套房,牆壁斑駁,傢俱簡陋。地上堆著畫具,幾幅畫靠牆放著,一道風掠進,窗簾飛揚的同時,窗台上電話響起,一個女人立即接了電話。
  
  「Hello?」
  
  「欣蘭嗎?」
  
  「嗯。」一聽這聲音,傅欣蘭抓了電話,溜進浴室,關上門。「舶仕,下班了?」
  
  「是啊。」
  
  「有沒有好好吃飯?」浴室小得無法轉身,於是她坐在浴缸邊緣上。「診所怎麼樣?還是很忙嗎?」
  
  她還是關心他的,白舶仕感到溫暖。「我吃過了,診所還是一樣忙。」
  
  傅欣蘭瞄了一下腕上手錶。「嘿,你那邊應該早上吧?怎麼,剛起床?」
  
  「還沒睡。」
  
  「哦?」她微笑。「晚上去哪了?我打了好幾通你都不在,去約會了?」
  
  妳遠會在意嗎?白舶仕差點脫口而出,結果只淡淡一句。「晚上有一點事。」
  
  「嗯。」欣蘭沉默了。
  
  「對了,妳說想換地方住,是不是?」
  
  傅欣蘭臉色微變。「嗯,這裡雖然便宜但治安差,我……我很想換個地方住,可是……」傅欣蘭越說越小聲。
  
  「沒什麼北安全更重要,錢的事別擔心,我匯給妳。」白舶仕立即道。
  
  「嗯。」傅欣蘭咬了咬指甲,想了想,問:「我是不是很過分?已經分手,還一直讓你花錢,我覺得自己好可惡喔~~」說著哽咽起來。「我對你真差勁……」她哭了,白舶仕聽得好心疼。「別這麼說,妳對我也很好啊。分手了還是好朋友,好朋友互徊照顏應該的吧~~妳好好唸書,這不是妳的夢想嗎?開心點。」
  
  他這樣說,傅欣蘭聽了,哭得更厲害。「謝謝你。」
  
  「欣蘭,怎麼了?不順利嗎?別哭啊~~」
  
  「我沒事。」傅欣蘭收線,蒙頭大哭,忽然,門「砰」地被推開。
  
  「寶貝?」門外是一個留長髮、打赤膊,穿條破牛仔褲的亞裔男人。「怎麼哭了?」男人將傅欣蘭抱出浴室,放到床上。
  
  褐色床單凌亂著,傅欣蘭揉了揉眼睛。男人將她推倒在床上,俯身吻她。
  
  「小寶貝,哭什麼呀?告訴我。」
  
  「傑森,你愛我嗎?」欣蘭捧住這個網絡上認識一年,實則才相處三個月的男人,麥傑森。他有不羈的長髮,和一雙壞壞的細長眼睛。
  
  「小傻瓜,我愛得很。」他親暱地捏捏她的鼻子。「我的PUB將來就用妳的名字取,叫HeartBlue,怎麼樣?藍色的心,是不是很美啊?」
  
  「嗯。」傅欣蘭笑了。「地點找好了嗎?對了,短缺的資金我籌到了,你可以開始準備了。」
  
  「真的?!」他聽了,抱起傅欣蘭。「太棒了!我們就要有自己的店,寶貝,妳真是我的幸運星!」他將她整個人拎起來轉圈,欣蘭大笑又尖叫。被他轉得頭昏眼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太好了,我要開一間全紐約最有格調的PUB,裡邊掛滿我為妳畫的素描,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女人有多美。」
  
  傑森放下欣蘭,興沖沖的拿出一張設計圖。「寶貝,妳瞧瞧,PUB這樣裝潢行嗎?」
  
  「你決定就好。」欣蘭微笑。「裝潢的事我不懂,我沒什麼藝術天分的。」
  
  傑森俯身吻她臉頰。「是,我的小股東。」他眨眨眼,拂開她臉畔的髮。「以後妳就是老闆娘。」
  
  傅欣蘭臉紅,傑森將她攬入懷中。「等PUB裝潢好,我們飛去拉斯韋加斯結婚,好不好?」
  
  「結婚?」
  
  「是啊~~」傑森目光炯炯,捏著她下巴,溫柔道:「我認定妳是我這輩子要的女人,讓我永遠呵護妳。全世界,只有妳讓我有想安定的衝動,只有妳……我想我一定是瘋了,為妳而瘋狂!妳知道嗎?我愛妳,愛得瘋了。」
  
  欣蘭聽了好感動,微笑地問:「是嗎?可是我們在網絡聊天室認識時,你沒見過我,你不怕我其實是一隻大恐龍嗎?」
  
  「不怕。假如妳是大恐龍,我就……」
  
  「就怎樣?」欣蘭瞪他一眼。「就殺恐龍?」
  
  他哈哈笑。「小傻瓜,妳要是恐龍,我就抱回家養啊!」
  
  欣蘭好感動,笑瞇了眼睛。
  
  傑森眼睛一亮,搗住胸口。「老天~~」他誇張地喘一口氣。「妳笑起來會迷死人,知道嗎?妳有我見過最美麗的笑容,我的天使。」
  
  「別再說了,就會哄人家……」
  
  傑森將她抱入懷中。「妳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把我迷得慘兮兮……」
  
  ***那夜白舶仕與車嘉麗意外邂逅,充滿爭執驚險與混亂,而也在那一夜裡,他們之間的敵意化解了。翌日,他們微笑道別,回到自己的世界。
  
  一連幾天,車嘉麗情緒惡劣,她過得失魂落魄,宛如行屍走肉。失戀的滋味真不好受,每每電話一響,她立時瞻戰心驚,總以為是高俊泰,表面上她裝得不在乎,可心底還抱持一點希望。
  
  他不可能就這樣永遠消失吧?他怎可能這麼快就將她忘記?
  
  然事實證明,高俊泰真的打算跟她徹底斷絕關係,他說他會打電話,原來只是敷衍。時間過去,他沒清沒息,嘉麗總算明瞭,真的結束了。
  
  被甩的滋味很難受,高俊泰沒打來,編輯倒是打得很動。
  
  「喂,稿、稿、稿,好了沒?」薛祖穎咬著筆蓋一邊寫企劃、一邊催稿。
  
  「寫不出來……」嘉麗有氣無力。
  
  「什麼?!」扔了筆,祖穎嚷嚷。「為什麼寫下出?牙不是好了?」
  
  「呃……」牙是好了,心卻破了大洞。「我情緒很差。」
  
  「嗄?怎麼了,有什麼困難?跟我說,立刻幫妳解決。頭疼?失眠?還是……」
  
  「我失戀。」這總幫不了吧?
  
  祖穎聽了,沉默幾秒。「條件開出來,幫妳介縉男朋友!」她翻開通訊簿。「妳要律師老師機師建築師還是廚師?」她交遊廣闊,登高一呼,馬上辦妥,絕對哄得嘉麗開開心心。
  
  嘉麗滿臉黑線條。「不……不必。」現在無法接受新感情。
  
  「我幫妳安排約會,讓妳開開心心去吃飯,快快樂樂去約會;心花怒放了,明天交稿來,怎樣?」
  
  「唉~~」嘉麗精神萎靡。「我不想約會,不想認識人,我連自己的愛情都搞不定,哪有資格寫什麼愛情專欄?」她哀嚎。「△※#@~~這已經是我第三次被甩了。」
  
  「那這回妳寫個被甩的經驗談?」
  
  「喂!」
  
  祖穎呵呵笑。「別氣別氣,妳啊~~別亂想了,誰說寫愛情的人就該戀愛成功?」她道。「情路坎坷的人,更懂得愛情裡邊各種滋味,一帆風順是寫不出東西的,愛情這路談得越辛苦,心得越多,而且妳談的戀愛越複雜越曲折,寫得東西就越精彩,越是入木三分……」
  
  「妳意思是我失戀越多越好嘍?」嘉星麗冷冷地問。
  
  祖穎嘿嘿笑。「偏離王題了,大小姐。我的意思是要妳化悲憤為力量,努力寫稿賺大錢。愛情固然重要,麵包也要顧好,對吧?所以快點交稿,好嗎?」她又說又哄的。
  
  嘉麗聽了緘默一會兒,然後問祖穎。「編,我問妳喔~~」
  
  「問啥?」
  
  「如果妳是男人,會喜歡我嗎?」她的自信被摧殘得所剩無幾。
  
  「會會會,肯定愛死妳。」她想也沒想就說。開玩笑,截稿當頭哄作者開心最重要!「妳還想問啥?」
  
  「……我是認真問。」
  
  「我也是認真答。」
  
  「嗯。」嘉麗忽地又問她。「妳談過幾次戀愛啊?」
  
  祖穎身子一震,臉色驟變。「總之快點交稿來!」喀!掛上電話。
  
  「喂……」嘉麗抓著話筒,一臉莫名其妙,她不用反應這麼激烈吧?
  
  聽了編輯的話,嘉麗決心振作起來,她把跟高俊泰出遊的相片扔進垃圾桶,把他曾寫給她的電子情書,打開一封封重看——我永遠愛妳。
  
  「屁!」嘉麗罵,刪除。
  
  妳定我太陽,星辰。失去妳,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哼,放屁!」
  
  統統按下刪除鍵,嘉麗深吸口氣,拿出手機,清除他的電話號碼。然後她接到一通電話,警察打來的。
  
  「車小姐,嫌犯抓到了,請來警局結案。」
  
  她立刻趕到警局,嫌犯是個不良少年。嘉麗領回皮包,檢視皮夾,裡邊證件都在。
  
  警察在一旁結案,對她說:「多虧對嫌犯描述很清楚,我們才能那麼快逮到他。」
  
  這一剎,嘉麗忽想起那男人。腦海浮現他那張嚴峻的臉,她搖頭笑了。他不簡單,記憶力超強,能找回皮包真要感謝他。
  
  當晚嘉麗坐在計算機前,搜尋白舶仕牙醫診所。看見診所簡介,還有醫師的聯絡電郵。
  
  嘉麗打了一封短信給他,他們使用的是同一家的免費電子郵件信箱,嘉麗寄出郵件。
  
  ***週末夜,白舶仕推掉朋友的邀約,自從跟欣蘭分手後,每每好友們聚會,他老感覺到他們眼中的憐憫,他們總暗示要給他介紹新朋友,彷彿他有多寂寞多可憐。
  
  白舶仕討厭被同情的感覺,再說,他也提不起勁和女人約會,至少目前沒約會的打算。這段日子他疏遠朋友,情願一個人待在家裡,寂寞是寂寞了點,至少耳根清靜。
  
  他開著計算機,正在煮咖啡。聽見來信通知,彎身按鍵收信。
  
  發信人代號——許願花。
  
  誰啊?白舶仕納悶,打開信件。
  
  白醫師:今日接到警局通知,嫌犯抓到了,是個該死的小鬼。
  
  那天,謝謝你。
  
  ——嘉麗是她?!計算機出現提示,詢問是否要將此人新增為聯絡人,白舶仕按下確定。同時,立即訊顯示許願花上線中,這代表她可能在聊天室大廳。
  
  白舶仕忽然精神大振,坐下,登入聊天室,搜尋到許願花。他進入跟她同一個大廳,然後按下「悄悄話」按鍵。
  
  「能聊聊嗎?」他代號鯊魚。
  
  一會兒,他收到訊息。
  
  「聊什麼?」
  
  「許願花住哪?」
  
  「花住植物固水耕區。」
  
  白舶仕哈哈笑,他不表明身份,敲鍵繼續跟她聊——「妳足許願花,那我可以許願嗎?」
  
  「好,給你一個願望,只能一個,所以你要想清楚再許。」
  
  白舶仕微笑,這個車嘉麗真有趣,他打字——「只能一個,嗯……」舶仕嘿嘿笑,敲鍵。「我的願望就定要有許不完的願望。」
  
  「好的。」
  
  「真的?妳能讓我的願望實現?」
  
  「當然,定。你實現了,即刻起你擁有「許不完」的願望,先生,開始許吧,注意,只定許不完,不足會實現喔~~」
  
  白舶仕又一陣大笑,她還是一樣牙尖嘴利。白舶仕玩心一起,回復——「妳這樣沒誠意,太狡猾了。」
  
  「呵~~分明自己許願不小心,要我就會許——「我要有許不完都會實現的願望」,機奮。稍縱即逝,你沒好好把握,唉!」
  
  「當條文敘述不清,利益歸被告,不但刑法有規定,消費者保護法也有明文規定。」
  
  「喝!搬小六法中——」
  
  「當商品敘述不詳,應做出對消費者有利的判決。」
  
  「被告夢遊中神智不清,沒有自由意志允諾的事,法律不能追究。」
  
  「雖不追究,但妳所言還足奮?當呈堂證供。」
  
  「可惜沒有錄音,無法存澄。」
  
  「嘿嘿,我有文字文件。」
  
  「嘿嘿嘿,我用化名。」
  
  「嘿嘿嘿嘿,我會追查IP.」
  
  「嘿嘿嘿嘿,追到又怎樣?我會搬家。」
  
  「嘿嘿嘿嘿,我到戶政事務所查妳。」
  
  「嘿嘿嘿嘿嘿,我是幽靈人口。」
  
  白舶仕大笑,回復:「那好,我叫黑白郎君開幽靈馬車追妳。」
  
  「鍾馗是我老友。」
  
  「閻羅土是我「換帖」。」
  
  「上帝答應要照應我。」
  
  哈哈哈,白舶仕大笑,她真是伶牙俐齒。「嘴巴那麼利,小心又牙痛。」
  
  許願花緘默一會兒,回復:「先生做什麼的?」
  
  「做苦力。」
  
  「什麼苦力?」
  
  「敲敲打打的苦力。」
  
  「聽了很辛苦。」
  
  「定,有時還挺血腥暴力。」
  
  她似乎看出蹊蹺,許願花回復:「先生該不會專職拔牙吧?」
  
  「好樣的,妳猜對了,我靠拔牙營生。」
  
  「先土該不合。正巧姓白吧?」
  
  「哇~~小姐第六感真強,敝人姓白。」
  
  「先生名諱該不奮?正巧跟某種廚具用品很像吧?」
  
  「呵呵~~」
  
  「先生該不合?正巧叫白舶仕吧?」
  
  「呵呵呵。」
  
  「×!你耍我?」
  
  白舶仕大笑。「別氣別氣,妳的信我收到了。最近過的好嗎?」
  
  「好、好爛。」嘉麗一句道盡。
  
  白舶仕又笑。「恭喜妳,皮包找到了。」
  
  「為了謝謝你,我決定送個東西給你。」
  
  「哦?足什 ?」
  
  「我決定送個古董給你,一架復古收音機。」
  
  哇靠,白舶仕愕住。那麼昂貴的東西?他受寵若驚。回復:「不用了,我沒幫什麼。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謝謝妳。」
  
  「我堅持。」
  
  「真的不必,我心領了。」
  
  「管你的,我立刻送去給你。」
  
  白舶仕臉上出現黑線條。
  
  「妳……妳是不是又喝醉了?」
  
  「哈哈。」
  
  嗶一聲,計算機出現訊息——對方要傳送檔案給你,確定要接收嗎?
  
  白舶仕按下「確定」,計算機收件,那是一個檔案。他開啟,屏幕跑出個小框框,框裡是一架造型復古的收音機,右邊顯示三張唱片,弄得跟真的一樣。
  
  「收到沒?你挑選第二張,用鼠標移動它,裝進收立,機裡。」
  
  白舶仕點選第二張,栘至收音機,按下復古收音機上的PLAY鍵,唱片真開始轉動,音樂響起,一把輕快的嗓音哼著老歌曲。周璇唱著——真善美,真善美……代價定心血是眼淚。哪件不帶酸心味?真善美,真善美,他們欣賞的究有誰?愛好的有誰?需要的又有幾個人,誰知這辛酸味?
  
  白舶仕聆聽,鬧熱的音樂瞬間沖淡大屋子裡的冶清氛圍。
  
  這是一首節奏輕快的老歌,他微笑了,某種愉快的感覺攫住他。失戀的這段日子,就今天心情最好。
  
  屏幕閃爍,車嘉麗打出訊息——「聽見了嗎?」
  
  「是。」
  
  「喜歡嗎?」
  
  「明天是她生日。」要不是車嘉麗,今晚他應該會很憂鬱。
  
  彼端沈寂一會兒,回復:「你還會難過嗎?」
  
  「……妳呢?」
  
  唱片停下,白舶仕換一張來聽,周璇唱起「永恆的微笑」——心上的人兒,有笑在臉龐,她還在深秋給我春光。
  
  「我想,我會忘記他,只定需要一點時間。」
  
  「很好聽。」
  
  「什麼?」
  
  「永恆的微笑。」
  
  「足,可惜沒有永恆的愛情。」
  
  他們各自在計算機前歎息,然後白舶仕發出訊息。「她一直夢想哪天包下Ruth'sChrisom,讓Ruth'sChrisom只為她營業。」
  
  「哦?Ruth'sChrisom很高檔,怎麼可能答應?」
  
  「年初我跟餐廳訂好了,本來要給她驚喜,訂全早付了。」
  
  「……」嘉麗在那一頭下知該說什麼。
  
  「放棄太可惜,請別人去又擔心對方誤會。妳明晚有空嗎?要不要去?」
  
  「不用錢啊?」
  
  「一毛都不用。」
  
  「那怎麼好意思?」
  
  「呵呵,妳不像這樣客氣的人。」
  
  「哈哈,我裝的這麼不像嗎?唉~~」
  
  白舶仕笑了。「明天去接妳。」
  
  「好。」
  
  ***翌日,Ruth'sChrisom經理主動策劃很多驚喜歡迎他們,經理打算等他們一進場,就熄燈奏樂歡迎。
  
  時間到,白舶仕與車嘉麗一起進餐廳,經理打手勢,燈光驟滅。此時,嘉麗驚呼。「嗄?燈咧?」停電嗎?
  
  「搞什麼?」白舶仕氣惱。
  
  這是驚喜啊!經理眼角抽搐,樂隊奏起生日快樂歌。
  
  「這段跳過。」昏暗中,白舶仕對經理道。「直接用餐。」
  
  嘉麗附議。「可以開燈了嗎?」
  
  經理心中淌血,還以為他們會喜歡浪漫的安排說……
  
  燈開了,服務生領他們入座。
  
  這時候經理朝服務生使眼色,服務生轉頭朝後邊招手。
  
  嘉麗攤開餐巾。「我餓死了。」
  
  三名演奏手下台到他們身旁,用戶風琴彈奏英文歌曲——「愛情海」。
  
  白舶仕皺眉,車嘉麗錯愕,樂手微笑地繞著他們打轉。
  
  餐廳經理為自己的安排感動得熱淚盈眶,多浪漫啊!然後他親手遞上盛開的一千朵紅玫瑰給白舶仕,並對白舶仕眨眨眼,暗示他送給女朋友。
  
  白舶仕臉色很難看,瞪著紅玫瑰。說了句:「這段也省略。」
  
  「呃……」經理尷尬,將紅玫瑰遞給車嘉麗。「生日快樂!」
  
  嘉麗瞪著那麼一大束紅玫瑰,哭笑不得。
  
  「妳要就拿去吧,餐廳準備的。」白舶仕道。
  
  好像很重……車嘉麗對經理道:「謝謝,花很漂亮,放旁邊吧,可以上菜了嗎?」她餓慘了。
  
  「是的。」經理很想哭。他們真是情侶?
  
  鮮花被扔到一旁,紅酒端上來,開始了情人套餐,這裡講究氣氛,菜一小盤一小盤端上來,每一盤都要等上十幾分鐘。
  
  半小時後,車嘉麗開始不耐煩。她對正在品酒的白舶仕道:「我以為這一餐很豐盛的。」嘉麗瞪著小小一盤色拉,歎了口氣。「為了這頓,我還故意餓上一天,再這樣一點一點上,我會餓死。」
  
  「西餐廳講求的是氣氛,妳有沒有常識?前菜先吃,然後主餐然後才……」
  
  「行——」嘉麗傾身,對他低聲道:「你慢慢吃你的「氣氛」,我要去吃麻辣鍋,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了。」
  
  白舶仕用一種「妳無藥可救」的眼神瞪她,然後對經理交代。「全部一起上吧,不用一道道來。」算了,又不是跟欣蘭用餐,不必講氣氛了。
  
  「是,全部一起上吧。」嘉麗朝經理笑瞇瞇,笑得經理滿臉黑線條。
  
  「呃……好,好的。」
  
  他們倆默默用餐,沒什麼好聊的。
  
  白舶仕心情低落,望著車嘉麗,他相一一-這一切本來是要給傅欣蘭的驚喜,原本部策劃好了,計劃卻趕不上變化。看嘉麗吃得津津有味,白舶仕感慨,沒有胃口。
  
  見車嘉麗喝了口濃湯,又啜飲一大口冰咖啡,白舶仕皺眉了。「妳幹麼?」
  
  「嗄?」嘉麗困惑。
  
  「哪有人又暍濃湯又喝冰咖啡?妳又吃熱的,又暍冷的,沒有人這樣吃的。」
  
  「我是人,我這樣吃。」
  
  「這樣吃下好。」白舶仕糾正地。「妳應該先暍熱的湯,過一會兒後,再喝冷飲。」
  
  嘉麗挖一大杓奶油用力地抹上麵包,她提出疑問。「喏,我問你,大醫生,冷飲暍下去,是到哪裡?」
  
  「胃。」
  
  「嗯。」她咬一口麵包。「那濃湯喝下去是到哪裡?」
  
  「胃。」
  
  「所以兩個最後都到哪?」
  
  白舶仕青筋浮現,車嘉麗又挖了一大坨奶油,直接幫他回答。「胃,是不是?所以這樣吃有什麼問題?等一下吃跟現在吃統統都在胃裡攪一團,有什麼差別?」
  
  白舶仕深吸口氣,翻白眼。「隨便妳。」
  
  「嗯,多謝。」嘉麗吃一大口抹上厚厚一層奶油的麵包,呼~~好滿足、好過癮!
  
  白舶仕又有意見了。「喂!」他好意提醒。「奶油的成分妳明白嗎?它不好消化。妳知道它怎麼製造的嗎?妳塗得也太多了吧?對身體不好。」
  
  嘉麗反駁。「管它什麼成分,好吃我就塗多一點,不可以嗎?」囉唆!她灌一口紅酒。
  
  他又道:「酒要慢慢喝,慢慢品嚐,哪有人——」
  
  「白醫師——」嘉晝麗火大了。「麻、辣、鍋!」
  
  「嗄?」
  
  「你請客我是很高興,但你要是再這 囉囉唆唆,管東管西,我情願去吃麻辣鍋。」
  
  白舶仕表情僵硬。「我好心給妳建議。」
  
  「我善意給你提醒,美酒佳餚吃就吃,好好享受,管它什麼順序什麼好不好,嗟~~殺風景!」
  
  「是,反正妳不是我女朋友,我懶得管。」他凜容道。
  
  「呵~~」嘉麗笑了,指著他的臉。「厚~~你生氣了?」
  
  「沒。」他用力切牛排。
  
  「喂!」嘉麗環顧四周拘謹的服務員,湊上前低聲跟他說:「別說我佔你便宜,等等請你去唱歌。好樂迪現在一九九唱到天亮,啤酒無限暢飲。」
  
  又喝酒?!白舶仕婉拒。「謝謝,這頓不請妳也是白白浪費,妳盡量吃,不用回請。」
  
  「不行,我請你唱歌,我不想欠人情。」
  
  「我心領,真的不必。」
  
  嘉麗眨眨眼,笑了。「你放心,你唱不好我不會笑你。」
  
  白舶仕瞪她。「誰說我唱不好?我只是想早點回家,今天國家地理頻道要播黑猩猩的成長史。」
  
  「拜託~~」嘉麗翻白眼。「你養猩猩啊?少看一次會怎樣?那麼大房子回去一個人對著電視幹麼?」
  
  兩人爭辯不休,哪管得了杵在一旁的經理和一干服務生們,個個一臉黑線條外加唇角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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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4:13
  第5章

  
  怎麼會被她煽動的?白舶仕不懂。
  
  距離晚餐三個小時後,他和車嘉麗在包廂內喝個不休,互灌啤酒,比賽酒拳。許是酒精的催化,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他們吵吵鬧鬧,互相嘲笑對方沒人要,然後狂點失戀的情歌唱,氣氛好輕鬆。
  
  白舶仕唱陳奕迅的「K歌之王」——「我以為要定唱的用心艮苦,妳總會對我多點在乎,我以為雖然愛情已成往事,千言萬語說出來可以互相安撫……」
  
  嘉麗噓他,白舶仕氣死了,真想扁她。他唱得很深情說,她卻在一旁笑嘻嘻。
  
  而當嘉麗表情哀怨地唱那英的「征服」時,她唱得聲嘶力竭,非常投入。「就這樣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白舶仕按下唐老鴨的特殊音效,嘉麗的歌聲頓時變得荒腔走板,她氣得拿麥克風敲他。
  
  他哈哈大笑,切歌。下一首,李宗盛的「寂寞難耐」。
  
  「我的歌!」
  
  「我的歌!」他們倆同時叫道。
  
  「妳有點?」
  
  「你也點?」
  
  嘉麗立刻抓起麥克風。「我先唱,一人一段。」她踢了高跟鞋,跳到沙發上,搖頭晃腦賣力高唱,又吼又叫!
  
  「總是平白無故的難過起來,然而大伙都在,笑話正是精彩,怎麼好意思一個人走開?」
  
  白舶仕接唱:「寂寞難耐喔寂寞難耐~~」他接錯段。
  
  「笨~~還沒啦!」嘉麗瞪他一眼,續唱:「不是沒有想過,隨便談個戀愛,一天又過一天。三十歲就快來,往後的日子怎麼對自己交代?」
  
  「喔~~寂寞難耐哦哦,寂莫難耐~~」這次白舶仕接對了。
  
  他們大聲合唱:「愛情是最辛苦的等待,愛情是最遙遠的未來,時光不再、啊時光不再,只有自己為自己喝采,只有自己為自己悲哀……」
  
  嗚嗚~~這根本是他們的心聲,抓緊麥克風,他們放肆高唱,發洩心中怨憤。
  
  兩人大吼:「寂寞難耐~~寂寞難耐~~這一次我的心情不古問不低不好不壞,哦哦~~寂寞難耐~~寂寞難耐~~」
  
  他們唱得面紅耳赤,嘉麗唱得落淚。嗚嗚~~感歎自己情路多坎坷。
  
  白舶仕唱到心痛,為自己抱屈。就在李宗盛這首「寂寞難耐」中,他們盡釋前嫌,惺惺相惜。
  
  又幾個小時後,白舶仕醺醺然,車嘉麗爛醉。
  
  嘉麗閉著眼,倒在沙發,扭著身體胡言亂語。「我要一個男人永遠愛我,我要一個男人什麼都聽我,我要……」
  
  「什麼什麼?」白舶仕笑了,撐著額頭,瞥她一眼,他也有三分醉了。「不可能、不可能。」
  
  嘉麗睜眸大叫:「什麼不可能?少詛咒我!」
  
  「妳說點容易的,人又不是……不是東西,人會變的,妳知不知道?」
  
  「嗯~~」嘉麗打了個酒嗝,推他一把,笑了。「對,你說的對……說點容易的……」她想了想,格格笑,她揮揮手。「那我要一張桌子,可以帶著跑的桌子,我到哪都能寫稿,都能工作……嗯,桌子……」
  
  「哈哈!」白舶仕笑她。「帶著跑?桌子?」他也倒在沙發上,閉上眼,喃喃道:「除非那桌子長腳。」
  
  「長腳?」嘉麗大笑,指著他。「長腳?長腳的桌子?」她笑倒他肩膀,他也笑了。她瞋他。「喂,不能長腳,長腳的都會跑,萬一連桌子都拋棄我……」
  
  「桌子拋棄妳?」白舶仕聽了,睜開眼指著她。「桌子拋棄妳?!」
  
  「是啊,呵呵呵~~」她笑不停,他也笑了。他們倆莫名其妙地笑一陣,又胡言亂語一陣,跟著醉得昏睡過去。
  
  點的歌繼續播放,畫面閃爍,映射在他們酣睡的臉龐上,忽明忽滅。包廂冷氣強,嘉麗下意識往他懷裡鑽。白舶仕仰著臉睡,她鑽得他癢,於是他伸手摟住她。
  
  他笑,低哺道:「別動……」
  
  她不動了,他摟著她,她偎著他胸膛,都睡了。
  
  包廂昏暗,頂上霓虹轉著,沙發柔軟,桌上堆了空酒瓶。
  
  他們親密依靠,像兩隻受傷的小鳥,分享彼此的溫暖。她的頭髮纏上他手臂,他呼呼大睡。
  
  服務生進來清理桌面,他們還在睡。服務生清理完畢,看著沙發上相依偎的兩人,露出欣羨的表情。
  
  這對情侶好恩愛好幸福喔~~兩人酣睡得像小Baby!
  
  ***白舶仕先醒,他睜開眼,呆了一會兒,胸膛好暖,低頭,看見酣睡的車嘉麗,不由得怔住。她的臉貼上他的胸膛,她的胸脯柔軟地枕在他身上。白舶仕忽然覺得有些倉皇失措,望著懷裡的小東西,她頭髮的香味,那柔軟的玫瑰色嘴唇,她襯衫少把了兩個鈕扣,隱約看得見裡邊雪白的胸脯,他一陣心緊,身體熱了。
  
  該死!他有了生理反應。
  
  白舶仕搖醒她。「喂。」
  
  「嗄?」嘉麗睜開眼,眼色茫然。「什麼?」
  
  該死!她睡眼迷濛的模樣真可愛。他頓了頓,道:「該走了。」
  
  嘉麗坐直,伸個懶腰。「幾點了?」
  
  「我送妳回去。」白舶仕拉她起來。「走吧!」
  
  白舶仕將車子駛入巷口,老舊的公寓,樓下聚集著一群人,隨便停放的車子擋住他們去路。
  
  嘉麗搖下車窗。「幹麼啊?」她家樓下怎麼一堆人?
  
  「我去看看。」白舶仕下車。他擠人人潮,鎂光燈大閃,麥克風推來。
  
  「請問先生是這裡住戶嗎?」
  
  「呃……」白舶仕困惑。
  
  「認識一位車小姐嗎?」另一名記者問,麥克風又推來。
  
  「呃……」
  
  「先生知道她嗎?見過嗎?認識嗎?鄰居嗎?」一連串問題。
  
  一本八卦雜誌塞過來。「就是這位小姐,認識嗎?」
  
  白舶仕看了雜誌,臉色驟變。封面大標題——香港女歌乎羅繽納決心下嫁殷實土意人高俊泰:高俊泰何許人也?
  
  靠!舶仕揪緊雜誌,報導的人將高俊泰拋棄舊女友車嘉麗的事披露,又將兩個女人做了評比,打了分數。對方連拿數個「優」,嘉麗被打了好幾個「劣」……媽的!
  
  「不認識!」舶仕扔了雜誌,掉頭就走。很快地回到車內,立刻發動引擎,倒車離開。
  
  嘉麗好奇地問:「怎樣?前面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啊?」
  
  前方記者們像是發現事件女主角了,整群人奔跑過來,白舶仕油門一踩,火速飆離。
  
  「幹什麼?幹什麼?」嘉麗邊回頭張望,邊朝他嚷。「你幹麼?停車啊!你載我去哪?喂、喂喂——」
  
  「閉嘴!」白舶仕氣急地一吼。
  
  「你凶什麼?放我下來,喂!」嘉麗納悶,他臉色怎麼忽然好難看?
  
  「妳……今天住我家好了。」他清清喉嚨,操控駕駛盤。「反正……反正我家很大……」Shit!要怎麼跟她說?白舶仕思量著該怎麼開口,她知道了會很傷心吧?
  
  「幹麼去你家?」嘉麗困惑。「你停車,我要回去啦!」
  
  「媽的。」他啐罵,車子飛馳上高架橋。死高俊泰,搞屁啊~~甩了她還搞出這麼大的事?!「妳來我家住,今天別回去。」
  
  「那些人幹麼?記者嗎?我家那棟公寓有人死翹翹啊?」
  
  「好像……嗯……好像是吧!」他瞥她一眼。「所以……今天住我家。」
  
  「幹麼一直要我去你家?」嘉麗警覺,瞇起眼睛,打量白舶仕。今晚他們在包廂氣氛很好,可那不代表她很隨便喔~~她道:「喂,白舶仕,先跟你說清楚,我不搞一夜情的。」他最好別打這主意!
  
  「靠!」白舶仕吼。「我也不搞一夜情。Shit!妳怎麼那麼麻煩?妳是掃把星出生的?妳天生「帶賽」嗎?」不忍心拋下她,覺得她可憐卻又忍不住發脾氣。
  
  「你罵我幹麼?」嘉麗吼回去。「我有叫你雞婆嗎?才不希罕住你家,就算那裡死一堆人我也不怕,你馬上給我回轉,我要回去!」
  
  「不行!」他吼。
  
  「不行?」嘉麗瞪大眼睛。「什麼不行?你是我的誰?你找死啊,不行?」
  
  白舶仕咆哮。「好好好,我失戀我沮喪我情緒差我拜託妳去住我家,我不會對妳怎樣,只是今天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我家太大我很寂寞我想要有人陪伴,行不行?行不行?!妳就當日行一善行不行?」媽的,不識好人心。
  
  「嗄?」嘉麗錯愕。「你……呃……」對喔,今天是他女朋友生日。「嗯……這樣啊……嗯,好吧~~」她心軟。「唉!你真是的,忘記她吧,何必讓個拋棄你的人影響心情?她已經離開了,你要認清事實啊。當她是無關緊要的人,不要再為她難過了。」她很義氣地拍拍他的肩膀。「學學我,當世上沒高俊泰這人,一樣開開心心過活,是不?」
  
  呵~~就怕她開心不了多久。「是,說的好。」白舶仕欲哭無淚。
  
  以為瞞住她了,沒想到當車子行經便利商店時,嘉麗忽嚷道:「停車!」
  
  「嗄?」白舶仕煞車。「幹麼?」
  
  車嘉麗打開車門跳下去。「我買換洗用具。」
  
  「等——」舶仕來不及阻攔,她小姐下車去也。
  
  他看她走進便利商店,看她像瞄到了什麼似的停在書報架前。不妙!他看她渾身一震,抓起八卦雜誌,然後——他發誓,那是他今生聽過最恐怖最霹靂的咆哮。
  
  「Shit!我△※@口~~他△※@~~」
  
  嘉麗買了雜誌衝出商店,拉開車門,在他面前激動地晃著雜誌。
  
  「你看見沒有?媽的!我怎麼那麼衰,我△※@~~」
  
  白舶仕耳朵很痛,聽她失控的大吼大嚷又踹又叫,真怕她氣得中風。
  
  在車嘉麗抓狂的咆哮聲中,白舶仕很想也回勸她一句。「何必讓個拋棄妳的人影響心情?」
  
  他終究沒那個膽敢講,怕被她踹死。
  
  ***白舶仕在廚房沖茶,不時偷瞧客廳狀況。
  
  車嘉麗坐在沙發上,雙手抓著雜誌,因為憤怒,她雙手顫抖。
  
  唉~~白舶仕回到流裡抬前,想了想,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端茶出去,坐在嘉麗身旁。「喝茶。」她沒事吧?
  
  車嘉麗沒聽見似的,瞪著八卦報導,動也不動。
  
  白舶仕挪挪身子,又抓抓頭髮。
  
  「嗯……先喝茶吧!」
  
  車嘉麗還是無動於哀,兩眼發直瞪著雜誌。白舶仕惶恐地想一-該不會受太大刺激「花轟」了吧?
  
  「妳……妳沒事吧?」他問得很小心,就怕刺激她。
  
  她忽而轉頭望住他。「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有、有!」白舶仕非常親切。「要吃什麼?我去弄。」只要她保持冷靜。
  
  車嘉麗望著他的臉,聲音平靜。「我餓了。」而且非常非常餓。
  
  白舶仕難得露出非常友善非常慈悲的笑容,很溫柔地問她。「要吃培根還是煎蛋還是三明治?」
  
  「三明治好了。」她說,又低下頭去看雜誌。
  
  「好。」他二話不說就答應。
  
  白舶仕走進廚房,打開烤箱放入吐司,開了鮪魚罐頭,淋上色拉攪拌,取出黃瓜、洋蔥,仔細切成漂亮絲狀。
  
  叮!吐司好了。他拿出吐司抹上奶油,想了想,多挖一匙奶油塗得厚厚的。他將黃瓜、洋蔥絲鋪上去,加上一片起司,鮪魚迭上去,再蓋上另一片吐司。
  
  接下來,他將三明治用牙籤固定取出麵包刀,對切,切得漂亮又整齊。最後,將吐司裝盤,端出去。
  
  他歎息,她還在看那篇報導,他將盤子推到她面前。
  
  「好了,別看了,吃三明治。」她在想什麼?白舶仕困惑,卻不好問。
  
  「嗯。」她頭也沒拾,拿下三明治狠狠咬一大口。
  
  不知道她喜歡嗎?白舶仕打量她的表情。
  
  嘉麗大口大口咀嚼,吐司脆脆的表皮,一咬下去,奶油即刻融在舌尖,鮪魚鮮甜,青菜薄脆,好好吃!她一口接一口,吃得很快。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霎時,舶仕感覺好有成就感。
  
  他看她轉眼將三明治吃光。嗯,還能吃東西,可見沒事,他放心了。
  
  嘉麗吃完三明治,抹抹嘴,抬頭問他。「我想睡了,你有多的牙刷嗎?還有毛巾?」剛才在便利商店她氣得只記得買雜誌,該買的倒是忘得一乾二淨。
  
  「有。」他立刻去拿。
  
  嘉麗去刷牙洗澡,白舶仕坐下,拾起雜誌看報導。
  
  羅繽納是香港青春玉女,新聞弄得很大,記者甚至做了一個很大的表格,標題兩女大比拚!
  
  左邊是記者不知從哪弄來的車嘉麗學生照,醜醜的西瓜頭,茫然的表情;右邊則是羅繽納燦笑的臉,下邊將兩人列表比較——比後台:車,父喪母電子上廠職員。羅,父外交官母鋼琴師。車劣羅勝!
  
  比青春:車,二十七歲。羅,二十四歲。車劣羅勝!
  
  比個性:高俊泰曾對記者表示,前女友連荷包蛋都不會煎。詢問羅友人,羅繽納愛做家事。車劣羅勝!
  
  比學歷:車,專科單。羅,大學。車劣羅勝!
  
  比身材:車32A,羅34C.車劣羅勝!
  
  比工作:車,小專欄執筆。羅,一線玉女歌手。車劣羅勝!
  
  總計:羅繽納連勝六局。
  
  記者總結:怪不得高先土拋棄多年女友。
  
  浴室門打開,白舶仕趕緊扔開雜誌。
  
  嘉麗擦著濕發走出來,還是一副很平靜的模樣,和先前在車內大叫大吼時列若兩人。
  
  「我要睡了。」她說。
  
  「喔,我去幫妳鋪床。」他立刻起身。
  
  「不用,我睡沙發就好。」嘉麗往沙發一倒,抓了抱枕,背對他睡了。
  
  「喂!」白舶仕嚷。「妳頭髮濕濕的,吹乾再睡。」他去拿吹風機。踅返時,車嘉麗沒起來,還是躺著。
  
  「起來吹頭髮。」
  
  「唔……不用。」她的臉埋進抱枕,悶聲道。「我要睡,累死了。」
  
  「喂,頭髮沒乾就睡,會引發偏頭痛,妳有沒有常識啊?起來!」他搖她,她揮開他的手。
  
  「別吵,我要睡了……我要睡……」其實根本睡不著,但她沮喪得只想閉上眼,什麼都不理。高俊泰果然栘情別戀,對方條件那麼好,難怪了。
  
  「怎麼那麼牛?起來吹乾頭髮,然後到客房睡啊~~」白舶仕揪住她的手臂想將她拉起,她掙扎,哇哇叫。
  
  「不要不要,我睡這裡就好。」小臉埋得死緊,悶聲嚷嚷。「我要睡了,你別吵我……」好難受啊~~嘉麗覺得好難堪,好丟臉。
  
  白舶仕瞪著她,嗟!翻個白眼,拉開吹風機電線,插上插頭,他坐在沙發邊,抓起她一撮頭髮,打開吹風機,幫她吹乾。
  
  吹風機嗡嗡響,他低頭耐心地將她長髮一小撮一小撮吹乾。
  
  嘉麗埋著臉,由著他幫她吹乾頭髮,她眼淚一直淌一直淌。當長髮都乾了,她臉下的抱枕也濕透了。
  
  隱約猜到她在哭,白舶仕伯她尷尬,加上自己又不懂得安慰人,幫她吹乾頭髮後,拿了床被子幫她蓋上,然後關掉電燈回房休息。
  
  白舶仕躺在床上,睜眼看著昏暗的天花板。
  
  她會不會想不開?失戀已經夠慘了還被弄到雜誌上跟人評比,這打擊她受得了嗎?比就算了,還被打上六個「劣」!白舶仕想像她受的傷害,猜想她會難過好久,猜想她恐怕一蹶不振,猜想她將失意好一大段日子才可能恢復笑容……
  
  她怎麼那麼倒霉?
  
  白舶仕輾轉難眠,心底惦掛著車嘉麗。她還在哭嗎?她不會有事吧?她不會想死吧?她晚上不怎麼說話,她不會做傻事吧?
  
  白舶仕睡不著,幾個小時後,他偷偷去看她的情況,見她睡得好好的,才放心地回房。
  
  真希望她別難過了,那男人真可惡,變心就算了,也不好好處理,還跟記者亂說話,太惡劣了!
  
  白舶仕為嘉麗忿忿不平,渾然不覺今晚對嘉麗的關心已超越普通友誼。
  
  ***白舶仕花一個晚上想,明天要怎麼安慰車嘉麗?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想到要面對她,他感覺很尷尬,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失意的她,他很怕自己會說錯什麼話。
  
  他煩惱了一個晚上,結果——根本多餘!
  
  大清早,白舶仕坐在沙發上滿臉黑線條,聽見嘉麗用中氣十足的嗓音咆哮——「是三十二B、三十二B,三十二B!」她用電話跟寫那篇報導的雜誌社抗議。「不是三十二A——」嘉麗戳著雜誌那頁憤嚷。還有,什麼叫作連荷包蛋都不會煎?胡扯!我連廣東粥都會做,要寫也查清楚嘛,混帳!」嘉麗甩上電話,氣呼呼地坐下。「氣死我了~~明明就是B,我哪有那麼小——」易麗將雜誌摔到地上,跳起來踩個稀巴爛。
  
  哇~~真暴力!看她大發飆,白舶仕很識相地保持安靜。嘿~~她很有精神嘛,嗟!虧他昨晚還那麼擔心。
  
  嘉麗踩完雜誌,還沒消氣,又抓起雜誌。「啊——」撕爛它!痛快,她坐下。
  
  「氣消了?」
  
  「媽、的!死高俊泰就別讓我堵到,敢說我連荷包蛋都不會煎。」她忽地瞪住白舶仕。
  
  「幹麼?」感覺不妙。
  
  「要不要吃早餐?」她眼睛倏地一亮。
  
  「嗄?」舶仕納悶。「妳餓了?我弄給妳吃。」
  
  「不!」她霍地站起,拍拍他的肩膀。「我煎蛋給你吃,」像是急於證明什麼,她興致勃勃地道。「我現在就去煎,要不要暍咖啡?我幫你泡。」媽的,什麼她不會煎蛋,這有什麼難的。
  
  「我家咖啡都用煮的,不是用泡的。我……我要的話,自己來就行。」白舶仕冷汗急淌,她只是想證明她會煎蛋吧?有必要這樣嗎?
  
  「不,我來。」煎蛋煮咖啡,沒問題。
  
  「其實,我不餓。」
  
  「等我做好你就餓了。」
  
  「說真的,早餐暍一杯咖啡就好。」
  
  「不行,早餐要吃飽。你等著,我現在就去煎,你要吃幾分熟的?要吃那種蛋黃沒熟還會流出來的?還是要兩邊全熟?還是要一邊熟一邊不熟?你說。」她急於表現。
  
  白舶仕滿臉黑線條。「呃……隨便。」
  
  「什麼隨便?」嘉麗瞪住他,瞇起眼睛。「難道……你也認為我不會?」
  
  看她一臉固執,白舶仕只好說:「那……那就一邊熟一邊不熟的那種吧!」
  
  「沒問題,馬上好!」她轉身步人廚房。
  
  瞪著她的背影,噗~~白舶仕笑了。
  
  他搖搖頭,她真是很牛!打電話罵人家寫錯她胸圍,拜託~~這又不是重點;還以為她會為高俊泰栘情別戀而痛哭,萬萬沒想到她嘔的是人家說她不會煎蛋,拜託~~這也不是重點吧?
  
  白舶仕低頭,看地上被撕碎的雜誌。她真的不傷心嗎?他想,她是傷心的吧,昨晚幫她吹頭髮,她肩膀直顫,哭了好久。
  
  他又抬頭望向廚房,白舶仕困惑了,有那麼一瞬,他替她感到心疼,衝動地想保護她。太怪了,分明跟她還不熟,卻一連讓她來家裡住了兩回。
  
  原本好討厭她的,現在——現在竟然覺得她挺可愛的。嗟,他真瘋了!
  
  「什麼我不會?媽的,瞧不起人。」廚房裡,車嘉麗挽起袖子繫上圍裙,拿起鏟子,打開瓦斯爐。
  
  「煎蛋有什麼難的?我煎!」
  
  一個小時後——鍋子黑掉了,十顆蛋毀了,白舶仕還沒吃到煎蛋。記者沒亂寫,車嘉麗的確連蛋都不會煎。
  
  「呃……」白舶仕雙手抱胸,望著他那意大利進口的平底鍋,蛋很便宜,但為了煎蛋毀了一隻兩千多塊的鍋子,嗯……
  
  「我用不習慣這種鍋子。」嘉麗小聲道,淚往心中淌。她真的連一顆蛋都煎下出來,天啊~~自尊嚴重受創。一邊熟一邊不熟怎麼那麼難?嗚嗚~~「嗯。」白舶仕轉而打量那壺煮好的咖啡。「沒關係,我們暍咖啡。」他的鍋子啊,心中淌血。算啦,堂堂男子漢不要跟女人計較了。
  
  「好。」嘉麗抹抹手。「呃,鍋子哪買的?改天賠你。」
  
  「不用,反正不好用,會燒焦,肯定是劣質品。」他故意這樣說,她現在這麼慘,怎好落井下石?
  
  嘉麗聽了很感動,幫他倒咖啡,白舶仕看著咖啡,感覺有烏鴉飛過他頭頂。「…………」
  
  嘉麗也發現了,她納悶地瞪著杯裡的咖啡,裡面很多渣渣。「怎麼搞的?你的咖啡煮不散?」
  
  「小姐……妳知道有一種叫濾紙的東西嗎?」
  
  「那是什麼?」她眨眨眼。
  
  白舶仕拉開抽屜,拿出一片白色濾紙。
  
  「啊~~這我看過,大賣場有在賣。」
  
  白舶仕對她晃晃濾紙然後打開咖啡機凹槽,將濾紙鋪上去,對她攤攤手。「妳少了一個步驟。」
  
  嘉麗看看咖啡機,又低頭看看杯子,再看看黑掉的鍋子。
  
  中原標準時間,十點三十分。車嘉麗的心情再次蕩到谷底。
  
  這次連白舶仕部不知要怎麼安慰她,她太扯了。最後他終於想出一句。「能搞成這樣,也算了不起。」
  
  「……」嘉麗無語。
  
  「我有個同學很愛他老婆,他老婆就跟妳一樣什麼都不會煮。每次我同學的爸媽來吃飯,他就跑去餐廳點一堆菜帶回家鋪在盤子裡,假裝是他老婆煮的。結婚五年,我同學爸媽對媳婦的廚藝滿意得不得了,以為她好賢慧。」
  
  「……」嘉麗還是無語。
  
  「所以不會煮飯不會家事都無所謂吧,真愛妳的話,他自會找出變通的辦法。」
  
  嘉麗深吸口氣,抬頭看著他。「我請你吃早餐。」
  
  「好。」他挑眉。「還有,我其實不愛吃煎蛋。」
  
  她笑了。奇怪,太奇怪了,偏頭打量白舶仕,怎麼回事?他今天看來好帥。
  
  白舶仕眼色暗了,因為逗她笑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偉大,能讓個剛剛還很沮喪的人一下子開心起來,他望著車嘉麗,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我知道西華飯店的早餐很好吃。」白舶仕建議。
  
  車嘉麗瞪他。「喂,你當我凱子娘啊?星巴克吃吃就不錯了。」
  
  白舶仕揮揮手。「算啦算啦,我請總行了吧?」
  
  「喂!你瞧不起我啊?我說我要請就要請,走。」她放下馬克杯,卸下圍裙。
  
  舶仕笑了,她真的好坦率。跟傅欣蘭一起時,他總要揣測欣蘭的情緒和心底真正的想法;白舶仕以為,女孩子都是多愁善感,不容易理解的,可是,這車嘉麗一根腸子通到底,有話直說,簡直不像女人。
  
  車嘉麗將圍裙往桌上一扔。「我餓死了、走吧!」
  
  「等等,先收拾好再去。」白舶仕動手清理碗盤。
  
  「不會吧?」她往牆上三罪,摸摸肚子。「晚點我會做,咱們先去吃吧!」
  
  「不行!」白舶仕很重視居家整潔,他扭開水籠頭。「要先把東西洗乾淨,用具歸位,然後再去吃。」
  
  「厚!」嘉麗吼。「回來再洗會怎樣?」抓住他手臂拖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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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4:40
  第6章

  
  星期天,白舶仕通常會在家聽音樂,租影碟,到公園散步,去逛書局,晚上在家暍點小酒,看地理頻道,看探索頻道,看探險隊登山,或看動物學家做研究。
  
  坐在車子裡,白舶仕納悶。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怎麼會答應?我們甚至不熟,我幹麼要幫她?」可是他答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因為同情?因為那雙帶著稚氣的眼睛?因為她像個無助的女孩?該死,她看來一點也不無助,倒是他比較像那個無助的人,而且還是個可笑的無助的男人。
  
  車子停在嘉麗家樓下,公寓前記者們還在守候。
  
  車內,白舶仕攤開左掌,鑰匙就在他手中。
  
  他剛剛是怎麼說的?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
  
  「妳打算怎麼辦?那些記者還在吧?」用餐時,他問她。
  
  車嘉麗聳聳肩。「不知道,等等回去就知道了。」她胃口很好,連吃兩塊起司蛋糕。
  
  「回去?妳瘋了啊?他們會問妳一堆問題,把妳的相片刊出來,把妳的過去挖出來,把妳祖宗十八代都寫出來。妳有沒有做過什麼壞事?當過太妹?混過幫派?」
  
  「我想想——」嘉麗仰著臉,瞇起眼睛,故作深思狀。「嗯,沒做過什麼壞事,只不過十八歲時……」
  
  「十八歲怎樣?」
  
  「我吸毒。」
  
  白舶仕嗄一聲,手中叉子掉到地上。
  
  嘉麗若無其事道:「有天因為毒癮發作又沒錢買,只好去搶便利商店。誰知道店員死命掙扎,我只好拿刀嚇他。誰知道他把刀搶走,我只好跪地求饒。那店員又高又帥,說我可愛漂亮竟然染上毒癮又搶劫,他為我惋惜,並問我是不是家庭有問題。我說我沒有,我只是心靈空虛,渴望有人安慰,喜歡冒險刺激。他說為了我好不會報警,我回他一句感恩。他說我很可愛要我當他的女朋友,希望他的愛可以為我的生命帶來光明,我說感謝主,我的靈魂終於得到救贖。」
  
  白舶仕聽完滿臉黑線條,驀地看見她眼底頑皮的狡光。
  
  「不愧是搞文字的,果然很會掰。」他瞪她一眼,她哈哈大笑。他口氣嚴肅地訓她,順便做了個該死的建議。「妳還笑得出來?妳知道狗仔隊多可怕?妳這陣子最好別回去,等新聞熱頭過了再說。」
  
  「那是我家,不回去住哪?」
  
  「住朋友家。」
  
  「我想想……」她一邊吃蛋糕一邊想。「哎~~不行,我朋友們全結婚有小孩了,我如果去住不就沒法工作了,小孩會把我的靈感殺光。算了,狗仔隊就狗仔隊,不理他們,他們能拿我怎樣?總不能為個狗仔隊出去流浪吧?!」
  
  「?,也對。」白舶仕點頭。
  
  「是咩~~」嘉麗用力吸吮冰咖啡。
  
  他看著她,也不知怎的,竟脫口而出。「不如,來我家住——」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嘉麗倏地抬頭,睜圓了眼看著他。「什麼?」
  
  「呃……」想把脫口的話收回去,怎能讓個不熟的女人登堂人室?可是……可是……白舶仕眼色暗了。
  
  反正他家很大,多個人不會怎樣,就當做善事,收留她幾天,反正……
  
  他看著她,她也望著他。
  
  日光映著嘉麗臉龐,那雙生動的大眼睛攫住白舶仕的目光。忽然間,白舶仕感覺心頭熱,臉也熱;他呼吸一窒,望著她秀麗的臉龐,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竟然說:「不如……妳來我家住……呃、我是說,我家借妳住,反正我家房間很多,我是說……地方大,多妳一個也無所謂……不,我意思是說,妳要是不介意,其實我家可以暫時讓妳住,我沒小孩……」
  
  「停!」他在說什麼啊?嘉麗直指重心。「你是說我可以借住你家?」
  
  「……是的。」媽的,怎麼忽然連話都說不清楚?Shit!
  
  「真的?!」她眼睛一亮,小手伸進口袋拿出鑰匙。「那你幫我回家拿東西,太好了,謝謝。」他家山明水秀又安靜,是寫稿的好地方。既然是他自己提議的,她再矜持就太虛偽了。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對她那麼好幹麼?又不是她的誰!
  
  望著嘉麗感激的眼神、燦笑的臉龐,白舶仕很不安又好忐忑,可是很奇妙地,他頂喜歡這樣望著她,聽她說話,跟她吃早餐。嗯~~他想自己一定是太寂寞了。
  
  於是,就這樣,白舶仕來到她家樓下,還帶了一隻超大行李箱。為什麼需要超大行李箱?想到這白舶仕就滿臉黑線條。
  
  「計算機,衣服,裙子,還有浴室上邊的保養品,還有……」車嘉麗說了一大堆,還特別交代。「別忘了喔,還有我桌上那一盆綠翡翠。」
  
  唉~~白舶仕深吸口氣。抓了行李箱下車,擠過記者群,開門。
  
  「先生、先生?你認識……」
  
  「你住這裡嗎?」
  
  記者們追問,他板著臉,保持緘默。打開公寓大門,有個男記者試圖闖進來。
  
  「走開!」白舶仕人高馬大,手一揮,腿一擋,把記者推出去。
  
  白舶仕甩上門,將記者們阻隔在外。他上樓,用鑰匙打開了她家大門,乍見裡邊景況,白舶仕愣住了。
  
  忽然間,他為自己那棟豪華大別墅的未來擔心起來。
  
  他家空曠整齊,她家凌亂擁擠。很多的書,很多的擺飾,五顏六色,七彩繽紛,看得他眼花撩亂。這女人的品味實在是……
  
  白舶仕?著行李箱進屋,他用腳踢開地上橫行的雜誌,殺出一條血路。他得撥開桌上亂堆的書才能找到她的筆記計算機。這笨蛋,哪有人在計算機上放東西的?
  
  白舶仕彎身拔計算機插頭,發現她大小姐的電線扭成一團。笨蛋,她有沒有安全概念?他咒罵,並花了足足一小時,幫她把燈啊電話啊收音機啊的電線全部重新整理過。
  
  白舶仕將她的計算機放進計算機包,這時他瞥見CD架,他倒抽口氣,差點發瘋。
  
  CD亂放,全沒歸類,中英文夾雜一起,竟有人這樣荼毒CD?
  
  「真是沒有救的笨蛋!」
  
  於是他老兄又花了半小時將她CD重新整理過,國語英語電影原聲帶,ABCD按順序排好。
  
  「呼~~」望著擺放整齊的CD櫃,白舶仕深吸口氣,滿意地點點頭。嗯嗯,這才像話。
  
  攤開行李箱,白舶仕轉身打開衣櫥,咚!一個鞋盒掉下來K中他的額頭。
  
  「Shit!」白舶仕瞪著車小姐的衣櫥,眼睛差點瞎掉。
  
  拜託!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常識?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襯衫竟然用折的,T恤卻用吊的,裙子隨便亂掛,夏天冬天衣服全擺在一起。
  
  白舶仕挽起袖子,將她的衣服全扔出來,一件件重新歸位。襯衫就該有襯衫的樣子,裙子就該用吊裙子的方武懸掛,棉衫不能用掛的要用折的……
  
  咻~~一小時飛去!
  
  站在衣櫥前,襯衫洋裝裙子整整齊齊分類吊掛。他將一個凌亂不堪的衣櫥整理得井然有序,白舶仕簡直感動得要掉下眼淚,這麼艱巨的任務竟然讓他完成了。
  
  白舶仕挑出幾套便服放進行李箱,然後去找她要的書,當他看見靠牆那座巨大的書櫃時,白舶仕頓時血壓狂飆,剎那間頭暈目眩。天才,這位小姐真是天才……
  
  他眼角抽搐,瀕臨崩潰。
  
  他最痛恨那種會把書顛倒放的人,而她大小姐書櫃裡好幾本書顛倒放就算了,沒有分類就算了,還前後左右正面反面上下顛倒,有的書頁還破損,此刻要是她在,他會毫不猶豫抓她去撞牆。
  
  她怎麼可以這樣荼毒書?!
  
  虧她還是搞文字的,這簡直不可原諒!白舶仕立刻動手將她的書重新整理過,藝術類書集,文學類書集,古文類,散文類,白舶仕重新編排順序,就連滿地的雜誌也不放過。
  
  咻——三小時飛去!
  
  「嗯!」白舶仕滿頭大汗,站在書櫃前,他點點頭,很佩服自己的成效。轉身——Shit!天色昏黃,快晚上了。他匆忙地將嘉麗要的東西放進行李箱,沒忘記抱起盆栽離開。
  
  ***鏗!手裡的盆栽掉到地上。咚!行李箱也落到地上。別墅前,回家的白舶仕差點心臟病發。
  
  「車嘉麗——」她……她一定是他白舶仕的魔考,一定是來讓他消業障的。
  
  「妳……妳在幹麼?」他好虛弱,他好想死掉喔。
  
  趴在二樓屋簷上的車嘉麗,聽見聲音轉過臉來,接著小心翼翼地舉起右手。
  
  暍!白舶仕嚇得倒退一步,瞧見她手中有個小東西,那小東西正微微蠕動。
  
  「貓,你家屋簷上有隻貓。」小得只有她手掌大。「啊~~我的盆栽?!」她發現地上摔毀了的綠翡翠。「你弄死我的盆栽?」
  
  「妳、妳快下來。」白舶仕嚷。氣死了!
  
  「喔。」她拽緊貓咪打算往下跳,下邊是二樓陽台,當然,要是沒跳准,她就可以直接去仙山報到。
  
  「等等,別——」白舶仕趕緊衝進屋裡搬梯子。
  
  在白舶仕幫忙下,安全著陸的嘉麗跟他解釋。「我一直聽到喵喵聲,找了又找,才發現是從你家屋簷上發出來的,一定是母貓沒叼奸,真可憐。你看牠眼睛都還睜不開,牠好小啊~~」牠沙啞地繼續喵。
  
  白舶仕左肩夾著電話,忙著翻電話簿找獸醫朋友,眼角的餘光瞄見嘉麗打算將貓放到沙發上,趕緊出聲制止。「喂!別放沙發。」嘉麗轉而要放至桌上,他急嚷:「喂,那裡有時要吃飯的!嘉麗轉身抓了抱枕,白舶仕瞪大眼睛。「妳——」來不及了,她已將貓放至抱枕上。
  
  轟!白舶仕直覺萬箭穿心。「妳、妳竟然把牠放……」想到細菌、貓虱、跳蚤……天啊!趕緊打電話。
  
  「喂,大山?我撿到一隻貓,嗯,眼睛還沒睜開。」車嘉麗趴在地上研究貓咪,白舶仕則研究著車嘉麗,深伯她大小姐又幹了什麼歹事。「我現在立刻過去。」
  
  無法忍受家裡寵物橫行,白舶仕立刻帶貓去朋友開的動物醫院。
  
  ***周大山動物醫院——「牠還太小,兩小時要喂一次。而且要用這種專門給小貓咪暍的特殊貓奶。」獸醫周大山如是道,並拿出一罐貓奶粉。
  
  「就放你這裡吧!」白舶仕說。「你是獸醫,牠放這裡好。」千萬不能將牠帶回家,養寵物好麻煩的。
  
  嘉麗拿起貓罐頭研究,聽著他們談話。
  
  「不行!舶仕,你看這個——」大山指指牆上的佈告欄。「上面貼著什麼?」
  
  白舶仕看了,回答:「徵人啟事。」
  
  「是,我人手不夠,你說,我還能兩小時喂一次小貓咪嗎?」
  
  「嗯,有道理。」嘉麗點點頭,她抱緊小貓。小可憐,她愛憐地摸著貓咪。
  
  「你不肯收留牠?」白舶仕皺眉。「不會吧,你要讓牠流浪街頭嗎?」
  
  「你養啊!」大山道。
  
  「牠這麼小,我不會養。」白舶仕拒絕。
  
  嘉麗抱著貓咪站在他們中間,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
  
  大山提議。「我可以教你養啊!」
  
  白舶仕抱怨。「我討厭寵物,牠們會亂大便弄髒環境,牠們身上有跳蚤。」
  
  「我剛剛檢查過,牠身上沒跳蚤。」
  
  「貓會亂抓東西,我不能養。我家從不養寵物,這是我的原則。」
  
  「我養。」嘉麗道,頓時兩人望住她。
  
  白舶仕眼角抽搐青筋浮現。「大小姐,妳現在寄住誰家?」
  
  「你家。」
  
  「是。」白舶仕咆她。「所以妳養還不是等於我養!」
  
  噗~~大山笑了,沒見過白舶仕吼女人喔~~「你家那麼大,養一隻貓會怎樣?」嘉麗埋怨。
  
  「不是會不會怎樣,是麻煩、很麻煩,要清理大便、要打預防針,還要隨時擔心牠亂咬東西,煩煩煩!」光想就頭痛。
  
  「牠還那麼小就沒有媽媽,你怎麼那麼冷血?多養一隻貓又要不了你的命,你家那麼大,有隻貓喵喵叫不錯啊~~」
  
  「我冷血?我如果冷血會收留妳嗎?」講話要憑良心。
  
  「是,說得好。」嘉麗抱緊貓咪,和他槓上了。「是啊,我怎能得寸進尺,我豈可忘恩負義,乾脆橋歸橋路歸路,不勉強你了白大醫師,貓我帶回家,金窩銀窩不如我的狗窩,我養貓養狗養熊養豬都不用看人臉色,行吧、行吧、行、了、吧?」嗟!寄人籬下果然沒尊嚴。
  
  大山看得瞠目結舌,哇~~這女人罵起人來真流暢!
  
  Shit!白舶仕瞪著她,氣得想扭斷她的小脖子。
  
  懶得理他,嘉麗轉頭問大山。「貓奶粉多少錢?」無情的白舶仕,哼!他那 大房子,竟然容不下一隻小貓。
  
  「呃……不用了,送妳好了。」大山憋住笑,覷老友一眼,他氣得臉色泛青,真怕要中風了。哈哈!
  
  大山微笑,對嘉麗抱歉道:「不好意思,要不是診所忙,我會收留牠的。」
  
  「沒關係,我明白。要怎麼照顧牠?」
  
  「我給妳一支貓用奶瓶,妳回去以後就……」大山好親切地示範給嘉麗看。
  
  嘉麗耐心聽,他們倆有說有笑起來,白舶仕見狀胸口好悶。大山開始跟嘉麗聊起寵物的一些趣事,她聽了一直笑。白舶仕心口好酸,聽見大山開始約會嘉麗——「妳明天有空嗎?傍晚我要去淡水義診,要不要一起去?」
  
  「是嗎?你還義診啊,你心地真好~~」嘉麗一臉感動地望著大山,卻當沒白舶仕這人存在似的,連一眼也懶得賞他。
  
  白舶仕心絞痛!
  
  夠了!他對大山嚷。「你不是很忙,還去義診?」沒來由火大,抓住嘉麗就走。「養就養,走啦!」
  
  嘉麗被他拖著跑。「你別拉我啊,你幹麼定那麼快,我東西沒拿啦,等等——你放手、你放手啦!」
  
  ***有句話叫骨牌效應,一切的混亂皆因那第一隻牌而起。
  
  白舶仕心中淌血,車嘉麗就是那第一隻牌,這一切混亂煩惱矛盾以及心底莫名的煩躁,皆因她大小姐而起。
  
  她像好天氣突來的一陣驟雨,攪亂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原則。他有點慌有點氣惱,可是……麻煩結束沒?嗯,短期內他和這女人似乎沒完沒了。白舶仕想,既然這麼煩,就甭理她了,只要別再理這女人,日子肯定就能清靜,心底就舒坦了,他就不會矛盾煩惱和莫名其妙地煩躁了。
  
  可是,真想斷了跟她的牽扯嗎?真想要她滾得遠遠的,從此再無瓜葛嗎?他想嗎?
  
  他……媽的,他不想。他一定是被下蠱了,要不就是著了什麼魔,不然又怎會任她這樣荼毒他。天啊~~真是造孽!
  
  被擱在桌上的抱枕裡,小貓咪灰灰的身體蜷縮著,兩個大人就坐在沙發上看著牠,一個坐得遠遠的,雙手抱胸表情嚴酷;一個手裡握著奶瓶,眼睛非常慈悲、很有母性的光輝。
  
  她笑瞇瞇望著小貓。「我們該給牠取個名字。」
  
  「唔。」白舶仕不熱衷地應了一聲。他還陷在自我厭惡中,想不透自己究竟怎麼了?下午居然還愚蠢地為她幹不少苦力,他現在真的好累喔~~除了累還有一種很虛弱的感覺。還有,他覺得自己很窩囊,這才是最教他沮喪的,他的男子氣概咧?他的魄力咧?全消失得涓滴不剩,嘔死了。
  
  「我想想,嗯……叫球球?」
  
  「牠很瘦,球什麼球?」白舶仕沒好氣地道。
  
  「那……」她認真想,忽地眼睛一亮。「叫美美?」
  
  「牠是公的。」美個屁!
  
  「那……壯壯?」
  
  「叫金銀珠寶的通常都很窮,叫美麗的通常都很醜,叫壯的……」
  
  「那叫小白。」
  
  「牠是灰的。」
  
  咚!車嘉麗用力擱下奶瓶,轉過臉瞪他。「你一定要找碴就對了,不然你取,你要想不出來,我就叫牠小博士。」
  
  「妳——」他眼角抽搐想吐血。
  
  她陰陰笑。「想不出來?好。」嘉麗傾身對著小貓甜滋滋地嚷:「小博士~~小博士~~小博士乖喔,小博士……」
  
  白舶仕滿臉黑線條,抓了另一個抱枕K她。
  
  「啊!」她抱住頭,側過臉來看他氣惱的模樣,噗~~忍不住笑了。「你想出來沒啊?」
  
  白舶仕看著貓咪,認真想了五分鐘。「就叫咪咪。」
  
  嘉麗聽了,忍不住讚歎。「哇~~你很有創、意、啊!」
  
  「……」他想掐死她。
  
  兩小時到,嘉麗就定位。左手抱貓,右手拿奶瓶。
  
  「嘖嘖嘖,喝ㄋㄟㄋㄟ~~喔~~」她將奶嘴靠近小貓嘴巴,小貓撇開頭去。
  
  「怎樣?」白舶仕靠過來。「喝了嗎?」
  
  「奇怪?」嘉麗又試一次。「小貓咪,快暍ㄋㄟㄋㄟ喔~~」她將奶嘴靠近牠嘴巴,牠還是別開臉去。「怎麼不暍?怎麼回事?牠不暍,怎麼辦?」
  
  「我來!」白舶仕將貓抱過來,他想了想,右手伸向嘉麗。「奶瓶!」易麗遞給他,他搖搖奶瓶,湊近小貓嘴巴。「來,喝……」
  
  喝ㄋㄟㄋㄟ?嘉麗瞪住他,呵!從長相嚴酷的白舶仕嘴裡吐出這兩字,讓她霎時有種混亂的感覺,很想笑。
  
  她看白舶仕用奶嘴在小貓嘴邊磨贈,小貓還是撇開頭。
  
  嘉麗急了。「不行啊,牠不喝,怎麼辦?大山說要是牠不肯喝奶,會死掉!」
  
  白舶仕皺眉,他將奶瓶?起來觀察,擠出一點奶水,將濕濡的奶嘴湊近小貓鼻間讓牠聞一聞,然後靠近牠的小嘴。小貓動了一下,忽然張嘴吮住,前爪揪住白舶仕手掌,奮力地吸吮,不時發出嘖嘖聲響。
  
  嘉麗大叫。「牠暍了、牠暍了啊!yes!」
  
  白舶仕笑了,一股強烈的滿足感驀地淹沒他心房。看著小東西吸吮的模樣,那小小腳掌抓著他的手,他好感動,他的心瞬間溶了。「牠餓壞了。」他說,嘴角忍不住得意上揚。還是他厲害,馬上搞定,簡直崇拜起自己。
  
  嘉麗湊身過來,眼睛睜得好大,貼著他肩膀,興奮道:「牠暍好多,牠以為你是牠媽媽了,哈哈哈!」她好高興。「好可愛,太可愛了,你看牠滿足的模樣,一邊睡一邊暍,你看牠小小的舌頭……哇~~好可愛!粉紅色的……」
  
  聽她興奮叫嚷,白舶仕轉頭看她,一陣心悸,她好可愛啊~~亮亮的眼睛,紅紅的臉頰……就這麼望著她歡喜的模樣,他心底好暖。
  
  他一向討厭寵物的,考上牙醫牌照後,天天幫人解決牙病,可都沒似這刻喂小貓喝奶那麼滿足。
  
  原來養只寵物也頂不錯的嘛!白舶仕低頭看著小貓,忽地認真起來,他道:「我們應該做個表格記錄牠幾點暍奶,這樣才能提醒我們餵牠。」白舶仕連用了兩個「我們」,卻沒意識到自己已把嘉麗當自己人。
  
  「是。」嘉麗贊成。
  
  「可是我晚上要睡覺。」
  
  「我是夜貓子,我負責。」
  
  「我覺得應該給牠找個紙箱做個窩,這樣才夠保暖。」
  
  「是。」嘉麗點頭,還是他想得周到。
  
  白舶仕看著貓咪,又想到一些事。「等牠大一點,帶牠去打預防針,還要植入芯片。對了,乾脆弄個檔案幫牠做紀錄,明天我拿數字相機拍牠的成長紀錄。」
  
  「嗯!」嘉麗笑了,偷覷他,她真喜歡白舶仕這副認真的模樣,一個喂貓喝奶,計劃著如何養貓的男人,將來一定是個好爸爸,嘉麗笑意漸深,她感覺好溫馨喔,她喜歡這氣氛。
  
  小貓已經飽了,白舶仕將牠輕輕放回抱枕上。他寵愛地望著貓,然後,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轉過臉來。
  
  嘉麗定定望著他,目光晶燦閃爍,他也怔怔回望她,心底忐忑。
  
  「那個甩掉你的女人真是笨蛋。」嘉麗由衷道。他是這麼好的男人,那個傅欣蘭是笨蛋。
  
  白舶仕聽了大受感動,他眸色暗了,望著車嘉麗,也真心一句。「那個拋棄妳的男人也是笨蛋。」她可愛又善良,那個高俊泰怎捨得傷害她?
  
  他們目光交會,她氣息紊亂,他胸腔發燙。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們要親吻了,她能感受到那種曖昧的氣氛。
  
  白舶仕目光閃爍,雙手握拳又鬆開,他栘開視線。
  
  「我要去睡了,妳呢?」他說。
  
  「我要趕稿。」她打開計算機,又摸摸小貓。「你去睡吧,我會餵牠。」她拿起桌上的鬧鐘。「兩小時一次。」一邊調著鬧鐘,一邊努力平息紊亂的心跳。
  
  「妳可以睡客房。」
  
  「沒關係,沙發很大,我要寫稿,累了睡這就好。」
  
  「喔。」白舶仕起身離開了。
  
  嘉麗喘了一口氣,盯著計算機屏幕,腦袋卻胡思亂想。剛剛他想吻她,她感覺到了……假使他真的做了,她會阻止嗎?
  
  嘉麗舔舔唇辦。不,她不會阻止,她甚至還有一點兒失望他沒那麼做。嘉麗摸住臉,該死!好燙。
  
  車嘉麗啊車嘉麗,她搖頭失笑。才剛被個男人甩了,那麼快就又想戀愛了嗎?別傻了。
  
  ***白舶仕躺在床上,聽見嘉麗敲打鍵盤的聲音。方纔,他差點吻了她!
  
  他竟然該死地有股衝動,想把她壓倒在沙發上狠狠親吻……
  
  天啊~~白舶仕很懊惱,他一直律己甚嚴,沒想到自己跟一般男人一樣,好容易衝動。這衝動應該和愛無關,和她是女人有關吧?他安撫自己地想。總不可能是因為愛上車嘉麗吧……愛?!白舶仕心底一震,不,不可能!她不是他要的型。
  
  他慶幸自己沒那麼做,他問自己——你啊你,難道可以忘了欣蘭?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最近腦袋老浮現車嘉麗的臉……
  
  白舶仕煩躁地用棉被蒙住頭,阻止自己別再胡想下去,捱了很久,終於渾渾噩噩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
  
  白舶仕打領帶,穿上西裝外套,拎起公文包,精神抖擻要去上班。同往昔一樣,他穿著整齊,無懈可擊,一看就是個做事嚴謹,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他走出房間——暍!白舶仕好震撼,呆愣了好幾秒。他從沒看過一個女人的睡相如此「驚世駭俗」。
  
  只見沙發上,車嘉麗大字形仰睡,一隻腿掛在沙發邊緣,另一隻則彎曲在沙發上,右手抱著抱枕,披頭散髮,睡得不顧形象。最恐怖的是,她身上睡袍的腰帶鬆了,而那只掛在沙發邊的腿,教她裸露出大半截皮膚。
  
  哇咧!白舶仕身體繃緊,一股熱流往腦門沖。
  
  簡直引人犯罪!實在太不雅觀了。白舶仕上前,拾起被她踢到地板的被子,幫她蓋好。
  
  看見計算機屏幕上她打好的稿子,他按了儲存鍵,替她關掉計算機。然後他察看貓咪的情況,又看看鬧鐘,發現她將鬧鐘調至七點。嗯,看樣子她真的每兩小時喂一次,白舶仕瞥她一眼,看見她兩眼下的暗影,她肯定累慘了。
  
  陽光映上她臉龐,她皺皺眉頭,白舶仕體貼地拉上窗簾,將備份鑰匙放到桌上,然後穿鞋離開。
  
  忽然門又打開,白舶仕走進來,寫了一張紙條留在桌上,抱起裝了貓咪的紙箱。隨手關掉鬧鐘,看了嘉麗一眼,想了想,伸手揉揉她的頭。
  
  「別吵……」她一揮手,又繼續睡。
  
  他笑了。蹲在沙發前,望著她,沈思了一會兒,唇角微揚地抱住紙箱離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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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5:10
  第7章

  
  藍鯨出版社會客室。
  
  桌上放著報導車嘉麗的八卦雜誌,記者訪問薛祖穎。
  
  「車小姐最近怎麼樣?她被高俊泰拋棄,情緒很差吧?有沒有鬧自殺?車小姐對這事有什麼看法?他們以前同居過嗎?據說高俊泰跟她交往五年了……」
  
  「嗄?什麼?」薛祖穎傾身。「他拋棄車嘉麗?哈哈哈……」薛祖穎忽仰頭大笑。
  
  「呃?」記者莫名。
  
  「真是笑話。」
  
  「怎麼說?」記者做筆記。
  
  「其實……」薛祖穎喝一口茶,淡道。「是車小姐拋棄高俊泰。」
  
  「嗄?」記者詫異。「可是高先生接受訪問時,說是為了羅繽納才……」
  
  「等等——」祖穎搶白。「我想,妳一定不瞭解車小姐吧?」
  
  「怎麼說?」
  
  「嘖嘖嘖,妳不知道她多迷人,我一堆朋友迷死她了。輪得到高俊泰拋棄她?別說笑了!」
  
  「是嗎?可是車小姐條件……」
  
  「等等。」祖穎按下內線。「柴先生還在嗎?請他來一下好嗎?」祖穎對記者微笑。「柴仲森妳聽過吧?」
  
  「是那位連續拿下兩屆國家文學獎的作家,柴先生?」
  
  「當然。」
  
  門被推開,走進一名高瘦的男子。他穿著黑色西裝,留一頭長髮,輪廓陰柔,有一雙細長的眼睛,眼色冰冷,渾身散發一股神秘魔魅的氣質。
  
  「仲森。」祖穎對他揮手,他坐下來。祖穎對記者道:「妳直接問他吧,他也認識車嘉麗。」
  
  「柴先生認識車嘉麗小姐?」
  
  「對。」他往沙發靠,交叉雙腿,表情冷傲。「我認識。」
  
  記者問:「那麼,關於高俊泰甩掉車嘉麗……」
  
  「哼。」他冷笑。「他有什麼資格甩掉車嘉麗?」
  
  記者納悶。「怎麼說?」
  
  柴仲森湊身過來,低道:「我追車小姐三年,她是我見過最有魅力的女人,要跟她約會還得看運氣,高俊泰是什麼東西,有能耐甩掉她?他是追不上才找台階下吧?」
  
  「車小姐這麼迷人?」怪了。
  
  柴先生壓低聲音,很神秘地說:「事實上,我個人覺得羅繽納不及嘉麗十分之一,車小姐有一種獨特的個人魅力,我從未對一個女人那麼著迷,可惜,那麼多人追她,卻沒人掌握得住她,唉……」他一臉憂鬱,歎口氣。
  
  薛祖穎忽撇過頭去。嘻嘻,她快笑出來了。
  
  記者詫異連連,做完筆記後,起身離開。
  
  「謝啦,仲森!」薛祖穎笑瞇瞇.自己的作者兼好友遭八卦雜誌惡劣評比,她氣不過,反將一軍。
  
  柴仲森閒適自在地靠在沙發上,斜臉看著她。「明晚七點,牡丹樓。」他根本不認識車嘉麗,幫祖穎忙只為約會她。
  
  薛祖穎笑了。「是、吃飯。純吃飯。」她眨眨眼。「你演技真好。」
  
  柴仲森眼色傭懶,望著祖穎。「除了吃飯,妳還要什麼?我樂於服務。」
  
  祖穎拿雜誌打他,他沒躲,笑了。
  
  「穎,為了妳,我的清白毀了,我的名譽蒙受損失,妳必須對我負責。」
  
  薛祖穎微笑,收拾桌上文件,起身走了。「我去工作了。」
  
  他拉住她的手,她只得回頭。見他眼色憂鬱地道:「我愛妳。」
  
  「我不愛你。」她還是不慍不火地笑答。
  
  「那麼妳愛誰?」
  
  她看著他,柔聲道:「我誰也不愛。」
  
  他眼睛一亮。「好。」
  
  「好?」
  
  「我還有機會。」
  
  「浪費時間。」
  
  「時間就是用來浪費的。」
  
  祖穎笑著搖頭離開。柴仲森望著那苗條的身影,嘴角微揚。他剛剛對記者說謊,他苦追的不是車嘉麗,是祖穎。
  
  ***白舶仕的診所內,助理小姐們圍著擱在櫃抬後的紙箱低語。
  
  「好可愛喔!」
  
  「妳看牠的腳好小啊~~」
  
  「想不到白醫師人這麼好,平時看起來好凶,竟然還會收養流浪貓。」
  
  「是啊,早上我看他親自幫小貓餵奶,好性感喔!」
  
  大家一致點頭,議論紛紛。
  
  「白醫生養貓是不是因為傅小姐走了太寂寞?」
  
  「嗯,可能喔。」
  
  可憐的白醫師!大家歎息。
  
  助理小姐們搶著要喂貓咪暍奶,看診區內,白舶仕正幫個肥嘟嘟的小男孩補牙。這小孩平時總會掙扎哭鬧,今天卻特別乖。
  
  「醫生叔叔,我很乖吧?」
  
  「是。」白舶仕消毒牙具。
  
  「那你答應了喔,等一下我可以看小貓咪喔!」
  
  家長在一旁呵呵笑,白舶仕挑眉道:「好的。」呵~~意外的收穫。他抬頭看看時間,嗯,下午了,那傢伙應該醒了吧?他家附近只有一間便利商店,她又不會做飯,不知道吃東西了沒?他擔心起來,旋即感覺荒謬。
  
  拜託~~那麼大的人,會照顧自己吧,他窮擔心什麼?!
  
  五分鐘後,白舶仕還是撥了電話回去。他想知道她的情況,想聽聽她的聲音,他告訴自己,這麼做只是基於朋友的立場關切一下罷了。不過,其實是好奇那傢伙在幹麼,他真伯她又給他出什麼狀況。
  
  「妳在幹麼?」電話撥通,他劈頭就問。
  
  那邊傳來她迷迷糊糊的嗓音。「喔……貓咪好嗎?有喝奶嗎?」
  
  「貓咪很好。妳在幹麼?」
  
  她很不雅地打個呵欠,白舶仕聽得直皺眉。
  
  她慢吞吞地說:「我剛剛想煮咖啡,可是你沒速溶咖啡,只有一罐咖啡豆。」
  
  白舶仕翻個白眼。「要現磨的才好暍啊,之前妳把我磨的咖啡粉都浪費掉了。」上好的咖啡豆磨的,卻被她拿去泡水煮,真是家事白癡。
  
  「喔,用什麼磨?」
  
  「用機器磨。」
  
  「喔,機器在哪?」
  
  「在廚房,有把手那台。」
  
  「你是說中間有一根粗粗的東西的那台嗎?」
  
  他耐住性子。「不是,那是製麵團的機器。妳往上邊看……看見沒?」他指示給她聽。忘了自己正在工作,忘了病患在等,忘了自己說的話多可笑,忘了自己專業牙醫身份,竟然在討論怎麼磨咖啡。
  
  坐在診療上的,是上回嘉麗衝進來被嚇得半死的老伯,真衰,這次他傻等醫師講電話,醫師好像打算講很久喔。
  
  助理們故作忙碌穿梭在白舶仕身後,偷聽白舶仕講話,越聽越訝異,白醫師怪怪的喔~~「……不是那樣!」白舶仕講到後來失去耐性,生氣了。「不是,我跟妳說了,放進咖啡機前要先量好份量。」
  
  嘉麗被他弄得好困惑。「湯匙那麼多支,要哪一支?怎麼那麼麻煩,用目測就好。」
  
  「不行,要不妳拿量杯來,我跟妳說多少。」
  
  「厚!」她也煩了。「你沒有速溶咖啡嗎?我只要暍小小一杯咖啡而已,幹麼搞得工程那麼浩大?還要先磨豆還要用量杯還要開機器還要用濾紙還要等!」
  
  白舶仕滿臉黑線條,又有那種想掐死她的衝動。
  
  嘉麗宣告放棄。「我不用了,真的很麻煩,那麼簡單的事情幹麼弄得好複雜?我去買速溶咖啡。」
  
  是誰把事情搞複雜的?媽的,只是煮咖啡而已,有那麼難嗎?
  
  「速溶?拜託,能喝嗎?」白舶仕吼。
  
  「能,我暍五年了,還活著,沒死。」
  
  他想掐死她,她就是有本事讓他氣得想咆哮。
  
  他揉揉太陽穴,咬牙道:「好,略過這不討論,大家觀念不同,妳愛暍垃圾就去喝。」再說下去他會吐血。
  
  「呵呵呵~~」嘉麗笑了。「你又生氣啦?你在診所嗎?」
  
  對喔!白舶仕愣住,抬頭,這才警覺大家都在偷聽他講電話。
  
  「咳咳!」他板起臉孔,力挽他瀕臨毀滅的專業形象。「不說了,記得吃飯,附近沒餐廳,妳要走一小段路,再不然冷凍庫有微波食品。」
  
  「我剛剛用了。」
  
  「喔。」他點點頭。「有吃就好。」
  
  「不過沒熟,時間到底要按多少?上邊沒寫……還是要先解凍?」
  
  「車、嘉、麗!」白舶仕立刻又忘了身處診所,他吼道:「妳平時都吃啥?連微波都不會嗎?」
  
  「吃麵包啊泡麵啊餅乾啊吐司啊很多很多,你還要我繼續說嗎?對了,你的吐司為什麼冰在冷凍庫?硬硬的怎麼吃?吐司要放冷藏你不知道嗎?」她教起他來了。
  
  白舶仕青筋浮現。「因為……冷凍起來水分才不會跑掉,才會新鮮……」上帝,他只是要問她吃飯沒,結果耗這麼久,哇咧!他低頭瞧手錶,決定立刻收線,但她傭懶的嗓音傳來——「你午餐吃了沒?剛剛看新聞,傍晚會下雷陣雨,診所有沒有傘啊?」
  
  白舶仕錯愕。「呃……有、有傘。」
  
  「你要上班到幾點啊?」
  
  「晚上十點。」
  
  「嗄?那麼久?真可憐。最近常聽有那種專門搶診所的壞人,你要小心,要是發現有人戴安全帽、口罩闖進來,立刻報警。」
  
  「我的診所有保全。」她在關心他嗎?傅欣蘭很少關切這種事,白舶仕有些不習慣。「好了,我要工作了。」講太久了。竟然話家常起來了,嗟。
  
  「好。」她說。
  
  「……」白舶仕等她掛電話,但她沒有,他只好先說了句。「Bye!」
  
  「Bye~~」她也等著他掛電話。
  
  「……」白舶仕又等了幾秒。「喂,妳掛電話啊?」
  
  「你不會先掛啊!」她生氣了,喀!用力甩上電話。
  
  舶仕笑了,她真好玩。
  
  助理們滿臉黑線條,白醫師怪怪的喔,他在跟誰講電話?內容那麼沒營養。
  
  老伯伯打瞌睡,醫生講太久了,他會周公去了。
  
  白舶仕放下電話,抬頭。暍!驚見眾人全神思詭異地看著他,他尷尬,胡亂解釋。「嗯,抱歉,一通很重要的電話。」耽誤太久了。
  
  很重要?助理們瞇起眼睛。不像喔~~***這幾天下來,白舶仕快要認不出自己是誰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競能忍受車嘉麗諸多惡行,而且不知不覺中,還……同流合污。他大大的家,而今多了車嘉麗,還多一隻貓。他很快便發現,這車嘉麗是標準的家事白癡,那不意外,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更可恥的是——她很懶。
  
  他家附近沒餐廳,她大小姐可以因為懶得走遠路,就乾脆不吃東西,不吃東西?這……她是想當神仙嗎?
  
  每當白舶仕深夜返家,她已經餓得渾身沒力,癱在沙發上軟綿綿。嘉麗試過托白舶仕回家時順道幫她買餅乾麵包泡麵,卻被他嗟~~的一聲,狠心拒絕。他說那種東西沒營養,勸她多走幾步路去吃點熱食,散步有益心理健康,吃新鮮食物有助身體健康,結果——大小姐索性不吃了,哇咧~~完全不受教!
  
  才來兩天,車嘉麗就瘦了兩公斤。以此類推,她會死在他家,化成一具乾屍……
  
  一想及此,白舶仕滿臉黑線條,悔不當初,一念之仁竟「人善被人欺」!從第三天起,白舶仕開始提早在下午四點半休診,飆車回家。
  
  他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三菜一湯,然後和她大小姐一起用餐,用完晚餐他再回診所看診。他是不介意煮飯做菜,反正他也可以吃,但是,白舶仕覺得有必要糾正她的壞習慣,灌輸她健康的觀念。
  
  於是,在一個致命的時刻,他忘了她是最高等級的家事白癡,竟然異想天開地對她說:「妳這樣會營養不良,妳該學著煮點簡單的東西,不如這週末我教妳,其實做菜很簡單,妳多少學一點吧?」不然等她回去住以後,沒他做飯,她怎麼辦?又要開始胡吃嗎?
  
  「是,我也覺得應該學著做一點。」車嘉麗很有感觸,老是因為不會做家事不會煮飯讓人嘲笑,也真是頂煩的。
  
  於是——週末,黃昏時刻,白舶仕變身「白培梅老師」,繫上深藍色圍裙,親自授課。
  
  「胡瓜、蝦皮……」
  
  「是,來嘍~~」車嘉麗跟在一旁瞎攪和,她拎起角落的「胡瓜」,給他。
  
  「小……小姐……」黑線條再次出現。「這是菜瓜。」
  
  「喔、看錯。」嘉麗拿回菜瓜,彎身拿起胡瓜,忽然大暍一聲——「哼!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兮!」她將胡瓜拋給白舶仕。
  
  咚!胡瓜摔落地上,滾了兩圈。
  
  「……」一陣沉默。
  
  白舶仕神情肅穆,望著她,問:「為什麼用扔的?」要猴拳啊?靠!他眼角抽搐。
  
  「唉呀~~」嘉麗懊惱,拾起胡瓜遞給白舶仕。「以為你會接住的,真沒默契。我剛剛唱的可是現在最Hot的歌,周傑倫的雙截棍,你聽過沒?你要跟得上時代呀~~」她哼起來。「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大菜刀,哼哼哈兮!」邊幫忙準備刀具。
  
  白舶仕望著那被摔凹了的胡瓜,努力按捺住脾氣。他瞥她一眼,她正忙著洗砧板、洗抹布,準備鍋碗瓢盆,她小小個子,動來動去一直亂哼,白舶仕想,她上輩子肯定是隻猴子。
  
  他斜眼瞪她,冷冷道:「妳嚴肅點,雖然只是做菜,也要認真才行。做任何事情都要專心,真想學好一樣事情,就不可以嘻嘻哈哈的,妳那是什麼態度?」白老師說教了。
  
  「是!」嘉麗立正站好,向他大大鞠了個躬,隨即做出「請」的動作。「東西部準備好了,請您開始吧,徒兒會認真學,三年後記得幫我報名傅培梅時間。」嗟,這麼嚴肅!
  
  黑線條急閃,懶得跟她扯。白舶仕握住胡瓜,拿起菜刀。
  
  「現在我敦妳炒胡瓜,妳看著我的步驟。」他先刮皮,然後對切,將胡瓜籽刨掉。「有的人會連籽一起炒,但我習慣刨掉。」他將刨去的胡瓜籽和皮裝到菜渣盆,遞給嘉麗。「這些不用,扔掉。」
  
  「是。」嘉麗手腳利落地接過去,打開窗,丟出去,咚!
  
  「妳、妳幹什麼?」白舶仕震驚,瞪著那扇窗。
  
  「不是叫我丟掉嗎?」
  
  他猛地對她咆道:「妳、妳眼睛瞎啦?垃圾桶就在旁邊,怎麼往窗外扔?」
  
  「你看看外邊。」嘉麗踮腳趴到窗口對他招手。「過來看。」白舶仕湊身望,她指著下邊問他。「看到了吧?」
  
  「是,看到妳亂扔的菜渣。」媽的,他火大。她當他家外頭是福德坑嗎?有這樣方便的嗎?
  
  嘉麗指著下邊解釋。「你看喔,外邊就是你家花圃,可是一株花也沒長,上都幹幹的,還龜裂,沒有肥料嘛!」
  
  「所以妳就把垃圾扔、下、去?」他咬牙問。
  
  她仰著臉認真回答。「不是垃圾,菜渣是有機肥,你是醫生,不用我跟你解釋啥是有機肥吧?」
  
  砰!白舶仕用力關窗,轉頭對她道:「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菜渣扔那裡會滋生蚊蟲,還知道最近登革熱正流行,妳要再讓我發現把菜渣扔那裡,我就把妳埋進去,我看妳才是最棒的「有機肥」!」
  
  呵、呵呵!嘉麗退一步。好凶喔!瞪著手握菜刀的白舶仕,她就是有三個膽也不敢造次。
  
  「行、行。我知道了,繼續吧!白老師,胡瓜要怎麼炒?」趕快轉移話題。
  
  他嗟一聲,下令。「妳先把蒜頭剝好,辣椒切段,蝦皮洗好。」耐心,一定要有耐心。白舶仕告訴己,她雖然很笨,但假使能教會她,成就感必然加倍。是不是吧?是吧?
  
  時間過去五分鐘,車嘉麗好乖巧好認真,白舶仕很嚴肅很有耐心。
  
  時間過去十五分鐘,車嘉麗還是很認真很專心,白舶仕好震驚好傷心。
  
  終於撐不下去,他問:「妳在幹麼?」
  
  「剝蒜皮啊,你不是叫我剝。」她捏著蒜頭,很認真很小心地將皮一片片慢慢撕下,撕了一層還有一層。「皮很多……嗯,不好剝喔,啊——一」
  
  他猛地搶去蒜頭,扔到砧板上,刀橫握,「啪」的一聲打碎蒜頭,她嚇得啊一聲,蒜頭扁掉,皮也裂開。他拿起扁了的蒜頭,迅速將皮剝去,然後捏著皮望著車嘉麗,瞇著眼瞪住她。
  
  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要搞半天?連剝蒜頭都不會,還炒胡瓜?炒個屁!
  
  他很虛弱,想去撞牆。不,更正,很想抓她去撞牆。嘉麗被他瞪得頭皮發麻,冷汗急淌。
  
  一陣靜默,終於,在他深深呼吸至少三次之後,他對她道:「我覺得……炒菜對妳而言,真的「太深奧」了。」他放棄,再教下去他會發瘋。
  
  「是嗎?」難得她想學。
  
  他用力點頭。「是的。」朽木不可雕也,古人的話應當警惕。他趕她出去。「妳去看電視,我來煮。」
  
  「不用幫忙嗎?」
  
  「不用!」答得果斷。
  
  「真的?」她遲疑著。
  
  「快滾!」
  
  嘉麗逃了。嗯,一個廚房果然容下下兩個女人,等等,這句話要改,容不下兩個女人,更容不下一男一女。嗯,廚房果然不是她車嘉麗的福地,她乖乖去看電視,跟貓玩耍。
  
  就這麼著白舶仕忍受她諸多笨行。
  
  他們時吵時好,白舶仕規炬很多,不准在吃飯時看電視,不准跟他搶遙控器,因為他才是這房子的主人。
  
  不准在他看國家地理頻道時,問他看那些有什麼用,然後給他轉台到「寵物當家」,或是「挑戰貧窮大作戰」,或時而回放的「娛樂百分百一。
  
  不准逼他看小S做一分鐘瘦身操,不准逼問他,她跟著做時的姿勢正不正確。
  
  不准、不准!因為這些事會影響他的心理健康還有生理健康,因為她動來動去,而他是正常男人就會想抱住她……總之他跟她規定了很多不准,可是——星期天,他竟跟她癱在沙發上大吃披薩,還看周星馳的「少林足球」。這種片子他一向不屑看的,萬萬沒想到他看了,還跟她一起笑得東倒西歪。
  
  這……白舶仕想,他該不會是自暴自棄了?再這樣下去,他會變得跟車嘉麗一樣頹廢。在七天之後,白舶仕認為嘉麗應該回家。
  
  事實上,是他再也受不了了。自從她來了以後,他越來越晚睡,晚上她精神很好,會一直跟他胡聊瞎扯,有時還逼他玩撲克牌。
  
  當然,他是可以拒絕,但是,她很會煽動。
  
  自從她來了以後,他身體飽受摧殘,心靈開始污穢,思想越漸邪惡。
  
  每天早上看見她熟睡的樣子,他就想沖冷水澡,他暗示她好多次要她睡客房,偏偏她大小姐就是喜歡在客廳打完計算機,倒頭就往沙發躺。每天晚上看她穿著短褲跑來跑去,他又想沖冷水澡。到最後不只早上晚上,簡直每分每秒只要看見她,他就想沖冷水澡。
  
  還有,自從她來了以後,連續好幾天他都作噩夢。夢見自己對嘉麗為非作歹,還對她……
  
  咳咳!白舶仕好害怕,再這樣下去他真會一時獸性大發,把她給……
  
  嗯,不能怪他,怎能怪他?他可是正常的男人。
  
  ***有家歸不得,車嘉麗流落白醫師地盤,薛祖穎知道後,差點笑掉大牙。嘿嘿,這兩個人怎麼回事?怪怪的喔~~祖穎約了嘉麗在咖啡店碰面談公事,當嘉麗推門進來,祖穎眼睛發亮。
  
  哇!不得了。祖穎笑了,直瞪著車嘉麗瞧。
  
  「嗨嗨~~」嘉麗坐下,對祖穎露出大大的笑容。
  
  祖穎打量她,瞇起了眼睛。「好傢伙,才去白醫師家住幾天而已,妳胖了。」
  
  氣色真好,容光煥發。
  
  「是嗎?」嘉麗點了熱咖啡,興奮道:「嘿,白醫師家真不是蓋的,一級棒。他家啊,哇~~簡直是天堂。光他家的沙發就此我家床鋪大,睡得我真好。」嘉麗湊身低道:「而且……白舶仕非常會煮飯,他每晚都自己下廚,有夠厲害。咻咻咻,立刻變出三菜一湯,神啊!」她說的眉飛色舞,北手劃腳。
  
  「神?呵~~」祖穎挑眉。「他還煮飯給妳吃?怎,你們變好朋友啦?這才真神啊!」
  
  嘉麗笑瞇瞇.「祖穎,我誤會他了。原來他是個大好人,外表看起來很凶,其實心好軟,我想啊~~誰要是嫁他啊,肯定有福享!」嘉麗搖頭讚歎。
  
  「哦?」祖穎點點頭,嗯,談公事,她拿出下半年合約。
  
  服務生送熱咖啡過來,嘉麗嘗一口,皺眉。
  
  「怎麼?」祖穎問。「咖啡有問題嗎?」
  
  「嗯。」嘉麗沈思,凝視著手中的咖啡。歎道;「還是白舶仕泡的咖啡比較贊!」
  
  「呵~~呵~~呵~~」祖穎連呵了好幾聲,瞪著嘉麗。
  
  「怎麼?」幹麼啊?
  
  「有一句話叫什麼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聽過嗎?」
  
  「這我知道啊,幹麼?」
  
  「呵呵~~」祖穎眨了眨眼睛。「我看啊,妳在白舶仕家吃香喝辣作威作福,小心等妳回家後不習慣。」
  
  嘉麗花了三秒回想這幾日在舶仕家的情況,又花了一秒想起從前自己一個人時的窘況。然後她用兩秒來感慨。「唉~~是有這可能。」白舶仕嘴巴壞了點,但他什麼都打理得很好。在白舶仕家,她寫稿完,就吃吃喝喝跟貓玩,好不快活啊!
  
  「妳住一個多星期,也差不多了吧?」
  
  「嗯。」嘉麗點頭。的確夠了,應該要打道回府了。這幾天糟蹋他家糟蹋得很徹底了,再繼續賴住下去,嗯,極可能會遭他厭惡了。
  
  祖穎搖搖頭,笑了。「我還以為羅繽納的事會讓妳好沮喪,看樣子是我多慮了……」祖穎頓了頓。「呵!我看妳現在活蹦亂跳的,妳心情頂好嘛。」
  
  嘉麗愕然——對喔,她那麼快就振作起來,而且心情很好啊~~嘉麗摸了摸咖啡杯,有點困惑,心頭怪怪的。
  
  「這是新的合約,妳看看有沒有問題。」祖穎道。
  
  「嗯。」嘉麗攤開合約,卻看得心不在焉。這一剎,她似有領悟——要不是白舶仕,她能這麼快忘記悲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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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5:40
  第8章

  
  終於,這天白舶仕做了決定,他要當君子不要變身為狼輩,不要老想著洗冷水澡,不要再和男性本能對抗,於是他說——「狗仔隊應該不在了。」
  
  「對。」嘉麗也有心理準備,她去打包行李,將小貓趕進提箱內。「我該回家了。」再住下去太厚臉皮了。
  
  白舶仕開車送她回去,心情好亂。他想,他終於解脫了,送走這瘟神太棒了,照顧她簡直北照顧小娃娃還累。可是……為什麼胸口好悶?
  
  他嘮叨她。「妳回家後,作息正常點,不要老是熬夜,長期下來身體會壞掉。」
  
  她嗯了一聲,望著窗外風景,白舶仕的家越來越小,直至消失。要回家了,可是她情緒惡劣。怎麼,她不想回家嗎?嘉麗困惑,難道真被祖穎說中了,在白舶仕家過得太快活,想賴著不走?
  
  白舶仕又說:「我放了一袋磨好的咖啡粉在妳的行李箱,咖啡機很便宜,妳去買一台,像我那樣操作,很簡單的,不要再暍那種洗碗水似的速溶咖啡了。」
  
  「喔。」嘉麗點點頭。
  
  「還有,別亂吃垃圾食品,上餐廳吃啊,都好過天天吃餅乾麵包,妳要是懶得買,可以跟樓下熟悉的餐廳商量,叫他們外送啊,多付點小費就行,很簡單的。」
  
  「行了行了,你這樣囉囉嗉嗦簡直像我男——」她住口,臉一紅,自覺失言。
  
  他怔住,一陣尷尬,兩人都不說話了。
  
  電台正播放王菲唱的「矜持」,他們的關係曖昧僵持。
  
  離她家越近,白舶仕的情緒就越緊張混亂。往後要怎麼跟她聯繫?像好朋友那樣約她出來,這不會很怪嗎?他捨不得那只可愛的貓咪,原本說要留下牠,但嘉麗也捨不得,結果他讓給她收養。
  
  白舶仕心中忐忑,放慢車速。他終於可以繼續原本平靜的生活,可是,他感覺很不舒服,胸口像壓了大石。莫非他想讓她住下?不行,她是禍害,讓她住還得了;何況,她又不是他的誰,他哪有借口留她住下?
  
  白舶仕反覆思量,輾轉掙扎;車嘉麗表情憂鬱,一直緘默。
  
  終於到了,兩人齊齊望著她家樓下。沒什麼人,狗仔隊走了!
  
  「這段日子謝謝你。」嘉麗道。
  
  他看著她,張嘴像要說些什麼,卻又遲疑了。
  
  嘉麗心底忽然一陣難過。她別過頭,推開車門下車。「再見。」
  
  「我幫妳。」白舶仕下車,幫她提行李。嘉麗拿出鑰匙走過去開門,他拎著行李望著她側臉,心情好沉重。
  
  他偷覷著她,她能感覺到他炙熱的目光,鑰匙插入鎖孔,她臉紅,心跳加速。
  
  幹麼一直盯著我?嘉麗佯裝沒發現,可是心跳怦怦,開門的動作變得很笨拙。
  
  白舶仕望著她低下的臉,看著她垂落在頰畔的柔軟髮梢,心底滿是掙扎。
  
  讓她住下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她很有趣,反正他已經有點習慣她的隨興,反正……大不了他一衝動就去沖冷水澡,反正他家很大啊,多一個人住比較熱鬧啊,所以他可以叫她住下,可是要怎麼開口?用什麼理由?這樣對她不是很奇怪嗎?
  
  白舶仕十分懊惱,萬一開口卻遭她拒絕,那他臉就丟大了。
  
  門開了,嘉麗望住他,伸出手。「行李給我。」
  
  「我幫妳拿上去。」他堅持。
  
  「車小姐嗎?」有人插嘴。
  
  喝!他們回頭,一名男子戴墨鏡拿相機,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旁,他拿著週刊問嘉麗。
  
  「妳對柴仲森的談話有什麼看法?他追了妳那麼多年,妳都無動於哀嗎?高俊泰真的被妳甩了?」
  
  什麼啊?白舶仕臉色陰鬱。「我們不接受採訪。」死狗仔!
  
  嘉麗搶過記者手中的週刊雜誌,上面刊著柴先生跟編輯說的話。「Shit!祖穎幹麼?」
  
  記者追問:「柴先生的真情告白妳會接受嗎?」
  
  「我不認識柴先生。」嘉麗道。
  
  「妳不認識?那柴先生追妳是假的,很多人追妳也是假的嘍?」
  
  「他沒追我,別亂說。」
  
  記者困惑。「那這位先生是誰?」將目標轉向白舶仕。「先生在哪高就?為什幫她拿行李?你們什麼關係?」記者取下相機,打算拍白舶仕。
  
  嘉麗急嚷:「別拍他!」
  
  來不及了,記者已按下快門,白舶仕皺眉,同時嘉麗撲上去搶相機,她大叫。
  
  「底片拿來!」她和記者拉扯,白舶仕見狀趕緊拉開兩人。
  
  「別這樣!」該死,他們快打起來了。「冷靜,嘉麗!」
  
  嘉麗揪下相機,同時記者大手一推——「啊~~」嘉麗差點跌倒,白舶仕及時托住她,而她顧不得自己有沒有站穩,趕緊把相機底片抽出來。
  
  「嗄?」記者搶回相機,瞪著嘉麗手中被毀掉的底片,頓時火山爆發。「我要告妳!什麼柴先生追妳,不要臉!」
  
  「媽的!」白舶仕一把揪住記者,表情凶狠,一八O的身高,勁瘦結實的體魄,嚇得瘦弱的記者立刻縮起肩膀。
  
  「你……你幹麼?你打我……我告你喔……」記者拽著相機發抖。
  
  「跟她道歉!你他媽的剛剛亂吠什麼?立刻道歉!」
  
  嘉麗錯愕,呃……沒見過他這樣凶喔,上回寫文章罵他時,也不及現在的程度。
  
  男記者礙於情勢很不甘願地說:「我……我道歉,可是她弄壞我的底片!還有,請……請問你是她的誰?你們什麼關係?你追她啊?」
  
  真不愧是記者,嘉麗頭痛地開口。「不是。」
  
  「是!」白舶仕道,嘉麗愕然。見他又對記者高聲道:「沒錯,我追她,我喜歡她,她是我女人,你回去要是敢亂寫,就不要在路上給我堵到,我拆了你全身骨頭,還拔光你牙齒,對了——」白舶仕瞇起眼睛,望著記者張大嘴嚇壞的模樣。「喂,你的蛀牙該補了,你有口臭,可能有牙周病,再不處理會導致心臟血管發生問題。」
  
  記者滿臉黑線條。
  
  白舶仕終於放開記者,雙手插腰,威風凜凜地瞪著他。「現在你可以走了。」
  
  他是走了,不過,兩邊黑影閃動,哇咧~~嘉麗和舶仕震驚,兩旁停放的車子陸續又跑下一堆人,拿著相機急奔而來。
  
  「走!」白舶仕手一扯,拉著嘉麗跑回車裡,發動引擎,急速駛離。
  
  車上,白舶仕訓斥嘉麗。「喂、妳幹麼搶相機?萬一受傷怎麼辦?得罪記者沒好處,妳大街動了。」這種個性太吃虧了。
  
  他想,她是不希望牽累他吧?想到她剛剛撲上去搶相機,一副拚命的模樣,白舶仕心底是感動的。
  
  嘉麗靠著車窗,回敬他。「那你幹麼說在追我?明明沒的事,幹麼膛渾水?」枉費她還拚命毀了底片,結果他竟然自己跳下來攪和,笨死了!
  
  「……」白舶仕一時語塞。他不要人家欺負她,他聽見記者那樣說她,真火大了,她根本是這場愛情裡的受害者,這些記者窮追猛打的,有沒有良心啊?也不管她會不會傷心。
  
  「這個……既然狗仔隊還在追緝妳,不如繼續住我家。」他提議。
  
  嘉麗別開臉去,怕他發覺自己忍不住揚起的嘴角。心底好樂,可聲音很平靜。
  
  「喔,好啊,看來也只能暫時這樣了。」她口氣淡然。
  
  「嗯。」白舶仕硬是冷酷著表情,其實心底爽斃了。「那我們回家吧。」口氣依舊淡漠,但一股喜悅瞬間淹沒他心房。不得不承認,他喜歡有她相伴的時光。
  
  暖陽映著道路,車內寂靜,風從車窗掠進,拂亂她髮梢。她轉過臉來,頑皮地說了一句:「喂,你該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嗄?」車子差點撞上分隔島,嘉麗尖叫,幸好他及時穩住車身。「哪、哪有,少臭美!」轉頭瞪她,她笑嘻嘻,彷彿看他這樣慌張多有趣似的。望著她靈動的雙眼,白舶仕忽地閃神,有些恍惚。
  
  日光流過她眼角眉梢,她微笑的表情烙印在他心版。
  
  ***客廳裡,兩女激烈爭論。白舶仕抱著小貓坐在沙發一隅,遠離戰火。
  
  「妳怎麼搞的?幹麼跟記者否認柴仲森追妳?」祖穎一接到記者求證的電話,立刻趕來。
  
  「柴仲森本來就沒追我。」嘉麗嚷回去。
  
  祖穎咆哮。「笨蛋!他當然沒追妳,我們那樣說是為了讓妳有面子啊!」
  
  「幹麼這樣?」竟然騙記者說她有很多人追?!
  
  「妳就不能假裝一下?妳忘了高俊泰怎麼修理妳的?我們反將一軍,妳懂不懂?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懂不懂啊?」真的很蠢!
  
  「問題是,柴先生沒追我啊!」嘉麗瞪著薛祖穎。
  
  「廢話,當然是騙記者的!」祖穎頭痛。「這麼簡單,沒想到妳看不出來。」還笨到跟記者說實話。
  
  「我不喜歡這樣。」嘉麗蹙起眉頭。
  
  祖穎火大。「妳不需要喜歡,重點是讓妳有面子,讓高俊泰吃屎!」真的很牛~~氣死!
  
  「不需要這樣,幹麼亂掰啦,弄到那麼複雜?」煩死了。
  
  「妳——」薛祖穎雙手握拳,一副想撲過去扭斷她脖子的模樣。
  
  噗~~一旁觀戰的白舶仕忍不住爆笑。
  
  薛祖穎氣呼呼。「妳怎麼這麼牛,我說了半天妳聽不懂嗎?妳管柴先生是不是真的追妳,這不是重點,OK?重點是幫妳扳回面子,OK?所以要是再遇上記者別笨到又說實話,OK?」她一連串咆哮,嘉麗耳朵痛。
  
  「那要是再遇上記者,妳要我怎麼說?」
  
  「就說柴先生追妳,很多人追妳,所以妳不要高俊泰。妳拋棄他,根本不是他拋棄妳。懂嗎?會嗎?」
  
  「柴先生沒追我,我不想說謊,我不要。」嘉麗板著臉孔,不高興。
  
  「厚!」祖穎搗住胸口,上帝!「我暈了我!」
  
  「冷靜、冷靜!」白舶仕趕緊遞上冰開水。嘿嘿,他非常能體會薛祖穎的無力感,跟車嘉麗講道理的確需要非常強的心臟。
  
  登登!換白舶仕上場。
  
  「嘉麗。」他放下貓咪,看著沙發上的車嘉麗,他目光犀利,她一臉固執。
  
  「幹麼?」
  
  「薛小姐的意思是,反正高俊泰甩掉妳,又把妳講得那麼難聽,讓記者寫得那麼不堪,害妳面子丟盡。所以,薛小姐找了柴先生騙記者,讓大家認為其實是妳不要高俊泰,這樣做純粹為了顧全妳面子。既然高俊泰無情無義,妳也不必堅持原則。說一點小謊有啥關係,讓高俊泰丟臉才是重點。懂了吧?所以妳就別管柴先生是不是真的追妳,也別在意自己說謊,只要配合薛小姐把戲演下去就行,懂了吧?」
  
  啪啪啪啪啪啪!薛祖穎用力點頭,大聲鼓掌。「沒錯,這才是重點。大小姐,妳明白了嗎?」
  
  「嗯。我明白了。」嘉麗望著他們倆,點點頭。
  
  白舶仕好驕傲。「那就好。」還是他有辦法,真有成就感,呵呵~~任務達成,薛祖穎?起皮包對嘉麗耳提面命。「記住,要是記者再問妳,妳就——」
  
  嘉麗打斷她的話。「我能理解你們的意思,但我還是不想騙記者,我覺得沒必要這樣做,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悲哀。」分明不是真的。
  
  吸氣,深呼吸。薛祖穎瞪著沙發上的車嘉麗,壓抑想尖叫的衝動。
  
  白舶仕也瞪著車嘉麗,她真不是普通的固執,她腦袋是裝啥,石頭嗎?
  
  面對兩人犀利的視線,車嘉麗大剌剌伸個懶腰。她有自己的想法,誰都不能左右。她說:「既然已經分手,幹麼還爭什麼面子。好累啊,忘記高俊泰都來不及,還跟他鬥來斗去?」
  
  「妳?」祖穎不明白。「妳不嘔嗎?被人家寫成這樣,妳不想報仇?」
  
  「幹麼那麼固執?我贊成讓高俊泰丟臉。」白舶仕也覺得她死腦筋。
  
  「就算全世界都認為是我甩掉高俊泰,可我心底清楚,是他不要我,這不會讓我更快樂。爭這種表面功夫幹麼?贏了面子又怎樣?」嘉麗倒向沙發,深吸口氣。
  
  「在高俊泰身上浪費五年,現在還要花時間跟他嘔氣嗎?不。」嘉麗抬頭望住他們。「況且,我早就不氣了,也不傷心,事實上,我最近快樂極了。」她微笑,那是打心底歡喜的笑容。
  
  白舶仕看了心悸,忽想衝動地問她——妳開心?妳快樂?真的?定因為我?定因為我們相處這段日子讓妳快樂的嗎?
  
  「嘉麗。」祖穎坐下來跟她講理。「妳知道上回那篇報導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高俊泰把妳形容得很差,妳不擔心往後交不到男朋友?」
  
  「要因為那篇報導讓我沒人要,那我認了,真喜歡我的才不會在乎。不過——」她惱道。「他們把我的胸圍寫錯了,可惡!」就這點她不能釋懷。
  
  「呵!」祖穎放棄。「好,算妳狠。隨便妳,我投降了我!」她放棄,拎了皮包離開。
  
  白舶仕看著薛祖穎離開,嘖嘖稱奇。「厲害,妳把她氣壞了。」回頭,見她神色黯然,逗弄著貓咪。他搖頭失笑道:「真沒見過比妳固執的人。」
  
  「我不想勉強自己。」嘉麗說。貓咪在她的愛撫下發出呼嚕呼嚕聲。
  
  「不知該笑妳還是贊妳瀟灑?」白舶仕在她身旁坐下。
  
  她緘默了一會兒。「你……你也會埋怨傅小姐嗎?你會不會有一天忘掉她?」白舶仕將雙手枕在腦後,望著窗外飄搖的樹影、浮動的白雲。
  
  很久沒想起她了,他歎息。「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以前一個人,待在大屋裡,總想起跟欣蘭的往事。嘉麗來後,沖淡他對舊情的思念,逐漸令他淡忘情傷。
  
  嘉麗摸著貓咪。「好多人說,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快快再愛上另一個人。」
  
  「嗯,這我也聽過。」他想想,又道:「但這話有矛盾,就是忘不了,才沒法再愛上另一個人。」
  
  嘉麗偷覷白舶仕,其實她已不在乎高俊泰,正因為不在乎,所以才懶得爭輸贏。她覦著白舶仕極富個性的臉龐,還有他濃黑的鬢角。這陣子她很開心,她忘了傷心,全因身旁這男人。他常常發脾氣,偶爾對她大吼大叫,可是嘉麗發現,他其實面惡心善,他會做飯給她吃,他會因為不忍心而收留她,儘管她有很多缺點,他罵歸罵,但這段日子還是包容她。
  
  不經意中,嘉麗感覺到自己正一點一點地喜歡上白舶仕,但……怎麼可以?他心裡還愛著那個女人吧?想及此,嘉麗臉色一暗,低下頭不看他。
  
  白舶仕想了想,又道:「不過時間是最好的治療師,日子久了,也許……就能再愛上另個人。」他心想,自己還能全心全意再愛上另個人嗎?還能重新開始另一段關係嗎?他沒自信,可是當他這樣想時,車嘉麗的臉就浮現腦海,覆蓋了欣蘭的面容,模糊了欣蘭的影子。莫非……他喜歡上嘉麗?
  
  嘉麗倒向沙發,與他並肩望著窗外的山林風景。
  
  「聽說,男人永遠忘不了拋棄他的女人。」所以,她告訴自己,不要愛上他啊,千萬不要自找傷心。
  
  「是這樣嗎?」白舶仕感慨道。「妳聽說的還真多。」
  
  「你想,她還會回來嗎?假如她回來,你還會接受她嗎?」
  
  白舶仕緘默,轉頭望住她,她也看著他。
  
  「妳問題真多。」
  
  「是,當我研究寫稿的題材吧!」
  
  「研究?寫愛情還要研究啊?」他微笑。
  
  她目光閃動,癟嘴,道:「喂,你口氣很輕蔑喔~~」
  
  他微笑了,他眼中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貓往嘉麗懷裡鑽,他們的肩膀靠得很近。她能聞到來自他身上的氣息,那是種讓人安心的味道。
  
  他跟她閒聊。「不是啊,我是真的好奇啊!妳平時都搜集什麼資料?研究什麼?總不能一天到晚寫拔牙記或臭罵牙醫吧。」他嘲諷她,她瞪他一眼,他哈哈笑了。
  
  她學他將雙手枕在腦後,並把腳放到桌上,她昂著下巴道:「白醫師,你真想聽?」
  
  「是啊。」
  
  「我啊,平時就研究人啊,男人女人為什麼戀愛啊?愛慕是什麼感覺啊,人為什麼要接吻啊?」
  
  「這我知道。」白舶仕打斷她。「嘿,我知道人為什麼要接吻,醫學有研究。」
  
  「嗄?」這可稀奇了,嘉麗問:「那你說,人為什麼要接吻?」
  
  「根據醫學報導,吻令心跳加速,並能釋放荷爾蒙、唾液和微生蟲。」
  
  「嗄?」易麗大叫。「微生蟲?」
  
  「是啊,不只這樣,倫敦麥格魯特教授還說,親吻能矯正口部缺陷。醫學證明,唇、口、舌是人體中幾個最敏感的部位。在影響大腦功能的神經中,有五條與接吻有關。所以人們可以在接吻時感覺到溫度、氣味、味道和運動。」白舶仕說得頭頭是道,車嘉麗越聽眼睛睜得越大。
  
  「什麼跟什麼啦?你把吻說得真不浪漫,什麼神經什麼矯正口部缺陷,聽你這樣說誰還想接吻?」
  
  白舶仕瞪她一眼。「拜託,這都是臨床上的描述,有根據的。也有浪漫的說法,要聽嗎?」
  
  「要要要。」
  
  白舶仕清清喉嚨,正色道:「有一位作者莫裡斯這樣形容:一次深情的接吻,血管中奔流的是岩漿,而不是血液,呼吸非常短促。在美好的愛情交流中,你會發出呻吟,大腦一片空虛,為什麼呢?嗯……因為血液會在身體全部血管中劇烈流動,頭部的血液變得極少,這時大腦就無法思考。」
  
  聽聽他說的,嘉麗望著他正經嚴肅的表情,腦袋卻開始胡思亂想,岩漿?呻吟?血液劇烈流動?大腦無法思考?盯著白舶仕說話的嘴,她的身體熱了。
  
  白舶仕看著她。「妳有沒有在聽啊?」怎麼一臉恍惚?
  
  嘉麗回神,急道:「有、有啊,你繼續說。」假如,此刻白舶仕將她按倒,熱烈吻她……慘了,怎麼越想越色?嘉麗臉紅了。
  
  白舶仕繼續說:「如果接吻時雙方情投意合,那麼接吻的效果就無異於一次苯丙胺的奔湧。大腦快速流動兩性的激素,血壓升高心跳也從每分鐘六十到八十次猛增至一百多次,血液流量的增加會在嘴唇皮膚下面的毛細血管中顯現出來,人的嘴唇變得紅腫,非常性感,嘴上就出現了一個充滿情慾的環。」
  
  情慾之環?「哇!」聽正經八百的白舶仕講出這種話,真是太刺激了。嘉麗心跳怦怦,眼睛睜得好大。
  
  見她聽得目瞪口呆,白舶仕笑了。
  
  「嘉麗,妳知道人類為什麼要接吻嗎?」他柔聲問。
  
  「為什麼?」
  
  白舶仕說:「醫界認為,接吻是吮吸母親乳房行為的進展。NickFisher甚至說,如果沒有這種吮吸式的親吻,你會變得飢餓難耐,感到週遭沒有愛意。」是的,望著嘉麗泛著自然色澤的唇辦,他的確飢餓難耐了。白舶仕越講嗓音越低。
  
  「因此,深情的親吻能在人們的心底喚起愉快的回憶。流行病學家朱利葉斯?溫伯格甚至認為,從進化觀點看,我們口中和咽喉中的大多數細菌都是有益的,或者至少無害的。我們能夠存活的一個重要原因,很可能就是因為我們彼此交換細菌。」
  
  「交換細菌?交換細菌!」嘉麗聽了大叫。「連交換細菌都出來了?」
  
  他笑了,因為她可愛的模樣。「是,他是流行病學家啊。我說這麼多,妳聽懂沒有?」
  
  嘉麗笑望他,他說了一堆專業術語,可是聽在她耳裡卻性感得好似蜜語甜言。
  
  「你把吻說得好神奇,什麼岩漿、神經、心跳每分鐘一百多次,還有交換細菌……」
  
  「是,從醫生的觀點來看,是很神奇。」他說,表情很複雜。
  
  嘉麗目光閃動,他眼色渾沌;他們呼吸急促,血脈飛馳,某種詭異的氣氛在彼此之間流動。他們隱隱感覺到了,從雙方逐漸炙熱的眼眸裡,感覺到某種原始神秘的吸引,一股性的吸引在他們心底騷動。
  
  「真這麼神?」嘉麗嗓音沙啞。「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白舶仕眸光黝暗,望著她,啞聲道:「要不要試試?」
  
  「好啊……」她說。
  
  他沉默了,傾身過來,她閉上眼感覺到他的氣息,他輕輕吻了她的唇。然後,退身問她:「怎麼樣?」
  
  嘉麗睜開眼,目光閃動。她說:「心跳沒加速到一百,岩漿沒在腦袋炸開,而且我還能思考。」
  
  他眸光暗沈了,橫身過來,身體壓住她,大掌掃住她右腕,低頭便覆住她。她唇兒柔軟得就像玫瑰辦兒,他心悸,摸住她下顎,親暱地?咬她的唇然後深入、探索,與她糾纏。她在他嘴裡輕歎,怯怯地伸舌和他甜蜜摩擦,這一吻擊潰他們,慾望頓時如火竄燒。
  
  他身體的重量令她陷入沙發,而熱吻如遭電擊,她在他吻下顫慄,身體裡的慾望被喚醒……
  
  這一吻失控了,慾望吞噬他們,只是親吻不夠,光是擁抱也不夠,兩人忽都激動起來。然後怎麼發生?誰脫了誰的衣?誰先抱住誰?是誰先征服誰?誰又先開始了這一切?沒有人在乎,也沒有人記得,只知道最後他們赤裸的抱在一起,他在她身上,她表情迷惘,像夢一樣,然後,他進入她……
  
  ***白雲流動,日光在樹間閃耀。客廳裡,情慾的氣息浮動。
  
  兩個成年人窩在沙發上,他的手環著她,她的頭靠著他肩膀。他們身上覆著原本就擱在沙發上的灰色薄毯。兩人光裸的腳丫露在毯子外,小貓在地上打滾,追逐牠的老鼠玩具,麻雀在屋外啁瞅跳躍。
  
  眼前世界祥和平靜,他們的心卻波濤洶湧。
  
  激情褪去,客廳氣氛詭異。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們各自懷抱心思,表情很複雜,彼此都有點兒尷尬。
  
  他們做愛了,他們做愛了啊?然後呢?
  
  「嗯……」嘉麗撥撥頭髮打破沉默。「其實,我們都是成年人,」她試圖令氣氛輕鬆點。「發生這種事也是很自然的。」她想,假使他擔心要負責,那大可不必。
  
  「是。」既然她表現得無所謂,他遂也故作輕鬆道:「這只是正常的慾望。我們身心健康,加上氣氛不錯,所以自然就發生關係。」
  
  話一說完,他卻心虛了。只是慾望,真只是慾望?那他和禽獸有什麼分別?這一想白舶仕憤怒了,對自己憤怒,也對她的不在意憤怒。
  
  果然,他只是一時衝動。嘉麗咬牙道:「很好,那我們就當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她一副很看得開的樣子,並沒讓他感到輕鬆,反而很不舒服。
  
  他面容一凜。「喂,什麼叫當剛剛的事沒發生?妳都那麼隨便啊?」
  
  「嗄?」嘉麗氣得抓了枕頭K他,吼道:「你說什麼?我隨便?本小姐從不隨便跟人上床,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才不會……她忽地住口。
  
  白舶仕瞪著她。「要不是什麼?」
  
  他看她忽地紅了臉,打量她困窘的模樣,像是明白了什麼,他目光閃動,心坎一陣暖,然後他說:「我們交往吧!」
  
  「嗄?」她愣住,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白舶仕受不了她的沉默。「喂,怎樣?」他是真想試著和她交往。
  
  「什麼怎樣?你在開玩笑嗎?」她嚷。
  
  白舶仕凜容,怒道:「妳還忘不了高俊泰?」
  
  「是你忘不了傅欣蘭吧?」她不爽了。
  
  他瞪她。「誰說的?」
  
  嘉麗瞪回去,咄咄逼人。「不是嗎?沒有嗎?你自己說有沒有?」
  
  白舶仕又露出那種想掐死她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說:「妳這種個性真是太不可愛!」
  
  「厚!」嘉麗指著他鼻子,氣惱地指控。「剛剛說要跟我交往,現在又說我不可愛!」
  
  氣死人也。白舶仕一把揪住她,她尖叫。他立時壓住她,吻住她嘴巴,故意吻得她幾乎窒息。
  
  這可惡的女人,讓她說話他會氣死。終於放開她時,她紅著臉劇烈喘息。
  
  「咳!」她努力順著氣,小臉脹得通紅。「你、你……」
  
  嘿嘿,沒法說話了吧?白舶仕看著她,笑了。其實她很可愛,當然啦,她的缺點很多,可是他不得不承認,自認識她以後,他雖過得驚心動魄,可也因為她,他忘卻情傷,得到很多歡樂。也許,他們很合稱,也許她是他的真命天女。誰知道呢?唯有給彼此一個機會。
  
  嘉麗滿臉通紅,雪白的胸脯在毯下起伏,嗯,白舶仕眼色暗了,慾望又在他體內作祟。他想,他是好喜歡她的,光是看著她,他的身體就有了反應。剛才抱著她時,老天,她熱情甜蜜,他滿足地幾乎在她體內死去。
  
  所以,他是愛她的吧?他會愛她的吧?雖然相處的時間還不夠長,但他願意漸漸愛她,好像那首歌啊,每天鄉愛妳一些。如果不愛她,自己又怎會三番兩次的想幫助她、照顧她?或者愛情本來就沒有因由,也尋不著個道理。
  
  他輕輕啄了她鼻尖,又吻了一下她額頭,將她圍困在自己雙臂裡。
  
  在他身下,嘉麗困惑,她仰著臉,睜著大眼打量他。「你……認真的嗎?」她怕,好怕再受傷。
  
  「嗯。」白舶仕點頭。「我是認真的。」忘了傅欣蘭吧,忘了過去吧。
  
  嘉麗還是很困惑,直覺告訴她,白舶仕並沒有真的忘記傅欣蘭,可是,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嘉麗說:「好。」她忐忑,但是,更大的喜悅瞬間淹沒她的理智。
  
  聽見她的回答,他像是鬆了口氣,將她攬進懷中,抱著她一起躺在沙發上。
  
  「我們一起忘記過去。」他重重說道,像是在警惕自己。
  
  他緊擁著嘉麗溫熱的身體,聞著她髮梢的香味,這剎,傅欣蘭遙遠得彷彿是上輩子的事了。他抱著嘉麗,被一種溫暖平靜的氣氛包圍,他覺得好安心好舒服,於是收緊雙臂,捨不得放開她。
  
  「忘記過去?」她重複他的話。
  
  「嗯,是啊。」他閉上眼,滿足地嗅聞屬於她身上的氣味,那是種甜甜暖暖的氣味。
  
  嘉麗掐他手臂,笑嘻嘻地說:「這我擅長。」
  
  「什麼?」他睜開眼,望進她晶亮的雙眸裡。
  
  「忘記過去的第一步,就是消滅過去。」
  
  「什麼啊?」不妙,她笑得很邪惡喔!白舶仕警戒起來,深怕聽見她又吐出什驚人之語。
  
  「哩!」
  
  果然,她用毯子圍住自己跳下沙發,她指著電視上傅欣蘭的相片,然後對他叫:「燒掉、燒掉、燒掉!」
  
  「不……不用這麼狠吧?」白舶仕滿臉黑線條。再怎麼樣,好歹也是他深愛過的女人啊!
  
  嘉麗指著那張相片,動也不動,堅定她的立場。
  
  客廳一陣窒息的沉默。
  
  嘉麗還是指著那相片維持不變的姿勢,表情堅決,白舶仕開始冒冷汗。
  
  「燒掉!」她牛起來了,瞪大眼睛。「喔喔,你捨不得?你不是要忘掉過去嗎?你說說而已啊,嗄?」
  
  厚~~白舶仕穿上衣服套上褲子跳下沙發,走近她,雙手插腰,一八○的身高俯瞪矮小的她,企圖用先天的優勢壓倒她。「喂,妳就有把高俊泰的相片燒掉嗎?」看見嘉麗睜大了眼睛,他立即得意地道:「沒有是吧?那我幹麼燒?」做人要公平!
  
  嘉麗瞪著他,轉身拿出皮包,取出皮夾,打開,抽出夾在裡邊的高俊泰相片。將相片拿在他臉前晃晃,然後拿了打火機,推開落地窗,走出去、點燃相片,拋到空中,化為灰燼!
  
  她拽著毯子,回頭望住白舶仕,挑釁地對他笑。「我燒了啊,白大醫師。你呢?」
  
  很得意喔!「算妳狠!」白舶仕拿了傅欣蘭相片,走出屋子,停在她身邊,搶過打火機,燒了,瞬間也化為灰燼,任風吹得遙遠。
  
  「這還差不多。」嘉麗右手環住他腰,頭靠到他肩膀。
  
  「滿意了?」看著伊人化為灰燼隨風遠去,唉~~往事不堪回首啊!白舶仕心中淌血。
  
  嘉麗溫馴地點點頭,他們在日光中靜靜站了好一會兒。
  
  然後,她踮起腳尖,在他臉上吻了一記。
  
  兩人又靜靜站了一會兒。
  
  然後,他左手環住她,彎身,親吻她。
  
  地上,兩人的影子溶在一起,小貓也跑出來了,繞著兩人打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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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28 00:26:06
  第9章

  
  藍鯨辦公室,祖穎跟嘉麗討論下年度週刊企劃。
  
  「呃……柴先生那事……妳沒生氣了吧?」嘉麗為上回的事道歉,已經好幾天了,她氣消了吧?
  
  祖穎準備著要給嘉麗的資料,聽了,看嘉麗一眼,又低頭繼續整理,涼涼道:「生氣?我哪敢跟妳們這些大作者生氣啊?」她故意鬧嘉麗,嘉麗果然緊張了。
  
  「喂,幹麼這樣說?」
  
  「本來就是啊~~」祖穎聳聳肩,訕訕道。「反正啊,千錯萬錯都是小編輯我的錯,反正啊,你們這些作者都很有個性,想怎樣就怎樣我們也管不了,反正啊,要是哄得你們不開心,等等妳一句不寫了,最後倒霉的還不是小的我。算啦算啦,是小的我自己活該雞婆,我自作孽不可活……」
  
  「妳、妳這樣說,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嘉麗撇嘴,很無辜。
  
  祖穎笑了。「喂,別惱,跟妳開玩笑的。我才下放心上,倒是為那件事,害我得跟柴仲森約會。」嗟!白忙一場。
  
  「他約妳?」嘉麗笑嘻嘻。「他約會妳喔?嘿嘿,他喜歡妳。」
  
  「嘿嘿~~」祖穎笑瞇瞇.「不知道耶,不過白舶仕讓妳白吃白住那麼久,又處處幫妳,嘿嘿,他愛妳啊?」
  
  「什麼啊,不知道啦!」嘉麗收拾筆記。不妙,快閃!
  
  「喔~~他不愛妳,不過……妳愛他?」
  
  「喂!」嘉麗抗議。「……只是朋友。」她說得很心虛。跟白舶仕的感情才剛開始,她不想說太多。
  
  祖穎點頭,嘖嘖有聲。「從敵人變朋友,嗯嗯嗯,這過程想必精彩刺激,寫一篇心路歷程來瞧瞧。」他們的關係很曖昧喔!
  
  不妙!「我回去了。」嘉麗迅速將數據塞進包包。
  
  「你們牽手沒?」祖穎問。她不信弧男寡女住那麼久,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次的企劃很有趣。」快快快,筆也掃進包包。
  
  「一壘二壘三壘?還是直接盜壘到本壘?」
  
  「再見!」嘉麗跳起來,推開椅子就逃。眶!包包碰倒水杯,水濺濕祖穎裙子。
  
  「嗯——」祖穎維持著一貫優雅冷靜的端莊坐姿,靜靜看著濕透的裙子。
  
  嘉麗慌了。「呃……對不起!」忙拿面紙幫祖穎擦拭。
  
  「嘉麗!」祖穎喊。
  
  「ㄟ~~」媽的,怎麼笨手笨腳的,她急著擦拭裙子。
  
  「嘉麗。」祖穎喚。
  
  「ㄟ~~」她手忙腳亂。
  
  「嘉麗,你們上床了。」祖穎這句可不是用問的。
  
  轟!這句話如閃電劈中嘉麗,她面紅耳赤扔了紙巾。「好了,我走了,再見。有空聯絡,下次再聊!」
  
  「等等。」祖穎將她揪回,按倒沙發,目光犀利。「咱們來促進一下友誼,說說姊妹心事,分享彼此的生活小秘密。」今天正好有空,要好好拷問她。
  
  「不……不用吧?」嘉麗慌了,什麼都不想說。
  
  祖穎清清喉嚨。「既然你們已經上床……」
  
  「ㄟ!我沒說我們上床喔~~嘉曇麗抗議。
  
  「是妳的眼睛說的。既然妳愛上他……」
  
  「等等,我沒說我愛上他!嘉麗反駁。
  
  「是……」祖穎點頭。「是妳的心跳說的。」
  
  「嗄?」心跳?祖穎忽地按住嘉麗胸口。
  
  「妳看,怦怦怦,一提到白舶仕就怦怦怦的,心跳得多急,嘉麗——」祖穎瞇起眼睛,瞧得嘉麗無所遁形。「再否認就太虛偽了,妳不是最討厭說謊的嗎?嘿嘿……」
  
  嘉麗冷汗直淌,這個薛祖穎真是大魔頭,什麼都逃不過她那雙眼睛。
  
  「這是我私事,我拒絕回答。妳饒了我吧?」嘉麗求饒。
  
  祖穎深深歎口氣。」嘉晝麗,撇開公事不談,我們合作多年,我對妳太瞭解了,妳知道妳的缺點是什麼嗎?」
  
  「嗄?」
  
  「做事瞻前不顧後,有勇無謀,太情緒化,感情一來就沖昏頭,我現在要鄭重地給妳建議。」祖穎正色道。
  
  「什麼?」嘉麗一臉茫然。
  
  「享受健康的性愛沒什麼,但要是一股腦兒將感情放下,尤其放在一個剛失戀沒多久的男人身上……」祖穎瞇起眼睛,狠狠一句:「小心妳死得很慘。」這傢伙光會紙上談兵,一碰到感情就智障。
  
  「不用說的那麼嚴重吧?」什麼死不死的。
  
  祖穎語重心長地說:「嘉麗,白舶仕一看就是很重感情很負責的男人,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這樣的男人,一旦愛了,就很難忘卻。他有沒有說他愛妳?」
  
  「沒有。」
  
  「他還愛著前女友吧?」
  
  「不知道。」嘉麗垮了臉,嘉心情惡劣。
  
  「厚、厚厚厚!」祖穎戳著她鼻子。「妳啊妳,小心點,別再吃悶虧了!男人最賤了,抱著這個想那個,抱著那個想這個……」
  
  祖穎說得嘉麗膽戰心驚。「他……他不一樣。」
  
  「是嗎?」祖穎挑眉,嘉麗斂容。
  
  是吧?其實……她也沒自信。剛開始時,她也覺得困惑,嘉麗想過,或者白舶仕只是因為寂寞?或只是想利用她忘記傅欣蘭?
  
  然而交往的這段日子,他確實對她挺好的,嘉麗想,她應該要相信他吧?
  
  離開出版社時,天色昏黃,嘉麗有一剎恍惚,不知該往哪走。她拎著包包在街上閒晃,她記得看過一篇報導,美國某科學家發明一種機器,只要戴在雙方畹上,看著儀器數據就可以知道對方是不是愛上妳。
  
  嗯,真想擁有那麼一個機器,她可以戴在白舶仕手腕上,不用問不必猜,只要看著數據就知道,他愛不愛她,那不知該有多好啊……
  
  ***每天晚上,白舶仕準時於十一點就寢,那時候,車嘉麗都在寫稿打混看電視。
  
  他已經習慣了她的生活步調,他會幫她煮好她要的咖啡,幫她準備好點心,然後他才能放心上床睡覺。
  
  每天清晨,白舶仕起床準備上班時,嘉麗才剛就寢。
  
  天氣漸漸轉涼,自從確定了彼此的關係後,他們開始睡同一張床。清晨,當地鑽進被窩裡睡覺,總會把他吵醒,然後他會習慣性地伸臂摟住她溫暖的身體。
  
  白舶仕不必高唱寂寞難耐,車嘉麗熱鬧了他的生活。他忙死了,沒空寂寞了。他要照顧小貓,要照顧嘉麗。
  
  漸漸的,白舶仕發現他頂喜歡這樣的生活,她不會做飯,可是他喜歡她吃東西的樣子,她不挑食,不論他煮什麼她都捧場,吃個碗底朝天。
  
  說真的,要是下計較誰付出多誰付出少,那照顧車嘉麗真是讓他太有成就感了,因為她除了寫稿真的什麼都不會!
  
  今早,他起床準備上診所。看著床上那個被他養胖的女人,她睡相野蠻,手張開開的腿也伸得大大的,真是。
  
  他微笑,扯出被她壓在腿下的棉被,幫她蓋上。
  
  「唔……」她無意識揮手,敲到他額頭,他痛呼,氣得想扁她。她大小姐渾不知幹了啥事,她摟住棉被翻身繼續睡。
  
  望著她酣睡的模樣,白舶仕心都融了,他上前親親她臉頰,這才離家去診所。
  
  陽光暖暖地拂照大地,小貓在院子裡打滾。秋天過了,冬天要來。小貓兒會跑會跳了,白舶仕幫牠拍了一組成長記錄,車嘉麗負責在影片裡加OS(旁白),而她無厘頭似的OS總令他聽了哈哈大笑,常常笑得鏡頭都歪了。
  
  白舶仕喜歡幫小貓咪洗澡,車嘉麗負責跟貓玩;白舶仕喜歡研究各種貓飼料,嘉麗愛搜集貓咪的新玩具。貓養得健康圓胖,嘉麗也頭好壯壯,他們感情好好,越來越有默契,越來越親密。
  
  天氣日漸寒涼,嘉麗幫白舶仕買了一條灰色的圍巾。那天晚上他們窩在家裡吃火鍋,她幫他戴上圍巾時,他笑了。
  
  「我知道,妳不會打圍巾,就用買的。」
  
  她哈哈笑,做狀要用圍巾勒死他。「你再說、你再說!」
  
  他高舉雙手投降,任嘉麗將圍巾在他脖子上繞了兩圈,她推他去照鏡子。
  
  「好不好看?喜歡嗎?」她問。
  
  他點點頭,彎身親吻她。嘉麗摟住他頸子,心想-但願自己能像圍巾,永遠圍住這男人的心。她有預感,這次應該能跟這男人天長地久。
  
  ***星期天黃昏的時候,嘉麗踮起腳尖,將一個盛著小米的吊盆掛上樹梢。
  
  後邊屋簷下,一個男人雙手抱胸,靠在門邊望著她。
  
  「好了!」成功將吊盆掛上後,她一臉得意地奔回他身旁。
  
  「然後呢?」白舶仕問。
  
  「然後等啊!」她拉他坐下。
  
  「等?等多久?」他感覺愚蠢,不過還是陪她一起坐在地上。
  
  「相信我,一定會成功。」她曲膝雙手托著腮幫子,瞪著樹梢上的盆子。「絕對成功。」
  
  他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了,愛寵地揉揉她頭髮,她立刻靠到他肩膀上。
  
  這樣溫馨的片刻,不需要言語,他揉著她頭髮,她滿足地歎息。
  
  他陪她等了一會兒,屋內電話響了,他進去接。
  
  這時候麻雀飛來了,嘉麗立刻坐直,無是一隻,然後兩隻三隻七八隻,很快地一大群麻雀聚到樹梢上,又叫又跳爭著吃食。
  
  成功了!嘉麗樂極了,怕驚動麻雀,她緩緩起身,然後衝進屋內叫他來看。
  
  「喂!成功了……」她的聲音忽然隱去。
  
  嘉麗停在門邊,看白舶仕表情嚴肅,很緊張地拿著電話,好像在聽什麼重要的事情。
  
  白舶仕的臉色很難看,焦急地對電話那邊的人安撫。「護照也不見了嗎?還丟了什麼?錢呢?有沒有備份的證件?」
  
  嘉麗靠著牆壁,靠在那陰暗的一隅。窗外麻雀高聲呼叫,她的世界忽然沒了聲音。
  
  白舶仕一臉憂急、擔心的模樣,正拿著電話,在客廳來回踱步,渾然未察覺她的存在,或者——根本忘了她的存在?
  
  嘉麗保持緘默,靜靜看他跟對方說話,她知道那端是傅欣蘭,從他焦急的眼神看來,傅欣蘭在那邊出了點狀況。
  
  她看他拿了紙筆,詢問對方地址,然後仔細抄下;她聽他低低地哄她,口氣是那麼溫柔。
  
  嘉麗雙腿一軟,虛弱地整個人癱在牆前,渾身沒一點力氣。這時候的白舶仕,分明在眼前卻覺得好遙遠;這時候的自己,好像根本不存在他的屋子裡。
  
  白舶仕終於收線。他沈思了一會兒,抬頭看見嘉麗時,眼色有一點恍惚,但馬上恢復鎮定。
  
  他用著很平常的口氣跟她說:「嘉麗,我得去一趟紐約。」
  
  嘉麗不說話,看著他。
  
  白舶仕主動解釋。「欣蘭的護照被偷了,現金也被盜領,她現在急得快鬧自殺了,我得過去幫地處理,順便幫她帶證件影本過去。」明知這對嘉麗很不好受,然一想到傅欣蘭的處境,他期望她能體諒。
  
  嘉麗還是不說話,一雙眼盯著他,犀利的視線好像要將他看穿,他栘開目光,低聲道:「妳能諒解嗎?」他抬頭看時間,得趕快訂班機才行。白舶仕拿起電話,查詢班機時間。
  
  「你這個笨蛋!」嘉麗忽地街上去,搶走電話。
  
  「妳幹麼?」他氣忿道。
  
  「她跟你已經沒關係了,你過去幹麼?」她嚷回去。
  
  「她現在有困難,我不能不管!」
  
  「喔,她沒錢你就給錢,現在她出事,一通電話你立刻就去搭救。白舶仕,人家已經甩掉你了,你醒醒好嗎?那麼大一個人了,丟了護照不會自己處理嗎?拜託你別蠢到讓人一直利用!」
  
  他聽了火大。「什麼利用不利用?她是真的有困難!」
  
  「狗屁!」
  
  「別罵粗話。」他臉一沈。「我知道妳心底不舒服,我先過去處理,等我回來再說,好嗎?」他擔心傅欣蘭的狀況,剛剛她在電話裡一直痛哭。「把電話給我。」他伸出手。
  
  嘉麗瞪著他,忿嚷:「這次你幫她,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根本忘不了她,她勾勾手指你立刻跑去,你窩不窩囊?」
  
  他怒罵:「妳說話一定要這麼傷人?妳知不知道這樣很讓人討厭?」
  
  嘉麗驀地紅了眼睛。「是,我就是不會說好聽話,我只會說實話,我說你他媽的別笨了,那女人只是利用你,你為什麼任她要?」
  
  白舶仕臉色嚴厲,被嘉麗罵得很沒面子。「電話給我!」
  
  「你要是去了,我們之間就完了!」嘉麗咬牙道。「你聽見沒?」她握著電話顫抖起來。
  
  「電話給我。」他不想吵架。
  
  她給了,用摔的。「眶!」電話重擊地板,同時她暴吼:「你混帳!」
  
  嘉麗收了桌上計算機,抱起貓咪,拎了皮包開門就走。
  
  「嘉麗!」白舶仕追出去,她氣沖沖沿著馬路下山,他想攔她,卻被她使勁推開。
  
  兩人拉拉扯扯間,一輛出租車剛好下山,她立即攔了,上車就走。
  
  白舶仕站在路旁,看著車子遠離,他呆立路旁良久。
  
  ***車上,嘉麗抱住貓咪,一直哭、一直哭。
  
  司機忐忑。「呃……要不要我開回去?」
  
  「不用!」顯麗罵著。「雞婆!多事!那種爛人我再也不要見他!」說完,哇~~地大哭,司機悶頭駕車不敢再廢話。
  
  回到久違的小窩,嘉麗開門,乍見到裡邊情景,驀地以為自己走錯房了。她的小窩從沒有那麼整齊過,滿地散亂的雜誌呢?滿桌亂堆的書籍呢?地板好乾淨,書桌上空無一物,她抬頭便見CD架被重新排放過了,變得跟白舶仕家一樣,按英文字母順序排列。
  
  她錯愕地放下貓咪,打量起自己的屋子,連書架裡的書都分類過了。打開衣櫥,裙子襯衫褲子外套,顏色相同的擺一起,料子相近的擺同處,全部都整理過了。
  
  「多事!多事!」
  
  她大叫,把衣服全揪出來扔到地板,又衝到書架前把書全掃下來,她一邊扔書一邊咒罵。「誰要你雞婆、誰要你多事?混帳、混帳!」她發狂,將書全打了下來,踢開亂扔的衣服,又跑去將CD架推倒。她吼:「誰跟你一樣?我才不要跟你一樣!」乾脆把CD拿來摔。「壞蛋、大壞蛋,笨蛋你大笨蛋!」啊——氣死啦,氣死了啦!
  
  她又踢又摔鬧了一陣,這才筋疲力竭地癱倒在地板上,氣喘吁吁。
  
  喵~~小貓奔來舔她的臉。
  
  嘉麗望著天花板,忽地掩住臉,眼淚淌下來。剛開始只是眼淚,後來身子一震,大哭起來,哭得整個人發抖,激動得不得了。
  
  「我真是個笨蛋!」她相信白舶仕這一去,定會跟傅欣蘭合好。他們破鏡重圓,那她呢?她算什麼?他的心根本沒離開過那個女人吧?方才瞧他講電話時那擔心的模樣,她心如刀割啊!
  
  祖穎說的對,她太傻了。活該要受苦,活該老是失戀!她真笨啊,嘉麗躺在地板上嚶嚶哭泣。
  
  她剛剛竟對他說,要是去見傅欣蘭就跟他分手。
  
  呵!她有什麼資格跟傅欣蘭比?在他心底,她很渺小吧?她只是他失戀時的一個代替品吧?
  
  而她卻是真心在付出感情啊!
  
  ***世界另一頭,紐約市,有個女人已經哭了兩天。她的愛情冒險失敗了。
  
  她完了,她真完蛋了。傑森原來是愛情騙子,前日當她打扮好,按著傑森給的PUB地址前往他開幕的酒吧。
  
  沒想到,那裡根本是一處廢棄的大樓。她傻呼呼拿著地址在那繞了好久,還一直想不清是怎麼回事。回家時,住處竟然遭了小偷,東西都被翻過了,護照也不見了,藏在盒裡的幾千塊美金不翼而飛!
  
  知道錢藏哪的人,只有傑森!
  
  傅欣蘭從沒遇過騙子,她先是不敢相信地在床上坐了很久,然後打電話給她最依賴、也最信任的男人。
  
  當白舶仕毫不猶豫答應趕來幫忙時,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有多傻、多糊塗,竟離開一個這麼好的男人,她懊悔難堪,簡直恨死自己!
  
  ***白舶仕整晚沒睡,他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想著嘉麗,心情好亂。
  
  他打電話給嘉麗,她不肯接聽。他在她電話裡留言,她也不覆電。
  
  翌日在機場,登機前,他再次打電話給嘉麗。
  
  嘉麗接了。「喂?」
  
  「是我。」白舶仕道。
  
  她緘默一會兒,然後問:「什麼事?」
  
  「嘉麗,請妳諒解,我必須過去……她……」
  
  「好了。」她聲音乾澀。「你乾脆跟地復合,反正你們本來就在一起。」她倔強道:「不如,當我們沒在一起過,Bye!」
  
  白舶仕沒掛上電話,沉默著。
  
  她也沒收線,心底難受。
  
  「妳的脾氣一定要這麼硬嗎?」他說。
  
  「你問問你自己,我不是傻瓜,白舶仕,你還愛她吧?其實……你從沒對我說過一句你愛我,你的心根本沒有踏實過……跟這樣的你交往,實在太可悲了。」嘉麗掛上電話。
  
  嘟嘟嘟嘟……斷訊了,白舶仕還抓著話筒。
  
  嘉麗說的對,他從未跟她說一句「我愛妳」,他的心一直沒踏實,驀地他覺得自己好差勁。
  
  幾萬呎高空,亂流震動機艙,白舶仕的心也飄搖地沒個方向。他要去見傅欣蘭了,他凝視窗外,燦爛的星子伴他飛行。
  
  他想起了有個女人每次跟他吵架,眼睛睜得又大又亮,一副不認輸的表情。罵起人來像機關鎗那樣火力十足,常把他氣得半死。還有,那個女人賭氣的時候,眼晴會起霧,她會把眼淚凝在眼眶,她總是不肯楚楚可憐地撒嬌或求饒,她就是那倔,一雙眼凝著淚兒閃爍,然後他氣歸氣,總拿她沒轍,總是會心軟。
  
  白舶仕握緊雙手,她現在會不會躲在哪兒哭泣?
  
  提出交往的那夜,她滿足地窩在他胸膛,他是真心想要給她幸福、想要呵護她,絕不要像高俊泰那個混帳,惹她傷心。
  
  結果呢?他比高俊泰還混帳、還讓她傷心吧?
  
  白舶仕靠向椅背,好累!他心急如焚地想見傅欣蘭,只是因為擔心她嗎?沒別的妄想嗎?不是因為想跟她復合嗎?
  
  車嘉麗的憤怒不是沒有道理,接到傅欣蘭求助的電話時,他立時忘了嘉麗的感受,整個心立刻就飛到欣蘭身上。
  
  為什麼?現在想想,白舶仕只是茫然。當時他怎會昏頭昏腦只是想著傅欣蘭?
  
  因為她跟他分手,因為她拋棄他,所以她一回頭、她一招手,他失而復得,就瘋狂地想抓緊她嗎?
  
  白舶仕啊白舶仕,你真定混蛋!
  
  他內疚自責,好迷惘。愛情怎會這麼難?假如,他放不下傅欣蘭,那麼又為什麼要見到欣蘭了,卻毫無雀躍的感受,一直惦掛嘉麗?該死!白舶仕蒙住頭,好矛盾啊!他對不起車嘉麗,真太對不起她!
  
  ***當白舶仕趕往紐約之際,沮喪的車嘉麗也有了決定。她上網查詢國內各大旅行團,她要離開這裡,她受夠了。
  
  嘉麗到出版社,將她的決定跟編輯報告。
  
  「什麼?妳說妳要幹麼?」薛祖穎驚叫。
  
  沙發上,嘉麗低頭瞪著自己的膝蓋。「我參加旅行團要去英國二十八天。」
  
  「二十八天?二十八天!OH~~mygod!」祖穎幾乎要跳起來掐死她。「妳意思是說將近一個月都不寫稿嘍?喂,我們辦的是週刊可不是月刊啊!」上帝!她扶住椅子,吾命休矣。「妳饒了我吧,上編會宰了我。」
  
  嘉麗抬頭,看著她。「放心,我會用Email寄稿,一邊玩一邊寫稿,換個環境透透氣,不錯啊!」她就快要窒息了,高俊泰、白舶仕,一連串的打擊,混亂了她的生活。
  
  祖穎不放心。「大小姐,妳當我十五歲小女生啊?妳飛機一坐,咻地天涯海角,屆時誰找得到妳?」
  
  嘉麗打開包包取出打印的數據,攤開來遞給她。
  
  「這是我的路線圖,上邊標記著我在英國時會住的旅館,還有住宿時間。我會定時上網收信,我們用電郵聯絡。我要回去打包行李了,報告完畢,Bye!」她起身就走。
  
  「等等!」祖穎拉住她。「妳、妳都計劃好了嘛~~」祖穎想勸她別去,然而望著嘉麗憔悴的面容,她更擔心。「妳怪怪的喔,妳坐下,咱們來促進一下友誼,說說姊妹心事,分享彼此的生活小秘密。」
  
  又來了!嘉麗歎口氣說:「我沒有什麼秘密要分享。」
  
  「那說說心事也行啊。」祖穎笑瞇瞇,口氣軟綿綿。
  
  「沒什麼心事。」嘉麗道。她雙唇緊閉,什麼都不打算說。她傻、她活該,她沒臉說出口,也沒啥好怨的。祖穎早就勸過她了,是她自己不聽,一股腦兒栽進去,現在才會這麼傷心。
  
  「ㄟ……」肯定出問題了!祖穎拉著嘉麗的手,她的手好冷,她的臉色很差。祖穎輕聲問:「嘉麗,白舶仕好嗎?」
  
  「很好。」好極了,就快跟前女友溫存了。
  
  「呃……你們還好吧?」
  
  「很好。」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沒關係了。
  
  祖穎歎息,鬆手,不問了。嘉麗的脾氣她還不清楚嗎?嘉麗真不想說,打死她也不說的,她就是這麼倔強。
  
  「好,妳好就好,想去就去。」祖穎打開記事本,在紙上抄了一堆聯絡電話。
  
  「在外邊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這是我在英國的好友,倫敦陳先生,Bath張小姐,Caenarfon的郭伯伯,Livepool的莊先生,喏——這些人都很有能力、人也不錯,妳跑那麼遠,就算出事我也來不及搭救妳,真有需要妳就找他們吧。」祖穎將電話拿給嘉麗,嘉麗看著那紙電話,驀地掉下眼淚。
  
  「嘉麗?」祖穎傻了,嘉麗從沒在她面前哭過啊。
  
  嘉麗掩住臉,淚水從指縫流出。
  
  妳跑那麼遠,就算出事我也來不及搭救妳……聽見祖穎這句,嘉麗心酸。傅欣蘭不論跑多遠,只要一通電話,再遠,白舶仕也會追去救她。
  
  這一想,嘉麗就覺得自己好慘,仔細想想,那天對白舶仕發那麼大脾氣,也許是因為嫉妒傅欣蘭,嫉妒她有本事讓男人這樣對待。
  
  女人不論長到多大,內心深處還是冀望有個白馬王子隨時搭救保護吧?
  
  高俊泰不是她的白馬王子,白舶仕也不是,這些人最後都去找屬於他們的公主了……嘉麗掉下眼淚。如果只是一、兩次失戀,她還可以埋怨別人不好,然而失敗了那麼多次,誰也留不住,那麼——是自己的問題吧?她不夠好,所以他們都不愛她?
  
  嘉麗掩面啜泣,祖穎看了心酸。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祖穎起身輕輕擁住她。「好啦,別哭。去好好玩一玩,什麼都忘記,回來又是個新的人。」
  
  「嗯。」嘉麗揉揉眼睛,靠在祖穎肩上,感激她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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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8-26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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