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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oe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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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跳舞】天驕無雙〈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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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3 00:34:41
第四百二十六章【最強災星】

    “你說,假如一個人非常非常有錢的話,他還有什麼追求?”

    消瘦的年輕人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身子仿佛一陣風就能被吹飛出去一樣。

    倒是身旁那個身材粗壯的漢子,冷冷橫了他一眼:“你很缺錢麼?你們這種魔法師不是一向都很富有的麼?”

    “餵,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吧,船長大人。”年輕人挖了挖自己的耳朵:“有誰會嫌錢多嘛?”

    “所以你才是學院之恥。”壯漢嘆了口氣,他擡起頭來看了看了道路的遠處,依稀已經能看見那座雄關的輪廓了,才稍稍松了口氣:“感謝老天,我這趟居然能活著回來……和你為伴簡直就是這天底下最危險的工作。這次回去,哪怕是大人發下軍令狀,或者是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絕不會再和你做同伴了!”

    “呃?船長大人,你這麼說我可就不能同意了。”年輕人聳了聳肩膀:“這一路上,我可是什麼都聽你的啊。”

    胡克的額頭青筋跳了跳,無言的瞥了一眼這個家夥:“聽我的?真聽我的話,在獸人都城里,你就不會半夜悄悄溜達跑去那個什麼地下的黑館子看什麼表演!”

    “我也沒想到,這些獸人的娛樂生活居然如此枯燥啊……我更沒想到,獸人們看的脫衣舞,居然就是幾個連身上毛都沒蛻幹凈的狐族在那兒扭屁股嘛。”

    “那你為什麼還看得那麼出身!還那麼激動亂扔賞錢,把我們的通關令牌徽章都扔了出去!”

    “好啦,看的時候你不也是很爽嗎?這種細節就不要追究了……話說你是追到那兒帶我回去的,結果你一個人就喝了一桶酒啊!吹口哨的時候聲音比我都響啊!”

    胡克船長漲紅了臉。

    “哎呀,其實你也不必不好意思。獸人里的狐族向來都是精擅勾魅之事,我告訴你,在帝都,就有一些重口味的豪門貴族,就喜歡從黑市里買一些從北邊販運過去的狐族的女子當私寵禁臠哦……”

    “滾!”胡克狠狠的吐了口吐沫。惡狠狠道:“在獸人王都胡鬧也就罷了……跑去矮人領地,你還是管不住那張嘴!我們差點就被你這張嘴害得死在那個矮人部落了!”

    “我哪里想到那些矮人的外貌特征是那麼的相似啊……如果單從外表看來,真的很難分清男女啊!!”

    胡克的胡子都在顫抖,恨恨盯著迪克森:“所以……你就拍著人家矮人部落手的老婆,說‘果然是一位猛將勇士’?”

    迪克森縮了縮腦袋:“那不幸好還有你在我身邊嗎?”

    胡克的表情幾乎就快要吐血了:“所以……當矮人勇士怒氣沖沖要找你決鬥的時候,你把我推了出去?!”

    “話也不能這麼說嘛。”迪克森翻了翻眼皮:“我也不是總闖禍吧!和矮人交易的時候。我不是就從那一堆亂七八糟的石頭里挑出了好東西嗎?”

    胡克的眼角都在抽搐:“可是你後來晚上溜到矮人的神廟里去挖人家地板,害得我們被滿山追殺,又怎麼算!”

    “唉……”迪克森一臉無辜:“我也沒想到那些矮人居然如此無知,那那麼珍貴的集英石,就隨隨便便的鋪在地上當地板踩啊!你可知道我挖來的那幾塊,價值差不多都可以抵上我們這次出來三分之一的收獲了。”

    “可是老子帶著你半夜在山里亂轉。摔下懸崖,還差點被毒蛇咬死啊!!”

    胡克忽然有種想拔刀砍了面前這個混蛋的沖動。

    “呃……那你被毒蛇咬了之後,還不是我主動幫你把傷口的毒吸了出來!”

    胡克忽然身子一抖,仿佛全身都冒出了寒意,用古怪的眼神狠狠瞪了這個混蛋一眼,大怒咆哮道:“閉嘴閉嘴!你閉嘴!我們說好了的,這件事情以後誰也不許提起!!誰也不許再說半個字的!!!你再敢說半個字!老子現在就砍死你!!”

    “好了好了。不說就是了……”迪克森也忍不住全身打了個哆嗦,認真的盯著胡克船長:“說好了!這事情以後誰都不許再提!尤其是不許讓第三個人知道!誰若是敢說出去!天打雷劈!!”

    “不得好死!萬箭穿心!腸穿肚爛!!”胡克狠狠的詛咒著。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狠狠將腦袋朝著不同的方向轉了過去!

    “哼……”迪克森低聲嘟囔道:“還說我是黴星,也不知道是誰更倒黴!毒蛇別的地方不要,卻偏偏咬屁股……”

    “…………哇哇哇哇哇哇哇!!迪克森!!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憤怒的船長拔起馬刀來,瘋狂的朝著年輕魔法師撲了過去。

    兩人縱馬,一先一後,朝著西北要塞的方向追逐狂奔而去……

    ……

    當馬匹漸漸靠近了那座城關的時候,迪克森在馬背上跑得氣喘籲籲,眼看後面胡克船長揮舞馬刀瘋狂的追了上來。正要說什麼,卻看見胡克船長的臉色忽然一變!

    這家夥眼睛先是瞪圓,隨即迅速瞇了起來。

    “餵,你火氣還沒下去啊?我說你……”

    “閉嘴!蠢貨!”

    胡克船長肅然低喝了一聲,上去一把就將迪克森的腦袋按了下去。將他整個人都按著伏在了馬背上!

    坐在馬上的胡克船長自己手握馬刀,目光炯炯的看著四周,神色凜然。

    過了會兒,他才緩緩吐了口氣,低聲道:“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被按著趴在馬背上的迪克森嘟囔。

    胡克的神色卻半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有……死人的味道!”

    說著,他已經翻身跳下了馬來,聳了聳鼻子,在周圍的地上和草叢四處找了找。

    然後忽然就在一個地方蹲了下來,雙手握著刀柄。就在地上用力的刨起土來。

    看著胡克仿佛忽然發瘋一樣的舉動,可坐在馬背上的迪克森卻反而閉上了嘴巴,再也沒有胡鬧的意思——他很清楚,胡鬧歸胡鬧,但是關鍵時刻。這位船長還是非常靠得住的!

    尤其是他的諸多經驗,在關鍵時刻曾經多次救過兩人的性命!

    此刻看胡克忽然嚴肅起來,迪克森就知道,多半又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果然,片刻之後,胡克蹲在那兒。低聲驚呼了一下,隨即很快的壓抑住了自己的聲音,低聲道:“有死人!”

    迪克森也溜下了馬來,緩緩跑到了胡克的身邊,低頭一看,也呆住了!

    草叢旁的地上。地面的泥土被胡克刨翻了過來,里面露出了一些人的身體和肢體……

    乍一眼看過去就可以確定,這地下埋了只怕不止一個人!

    “是死人……人類。”胡克掩著鼻子。空氣之中漸漸彌漫出一股腐臭的味道……尤其是這些屍體的肢體看來,似乎已經掩埋過多日了,已經開始腐爛……上面甚至已經出現了一些蛆蟲,狀態非常恐怖惡心。

    迪克森卻反而一點都不在乎——身為一個魔法師,成年累月在實驗室里和各種魔法藥劑。各種惡心的毒蟲打交道,這點臭味的程度,倒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胡克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了起來!

    “你看清楚他們的裝束了麼?”

    胡克咬牙:“這里的死人,身上的鎧甲什麼的都被扒掉的……但是他們身上的衣服還在,如果我的眼睛沒看錯的話,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是軍隊之中發放的制式的小衣。都是郁金香家工坊成批出產的,專門特供軍隊之中士兵穿戴的。”

    “哦?”迪克森有些好奇。

    胡克嘆了口氣,他用刀子輕輕割下了一片布料來,緩緩拿了起來。低聲道:“軍隊之中發放的這種內衣和尋常普通人穿得都不同。這種布料是特質的,里面的絲線特別的粗,也特別堅韌……具備了一定的防禦能力,尤其是當士兵中箭的時候,這種布料可以有效的起到一種保護的作用。在起箭頭的時候,會更加容易一些。因為里面的絲線更粗,更堅韌,箭頭很難穿透布料,很多時候會帶著布料一起深深嵌進肉里,在起箭頭的時候,可以連布料一起用力一起,就起出來了。”

    頓了頓,胡克苦笑道:“我早年在郁金香家里的時候,曾經見過許多這種布料,我是絕不會看錯的……這些死去的人,都是軍隊之中的士兵!”

    迪克森沒說話。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意識到:這個問題恐怕就很嚴重了!

    這里是邊境。

    是西北要塞境外距離不遠。

    在這里居然會出現不少帝國士兵的屍體,被掩埋在地下……

    這是絕不符合常理的!

    因為,按照羅蘭帝國的一貫傳統,即便是和獸人交戰,帝國的軍隊也絕不會讓死去的士兵的屍體留在境外!

    因為羅蘭人都知道,獸人有一個非常讓人痛恨的特點:它們吃人肉!

    事實上,食肉部族的獸人,什麼肉都吃。它們甚至可以把同類的其他獸人都當成食物。

    這種野蠻的習俗,在文明的人類看來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所以,即便是和獸人開戰的時候,人類的軍隊都有一種傳統和習俗,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的將戰死的士兵的屍體全部帶回去!盡量不會讓戰死的士兵的屍體,遺留在敵境。

    因為,很多勇敢的士兵,或許不怕為國捐軀戰死,但是想到自己死後,自己的屍體都會被那些獸人肢解分割,然後丟在鍋里煮了,再抱在手里啃……

    這種恐懼,遠遠超過的一般意義上的對死亡的恐懼!

    所以,按照羅蘭帝國軍隊的傳統,是絕不會讓這麼多大批的士兵的屍體,隨便的埋葬在境外的!

    尤其是,距離自己的西北要塞這麼近的距離!完全可以帶回去掩埋或者焚燒。

    ……

    “而且……好像最近帝國和獸人沒有出現什麼大規模的戰事吧。”迪克森摸了摸鼻子:“若是開戰的話……我們在獸人的王都早就被獸人抓起來曬成肉幹了。”

    “廢話!這個道理難道我不知道麼!”胡克陰沈著臉。

    然後兩人同時扭頭,看向了遠處……那座在陽光之下的雄關!

    “把這些死去的士兵的屍體丟在境外不敢帶回去……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士兵的死,只怕見不得光,所以……才把他們扔在了這里。”

    “而且……掩埋的時候也費了些心思,至少這里的土掩埋得還算很深。身為為了掩人耳目,上面還弄了些草叢來。”胡克冷笑。

    “你覺得……這些死去的……會是西北獨立師的人麼?”

    “……我不知道。”胡克苦笑:“郁金香家工坊出品的這種軍中制式的布料小衣。幾乎是供應了羅蘭帝國大半的軍隊……還有小半的軍隊,雖然不是從郁金香家采購,但也是從別家商會采購的類似的材料——事實上,這種布料原本就是郁金香家發明出來的東西。”

    兩人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了深思的味道。

    “我們……先回去,然後這件事情,和大人匯報一下。至於其他的……和大人商議之後再說吧。”胡克嘆了口氣。

    迪克森卻皺眉。想了想,低聲道:“要不,我們繞過西北要塞?”

    胡克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繞過西北要塞吧,安全起見。”

    然而……

    胡克卻忘記了。身邊這個家夥可是有著“學院之恥”的榮耀稱號的家夥!

    號稱整個羅蘭帝國魔法學院的最大黴星的存在啊!!

    就在兩人調轉馬頭,往西的方向繞行……可才走出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一隊打著西北獨立師邊境巡騎的斥候隊給攔住了。

    雖然只是不過十余名騎兵,以胡克和迪克森的實力,要想強行離開,這十幾個騎兵想來也阻攔不住。

    可問題卻偏偏沒這麼簡單!

    因為……這隊巡邏騎兵之中,居然有人認出了迪克森!

    這下想跑都跑不掉了……除非是殺人滅口……但問題是。這種事情,兩人卻也實在做不出來!

    因為,認出迪克森的這個家夥,居然是……

    ……

    “和你在一起,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事情!”

    被那些巡邏騎兵裹在隊伍中間朝著西北要塞前進,胡克無奈的嘆了口氣。

    迪克森欲哭無淚:“我也沒想到啊……我怎麼會想到,郁金香公爵家的親衛騎士,居然會變成了西北獨立師的巡邏騎兵出來巡遊啊……更沒想到偏偏就遇到了我……還認出了我。”

    “難道是因為你長得帥,特別好認嗎!!”胡克壓著火。

    迪克森眼珠轉了轉,想了想。才道:“呃……我記起來了,好像是前兩年有一次,那位大小姐帶人來學院里視察,我負責管理實驗室,不小心弄出了一把火來……結果大小姐自然是沒事啦。但是在救火的時候,那位大小姐身邊的護衛騎士被燒得不輕……”

    說著,兩人忍不住扭頭看了看。

    身後,這隊巡邏騎兵的隊長就騎馬走在隊伍最後,他用微笑回應了一下兩人的目光——只是盯著迪克森的笑容,就仿佛不那麼友好了。

    胡克註意到,這位騎士的臉上,只有一條眉毛。左邊的眼睛上眉骨光禿禿的,還有被燒傷後留下的疤痕……

    “你……你他媽的真是個喪門星啊!!”

    ……

    “哦?”

    統帥府里,正在伏案工作的杜微微擡起頭來,清麗的臉龐上有些意外:“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她皺眉想了想,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把他們兩個人帶進來吧,我有話問他們。”

    當胡克和迪克森兩人走進統帥府的時候,看見坐在了中間的統帥之位的,居然是這位郁金香家的年輕女公爵的時候……

    好吧,兩人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半點意外。

    畢竟路上的時候,兩人已經和同行的騎兵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這位女公爵輕騎突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叛,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那些騎兵也沒有刻意隱瞞。

    但對於胡克和迪克森來說,還是很驚訝的。

    西北獨立師的那個西爾維斯特,居然敢反叛?

    而且他還差點成功了?

    更令人震驚的是。兩人現在知道的時候,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反叛居然已經被撲滅了!

    這位郁金香家的大小姐平叛的速度,簡直可以媲美迪克森闖禍的速度了。

    所以,才會出現了郁金香家的家主親屬護衛騎兵,穿上了獨立師的裝備。打了獨立師的旗號,在境外完成巡邏任務——西北獨立師自己的軍隊都在忙著內部素整呢。

    所以這些例行的軍事任務,只好由郁金香公爵帶來平叛的那三千騎兵之中抽人來完成了。

    ……

    站在杜微微的面前,這兩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準確的說,是有些緊張。

    杜微微輕輕一笑,看了看兩人。先對著迪克森笑道:“我記得你。你叫迪克森,是卡門院長的弟子。”

    迪克森立刻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趕緊下拜行禮,正要說兩句謙遜客氣的話,可接下來杜微微的一句話,就讓迪克森徹底垮了臉。

    “……你就是那個著名的‘學院之恥’,號稱是霍格沃茨學院建立一百多年來。最出名的闖禍精倒黴鬼……聽說你把所有的校規都全部違反過了一遍,卻居然還沒有被開除,這實在是一個奇跡。”

    “……嘿,嘿嘿,嘿嘿嘿……”迪克森哭笑不得,笑容扭曲。

    “還有你。”杜微微平視著胡克船長:“胡克先生,中階武士,達令陳的親隨,貼身扈從武士……前任的海上貨船的船長……當然,也可以說是走私船長。哦對了。你還有一個身份……你在我郁金香家里待過不少年?”

    胡克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著杜微微,深深的吸了口氣,俯下身子:“我曾經受過郁金香家的恩惠,心中一日不曾忘記……能曾經為郁金香家效力那些年。是我畢生的榮耀!”

    “不必客氣。”杜微微的語氣聽上去很平和:“你現在跟著達令陳做事……那位達令先生倒也是個奇才,你跟著他的話,想必將來也會大放異彩的。”

    說到這里,杜微微已經緩緩站了起來,慢慢繞過桌子,來到兩人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兩人幾眼:“胡克先生自然不消說了。而迪克森法師麼……我聽說你在學院之中就是達令陳的助手。兩人結伴一起,又是從北邊回來,想必是幫達令陳先生去北邊辦什麼私事的?”

    隨即,她擺擺手:“我並不想打聽什麼,你們也不用回答這個問題。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情……我聽手下人匯報說,發現你們的時候,你們正試圖往西邊走,好像是打算……繞過西北要塞?我很好奇,這卻是為什麼?兩位為什麼放著陽關大道不走,卻要繞路避開這里呢?難道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私?還是……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走私生意?”

    胡克和迪克森互相看了一眼,對了一下眼色,迅速達成了默契,互相用力點了一下頭!

    胡克大概明白了迪克森的暗示:公爵大人是帝國棟梁,這件事情應該可以對她明眼,不用掩飾的!

    於是,兩人同時開口回答了!

    “大人,我這個同伴便秘,想繞路找一個偏僻沒人的地方好好大拉特拉一場……”

    “大人,我們在草叢里發現了可疑的屍體,可能是帝國的軍人……”

    話音落下,胡克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迪克森,他面色窘迫,然後狂怒,忽然就撲過去一把掐住了迪克森的脖子:“小混蛋!你胡說八道什麼!你他媽的才有便秘的毛病!!!”

    杜微微的臉上卻絲毫沒有笑容!

    她的臉色迅速的黑了下去!

    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胡克的胳膊,將迪克森從胡克的手掌之下解救了出來。

    年輕的女公爵死死盯著胡克:“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胡克狠狠瞪了迪克森一眼:“城外……我們發現了不少帝國軍人的死屍被掩埋,而且為了掩人耳目,還弄了些草叢上去……明顯是在掩蓋痕跡。我們擔心這其中有什麼大的變故,所以不敢走大路來西北要塞……”

    杜微微身子一震!

    “死屍?在什麼地方!有多少!”

    “在……”胡克大略將自己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杜微微的臉色卻越發的陰沈了下來!

    忽然,她大聲喝道:“來人!備馬!!”

    ……

    一個時辰之後,當杜微微帶著一隊親衛騎兵,還有胡克迪克森兩人,站在了那個完全被刨開的屍坑旁……

    看著這坑里,橫七豎八掩埋了大約有近百具屍體的時候……

    “公爵大人……”一個軍官檢查完之後,飛快走到了杜微微的身邊,低聲道:“這些人……不是我們獨立師的!他們的內衣上的番號,和我們獨立師的不同……而且,我從沒見過這些人。”

    杜微微的雙眼已經瞇成了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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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37:54
第四百二十七章【饋贈和施舍】

   早晨。

   那扇充當房門的,用枯草和樹枝編紮起來的板子被藍藍輕輕推開。

   她伸著懶腰,從石屋裡走了出來。

   昨晚睡得甚是香甜藍藍甚至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睡得這麼好過了。

   海上的日子很是磨難,在船艙裡睡覺,總會感覺到氣悶和海浪的顛簸。而自從來到這個片大陸登陸以來,又遭遇到層出不窮的事件,怪物襲擊,追逐,奔逃。

   然後乘坐船葉沿著河流而下,在寒夜的警告之下,甚至不敢上岸,自然更不用談好好安睡了。

   可以說,昨晚這一覺,是最近幾個月來,藍藍睡得最好最香甜最安逸的一次。

   躺在那略顯堅硬的石板床上,雖然硬了一些,但知道身子下是堅硬而踏實的地面,頭頂有堅固結實的石頂。心中也知道,這裡處於一個聚居地,足夠安全,不用擔心那些未知的怪物襲擊……

   這一夜,甚至讓習慣了苦修生涯的藍藍睡過了頭,這對一向自律的藍藍而言,幾乎是近年來都不曾有過的事情。

   昨晚自己做了無數個夢,夢中有無數回憶,可偏偏……卻仿佛再也沒有夢到那張讓自己無奈的臉龐。

   長期的睡眠缺乏,藍藍一覺醒來,感覺到自己的頭腦都是昏昏沈沈的,坐起身後,回了好一會兒神,才終於徹底清醒。

   走下床來,感覺腳下都是軟綿綿的。

   推開房門,那一縷陽光照射在臉上。

   溫暖而幹燥的感覺。

   藍藍深深吸了口氣。

   獸人劃出來的這片暫住地並不大,房屋也並不算多。但因為全隊之中只有藍藍這麼一個女性人類,所以藍藍還是享受到了一定的特權,得以一個人獨享一個單人房間。至於其他的……就連塔西佗,都要和五個教會的神職人員擠在一件屋子裡。

   藍藍走出屋子的時候。這個山谷裡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居住的地方不遠處,依然還有獸人拿著武器在那兒監視,不過它們並沒有靠近的意思,只是遠遠的隔開了充分的距離,用好奇的眼神不停的朝著這裡張望。

   藍藍走到了從峽谷裡穿過的蘇倫比河旁,取水大略梳洗了一番。

   塔西佗還在休息……昨晚他先是主動承擔了上半夜的守夜任務,現在還在補充睡眠這位神聖騎士的首領已經得到了隊伍裡所有人的擁護,哪怕是那些散漫的水手和船員。

   但凡能以身作則和部下一起吃苦的首領,總是很容易能得到人心的。

   藍藍默默的在四周看了會兒,沒有找到寒夜的身影昨晚寒夜上了山坡。和那些精靈住在了一起。

   她試圖離開這個暫居地,但剛走到了那些獸人的身邊,就被阻攔住了。

   那些獸人的態度還算客氣,但也很堅決,用手勢比劃,外加用用武器橫過來……這些姿態都標明了它們的意思。

   藍藍立刻明白,自己這些人被要求不允許離開這個暫居地。

   她倒是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因為這樣的待遇而感覺到自己被侮辱或者冒犯了。

   將心比心,換做自己是這裡的首領。能容納這麼一群來歷不明的異族進入自己的領地,在這裡休息,就已經算是很好心了。至於不讓自己這些人胡亂走動,也是應有的舉動。算不上什麼歧視,這只是應有的防範的措施而已。

   藍藍想了想,用精靈語對這幾個獸人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她要求見這裡的首領。

   讓藍藍慶幸的是,這了負責監視的獸人。居然聽得懂精靈語,很快就有人離開,大概是去通報去了吧。

   藍藍轉身回到了居住場所。就在自己的門前,拔出了短劍來,就在這裡練了幾套劍術。

   事實上,不止是藍藍,隊伍裡的其他神聖騎士,也在做類似的事情。

   在船葉上渡過的那些日子裡,因為條件限制無法修煉,但多年的苦修生涯早已經養成了良好的習慣,包括了藍藍在內,所有的神聖騎士,除了昨晚守夜任務現在在休息的,全部都在暫住地前的空地上開始了練習。

   藍藍挑了一個騎士作為對手,練了會兒擊劍術。然後又帶著大家夥在這裡開辟出了一片空地,立了一個靶子,開始練箭術。

   她並不知道的是,從她拿起劍在那兒一個人獨舞的時候,半山坡上,在那個精靈的居住地後面,就有一雙好奇的眼睛,一直在盯著她觀望。

   當藍藍練習了一會兒射術她精良的射術得到了在場許多神聖騎士的讚嘆。

   而這個時候,寒夜終於出現了。

   這個神秘的女精靈,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人類的暫住地,她出現在了藍藍的身後不遠處。

   等藍藍一箭射出,正中靶心的時候,周圍的神聖騎士,還有那些已經起床的船員水手都在鼓掌喝彩的時候……

   寒夜忽然在後面輕輕說了一句:“你學過我們精靈族的射術?”

   藍藍身子一緊,隨即緩緩放下了手裡的弓,轉過身來,看著寒夜,微微一笑:“學過一些……我在家鄉的時候,曾經在一片森林裡獨自苦修過一段日子,和那裡的精靈族有過一些來往。”

   寒夜依然蒙著臉,那雙漂亮如寒星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色,她頷首,聲音裡帶著讚許:“你的箭術不錯,即便是在精靈族裡,也算是出色的。”

   藍藍有些意外……這位個叫做寒夜的精靈,她的實力高深莫測,自己和塔西佗的猜測很一致:她的實力絕對是達到了聖階水準以上的。

   而得到這麼一個高手的讚許,讓藍藍也不由得有些心中暗喜。

   可隨即,寒夜的一句話,讓藍藍的臉色僵住了。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寒夜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語氣裡,卻帶著一股毋庸置疑不容反駁的味道:“你練習劍術的時候,你的身法和步伐很有意思,如果我的眼睛還沒有瞎掉的話……你一定修煉過弓月舞!”

   藍藍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了。

   寒夜卻已經一步一步的走近。站到了藍藍的身側,側過頭來,仿佛若有若無的深意從她的眼睛裡閃過,沈聲道:“這是我精靈族的最高絕學,不傳奧義!你……卻是從哪裡學到的?”

   藍藍還沒有說話,寒夜的眼神卻仿佛變得尖銳了起來,她冷冷道:“別告訴我說是因為你和精靈族有過接觸……弓月舞是精靈族的最高奧義絕學,別說是你一個人類了,就算是精靈族裡,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學到的!我可不認為。哪一個精靈族的高手會做出把本族的最高絕學傳授給異族的事情。”

   藍藍沒說話。

   寒夜卻在搖頭:“你的精靈語說得很不錯,你的箭術也很好,這些都證明你和精靈族……至少是在你們那兒的精靈族有不淺的交情。但這都不能解釋你所會的弓月舞的來歷。”

   頓了頓,寒夜好奇的看著藍藍:“我記得你說過……你見過落雪?難道,是落雪教你的?”

   “……不是。”藍藍搖頭。

   弓月舞……是當年自己年少的時候,在郁金香家待的那段時間,杜微微私下裡悄悄傳授給了自己……雖然杜微微告訴自己,因為自己的資質有限,所以只傳授了一些皮毛。並不是全套的弓月舞。

   但藍藍自從修煉了這套東西以來,卻明顯的感覺到,這些奇怪的動作,對自己的身法。步伐,甚至是身體素質的提升都有著巨大的作用。

   她原本的武技天賦並不算是頂尖,但是卻在年紀輕輕,就達到了中階的水準。不得不說,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勞都是來自於自己所學的那一套並不完整的“弓月舞”。

   以她的年紀,能達到中階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帝國之中。年輕一代公認最傑出的練武天才,無論是已經死去的哥特,還是已經失去了一條手臂的帕寧……這兩人雖然都達到了高階,但是別忘記了,他們的年紀都比藍藍要大許多。

   藍藍有些心虛杜微微在私下裡曾經悄悄對藍藍告誡過,這套弓月舞的來歷,並且叮囑過她絕不能外傳,也不能輕易讓人知道。

   畢竟這也是郁金香家的不傳絕技,她杜微微身為公爵繼承人,卻自己徇私將這東西傳授給了自己,已經屬於破壞了家族的規矩。

   而此刻,面對寒夜的質問,又讓藍藍有些心中不安起來。

   “請問……”藍藍硬著頭皮:“這……算是犯了精靈族的忌諱麼?”

   “至少這總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寒夜的眼神依然沒有回暖的跡象。

   “……我只能告訴您,教我這些本領的人是一個人類,而且,這些本領的來歷也是光明正大,並不是從精靈族盜竊偷取來的。至於其他的……我沒有辦法解釋更多我有我的苦衷。”

   寒夜用她那雙眸子盯著藍藍,凝視了許久。

   這個精靈才忽然笑了一下。

   “好了,你不用太過緊張。我不會因為你學了精靈族的絕技,就要殺了你。”寒夜的語氣仿佛帶著幾分嘲弄:“精靈族是熱愛生命與和平的種族。”

   仿佛輕描淡寫的,寒夜就略過了這個話題。

   這讓藍藍輕松了不少。她明顯的感覺到,剛才在提到“弓月舞”的時候,眼前這個多日來一向和善和藹的女精靈,明顯表現出了非常嚴肅和凝重的態度……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藍藍仿佛能感覺到,這個寒夜的身上流露出了一種讓自己恐懼的氣場!

   “昨晚休息得好麼?”寒夜擡起頭來看了看天色。

   “承蒙您的關照,我們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藍藍松了口氣。

   “那麼……如果你現在方便的話,就請去叫上你們的那位隊長,我們一起去見見這個聚居地的首領吧。”寒夜的語氣很平靜:“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太過疲憊,昨晚就應該和這裡的首領會面的。休息了一夜,想必你們應該都有了足夠的精神了。”

   藍藍立刻點了頭。

   這倒是很合理的要求,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做客,又借了人家的地盤休息了一夜,而且進入了這個山谷。等於得到了這裡的庇護,無論怎麼說,哪怕是為了表達感謝和善意,也都應該面見一下這裡的首領。

   藍藍立刻跑去找塔西佗。

   盯著藍藍的背影,寒夜輕輕的嘆了口氣,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手指隔著面紗,在臉頰上劃過……

   “落雪……這些人類之中居然有人會弓月舞……你知道的時候,一定也很驚訝吧。我真的很好奇,當你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你這個懦弱卑微可憐的東西。當時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

   和這個聚居地首領的會面,是在寒夜的全程陪同下完成的。

   人類這裡,出面的是藍藍和塔西佗……塔西佗不會精靈語,所以全部的交流都是又藍藍來完成的。

   而山谷這一方,出面的卻有三個。

   一個獸人首領,一個精靈,還有一個矮人。

   不過很明顯,那個獸人首領是占據了主導地位。畢竟以這個山谷的人口種族分布和比例來看,也是獸人占據了絕大多數的。

   讓藍藍和塔西佗有些意外的是。他們原本以為,這裡的土著一定會仔細的盤問自己這些人類的來歷。

   不過出乎意料,不論是獸人也好,還是矮人精靈的代表也罷。它們仿佛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這個話題,似乎對這個問題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

   而它們更關心的問題,卻是:你們這些人類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準確的說,言下之意就是:你們最好別待太久。趕緊滾蛋,早走早好。

   雖然話語還算可以,意思也很隱晦。但藍藍和塔西佗都不是傻瓜,接收到了對方的暗示。

   整個交流的過程裡,寒夜就沒有怎麼說話,她只是搬了一把石凳坐在了一旁出神發呆。

   在會面的最後,藍藍和塔西佗對這裡的首領提出了小小的要求:他們需要在這裡繼續休整三天時間。

   畢竟一路上大家都很辛苦,無論是精神和身體都幾乎達到了極限,短短一夜時間是不足以恢覆的。三天的休整期,對於整個隊伍來說都是必要的。

   而為了表達己方的善意,藍藍拿出了在來之前就已經和塔西佗預先商量好的手段給這裡的聚居地,送出了一份表示己方善意的禮物。

   這些東西是從羅蘭帝國出海之前,就預先儲備在儲物戒指裡的。

   因為考慮到大家出海是為了尋找“海外的另外一個人類文明”,而當初做的準備是和另外一個人類文明取得交流,那麼帶上一些象征著羅蘭人文明的禮物,就是必不可少的哪怕是外交禮節,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藍藍拿出來贈送給這裡的聚居地的禮物是……

   十匹布料。

   這是羅蘭帝國的特產,數十年前由郁金香工坊發明,一種特質的布料,主要供應羅蘭帝國的軍隊,這種布料的布絲更粗更有韌性,用來制作軍服,還有一定的防護能力,尤其是可以大幅度的減免弓箭的傷害。

   帶上這種布料出海,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因為這種布料除去了本身的特點之外,還可以隱晦的展現出羅蘭帝國人類文明的紡織技術的水準!

   這也是一種隱隱的實力展示。

   原本藍藍還提議送給這些獸人一些武器,但是這個提議被塔西佗否決掉了。

   塔西佗的理由很簡單:“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這個大陸待多久,至少目前看來,這裡的土著的文明程度很低。我們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如果出現了武器損傷,就無法得到補充。雖然你現在我們的武器還有富余,那些水手和船員的武器幾乎等於是閑置,但我更願意把這些武器留著作為神聖騎士們的備用裝備。萬一騎士們的武器損壞之後,我總不能讓他們空著雙手去戰鬥吧。”

   而就是這十匹布的禮物,卻足以讓這裡的聚居地的首領瞪出眼珠子了!!

   當藍藍讓人將十匹布擡了進來,放在那張寬大的石桌上,將寬大的石桌子堆得滿滿高高……

   在場所有的獸人,矮人,精靈。全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可想而知,它們平日裡的日子過得有多麼的艱苦了事實上,情況也的確如此,就連它們的戰士使用的武器,都做不到全部鐵器化,很多戰士甚至還在用石頭磨出來的東西當做武器使用。

   至於衣衫……就更粗陋了。

   羅蘭大陸上的獸人,和它們相比,簡直就是貴族了。

   而藍藍和塔西佗的判斷……顯然也是十分正確的。

   十匹布料……哪怕只是看上去很樸素甚至有些粗陋的,軍隊之中特供的布料,也足以讓這些土著連連倒吸涼氣。

   一時間。這個會面的場所裡,一片鴉雀無聲!

   藍藍和塔西佗互相對了一個眼神,兩人同時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滿意。

   那個獸人首領的聲音甚至都有些激動了起來:“這些東西,都是送給我們的?”

   “當然,為了作為我們對於貴方暫時收留我們的謝意。”

   藍藍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回答。

   三個不同種族的首領立刻飛快的商議了片刻,做出了一個讓藍藍和塔西佗滿意的答覆:

   它們接受這些禮物,並且對這些禮物很滿意。作為交換,它們允許人類在這裡暫時停留,而且時間並沒有做出嚴格的限制。也就是說……你們可以多待一些日子。

   甚至,那個獸人首領表示,人類的活動範圍將不會局限在暫住區內,它個人決定。人類可以在所在的那個山谷內自由活動只限於那個山谷。

   藍藍注意到,在獸人首領表達這些意思的時候,包括這個獸人首領,和矮人。精靈在內……幾個家夥,都時不時的用眼睛去瞟寒夜。

   這個舉動讓藍藍和塔西佗都有些奇怪。

   不過好在,這次會面的結果還算不錯。

   雙方似乎是賓主盡歡。大家都取得了滿意的結果。

   獸人很客氣的送藍藍和塔西佗回去休息,寒夜也一聲不吭的走了出來隨行。那個精靈的代表對寒夜依然十分恭敬,當寒夜路過它身邊的時候,這個精靈立刻垂下了頭,姿態非常恭敬。

   走出了會面的場所,來到了外面,藍藍正要和塔西佗說什麼,卻忽然看見一旁的寒夜。

   寒夜的眼神很古怪。

   她瞧著藍藍,又瞧了瞧塔西佗,眼神裡流露出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深深的嘲弄的味道。

   “呃……寒夜大人。”藍藍小心翼翼道:“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哦?為什麼這麼問我?”

   “您的眼神……您這樣看著我們,我就覺得一定是我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聽見這話,就連塔西佗也站住了腳步。

   寒夜看了看身後,收下了禮物的獸人果然大方了許多,沒有再派獸人武士跟著監視。

   寒夜才輕輕嘆了口氣,她的眉毛簇了起來。

   “第一,我不喜歡你們剛才的態度。”

   寒夜的語氣有些冷漠。

   藍藍瞪大了眼睛:“我們的態度?難道我們贈送禮物表達善意,是錯誤的麼?”

   “我說的是態度。”寒夜仿佛在冷笑:“您們看似是在贈送,但是我卻從你們的眼底之中,看到了一絲隱藏得很好的鄙夷。是的,就是鄙夷。仿佛這不是再贈送,而是在……賞賜,或者說是施舍!就仿佛是一個吃飽了的人,隨意把自己吃不掉的剩下的食物,丟給路邊的乞丐。我……我不喜歡你們這樣的態度!”

   藍藍和塔西佗都說不出話來。

   因為兩人無法反駁。事實上……就連藍藍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寒夜說的仿佛沒錯。

   自己當時的心態的確有些微妙,這裡的土著獸人矮人精靈,的確它們的落後和原始的生存環境,讓自己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絲高等文明的優越感。

   尤其是當這些家夥抱著那十匹其實並不值什麼錢的布在那兒激動的時候。

   “還有第二點。”寒夜依然在冷笑:“你們居然如此的幼稚和天真。”

   “……幼稚?天真?”藍藍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不知道在你們的家園,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寒夜的語氣絲毫不客氣,變得尖銳了起來:“但是在這裡,遠不是你們看到的這麼和睦。的確,這個山谷裡,矮人獸人精靈,看似和睦的生活混居在一起,但那是因為它們是自己人。而你們……可不是!人類,在這裡,你們是外人!別忘記了這一點!

   這裡的居民的確生活很艱苦,在你們看來甚至是落後的,可憐可笑的。

   你們覺得拿出一點東西來就可以輕易的收買這裡的人?

   可是你們卻難倒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麼?

   財富這種東西,或許可以交換到善意……也有可能交換到……貪婪!”

   藍藍和塔西佗豁然變色!

   “在正常情況下,這個山谷裡的居民,也只是居住在這了求生存的普通土著而已。但是在特殊的情況下:比如說一群帶著很多好東西的冤大頭,撞進自己家裡來,而且這些人還不是自己的同族,是異族,是外人,還是一直傳說之中不太好的人類……那麼,遇到這種情況,我們精靈族或許還不屑做什麼,但就算是最老實的獸人和矮人,大概也不會介意,臨時客串一下強盜這個職業吧!”

   藍藍和塔西佗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精彩起來。

   “剛才在裡面,那個獸人首領在和你們說話的時候,不停的用眼神試探我。如果不是我和你們同行,如果不是我沒有給它任何反應的話……那麼現在,親愛的藍藍,還有這位人類武士先生,你們兩人根本沒有機會活著走出那件屋子!你們現在應該已經殺死,然後被扒光身上的衣服鎧甲,你們的身體被砍成碎片,放空每一滴鮮血,然後丟進鍋裡煮了!說不定就會變成今晚獸人們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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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38:12
第四百二十八章【無法避免】

    寒夜的話讓藍藍和塔西佗剛剛滋生出來的那麼一點好心情和優越感,頓時煙消雲散!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深深的後怕和濃濃的警惕。

    當然,在塔西佗的心中,還更多了幾分自責!

    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讓自己居然這麼麻痹大意了?

    是因為這一路上有寒夜這麼一個超級高手為伴?

    因為這些天來的安然無事?

    因為昨晚被接納進入這個山谷後,終於享受到了那一絲久違的安逸?

    還是因為看見那些破衣爛衫如乞丐一般的獸人,骨子裡的對這些異族的鄙視,才漸漸讓自己變得驕傲輕浮?

    寒夜的話越發的不客氣,她用低沈的語氣緩緩道:“我不知道在你們來的地方——你們的家鄉,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但是在這裡,並不是你們看上去的這麼和平。至少……對於像你們這樣的外來者而言,這裡可不是樂園。”

    藍藍和塔西佗兩人回到了住處,心情一直都很糟糕。

    冷靜下來的兩人,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前在那個會面的石屋裡的場景——當時因為驕傲而忽略的一些細節,在冷靜下來回憶之後,很快就被回想了起來。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場面可實在是危險得很的!

    那個獸人的首領最後的確在說話的時候,不停的用眼睛去看寒夜。

    而且,記得當時在屋子裡,有幾個獸人武士,已經悄悄的不動聲色的站在了周圍的幾個關鍵的位置:門口,桌子邊上,還有……自己的身後!

    可以說,如果不是有寒夜的庇護。當時若是獸人驟然翻臉的話,就算以塔西佗的本領,也很難全身而退!

    那麼狹窄的屋子裡,很難施展得開,而獸人的強悍自然是不用懷疑的。

    該死的!它們可是獸人!可是什麼相親相愛人畜無害的乖寶寶!

    遭受了這個打擊之後,塔西佗和藍藍兩人再也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了。

    原本打算在這個山谷裡多休整一段日子的,但是因為這件事情的插曲,兩人在商議了一番之後,只在這裡多休息了一個晚上。

    在第三天的早上,人類冒險隊決定離開這個山谷。繼續他們的旅程。

    在和山谷裡的土著們告別的時候,矮人沒有露面。

    獸人首領表現得仿佛還是很熱情和友好。

    只是在和人類們告別的時候,這些獸人都明顯流露出了很惋惜的表情。

    惋惜?

    這個表情的流露,讓塔西佗一度很緊張,他的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距離劍柄最近的位置。

    寒夜的態度依然是很平靜,她接受了那些精靈的問候和告別,第一個跳上了漂在河畔的船葉上。

    當隊伍裡大部分還不知情的人類都上了船葉,二十多條船葉順著蘇倫比河緩緩漂出了這片山谷,重新來到了開闊地帶的時候……

    站在船頭的寒夜。才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後,欲言又止的人類長腿小妞。

    “你們還算明智。”寒夜的語氣雖然依然帶著幾分淡淡的嘲弄,但這次卻仿佛也輕鬆了許多。

    她緩緩繼續道:“提前離開這個山谷是聰明的做法。因為……你們展現出來的。攜帶的財富實在是太誘人了。簡直就好像是把一大塊冒著香氣的肥肉,就放在一群快餓死的野獸中間。

    就算有我坐鎮,我也很難確保,它們的貪婪之心沖破了理智。會做出什麼舉動來。早點離開,對大家都好。”

    藍藍的身子一哆嗦,勉強笑道:“怎麼會呢……畢竟有您在我們身邊。那些家夥,總不敢當著您的面……”

    “可我不可能日夜都站在你們身邊。”寒夜搖頭:“若是它們忽然發動襲擊,不等我回來就先殺了你們……那麼即便我事後知道了,又如何?我總不能殺光它們為你們這些人類報仇吧。”

    藍藍不說話了。

    她很清楚寒夜說的是事實。

    雖然大家是同伴,但畢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寒夜願意給自己這些人提供幫助,那是精靈族的善良和淳樸。但如果獸人真的殺了一些人類,寒夜畢竟是這裡的土著,她沒道理為了一些萍水相逢的人,而找自己的老鄰居們報仇的。

    “其實,我一直想提醒你們……也許你們表現出來的樣子,在這片大陸而言,似乎有些過於招搖了。”寒夜隱晦的提醒。

    ……

    精靈的提醒很快就得到了執行。

    經歷了在那個山谷裡的有驚無險之後,藍藍和塔西佗商議了很長時間,做出了反應。

    以這支冒險隊的人員裝備和穿戴而言,在這個貧瘠得令人髮指的遺棄大陸,實在是太過招搖了。

    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布料,配飾,護具,鎧甲,武器裝備。相對於當地這些土著而言,簡直就是足以亮瞎人的眼睛!

    在這麼一個陌生而充滿了危險的地方,這麼高調的前進,簡直就是給自己招禍。

    在商議之後,兩個首領很快對隊伍做出了調整。

    原有的神聖騎士作為隊伍裡最強的武裝力量,暫時不做太大的改動。

    但是所有的船員,水手等人,暫時將所有的武器收繳,集中在了儲物戒指裡作為儲備。

    讓一群其實並沒有多少戰鬥力的船員水手們,拿著精良的金屬武器,其實也是一種浪費。

    根據寒夜的介紹,在這片大陸上,類似於剛剛離開的那個山谷聚居地一樣的地方有許多許多,而純金屬的武器,品相完好,品質不錯的……譬如這些水手船員們用的,即便是在聚居地裡,也只有首領級的才能裝備。

    讓一大群沒有什麼武技的水手船員拿著全金屬的上好武器裝備招搖一路,簡直就如同是讓三歲小孩子拿著巨款走在大街上。

    教會的人員,除了神術師之外。都將武器裝備收繳上來。神術師保留魔杖,但也盡量將魔杖上鑲嵌的寶石掩飾一下——比如塗抹上一層泥漿。

    這個舉動其實對塔西佗是一種打擊。

    因為在登陸之前,正是塔西佗下令,讓大家拿出最好最新的衣服,穿上最好的鎧甲,拿出最精明的武器——目的是為了向這個大陸上的“人類文明”展現一下羅蘭人的風采。

    結果……

    ……

    沿著這條“希望之河”繼續北上。

    沿途之中,又過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期間又路過兩個聚居點。

    當然,這兩個聚居點都沒有之前那個山谷的規模那麼龐大。

    畢竟向那片山谷那樣,擁有得天獨厚的地形,是極為罕見和難得的。

    路過的兩個聚居點。都是在蘇倫比河的沿岸建造的小村落,人口也並不算太多。大概也就那麼三五百人口。

    通過寒夜的嘴巴,藍藍和塔西佗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報。

    在一百多年前,這片大陸上絕大部分異族,都舉族遷徙,朝著羅蘭大陸進發,去和羅蘭人爭奪土地去了。

    而留下來的極少數的異族,都是拒絕離開去參戰,願意留在這裡繼續掙紮生存——留下來的人認為。即便是這裡生活很艱難,也總好過去打仗。

    而且,祖祖輩輩在這裡棲息了一萬年了,對這些人來說。早就忘記了祖先的家園是在另外一個大陸。

    對於它們來說,這裡就是家園。

    “當時留下來的數量並不多。”寒夜告訴藍藍:“幾個種族加起來,總人口也只有不到一萬。這一百多年來,人口或許會有些增長。但也不會超過兩萬……獸人的繁殖力強一些,而且絕大多數部族遷徙之後,留下來的人口少了。平均下來每個人可以得到的資源卻反而多了一些,生活的比從前反而要好上許多。所以獸人的人口增長是最快的。但矮人和精靈,尤其是精靈族,繁殖力原本就不高,所以幾乎沒有太大的增長。”

    不過藍藍也表示,當初留下來的種族之中,數量最多的反而是精靈族。

    大概是因為精靈族天性喜歡安逸,討厭戰爭吧,所以才有很多精靈族沒有選擇跟隨落雪走上“回歸之路。”

    在之後經過兩個聚居地的時候,藍藍和塔西佗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放鬆了,打起了全部精神,倒也沒再出什麼岔子。

    而經過了刻意的收斂之後,再加上沿途這麼多日子的跋涉,人類們看上去也都是穿戴得破破爛爛,原本漂亮的新衣服,也都滿是泥漿,到處破損。

    這無疑降低了“吸引力”。

    再加上有寒夜這個身份神秘的精靈作為同伴,沿途的聚居地都很平靜的接待了他們,然後短暫停留,繼續上路。

    終於,在這一天,眼看蘇倫比河的前方,河道忽然出現了一個非常大的拐彎……

    寒夜告訴藍藍和塔西佗:該上岸了!

    精靈很明確的告知人類:蘇倫比河對他們的庇護,結束了。

    接下來前進的道路,和這條希望之河的安全線是背道而馳的。“

    “我們會往東走一些日子,然後會抵達我所在的精靈部落,那是一片森林。也是這片大陸上最大的一片森林。因為有強大的精靈部落在那兒,所以那裡也是這片大陸上最安全的地方。不過在抵達那裡之前,這一段路程,將會是最後的考驗。”

    寒夜的眼神很嚴肅,她看著藍藍,眼神很深邃,然後又看了一眼塔西佗。

    最後,這個精靈低聲說出了一句讓藍藍的臉色有些難看的話。

    “雖然這樣說會很……但我也必須要和你們說實話!接下來的這段路程會很危險,而且……因為你們隊伍的人數比較多,在通過這片危險地帶的時候……我一個人很難兼顧到你們所有人的安危。所以……我必須要明確的告訴你們:你們這支隊伍裡,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活著走到目的地的。這段路上,不管你們願意或者不願意……都會出現減員。我很抱歉告訴你們這個噩耗……但以我一個人的能力,無法保證你們所有人的安危,你們要做的就是盡量的保證隊伍的緊密,不要四處亂走,盡量的靠在我的身邊……而且。有些路程非常難走,地形和環境也很糟糕。”

    這話讓藍藍和塔西佗心中發寒!

    ……

    隊伍在上岸之後,做了最後的休整。趁著還沒有離開這條“希望之河”的範圍,大家在河畔停留了一夜,好好的休息,睡了一個好覺,補充體力。

    這是蘇倫比河對大家最後的庇護了。

    上岸的第二天一早,隊伍踏上了這段危險的路程。

    寒夜並沒有撒謊!

    上岸重新步行的第三天……減員發生了。

    原本看上去平坦的荒野上,走著走著,隊伍的側面。幾個不知不覺脫離了隊伍的船員,忽然在一聲驚呼之後,腳下的地面塌陷,出現了一個天坑!

    隨即有四個倒黴的船員直接就跌了進去!

    地面的塌陷飛快的蔓延,周圍的人驚呼著四散奔跑。

    最後這個天坑的面積達到了十多米寬。

    讓人看了頭皮發麻的恐怖一幕發生了!

    天坑下面,赫然是一堆一堆飛快蠕動的蟲子!

    這些蟲子類似於螞蟻,但每一個的個頭都比老鼠還大一些!

    掉下去的四個人,只來得及發出了幾聲慘叫,就被這些巨大的螞蟻咬死了!

    更可怕的是。有些巨型螞蟻直接從他們的嘴巴裡鑽了進去,在從肚子上破體而出!

    慘劇發生得太快!

    而且天坑塌陷的時候,周圍人都忙著四散躲避,以確保自己不會再掉下去。

    而等寒夜和塔西佗上來試圖解救的時候。下面的四個人已經沒了聲音。

    地坑上有一條條粗大的黑色的甬道,深深幽幽,通往地下不知道多深……

    而四個倒黴的船員就被那些巨型的螞蟻,飛快的拽著拖著。沒入了甬道之中……

    然後沙土滾動,就重新掩埋了起來!

    塔西佗非常勇敢,他拔出了劍就要往天坑下跳。但是寒夜一把拽住了他。

    “沒用了。”精靈的語氣近乎冷酷:“這些蟲子都有劇毒,被它們咬上一口,很快就會死掉,就算你能把人拽回來,他們也活不下去的……而你,就算你武技不錯,只要被咬上一口,你也死定了。”

    塔西佗的身子僵住了。

    他能聽懂一些精靈語,但是卻不會說,此刻只是徒勞的望著寒夜。

    寒夜輕輕嘆了口氣:“很抱歉……我很早就告訴過你們了,這一路必定有人會死。我無能為力。”

    頓了頓,這個精靈還是繼續做了一番解釋

    “這些奇特的蟲子盤踞在地下……事實上它們很少活動,就如同假死一樣在地下盤踞,但是地表會被它們挖掘出一個個陷阱坑。如果沒有獵物掉進坑裡的話,它們甚至可以常年累月的在坑下面不動……這些蟲子的身體非常怪異,擁有很多的土元素,所以即便是我,站在這裡,如果地下的蟲子不活動的話,我也無法察覺到它們的存在——除非它們動起來。否則的話,即便是我用精神去感應,也只會錯誤的以為那是一堆沙石。”

    這個意外,讓所有人的警惕性全部被激發了出來。

    接下來的路程裡,寒夜主動走在了隊伍的最前列,所有人都只敢在她的身後,踩她走過的地面,再也沒有人敢隨意的往兩側活動了。

    可縱然如此,還是又出事了。

    在第十天的晚上……

    半夜裡,一個睡夢中的人……這一次遇害的是一位教會裡的神職人員。

    這個可憐的家夥,睡夢之中忽然跳了起來,發瘋了一樣的手舞足蹈,身邊的人被驚醒之後試圖去按住他,但是卻被第一時間沖過來的寒夜立刻拽了回去!

    寒夜幾乎是用粗暴的手法,將試圖靠近那個家夥的人一個一個踢開!

    塔西佗並沒有頭腦發熱,而是站在了寒夜的面前,大聲吼道:“救他!!”

    這句精靈語是塔西佗在路上和藍藍學的。

    寒夜的反應很冷漠,她對著塔西佗,艱難緩慢,但卻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接下來。大家就看見那個手舞足蹈的家夥,忽然撲通一下重新撲在了地面上,然後他的身上,忽然就就有一層黑色的煙霧飄了起來!

    “退後!!!”

    寒夜立刻拽著身邊的幾個人類把他們拉到了自己的後面不停的後退。

    這個時候,藍藍和塔西佗都看清了!

    那哪裡是什麼黑色的煙霧……

    而是一大群……細小的蟲子!

    每一只蟲子大概都只有沙粒那麼大小!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飛起來,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團黑煙一樣!

    看著寒夜如臨大敵的樣子,沒有一個人類敢上前招惹。

    而這團黑色的“煙霧”,飛了起來,寒夜卻忽然就從自己的懷裡抓出了一把東西,揚起!

    那是一團綠的的粉末!

    砰的一聲。那團“煙霧”一接觸到綠色粉末,立刻就仿佛遇到了什麼特別畏懼的東西,飛快的退後,然後漸漸消失在了夜晚之中,遠去了……

    “這是一種更可怕的毒蟲。”寒夜對塔西佗解釋道:“它們畏懼陽光,只會在黑夜裡活動……普通的手段根本無法防範。它們一旦沾上身體,就會迅速的從你的毛孔之中註入蟲卵……然後人就會死去。這種蟲的蟲卵非常細小,小到甚至肉眼都看不見,但是卻具有很強的毒素。會讓人暫時的瘋狂,然後斃命。”

    她低頭看了看那個在地上那個家夥……從表面上看,他仿佛並沒有什麼傷痕,但是只要走進一點看的話。就會看見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膚……有些微微的泛紅——就好像用手狠狠的摩擦過一樣。

    “他已經死了。”寒夜的聲音很輕:“你們最好燒了他的屍體……因為他的屍體裡現在有很多那種可怕蟲子的卵……這種東西繁殖非常快,最多只要三天時間,蟲卵就會孵化成更多的蟲子。”

    頓了頓,寒夜嘆了口氣:“幸好。這種蟲子的壽命很短暫,從孵化到死去,它們的壽命大約只有十幾天。而且只要一旦被太陽照耀,就會很快被曬死。白天的時候,它們都會躲藏在地下或者石頭縫隙裡。”

    塔西佗的眼睛卻盯著寒夜的手。

    藍藍站在他的身後,嘆了口氣,忍不住低聲問道:“寒夜大人,您剛才撒出去的東西……”

    “那是一種植物的粉末,是這種小蟲子的天敵,每次出門,我都會帶一些在身邊,休息的時候撒一些在周圍,可以讓它們不敢靠近。”

    塔西佗聽懂了!然後他忽然就怒了!

    他瞪大了眼睛,大聲喝道:“你既然有這樣的東西,為什麼不用!!若是你用的了話,他也不會在睡夢中被這些蟲子襲擊了!!”

    寒夜雖然聽不懂羅蘭語,但看著塔西佗激動和憤怒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塔西佗話的意思。

    精靈冷冷道:“我出門之前並沒有想到會遇到你們這麼多人。我攜帶的這種植物的粉末很少,只夠我一個人夜晚宿營的時候用的!而現在隊伍這麼多人,宿營的時候面積這麼大,我攜帶的粉末根本不夠用!而且我已經給你們用了!否則的話,你以為之前的兩天晚上是怎麼平安度過的?只不過今晚宿營之前,我剩下的粉末已經不多,而後面的路還有很長……我總要留下一些在後面的時間使用吧!”

    頓了頓,精靈盯著塔西佗,眼神更加尖銳:“你以為這種植物粉末是什麼東西?這是一種會吃人的食人樹結下的花蕊!!要采集這種花蕊非常危險!在我們精靈族之中,每年花季采集這些花蕊,都是要讓精靈們冒著生命危險靠近這些危險的食人樹!”

    藍藍一呆,隨即飛快的將這番話解釋給了塔西佗聽。

    塔西佗聽了,臉色漲紅,他深深的看了寒夜一眼,喘了口氣,才低聲道:“對不起……是我誤解你了,我向你道歉。”

    看著塔西佗對自己微微欠身,寒夜卻側身退開,對藍藍輕輕道:“你告訴他,我不會生他的氣,我理解他痛失同伴的心情……但也請你們都記住,我提醒過你們了,這一路非常危險!死人是無法避免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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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38:36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不惜此身】

“冒險日記。

  今天是登陸這片大陸第三個月的第一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如果在家鄉,現在應該是九月十四日。離開家鄉出海的時候,冬季還沒有結束,而如今,已經到了秋收的集結。

  只是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回到羅蘭,去看了一眼那金色的麥田海洋了。

  我們的狀況非常不好。自從離開了蘇倫比河之後,這一路異常艱難!

  隊伍正在飛快的減員。

  就在今天上午,我親手掩埋了科倫——他是一位勇敢的騎士,忠誠的信徒,同時也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年輕人。

  我記得在剛出海的時候,他曾經悄悄問我,我們這趟出海大概會用多久時間,能不能在夏日慶典之前趕回帝都。他還問我,我們會不會在東海停留,他答應了一個帝都的姑娘,會送她一枚東海的珍珠。

  雖然神聖騎士團並不禁止團員婚娶,但是這個單純的小夥子卻依然叮囑我千萬不要告訴塔西佗大人。他曾經悄悄告訴過我,他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像塔西佗大人或者是蒙托亞大人那樣,將畢生奉獻給教會的虔誠戰士。可是偏偏卻遇到了一個心愛的姑娘,這一年來他始終都在心中糾結這個問題。

  我記得,當時我告訴他,一切順著自己的心去走,就可以了,為教會奉獻,唯一一定要當一輩子的苦修者。

  在那個可怕的海上風暴來臨之前,他悄悄告訴過我,說他已經想通了。這次完成任務回去之後,他就會帶著珍珠向那位姑娘求婚。然後,他會申請調離帝都,調到別的地方教區去,當一個地方神聖騎士團的教官。

  可就在今天上午,他死了。

  就死在我的眼前。我跪在他的身邊,用力攥著他的手,能感覺到生命從他的身體之中一點一點的流逝。

  最後的時刻,他捏著我的手,問我:是不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他的靈魂是不是也無法回歸家園了……

  當時我流淚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這個問題。盡管我可以背誦所有的教義經文,但是面對他最後的問題,我無法從我所掌握的學識之中找出答案。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我想,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是塔西佗大人最器重也最喜歡的年輕人,塔西佗大人說,這個家夥單純而熱情,性子淳樸,很像是年輕時候的蒙托亞大人,是一個單純的理想主義者。

  而直到今天,我忽然才發現,或許……所有的理想主義者,都得不到好的結果吧。

  蒙托亞大人為了教會獻身,勇於承擔責任,當街行刺,為教會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最後卻只能犧牲了自己的榮譽,當做替罪羊被除名。

  塔西佗大人也是理想主義者……他帶著很大的期望,率領我們這支隊伍出海,來到這片陌生的大陸,而他得到的,卻是一次一次的失望,一次一次的看著自己忠誠的部署死在眼前。

  我不知道還會死多少人,我甚至不知道,我們這些人能不能活著走回羅蘭——也許我們都會死在這裏,也許。

  但如果有一個幸運兒能活著回去的話,我希望能把我的這本日記帶回去。

  因為這些文字,記載了我們這些人,這些神殿最最忠誠的兒女,最最虔誠的信徒,為了理想,為了信仰,而將自己的鮮血和生命,留在這片陌生大陸的全部事跡。

  願女神保佑我們,如果她真的能聽見我們的祈禱的話。”

  藍藍寫到這裏,已經熱淚盈眶。

  她緩緩的將這張羊皮紙上的文字又看了一遍,收起了手裏的炭條筆,然後和這一本羊皮冊卷在一起,收了起來。

  隊伍的狀況很不好,非常不好!

  當初登陸的這支冒險隊,如今,走到了這裏,全隊只剩下不足三十人了。

  從離開了蘇倫比河之後,沿途已經走了二十多天。

  這些天來,幾乎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人犧牲。

  那些無處不在的陷阱,無處不在的可怕的蟲子,甚至是怪物……

  就在前幾天的上午,隊伍被一群從天空飛來的怪物襲擊了。

  那是一群長著翅膀的巨大老鼠——外表類似蝙蝠,但是卻有著更為尖利的爪牙。

  它們飛翔和撲擊的動作很兇猛,數量在數百只左右。

  隊伍在抵抗的過程之中,有人被這種東西咬傷。

  原本大家以為這並不算什麼——畢竟沒有人當場死亡。至於一些皮外傷,只是清理傷口包紮了一番。

  襲擊隊伍的那些怪物大半都被殺死了——出力的主要是寒夜。

  原本隊伍還在為擊退了這麼一群怪物,而自身沒有人員死亡而感到慶幸。可這樣的慶幸,在當天晚上就徹底消失了!

  隊伍裏開始有人生病。

  病癥是傷口腐爛,並且伴隨著嚴重的發熱。

  凡是白天戰鬥值中被那些怪物抓傷或者咬傷的,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癥狀。

  隊伍裏的牧師嘗試用了治療術,但效果並不好。寒夜看到這樣的場面,她立刻離開了隊伍,半天之後才回來,她帶回來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仿佛是某種針葉樹的樹葉,又好像是仙人掌的刺。

  寒夜用這些東西碾成了粉末,給傷員外敷。

  這些東西起了一點效果,傷口的腐爛似乎被壓制了,但是發熱的癥狀卻無法消除。

  寒夜悄悄告訴藍藍:她無能為力。

  那種會飛的模樣酷似蝙蝠的怪物,是一種叫做“梟”的東西,這種東西具備了一些慢性的毒性,當地的土著認為這種東西會讓人感染一種類似於瘟疫的疾病。

  在這個遺棄大陸,還沒有什麼特別有效的藥物治療。

  唯一公認的最有效果的治療方法,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精靈族的部落,用精靈族裏的迦樓羅液來祛除毒素,除此之外……寒夜采集來的那種奇怪的植物,只能暫時緩解病癥。

  而且,看得出來,即便寒夜是一個聖階之上的高手,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大陸上,也並不是絕對安全的。

  至少今天被那些飛行蝙蝠怪物襲擊的時候,這位被寄予眾望的聖階高手,並沒有能提前發現,做出預警。

  寒夜告訴藍藍:這種類似蝙蝠一樣的東西,可以發出一種奇特的聲波……這種聲音,尋常人是聽不到的,只有精靈可以感受到(因為精靈的耳朵構造和人類不同)。而這種聲波具備了很強的迷惑性,會給精靈造成一些困擾,刺激精靈的精神感應變得遲鈍。

  至於這些受傷然後生病的人……寒夜只是悄悄的告訴藍藍,從這裏走到精靈部落,大概還需要近二十天的時間。

  可受傷的人恐怕很難再堅持二十天了。

  這得看個人的體質,有的體質很強的,可以多支撐些日子,體質弱一些的……

  第二天早上就死掉了。

  於是,在被那些蝙蝠怪物襲擊後的四天時間裏,隊伍裏在飛快的減員。

  有六名水手船員先後死去,兩名神職人員死去。

  而今天,科倫這個神聖騎士也終於病死了——神聖騎士的體質一般都是很強的。

  更讓藍藍憂心的是……

  塔西佗也病了!

  這位神聖騎士的首領向來都是身先士卒的。在那場激戰之中,他也受傷了。

  不過因為他是體質最好的一個,所以他的發熱癥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出現。而且傷口腐爛的速度也比常人要緩慢一些。

  可到了今天,塔西佗已經很虛弱了。

  連續幾天的高熱,讓這位原本彪悍雄壯的漢子,走路的時候都開始虛浮。

  就在剛才,他還昏迷了一小會兒,藍藍不得已,讓牧師再施展了一個治療術,用了攜帶的聖水,也只是讓塔西佗稍微緩解了一點兒。

  醒來之後,塔西佗第一時間就把藍藍叫到了自己的身邊。

  已經消瘦了許多的神聖騎士,臉色很不好看——他的面上籠罩著一層潮紅,那是一種得了熱病之後的病態的潮紅,他的眼神甚至都沒有平日裏的那樣堅定了,而是有些渙散。

  “如果我死了……這支隊伍就由你全權指揮!”

  這是塔西佗對藍藍做出的唯一交待!

  藍藍看著這位一貫以硬漢形狀示人的神聖騎士,虛弱的躺在那兒,他甚至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緊緊的蹙著眉頭,眼神裏甚至流露出了那麼一絲絲的頹然和絕望……

  這一刻,藍藍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中,有某種東西在輕輕的碎裂!

  女神啊……你真的能聽見我們的祈禱嗎?

  三條船的隊伍,遠渡重洋……到了如今,只剩下了不足三十個人!

  如果這是神靈給我們的考驗,那麼這個考驗……也未免太過殘忍了吧!

  就在藍藍幾乎要落淚的時候,寒夜走過來,將藍藍叫到了一旁。

  “看現在的趨勢,我擔心你們隊伍裏的傷者無法支撐到目的地。”寒夜直接了當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藍藍沈默,她看著寒夜,沒說話。

  寒夜嘆了口氣:“允許……還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救他們。”

  藍藍立刻擡起頭來,臉上露出了希望。

  “你知道,我的實力比你們要強許多。”寒夜斟酌著自己的言辭,緩緩道:“如果我脫離你們的隊伍一個人趕路的話……我擁有可以割裂空間瞬間移動的能力……雖然這個能力並不足以讓我直接回到部落,而且會耗費我太多的力量。但我想說的是……我可以用一定的頻率使用這種能力,加上我自己趕路的速度,我可以用更短的時間,獨自先趕回部落裏,然後我再帶一些迦樓羅汁液回來……或許能趕上時間,救下他們的命……雖然我並不敢保證,但這樣至少希望會大一些。”

  不等藍藍說話,寒夜卻嚴肅的一擺手,她的眼神裏有一絲凝重:“但這同樣也有很大的危險性!我離開你們獨自敢回去的話,來回至少需要花費我兩天到三天的時間……而你們只能在原地等待!這裏很危險,我早就說過了,這裏是好多怪物都會出沒的地區。如果沒有我的保護……以你們這支隊伍現在的實力,留在原地等待三天的話……甚至會出現更大的危機!甚至可能會出現……不等我趕回來,你們留在這裏的人就已經全軍覆沒死在別的怪物襲擊之中了!”

  藍藍身子一震!

  這是一個無法被忽視的難題!

  “而且,兩三天的時間……我甚至都不敢肯定你們的傷員能不能堅持下來。甚至可能會出現,即便我及時趕回來,但是傷員卻已經病死的情況。”

  藍藍忽然心中一動,她夏意識道:“那麼您是不是可以,帶著傷員先趕路,帶人先回部落去?”

  寒夜楞了一下。

  隨後這個精靈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割裂空間進行瞬間移動,是非常耗費力量的。尤其是當需要攜帶一些本身不具備瞬間移動的生物的時候,耗費的力量可不是一加一這麼簡單,而是成倍數的增加。你們現在受傷的人還有五個,以我的能力,最多只能帶一個人同時趕路回去……”

  藍藍心中一動……

  看著藍藍的臉色,仿佛要說什麼,寒夜卻忽然一擺手,冷冷道:“你不要試圖說服我,先帶著那個叫塔西佗的首領一個人回去……我們精靈族認為,所有的生靈都是平等的,並不會因為他是你們的領袖,所以他的命就格外高貴一些!如果你要求我只帶他一個人走,救他的命,而把其余所有人都置於不顧的話,很抱歉,這種要求我是不會答應的。”

  藍藍的臉上露出了覆雜的表情,顯然內心正在掙紮著。

  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塔西佗的聲音。

  “藍藍,告訴她,不必了!”

  轉過身來,塔西佗已經一瘸一拐,腳步虛浮的走來,他手裏拄著自己的劍,身邊還有人攙扶。

  這個硬漢現在就連走幾步路,額頭上都已經開始冒虛汗了。

  “我並不是故意偷聽的。”塔西佗對藍藍道:“幫我轉達這一句。”

  藍藍飛快的用精靈語說了之後,寒夜對塔西佗點了點頭:“沒關系,這也並不是什麼秘密。”

  “可是……塔西佗大人!”藍藍咬牙:“你是這支隊伍的靈魂!如果你活著的話,我們的使命還有希望……我想,其他的那些傷員,都是教會中人,每一個人都會願意為了您而犧牲自己……”

  “可那違背了我們的信仰!”

  塔西佗的聲音很虛弱,但是語氣卻很堅定。

  他盯著藍藍,沈聲道:“我們很早都發過誓,會將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貢獻給偉大的神殿,需要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會吝惜自己的生命!我是首領,但身為神聖騎士團的首領,我有義務和我的同伴們並肩而戰!而不是……先讓別人去填命,等別人填光了,自己最後一個再上!一個真正的騎士,會選擇和同伴死在一起,而不是死在同伴最後。”

  他這麼說,眼睛卻盯著寒夜:“藍藍,把我的話翻譯給她聽。”

  寒夜仔細的聽完了藍藍泣不成聲的話語,她對著塔西佗點了點頭,微微欠了欠身體,低聲道:“對您偉大的品格表示敬意。”

  “所以,寒夜大人,您不但不需要一個人獨自趕回部落……更不需要只帶著我一個人趕回去!正如您說的,一旦您離開了,這支隊伍留下的人如果遇到了危險,是沒有自保能力的!我不能為了自己想活命就讓隊伍裏所有的人都冒險!”

  塔西佗的語氣很堅定!

  說著,他轉過身去,走回了停留在地上休息的隊伍,走到了另外幾個傷員的身邊——還活著沒有病死的傷員,都是教會裏的人,準確的說,都是神聖騎士!

  塔西佗將剛才寒夜對藍藍的提議說來一遍,然後他對那幾個騎士道:“很抱歉,我拒絕了這位精靈的提議……她的提議或許會為我們這幾個傷員帶來生機,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讓我們全軍覆沒,所以……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很抱歉……夥計們,如果你們恨的話……就請恨我吧!”

  那幾個受傷的神聖騎士,雖然人人都病得已經站立不起來了,卻都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塔西佗,沒有一個人動搖。

  沈默了會兒,幾個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了曾經在教會裏的誓言。

  “為了信仰,不惜我身!”

  塔西佗的眼睛紅了,他側過頭去,輕輕擦了擦眼淚。

  轉過身來的時候,這位首領已經大聲發出了命令:

  “好了!休息夠了的話,我們就繼續上路!”

  說著,他對藍藍道:“你幫我翻譯一下,還是請寒夜大人在前面領路吧。”

  藍藍已經泣不成聲了。

  她很清楚,塔西佗的這個決定,是親手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

  而這個時候,寒夜卻靜靜的走到了藍藍的身邊。

  她輕輕的拍了拍藍藍的肩膀,以示安慰。

  隨後,這個精靈用覆雜而低沈的聲音,喃喃自語道:“你們人類……都是這樣的麼?我現在大概明白了,為什麼以落雪那個家夥的本事,帶著各個部族那麼多軍隊和戰士,卻最後依然沒有能戰勝你們這些看似弱小的人類……”

  (真想……到那片世界去親眼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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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38:56
第四百三十章  早有謀劃

    急促的腳步聲音從走廊上傳來。

    皇宮裡的露天長廊之上,兩側的金甲武士,都忍不住側目觀望。

    只見那一位武官飛快的一路小跑,身前還有一個踮著腳步領路的內廷侍從。

    只看著兩人一先一後,這麼不顧形象的狂奔,就知道,只怕又有什麼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在長廊的盡頭,是一座半敞開式的書房。

    因為是秋季,天氣還略有些燥熱,這半敞的書房就成為了皇帝辦公的重要場所。

    書房的造型類似於一個亭閣,只有兩面圍墻,正前方則是一個半開的屏風,而後面,則臨著皇宮裡的一片湖泊。

    這個天氣,坐在這書房之中,背靠著湖泊,正好可以吹著微微送來的涼風,排去燥熱之意。

    然而此刻,站在書房外的幾名宮廷內侍,卻都已經汗流浹背,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緊張和惶恐。

    因為……書房之中的那位帝國至尊,正在震怒!

    ……

    希洛很少會大發雷霆。他的性子堅韌而內斂,即便是在政變前後,他也從來都是一個深不可測之人,很少將喜怒表形於色。

    然而今天……

    砰!!

    一支筆筒狠狠的摔了出來,砸在那扇半固定的屏風之上。

    這面由帝國著名藝術大宗師親手雕刻的屏風,頓時就大半粉碎!

    跌落的屏風後,露出了希洛那張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龐!

    幾個內侍慌慌張張的趕緊跑過去將屏風扶起,有經驗豐富的,立刻帶著人跑去取來了一塊簾子,將屏風替換掉。

    而裡面的希洛,則冷冷的交待了一條命令:

    外面的人,全部退後二十米!

    沒有人敢違抗皇帝的命令。

    而此刻。在這座臨湖的書房裡,唯一有資格站在希洛的面前,承受他怒氣的,卻只有兩個人了。

    帝國的新任宰相,前任財政大臣奧維多。

    以及……軍務大臣,軍方頭號大佬,阿克爾。

    阿克爾的臉色也很是難看,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單膝跪在了希洛面前,語氣有些艱難:

    “陛下……這是我的失誤!是我用人不明。第三師團的科克倫也是我推薦去的。”

    希洛喘了口氣,盯著阿克爾。他的聲音仿佛已經平靜了下來,聽起來似乎很冷靜,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在這冷靜的聲音之中,蘊含了怎樣的憤怒和失望。

    “阿克爾。”希洛緩緩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即將成為我的岳父……你很清楚,我對你有多倚重!我對羅林家有怎樣的期望!可是這一次,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阿克爾沒說話。只是跪在那兒,深深的垂下了頭去。

    “科克倫是你推薦的,我記得你寫的那份軍方舉薦的文件上對他的描述是:謹慎穩重,果敢堅決。堪當重任!!”

    說到這裡,希洛放緩了語速,一字一字緩緩道:“你告訴我,這個家夥哪裡值得你如此評價?他帶著一個師團的兵力。在邊界之上,面對彌賽亞不過三千騎兵,還是經過了長途跋涉趕來的疲憊之軍。卻連一根箭都沒敢放!被彌賽亞幾句話就嚇得幾乎尿了褲子!堂堂雷神之鞭,面對郁金香家不過三千疲弱之軍,連交手的勇氣都沒有……連阻攔的勇氣都沒有,就倉皇奔逃,幾乎全軍崩潰!事後,這個家夥連善後的活都做不好!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補救的措施——如果他當時是嚇怕了,嚇傻了!可如果事後他冷靜下來,派出一支騎兵去追趕,去拖延,去死死咬住彌賽亞的隊伍……她也絕不可能在那麼短短的時間內就沖到西北要塞去!!

    結果呢?

    彌賽亞打了西爾維斯特一個措手不及!!

    西爾維斯特估計也沒想到,邊界上有兩個師團的雷神之鞭,可彌賽亞的平叛軍隊居然能以這麼快的速度,還保持著完好的軍隊編制,一路沖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但凡是科克倫那個蠢貨,稍微有一丁點膽子,敢放出一箭,事情也絕不會變的如此荒唐可笑!!”

    阿克爾額頭已經出現了一絲汗跡,他緩緩擡起頭來,盡量用自己最最平和的語氣,低聲道:“陛下……科克倫是我羅林家出身的子弟,一向都是忠誠可靠。而且……在……那天晚上舉事的時候,他也立功不小,處理事情也堪稱果決……我……”

    阿克爾說到這裡,也是滿臉的惱火:“這次我也沒想到他居然如此懦弱不堪……”

    “可偏偏這樣的廢物,卻因為您的舉薦,而坐到了一個師團的統帥的位置上!”希洛的語氣很尖銳:“當初你要求第三師團不設正師團長,而讓他以副師團長統領全軍……這個要求,我曾經提醒過你,一再的詢問過你,這個人是否可靠,是否堪當重用!可是你對我做出過什麼保證!”

    阿克爾面色鐵青。

    事實上,如果此刻科克倫站在面前的話,阿克爾真的有心一刀活劈了那個家夥!

    這簡直就是帝國軍隊的恥辱!是雷神之鞭的恥辱!也是羅林家的恥辱!!

    一個師團的精銳,面對一個年輕小姑娘帶領的三千疲憊不堪的騎兵,居然連打都不敢打,直接就臨陣崩潰了……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壞掉了希洛的全盤西北大計!

    西爾維斯特的落敗消息,幾乎是和科克倫的緊急軍情前後腳到達帝都的。

    連續得到這麼兩個噩耗,實在是叫人有火都發不出!

    當剛剛得到科克倫派人送來了緊急軍情,匯報說彌賽亞已經率軍突破了努林行省邊境直撲西北要塞的時候。

    希洛和阿克爾就已經知道不妙了!

    可畢竟這裡距離西北萬里迢迢,遠在帝都的皇帝和軍務大臣,縱然是再有什麼妙計,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是反應不及的。

    就在兩人帶著憤怒的心情,緊急商議對策的時候……西北獨立師被彌賽亞一日之內收復的噩耗就已經送到了!

    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啊!

    彌賽亞只身進入大營。全軍倒戈,然後帶兵沖進西北要塞,全軍倒戈……最後圍攻統帥府,彌賽亞在萬眾矚目之下,親自挑戰西爾維斯特,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中,這個一向被大家不怎麼瞧得起的年輕女孩子,將西爾維斯特擊敗,而且是趕緊利落的擊敗!

    西爾維斯特直接被廢掉,生死不明……

    到這裡。原本有著全盤計劃的希洛已經很清楚,自己的計劃已經徹底變樣了!

    阿克爾憤怒的想殺了那個廢物一樣的科克倫——那個家夥在帝都政變的那天晚上,表現得那麼果決兇狠,可沒想到在面對那個女公爵的時候,卻盡顯軟蛋本色。

    實在是讓阿克爾事後捶胸打呼自己瞎了眼。

    而希洛,則恨不得能活活刮了那個家夥吧。

    就在希洛憤怒的質問阿克爾的時候,站在書房裡的另外一位帝國大佬,新任的宰相奧維多,卻咳嗽了一聲。緩緩開口了。

    這位年邁的老頭子,此刻卻出乎意料的保持了鎮定。

    他咳嗽的時候,希洛立刻收起了怒容,轉向奧維多的時候。神色已經平靜了下來。

    “宰相,有什麼見解麼?”

    奧維多心中嘆了口氣,可神色卻依然冷靜:“陛下……現在這樣的情況,一味的斥責軍務大臣用人不明。並無濟於事。”

    希洛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單膝跪在那兒的阿克爾。走過去,親自雙手將阿克爾扶了起來,正色道:“將軍,剛才我怒極之下,言語只怕是失了分寸……你我君臣之間,自然相知,不要放在心中。”

    阿克爾神色微微動容,低聲道:“陛下,這次是我失職,這事情容後,我必定要給您一個交代的。只是眼下,我們得趕緊商量出一個對策才好。”

    希洛卻仿佛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居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絲古怪的微笑,然後笑吟吟的看著奧維多:“宰相大人沈默了許久,方才開口……想必是有了什麼良策?”

    奧維多搖搖頭:“良策倒不敢說,只是這件事情……其實仔細說來,也未必真的怪阿克爾將軍。”

    “哦?”

    希洛眉毛一挑。

    奧維多神色不變,卻直視著希洛的眼睛:“這件事發展到如今的境地,真正的原因是……我們都看錯了那位女公爵了。”

    希洛的臉色一動,隨即沈默了會兒。

    這位新皇,緩緩點了點頭。

    他居然從容的坐了回去,拿起一支筆在手裡把玩,低聲道:“不錯……我的確是算錯了她。”

    希洛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沒想到,我這位小姑姑居然有如此果決之心,居然如此膽大,敢放手一搏。”

    “從我們得到的軍情匯報來看,郁金香公爵的騎兵能這麼快的就跑到了努林行省邊境,顯然這位女公爵做出的決斷速度非常快!我甚至懷疑,她在得到了消息的當天,就立刻召集軍隊出發了……而且從科克倫呈交的軍情看來,郁金香家的騎兵輕裝出發,甚至沒有任何後勤和輜重,就這麼輕騎奔襲……很顯然,出兵的決定也是那位女公爵臨時決定的——她沒有半點猶豫和糾結,一得到西北獨立師的消息,就立刻做出了親自率軍平叛的決斷……這等速度,這等果決,這等毅力……這等勇氣,都是我們當初絕沒有料到的。”

    希洛冷笑一聲:“不錯……原本我想的是軟刀子慢慢放血。我認為在數面受困內外交迫的境況下,我的這位小姑姑應該會采取隱忍的態度,可沒想到,她卻如此瘋狂……如此大膽!”

    奧維多看了希洛一眼,忽然微微欠了欠身:“說到大膽,陛下您的膽子,可也不小的。”

    希洛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那麼現在的事情就很明確。”奧維多緩緩道:“郁金香家就算收覆了西北獨立師,其實仔細想來……倒也沒什麼。反正西北獨立師原本就是他們的。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意外之喜,能得到自然更好,得不到的話……反正也沒什麼損傷。

    不過,現在擺在面前的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這位女公爵,在收覆了西北獨立師,解決掉了西爾維斯特為首的那批人之後,她的下一步會做什麼。”

    阿克爾皺眉,面色凝重:“宰相大人……您的意思是……內戰?”

    “是的!”

    奧維多的語氣非常幹脆,也非常直接,他看了阿克爾一眼:“好不隱晦的說。我們這次的舉動,是激怒了一頭睡夢之中的猛獸!即便這頭猛獸正在生病,即便這頭猛獸現在還有許多自身的問題沒有解決……但一頭發怒的猛獸,接下來會做出什麼,我們誰都無法保證。”

    阿克爾想了一會兒,他從軍事角度做出了揣測:

    “彌賽亞應該不會繼續采取什麼過激的舉動。她剛剛收覆了西北獨立師……西爾維斯特在那兒經營了多年,縱然是底層官兵依然擁護郁金香家,但上層的軍官幾乎都被西爾維斯特滲透和影響了。宰相大人,您沒有帶過兵。可能不清楚……當一支軍隊原來的指揮層全部被幹掉之後……哪怕它的中下層官兵編制依然基本完好,只怕在相當的一段時間內,也是無法在形成戰鬥力的了。

    彌賽亞雖然說平叛的過程很迅速,很雷厲風行。但真正讓她頭等的問題。都在平叛之後如何徹底的收復這支軍隊,尤其是重新凝聚起戰鬥力。

    她需要將這支軍隊重新整訓,用一段時間來慢慢的抹去西爾維斯特那一群人的影響和痕跡,然後給指揮層大換血。調集自己信任的軍官團和將領來領導那支軍隊。

    尤其是,那支軍隊曾經是‘叛軍’,那麼在被收覆之後。很多人心中都會有疑慮,擔心家族會不會事後問罪,軍心惶惶。

    而且,曾經身為叛軍,會大大的損傷一支軍隊的榮譽感和士氣——這種榮譽感和士氣,很長一段時間是無法被塑造起來的。

    即便是最出色的將領,要想接手這支軍隊,重新統帥他們站立起來,形成之前的戰鬥力,至少也得有個小半年的時間才行吧。”

    奧維多沒說話,只是仔細的聆聽阿克爾的見解,老頭子聽得非常仔細,非常認真。

    阿克爾繼續道:“彌賽亞的精力會被暫時拖在那兒……我想,她暫時是沒有精力再做什麼的。

    至於內戰……目前沒有得到情報,關於郁金香家族全面做戰爭動員的消息……你我,我們大家都很清楚,郁金香家擁有很強的力量,他們也擁有令人敬畏的戰爭潛力,但這些潛力都需要做動員,至少……如果他們想打內戰的話,就需要做整個領地,整個家族的戰爭動員!預備役,後勤,輜重,軍隊的集結,調動……這些他們現在統統都沒有做……所以……”

    阿克爾似乎很有自信,他做的這些分析,也的確很有道理。

    但是奧維多只用了一番話,就讓這位軍務大臣動搖了。

    “您說的或許都是正確的。”這個老頭子漫不經心道:“但在這之前,我們也認為這位女公爵不會做出這麼激烈的反應,我們也沒想到過她會忽然親自帶著區區三千騎兵就敢越境平叛!要知道……雷神之鞭的兩個師團有五萬人!西北獨立師有三萬人!理論上說,她是帶著三千人,就沖進了八萬敵軍的勢力範圍之中,然後……她還做成功了。”

    沈默了許久的希洛,此刻也開口了。

    他看了一眼宰相,緩緩道:“奧維多大人說的很有道理……我們總要做最壞的打算。現在看來,我的那位小姑姑的膽子,比我們所有人預料的都要大,大得多。”

    阿克爾的腦子裡飛快的轉動。

    他忽然走到希洛的書桌前,也不問希洛,直接伸出手臂,在桌面上一掃,就將桌面上的那些書本文件筆冊之類的東西全部掃落。

    這位將軍飛快的拿起一把匕首,就在那張昂貴的堪稱藝術品的方桌上刻畫了起來。

    他在刻畫的仿佛是西北的地形圖。

    “陛下!現在的情況是……我們還有雷神之鞭的兩個師團擺在努林行省邊界!這兩個師團的兵力和編制都完整,沒有任何損失。五萬軍隊的完整戰鬥力!

    這將會是現階段我們在西北的最大的依仗力量。

    我的建議是,立刻將這兩個師團的兵力撤離努林行省邊境。以努林行省首府木蘭城為據點集結。

    木蘭城將會成為我們在西北的最重要的據點,也是重鎮!

    五萬人,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死死的守在木蘭城,做一枚釘子……也足以將郁金香家族的勢力死死釘在西北!絕不敢妄自亂動一步!

    除非他們有能力一口吃掉雷神之鞭的兩個師團——我可不認為那位女公爵有這樣的能力!一天之內平定西北**師,她靠的是郁金香家的威望,靠的是西北獨立師原本就是家族私軍!

    但雷神之鞭……還是可靠的!

    只要兩個師團的雷神之鞭釘死在努林行省,那麼郁金香家除非是做全面戰爭動員,正式撕破臉掀起內戰,否則的話。他們絕不可能越過木蘭城一步!

    如果這位女公爵再次發瘋,敢帶著少數偏師再玩一次輕騎突襲的話,帝都可不是西北要塞!這裡更不是她的郁金香領地。”

    頓了頓阿克爾緩緩道:“即便是她真的決定打內戰,兩個師團的雷神之鞭釘死在西北,也可以給我們爭取到充足的戰爭準備時間!畢竟……郁金香縱然強大,她也只擁有西北一個角落而已,比戰爭潛力的話,郁金香家無法和整個帝國抗衡。

    而且……我認為,最關鍵的是……到底誰先射出第一箭。

    郁金香家在帝國的確擁有很高的威望。但這個威望是建立在他們營造的帝國功臣的形象之上!如果郁金香家主動掀起內戰,主動率軍躍進進犯的話……那麼挑起內戰的名頭就會冠在他們的頭上。

    那個時候,民心未必就會向著他們了。

    而我們……除了雷神之鞭兩個師團就地死守木蘭城的計劃之外……還需要做一些準備。

    我建議,立刻動員雷神之鞭第二師團和第一師團!

    此外。抽調北方暴風軍團的一部分兵力,沿著中部往南移動。

    王城近衛軍立刻做戰爭準備,必要的時候,抽調兩個步兵團。沿瀾滄運河而上,先掐死水路。

    帝國空中騎兵師團可以做機動準備……

    如果戰爭全面爆發的話……我們只要先做出這些準備,那麼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阿克爾飛快的將全盤計劃說了出來。

    而站在一旁的奧維多。卻眼睛裡閃過一絲精芒!!

    這麼細致而周到的全盤計劃……帝國的幾個主力軍團,精銳師團,甚至是王城近衛軍,空中騎兵師……

    以及掐死水路……

    水陸空的三面全盤計劃……

    能想的這麼細致周到,絕不可能是阿克爾在臨時之中就想出來的!

    顯然,這麼一個全面而周到的,全面壓制郁金香家的軍事部署計劃……絕對是阿克爾平時裡早就想過很久,想過無數次的腹稿!

    也就是說……這位羅林家的統帥,至少在軍事角度來說,他很早就心中有了如何對付郁金香家的全盤計劃和構想!

    早有謀劃啊!

    ……

    希洛對阿克爾的一番話,不置可否——但是從他臉上絲毫沒有驚奇意外的表情,奧維多就可以判斷出來,阿克爾說的這些東西,希洛絕不是第一次聽見!也絕不是第一次知道!

    希洛沈吟片刻,緩緩道:“這些後續的軍事調動可以容後再商量……當務之急,是努林行省那兩個雷神之鞭的師團!要想釘死在西北,統帥之人必須有敢於和郁金香家正面抗衡的膽量和勇氣……那個科克倫,絕不能繼續再用了!”

    阿克爾想了想,深深吸了口氣,他退後一步,單膝跪在了希洛面前:“陛下!西北的事情事關全局,我建議,由我親自前往西北坐鎮,統帥那兩個師團!”

    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建議。

    畢竟,從身份上來說……阿克爾是羅林家的領袖,也只有他,在面對郁金香家領袖的時候,才可以不落下風。

    換了別人的話……只怕會像那個科克倫一樣,一看見郁金香家的戰旗,就先跪了。

    希洛仔細的盤算著這個建議。

    他似乎真的有些心動了。

    但問題是……阿克爾如果去了西北的話,那麼全盤的軍事調遣,就缺少了一個坐鎮中央掌握全局的統帥了。

    而這個位置……似乎比西北的事情更重要!

    而且,非一般人,身份稍微弱一點的,都絕做不來!

    可畢竟,阿克爾卻不能分身啊……

    就在西北躊躇不決的時候……

    書房的簾子外,傳來了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

    “陛下……西北一行,或許我可以為阿克爾大人分憂。”

    話音未落,一個袖長而英挺的身影,就掀開簾子,大步走了進來!

    短短的頭發,分明是剛剛削去不久的。

    消瘦而英俊的臉龐,眸子明亮,目光銳利!

    一身英武不凡的武將輕鎧,更顯得這個人英氣十足!

    而唯一令人嘆息的,就只有他的右臂了!

    那條右臂的袖子,空落落的……

    “帕寧?”

    希洛眼睛一亮,看著走進來的帕寧,並沒有因為他不請自入而生氣。

    事實上,希洛早就特許了帕寧隨意進出皇宮的特權。

    “很抱歉,陛下。”帕寧站在那兒,微微欠了欠身,他的嘴角依然揚著那一次冷峻的笑容:“我並不故意偷聽您和兩位的秘談……只是這扇簾子實在阻擋不住聲音,而我的聽力又比常人好一些。”

    “這些話就不用說了!”希洛擺擺手,他盯著帕寧,語氣很嚴肅:“你……傷勢都好了?”

    帕寧淡淡道:“除了斷掉的手臂長不回來……其餘的,倒也沒什麼了。”

    希洛深深的吸了口氣,低聲道:“帕寧……你知道我對你是非常器重的,而且……因為你的手臂,我對你和頗有虧欠,如果可以的話,我更願意給你在別的地方許以高官厚祿,而且……”

    “沒有而且了,陛下。”帕寧搖頭,語氣很堅決:“請讓我去西北吧!我雖然地位卑微,遠不及阿克爾大人……但至少,面對郁金香家而不折腰的勇氣,我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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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39:15
第四百三十一章  萊茵公爵

    羅蘭帝國歷第一千一百年,九月。

    在年初的那場政變之中,身受重創,從曾經萬眾矚目的年輕一代首屈一指的天才武者,淪落到失去一條手臂而被認為前途盡廢的殘疾人。

    帕寧.加羅寧,這個曾經在帝國貴族階層之中如雷貫耳的名字,如今已經遠離大家視線九個月的名字,重新回到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帝國皇帝希洛頒布皇令,親封帕寧.加羅寧為帝國中將!

    這位年紀還不足三十歲的年輕人,以如同彗星落地一般閃耀的姿態,重新站到了帝都這個舞台的中央!

    中將!即便是放眼整個羅蘭帝國的軍方,擁有這樣級別的軍銜,也足以堪稱是巨頭之列了!

    隨後一連串的命令頒布下來,更是叫人震驚!

    軍部頒布了皇帝親筆簽署的委任令,委任這位新晉的帝國中將為雷神之鞭副軍團長,兼第三師團長。同時命令,將帝國西北努林行省化為臨時軍演區,以帝國雷神之鞭軍團第三師團第四師團,進行為期半年的軍演操練。而帕寧.加羅寧的官職後面,也多了一個後綴:臨時軍演區總長!

    也就是說,只要雷神之鞭的這兩個師團還停留在西北一天,那麼就全部都要聽從帕寧的指揮。

    而最後,最讓人震驚的消息傳來了!

    帕寧.加羅寧,這位加羅寧家族年輕一代最優秀的繼承人,這位加羅寧家族的希望之星,被新皇陛下單獨冊封為……公爵!

    這絕對是一個極其罕見的事件!

    加羅寧家族現任的族長還在,帕寧的父親。現任的加羅寧伯爵是前王城近衛軍的將軍,在政變之後進入了帝國軍部,擔任阿克爾的副手,等於是正式進入了新皇希洛的核心班底。

    而這個時候,希洛忽然冊封帕寧為公爵。而且爵位還高於了他的父親!

    這幾乎就等於是明告天下,帕寧從此從加羅寧家族獨立出來,自成一系!

    而因為帕寧已經得到了公爵的爵位,那麼加羅寧家族,將來就必須重新在內部挑選其他的年輕人來繼承自家的伯爵爵位。

    這種事情,即便是放眼羅蘭帝國千年的歷史。也是極為罕見的。

    唯一一個可以相提並論的例子就是……

    一百四十多年前的,那位如天神降臨一般的……初代郁金香公爵!

    那位初代郁金香公爵是出身羅林家的長子,最早的時候也是羅林家伯爵爵位的繼承人,而結果也是因為一場政變,而被冊封為了公爵,然後自立門戶。開創出了帝國有史以來最最傳奇的郁金香家族……

    而如今,將會是一場傳奇的重演麼?

    ……

    羅蘭帝國作為一個封建制度的帝國,對於所有冊封的貴族,尤其是是世襲制的貴族,都有著非常嚴格而覆雜的制度。

    按照慣例,即便是皇帝的封爵,也要通過由一些上層傳統貴族組成的貴族議會進行審核。這種審核的內容包括對帕寧的身世,家族,族譜,血統,以及家族血統的考證等等等等一系列的覆雜工作,光是建立貴族的族譜和家族徽章譜系,就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核定——雖然人人都知道,一旦皇帝下令封爵,那麼這些工作其實只是走一個過場,畢竟所謂的貴族議會。其實並沒有多少實際權力,只是象征意義更大一些。

    但畢竟,這是傳統,既然是傳統,大家一貫以來都是非常遵守這些的。

    即便是在一百多年前。那位初代郁金香公爵驟然被封公爵,也是經歷了這麼一系列的步驟,雖然當時已經極盡簡化了。

    然而大家沒想到的是,這位新皇希洛,比一百多年前冊封郁金香公爵的那位攝政王,更心急!

    當冊封爵位的皇令下發之後,希洛當天晚上就臨時召開了貴族議會——這在非議會召開時間召開議會,這已經是破例了。

    而隨後更讓人驚呆的事情發生了!

    在希洛的強烈要求之下,對於帕寧的一系列的審核步驟,幾乎統統被省略掉了。家族譜系的考證,只在短短的一天時間就全部完成——事實上,事後那些貴族議會裡的成員私下裡的說法是:根本就沒有什麼考證,我們只是拿到了一份由陛下親筆頒發的詔書,然後大家就直接在上面簽了名字而已。

    這個時候,所有人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在政變的那天晚上,當時還只是篡位者的希洛,曾經當著所有人的面,對支持他篡位的帕寧許諾過:如果我不死,就封你為公爵,有生之年,絕不負你!

    當初人人只以為這位篡位者必敗,而且也只是心中暗笑他東施效顰,拙劣的模仿一百多年前的那一對偉大的君臣的傳奇。

    而現在看來,很顯然,這位新皇是要完成他的誓言了!

    帕寧的公爵冊封令,是連同貴族議會的審核文書一起送到了加羅寧家族的府邸。

    而一起送來的,還有象征著帝國公爵禮儀的一系列的物品:權杖,冊封文書,禮服……

    第二天上午,所有在帝都的貴族議會的成員,一共十三個家族的族長,全部被召集到皇宮裡覲見,並且出席了一個簡單而嚴肅的冊封儀式。

    穿上了皇帝禮服的希洛,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穿上了一身戎裝的帕寧身邊,帕寧單膝跪下,希洛一手玫瑰,一手寶劍,將劍鋒輕輕拍在帕寧的肩膀,然後將手裡的玫瑰交在了帕寧的手中。

    然後,希洛當眾宣布,羅蘭帝國一位新的公爵誕生。

    隨即宣布的內容還有:這位新任公爵為世襲制,封地劃分在帝國中北地區的萊茵郡。

    這個宣布的內容,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還好,這位新皇希洛畢竟不像一百多年前的那位攝政王玩得那麼瘋狂。

    那位攝政王是直接將西北一個行省劃給了郁金香家族!雖然西北土地貧瘠人口稀少了一些。但那畢竟是整整一個行省啊!!

    放眼望去,帝國那麼多豪門貴族,位列公爵之位的也絕不止郁金香家一個,但是誰家也沒有能擁有整整一個行省的土地作為領地的。

    郡在帝國的行政劃分之中是次於行省級的,一個郡的土地。大約相當於兩到三個城市。而且是作為一個比較鬆散而並不普遍存在的行政等級。

    也就是說,在有的行省,人口多一些的地方,為了增加行省效率,才會將行省內的某幾個城市組成一個郡級的行政區。

    但是在一些人口稀少的行省,比如西北地區。就不存在這種行省區的劃分了。

    封給帕寧的這個“萊茵郡”,郡內,一共有兩個城市外加若干鄉鎮村莊,總人口不會超過十萬。

    這算是一個比較合適的程度,不會太過於突兀。

    當然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如今帝國畢竟開國千年,貴族階層已經很龐大了。帝國直轄的土地行政區畢竟是有限的,後世的皇帝,在封賞貴族封賞領地的時候,都會變得越發謹慎起來。

    畢竟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資源,給貴族封多一些,皇帝自己直轄的就少一些。

    按照慣例,這位自立門戶的新晉年輕公爵。還需要給自己即將誕生的新家族,起一個響亮的姓氏,以傳後代。

    加羅寧這個姓氏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可以作為中間名保留——這一點和郁金香家一樣。

    在冊封儀式之上,帕寧沈默寡言,只是直接拿起筆來,在冊封的文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再家族的族名的空白處,略微停留了片刻,他仿佛只是隨意想了一下。就寫下了一個詞語〝萊茵〞

    帕寧.加羅寧.萊茵

    在今後,這將會是帕寧的新的全名。

    而帝國也將誕生一個新的家族:萊茵家族。

    同時,也會出現一個新的“萊茵公爵”。

    ……

    沒有人質疑希洛這麼著急的冊封過程是否符合傳統。事實上大家對西北發生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很顯然,皇帝這是選中了帕寧作為前往西北抵擋郁金香家的人選。

    給予他公爵的爵位,以及那一連串的顯赫的官職。也是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強行提高他的地位,這樣才能有底氣去西北,對抗那位高高在上的郁金香公爵大人。

    因為大家都很清楚這個事實,所以甚至當帕寧在受封儀式結束之後,只是簡單的和諸位貴族們打了個招呼就匆匆回府,也並沒有人提出什麼異議。

    甚至也沒有人會認為,這位新晉的公爵甚至連一個像樣的晚宴都不舉辦是一件失禮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帕寧擁有重要的使命——他必須盡快趕赴西北努林行省。

    在那裡,有兩個雷神之鞭的師團,整整五萬人的軍隊,等待他的指揮!

    所以,自然也沒有人會無聊的跑上門去恭賀這位新晉公爵。

    ……

    只有一個人例外。

    ……

    帕寧在自己家的一個側廳裡,看著面前這位特殊的“訪客”,神色也有些複雜。

    羅斯摸了摸自己鋥亮的大腦門,面色有些發苦,看著眼前這位穿著華麗的好友——因為時間緊迫,剛剛趕回府裡的帕寧甚至沒有來得及換下儀式上的禮服。

    “你……真的要去西北?”羅斯苦笑。

    帕寧瞇著眼睛,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這位好友——事實上,羅斯可以算是帕寧在帝都唯一的一個真正的朋友了。

    帕寧的眼神最後落在了羅斯的腿上。

    這位比利亞伯爵的腿上還打著石膏,他身邊的椅子旁,就架著一副拐杖。

    “你的腿還沒好?”帕寧面色平靜。

    羅斯哼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搖搖頭:“我哪裡敢好!”

    這個回答有些微妙,不過兩人自然有默契,帕寧聽了。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你應該知道,你這樣的舉動雖然看似聰明,讓皇帝不能強行徵用……但實際上,你已經得罪了他。對於一個寧肯打斷自己的腿,也不肯出山來輔佐皇帝的臣子……皇帝只會認為這個臣子有異心。”

    羅斯撇撇嘴:“我倒是覺得。如果我出來當官,輔佐這位皇帝,我只怕死得更快,我比利亞家族,也距離崩潰解散不遠了。”

    “……疼麼?”帕寧忽然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羅斯恨恨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惱火道:“廢話!你說呢?斷上一條腿。你試試看就知……”

    說到這裡,羅斯忽然閉上了嘴巴,看了一眼帕寧那條空蕩蕩的右臂袖子,深吸了口氣,沈聲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沒什麼。”帕寧神色泰然:“我這條手臂是和聖階高手決戰的時候斷的,所以我並不以此為恥。”

    嘆了口氣。帕寧走進了羅斯,沈聲道:“我還是想勸勸你……眼下你是躲過了,可將來呢?你的腿總有痊愈的一天!等你的腿好了之後,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皇帝陛下的征辟?難道再把腿打斷一次?別忘了這位皇帝陛下可是你我的同齡人,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他至少還有幾十年的在位時間。你玩自殘的手段,總不能玩上一輩子吧。”

    “你想說什麼?”羅斯深深皺眉。盯著帕寧。

    “跟我一起去西北!”帕寧的語氣非常堅決幹脆,說出來的話也讓羅斯嚇了一跳!他說:“你是我的朋友,我很清楚你的本事!你的本事絕不止那些爭風吃醋跑馬遛狗美酒佳人……我很清楚你有多能幹!羅斯!跟我去西北!留在帝都你只會繼續惹怒皇帝陛下,跟我去西北,我會……”

    羅斯忽然冷笑了幾聲。

    他掙紮著站了起來,然後單腳跳著走到一旁,抓起拐杖來,拄著,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窗戶旁,他看著窗外。也不回頭,冷笑道:“跟你去西北……去和郁金香家玩命麼?我的朋友,你對我可真好!自己下水也不忘記拖著我!自己往坑裡跳也找個墊背的?”

    說到這裡,他才轉過頭來,面色有些意味深長:“我是來恭賀你榮任公爵……你卻想招攬我陪你去西北跳泥潭麼?”

    “你就這麼不願意和郁金香家為敵麼?”帕寧搖頭。

    “你就這麼願意給希洛那個家夥賣命麼?”羅斯絲毫不退讓。

    帕寧盯著羅斯的眼睛:“你心裡一定認為我是希洛的狗。是麼?”

    “……我可沒這麼說過。”羅斯搖頭。

    “沒關系,我心裡所想的,不需要和別人解釋。”

    帕寧看著羅斯,他的眼神裡一點一點的流露出了失望。

    他走到了羅斯的身邊,和他並肩而立,一起看著窗外。

    “我的朋友……難道你沒發現,這個世界,我們所在的這個帝國,其實在一點一點的改變麼?郁金香家的確偉大,但作為一個正常的國度,一個健康的行政體系之中,是不可能長期存在一個如同郁金香家族這樣可以隨時威脅到中央的龐大勢力。即便它現在的存在對帝國來說是善意的,可沒有誰能保證它會一直善意下去……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將來某一代的郁金香公爵,是一個邪惡的野心家呢?那麼……”

    “可你說的這種事情,現在並沒有發生!”羅斯吐了口氣:“所以我實在無法站到希洛的一邊,幫著他和郁金香家為敵。可是我實在不明白……我的朋友,原本你已經跳出了這個圈子了!你已經淡出了大家的視野足足九個月了!為什麼你還要回來?我知道……你是主動進宮裡去,向希洛自薦的!”

    羅斯嚴肅的審視著帕寧,看著他這位朋友,低聲道:“別人或許會說你貪戀權位,但我了解你!你這個家夥……什麼富貴權柄,在你的心中根本沒有多少分量!可是我實在不明白,這次你為什麼主動跳出來!西北……西北……”

    羅斯說道這裡,狠狠的吐了口吐沫:“那就是一個坑!會坑死人的大坑!!”

    帕寧不說話。

    羅斯的語氣變得焦急起來:“你知道不知道……郁金香家有多強大!你真的以為你帶著兩個師團的雷神之鞭,就能對付得了那個傳奇的家族?你知道不知道那個家族裡還有多少壓箱底的本事沒拿出來過!”

    “我知道。”帕寧平靜的點頭。

    “你知道不知道……西北現在就是一個火藥桶!根據我的判斷,內戰爆發的可能性超過了五成以上!!而一旦內戰爆發,你這個第一線的最高統帥……就註定會名留史書!後世人的人才不會管什麼其他的理由,他們只會在史書上記載,這場內戰,是在你手裡開打的!你會成為頭號背黑鍋的人選!”

    “我知道。”帕寧依然是平靜的笑容。

    “見,見鬼!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羅斯惱火的一拳捶在了帕寧的胸口,大聲道:“那你還跑去做這種事情?你對希洛就真的那麼忠誠嗎!!!”

    帕寧這個時候,臉上終於收斂起了笑容。

    他看著自己的朋友,眼神非常認真。

    過了好久,帕寧才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的語氣,緩緩說“我知道你所說的一切……我也知道,那些事情都有很大的可能會發生。我當然也知道,一旦內戰爆發,我可能就會註定在史書上留下汙名……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那你……”

    “因為如果我不去的話……很可能,皇帝陛下就會派阿克爾去。”

    帕寧的這句話,忽然就讓羅斯楞住了!

    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帕寧。

    帕寧的眼神裡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每個人都知道阿克爾的野心……他把女兒嫁給皇帝陛下,不惜對自己曾經的姻親悔婚,甚至現在弗里茨總督都還被軟禁著……阿克爾身為羅林家的中生代領軍人物,未來的羅林家的族長,卻肯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陪希洛賭博,篡位……他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確,他就是想在他的手裡,讓羅林家壓過郁金香家!”

    說到這裡,帕寧壓低了聲音,苦笑道:“我的朋友正如你說的,如果我去西北的話,內戰爆發的可能性或許是五成……但是你想過沒有,假如沒有合適的人,而讓阿克爾去了西北的話……那麼內戰爆發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

    羅斯這下是真的呆住了!

    “也許……你會覺得,下面這些話從我嘴裡說出來有些可笑,畢竟我是一個篡位者的同謀。但是……”

    帕寧的表情雖然一如既往的冷峻,但他的語氣,至少在此刻是真誠的。
    “我和阿克爾不同!為了讓羅林家壓過郁金香家,阿克爾是絕對不惜做出任何事情的!但是我……我至少還會顧慮一下這個國家的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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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39:34
第四百三十二章【隱秘!】

    斯潘的感覺很怪異。

    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吧。

    當西北的噩耗傳來的時候,自己這位新任宰相的父親大人,時時刻刻都是,滿面陰霾的樣子。

    而偏偏,當“萊茵公爵”的冊封之後,參加完儀式後回到府邸裡的父親大人,似乎臉色就好看了許多。仿佛心情也愉快了一些。

    原本這些日子,自從父親擔任了宰相之後,每天晚上回到府邸,都是先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好半天,直到深更半夜,才會吃晚餐。

    這麼長此以往下去的話,斯潘真的很擔心老頭子的身體會扛不住。

    可今天,從皇宮回來之後,父親走下馬車的時候,臉上居然帶著一絲輕鬆的……微笑?

    按照往日的慣例,斯潘陪同著父親走進了書房,正要轉身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了父親的聲音>

    “餓了,讓廚房把晚飯送到。”

    斯潘驚訝的轉身看著父親。

    奧維多抿嘴一笑,看著自己的這個兒子,才繼續笑道:“讓他們送兩人份的過來,你在這裡陪我一起吃。”

    “……是。”

    斯潘走出去對仆從吩咐了一下,就重新回到了書房裡。

    書房裡原本就有一個小桌子,是平日裡休息的時候喝茶用的。

    此刻父子兩人圍著桌子面對面而坐。

    奧維多看著神色有些不自在的兒子,輕輕一笑:“軍部報到過了?”

    “嗯。”

    “感覺怎麼樣?”

    斯潘欲言又止,奧維多就笑了笑:“不必有顧慮,我們父子關上門說話,還有什麼不好講的。”

    斯潘嘆了口氣:“軍部給我掛了職。我以文官轉武職,只怕暫時不會給我什麼實職,不弄個虛銜把我高高掛起來當擺設就算不錯了。”

    奧維多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幾下,目光閃動:“你自己的想法呢?你想去哪裡?”

    斯潘苦笑道:“我……其實也不知道。父親,我只想做些實事。”

    “實事?”

    奧維多淡淡一笑。語氣有些捉摸不透:“帝國的軍中現在哪有什麼實事可做。北邊的邊境麼,去了就是戍邊,我們和獸人在目前看來不太可能爆發戰爭。至於南邊……只能跑去南部沼澤去慢慢的等著生銹。唯一還有點事情的就是海軍了……南洋線的貿易依然很繁忙,海軍的護航任務也是很多的,加入海軍的話,或許會有些事情做。”

    斯潘冷笑:“開著帝國的戰艦。跑去南洋對那些土著的小舢板耀武揚威麼?這種事情我可沒多少興趣。”

    奧維多靜靜的凝視著自己的兒子,過了會兒,老頭子才微微一笑:“那你想做什麼?”

    斯潘想了想,正要說什麼,奧維多卻已經擺擺手:“其實我明白……從小到大,你心中最最向往的。就是空騎師團。”

    斯潘的臉色漲紅了。

    “可惜你沒有魔法天賦,你甚至連魔法學徒的水準都沒有達到。”奧維多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有些惋惜:“我知道你從小就對那些飛在天上的作戰模式非常著迷。初代郁金香公爵大人親自撰寫的那些空戰的文獻,你從小就一直研讀,我讓你在帝國軍事學院進修的那兩年時間裡,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個‘空戰迷’。我記得,軍事學院裡的老師評價。如果單純從戰略理論上來說,你倒的確很有些天賦。只可惜……”

    “只可惜我自己沒法騎著飛天掃帚戰鬥在第一線。”斯潘的臉色有些陰郁:“我最多只能擔任一個文職,在後方當一個作戰參謀。”

    “其實你的武技不錯。”奧維多看著自己的兒子:“為什麼……不換個思路呢?也許……騎兵部隊……”

    斯潘深深吸了口氣,嚴肅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用一種近乎虔誠的語氣道:“父親!初代郁金香公爵在一百年前就已經撰書明確說過:騎兵的時代很快就會結束!在未來,空戰將會成為決定戰爭的重要因素!未來的戰爭不再是平面戰爭,而是立體模式的戰爭!騎兵的優勢在於遠勝步兵的機動力,擅長奔襲,迂回等等作戰模式……可一旦空戰的技能關卡被突破之後,空中打擊的機動力將會遠遠勝過騎兵十倍甚至百倍!到那個時候……”

    眼看自己的兒子就要侃侃而談下去。奧維多倒也不氣惱,用一種慈父式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這些年來父子兩人不知道進行過了多少次,自己這個兒子對空戰的著迷程度。當父親的自然是最最熟悉不過。

    “好了好了。”奧維多看著自己的兒子就此要長篇大論下去,立刻制止了兒子繼續對自己灌輸那一套空戰的優越性的言論,淡淡笑道:“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呃?”

    奧維多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你……去西北吧!”

    “…………”

    ……

    仿佛被父親的這句話給砸暈了,斯潘沈默了好久,才驚呼道:“西北?父親?您的意思是,我去,去……雷神之鞭?”

    “當然是雷神之鞭。”奧維多緩緩點了點頭:“不然還能是哪裡?地方守備軍你肯定不屑於去的。我總不能把你塞進郁金香家的私軍裡吧。”

    “那我倒是不反對啊……”斯潘低聲嘟囔了幾句,可眼看父親的表情嚴肅起來,他不敢再胡說八道,猶豫了一下,試探道:“您……怎麼忽然改變主意了?現在這個時候去西北的話,豈不是……您不是一向不肯放我出去的麼?現在去西北,您就不怕我卷入內戰?”

    奧維多哼了一聲:“如果這次被派去西北坐鎮主持大局的是阿克爾,我當然不會放心讓你去!我還會把你調到別的地方,越遠越好!可現在麼……情況畢竟不同。陛下已經下令,去西北主持大局的是帕寧。這位新任的萊茵公爵。我倒是覺得他和阿克爾不是一路人。由他去西北的話,我的擔心就不定,這內戰就打不起來。”

    “啊?”

    看著兒子茫然的眼神,奧維多嘆了口氣——可轉念一想,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自己不調教他,還能指望誰去調教他呢?

    想到這裡,奧維多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看著自己的兒子:“斯潘……說起內戰,你認為,現在誰最想打內戰?”

    “誰最想打內戰?”斯潘撇了撇嘴。語氣有些不屑:“當然是那個篡位者……”

    “閉嘴!!”

    奧維多忽然火了!

    老頭子用力一拍桌子,瞪眼,怒氣沖沖的盯著自己的兒子,喝道:“你若是以後再說這種荒唐的話,那麼你就趁早給我辭去所有的官職,老老實實的滾回家裡來閉門讀書!或者滾回老家領地去安心的當一個鄉下土財主去!!否則的話。你這樣話遲早會把你害死!”

    看著兒子不解的眼神,奧維多咬了咬牙齒,狠狠道:“以後不管在任何場合!哪怕是在家裡,在你我父子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什麼‘篡位者’這種話,絕不許再提起半個字!”

    “可是……希洛他本來就……”

    “閉嘴!愚蠢的東西!”

    奧維多忽然火氣上來了,他有些失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冷冷道:“好!今天我就好好的把話給你說開了!你覺得希洛是篡位者。他不配當皇帝?”

    “……”斯潘睜大眼睛和父親對瞪,雖然沒說話,但是那不服氣的表情,卻明顯是默認了父親的問題。

    “可是你給我記住!仔仔細細的聽好了!不管你願意也好,還是你討厭也罷!現在的帝國皇帝,就是希洛陛下!他已經是帝國皇帝!已經加冕九個月!無論是光明神殿也好,魔法工會,魔法學院,甚至是郁金香家族,都已經承認了他的皇位!也就是說。這已經是一個即成事實!不會再改變!”

    說到這裡,奧維多指著自己的兒子:“而你……你是什麼東西!你只是我的兒子!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員!你有什麼資格可以藐視甚至是無視這個事實?!斯潘!我告訴你!不管你自己怎麼想!希洛陛下就是皇帝!如果你有本事……你可以造反,你可以叛亂!然後推翻了他!!可是你沒有這個本事!

    既然沒有這個本事!那你身為羅蘭人,就要接受這個事實!

    要麼你就徹底放棄仕途和前程,在家裡當一個隱士!如果你還想繼續在這個帝國當官員的話。就給我收起你那副陰陽怪氣的嘴臉!看清楚這個事實:他是皇帝!是你的皇帝!!

    如果你口口聲聲還說他是什麼篡位者的話……

    那麼抱著這樣的態度,你遲早會闖下大禍!遲早會給我們整個家族帶來災難!!

    要記住,你不是什麼普通的偏遠的地方上的小官員!你是一名貴族!是一名身在帝都的貴族!你就在帝都!你是我的兒子!身為宰相的兒子,你會被無數人盯著看著瞧著!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人關注著!

    如果你繼續膽敢抱著這種陰陽怪氣的態度……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蠢貨,你懂了嗎!”

    斯潘身子一震,臉色泛白,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深呼吸了兩下,才低聲道:“我……明白了,父親!”

    他肅然對父親發誓:“我一定會記住您的話,絕不再犯這種錯誤!”

    “……希望你牢牢記住這些。”奧維多看著自己的兒子。

    這個時候,外面有家中的老仆敲門,隨即仆人將晚餐送了進來,放在了桌子上。

    父子兩人面對面用了晚餐,吃飯的時候,奧維多仿佛失去了和兒子交談的興趣,他一聲不吭的吃掉了自己的晚餐。

    斯潘心中卻畢竟無法平靜。

    看著父親吃完了東西擦了嘴,他才終於忍耐不住,低聲道:“父親,您剛才之前說的話……”

    奧維多擡起頭來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嗯?”

    “你之前問我,誰是想打內戰的人……”

    “你認為是皇帝陛下?”奧維多冷笑。

    “不是他是誰?”斯潘嘆了口氣:“主動削弱郁金香家的手段是他做出來的。勾結西北獨立師想侵吞掉郁金香家的私軍,這也是他做出來的。他一直在主動對郁金香家挑釁,所以……”

    “挑釁……不等於想打內戰。”

    奧維多緩緩的搖了搖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然後他嘆了口氣:“孩子。你記住!在你今後漫長的仕途生涯之中,你都要牢記我今天的話:有的時候,一些看似激烈的手段,也許未必是想挑起戰爭,也許只是虛張聲勢……這其中的虛虛實實,你只怕還需要再花上十幾年時間才能看透。”

    “虛張聲勢?”斯潘咂了咂嘴。

    “希洛陛下是瘋子。但他不是傻子!更不是白癡!一個隱忍多年,謀劃出了一個死局,用了諸多後手,一步一步迫死先皇,成功上位的人……絕不是一個白癡!哪怕你看不起他,哪怕你不喜歡他。你也必須承認這一點。”

    斯潘點了點頭,這一點他還是明白的。

    “希洛陛下之前一系列的舉動,看似激烈,看似對郁金香家已經舉起了刀,看似處處挑釁,處處威脅著郁金香家……但其實,從他真正的目的看來。他根本就不想真的和郁金香家打內戰!”

    奧維多耐心的對自己的兒子講述著自己的理解:“他不是白癡!郁金香家雖然勢力太大,阻礙了皇權的權威,但同時郁金香家也擁有人望,威望,民心……甚至還擁有強大的實力。

    從頭到尾,即便是勾結西北獨立師這樣激烈的舉動,希洛都並沒有打算真的和郁金香家真正的開啟戰爭模式。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故意揮舞起屠刀,然後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條件,威脅郁金香家!強迫郁金香家!以勢壓人。強迫郁金香家退讓!

    我並沒有隱瞞你……草原上白王在謀劃陰謀,西北獨立師也反叛了……再加上希洛的雷神之鞭……郁金香家可以說是三面受敵!

    可即便這樣的情況,希洛也並沒有直接開戰。

    他最終的目的,就是強迫郁金香家在這樣的窘迫環境之中,選擇退卻。選擇讓步。

    你記住了!希洛的目的是削弱郁金香家!但絕不是消滅郁金香家!

    他唯一的失誤,就是沒想到那位女公爵,沒有按照常理出牌!

    因為……哪怕是換做我是郁金香家的領袖,在三面受敵的情況下,我也會選擇暫時妥協隱忍——選擇暫時割肉。

    但是那位女公爵就是這麼膽大,她仿佛也看穿了希洛的心,看穿了希洛是虛張聲勢,看似手段激烈,其實只是強迫自己讓步。

    所以那位女公爵就以更激烈的手段來反制了希洛。

    我這麼說你或許就理解了:希洛原來是算定了郁金香家不敢開戰,所以才去了激烈的手段。而郁金香家則是看穿了希洛同樣也不敢開戰,選擇了更激烈的反應手段。

    結果……你看到了!

    那位女公爵率領騎兵越過努林行省邊界的時候,並沒有和雷神之鞭交戰!這裡面當然有雷神之鞭統帥太過懦弱的因素。

    但也有那位女公爵故意用巧妙的辦法來以聲勢嚇唬人的原因!

    我看到的戰報,那位女公爵帶兵沖向雷神之鞭的時候,並沒有直接采取沖鋒的手段,而是跑進了之後,用言語,用演講,用威勢,等等一切手段,壓制了雷神之鞭的統帥,那簡直是一場攻心戰的典範!

    或者我做一個比喻:希洛對郁金香家威脅“你讓不讓,不讓的話大家就一起死!”,他以為郁金香家不敢死。而郁金香家則反過來說“我不怕死!要讓你讓!你不讓的話大家就一起死!”……結果你看到了。

    其實雙方都沒有想死的心。”

    斯潘沈默了會兒,他瞪大了眼睛:“這麼說來……希洛不想打內戰,郁金香家那位女公爵也不想打內戰……那麼誰想打內戰?”

    “阿克爾!”

    ……

    …………

    “你要明白,希洛陛下的目的是當皇帝……現在他當上了。而當上了皇帝之後,身為一個皇帝。自然而然的要對旁落的權柄進行回收,於是,削弱郁金香家就成為了他的另一個目標。但是你必須明白,削弱郁金香家雖然是希洛陛下的目的,但這個目的必須有一個前提。就是不能威脅到他自己的皇帝帝位統治!

    而如果一旦開打內戰的話……那麼對他的帝位就是一個巨大威脅。

    所以……希洛削弱郁金香家的決心是有的,但是打內戰的決心,則暫時沒有。”

    帕寧用近乎冷漠的語氣,平靜的對羅斯訴說著這些:“但是阿克爾不同。他當初幫助希洛篡位,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壓過郁金香家!”

    以羅林家的實力,要想靠著普通的手段來壓過郁金香家。幾乎沒有什麼可能……至少在幾十年內,看不到什麼希望。

    阿克爾當然不會期望於自己的後人,他之所以甘冒巨大風險參與篡位,就是希望,羅林家壓過郁金香家,甚至是取代郁金香家的偉業。在他的手裡完成!

    而要想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采取非常規的極端手段!

    那就是……“戰爭!”

    羅斯聽的眼睛裡冒出了精光:“也就是說……在篡位之前,希洛和阿克爾的利益是一致的。希洛要當皇帝,而阿克爾需要一個支持自己對付郁金香家的皇帝……所以兩人聯手完成了篡位。”

    頓了頓,羅斯繼續道:“而等希洛真的當了皇帝之後……其實他和阿克爾之間,共同的利益已經在縮小……大家的目標雖然也還有共同的部分,但也漸漸的會生出一些分歧?”

    “是這樣的。”

    帕寧嚴肅的回答:“阿克爾必須掀起一場內戰!只有通過戰爭!必須通過戰爭!才有可能完成他心中的偉業!而對於希洛陛下來說。他只想削弱郁金香家,但是削弱的手段,能不打仗就最好。這樣的趨勢下去,兩人之間必定會生出一些分歧的。”

    “所以……阿克爾絕不能去西北!一旦他去西北……哪怕情況是大家可以妥協的……他也會想辦法弄出開戰的局面?”

    “這幾乎是一定的。”帕寧微笑:“其實,看清了這一點的人,並不止我一個。至少我就知道,那位宰相大人,就抱著和我一樣的想法。”

    “啊?”

    帕寧看著自己的好朋友:“你以為我真的那麼想掌權麼?我告訴你吧……就在西北的消息傳來的第一時間……那位宰相大人就悄悄的登門見了我一面!我進宮去主動覲見希洛陛下,主動自薦去西北……其實都是那位宰相大人對我的建議。”

    “…………”

    這一下,羅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

    …………

    “父親……按照你這麼說的話……帕寧是前往西北的最佳人選了?”

    “當然。”宰相大人微微頷首:“帕寧有足夠的能力……雖然他年紀輕了一些。但是在政變的過程裡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在希洛陛下心中的地位,也未必就比阿克爾輕。最關鍵的是,希洛信任他,而他也有足夠的能力。而且……帕寧。也是一個明白人,他至少心中還會想著這個國家的利益,不像阿克爾,他只想著自己的家族的地位。”

    斯潘沈默了會兒,試圖消化父親的這番話。

    可到了最後,斯潘卻忽然冒出了一個疑惑:“父親……帕寧這個家夥,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您不惜甘冒這麼大的風險做這些事情?而且……既然他是一個心中念著國家利益的人,那麼當初,他為什麼要幫助希洛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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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39:53
第四百三十三章 【如坐針氈】

    “查的結果怎麼樣?”

    杜微微手裡捧著一杯惹起騰騰的茶,慢慢的品著。

    站在她桌前的,是一個年紀最多不超過三十歲的軍官,中等身材,短發,五官很平庸,屬於那種丟進人海就找不到的類型,但眉宇之間卻隱隱的有一股精幹之氣。

    說著,杜微微指著這個軍官,對同樣坐在大廳裡不遠的地方,陪著自己品茶的迪克森還有胡克船長兩人,笑道:“這是我的軍事副官,洛維。”

    雖然只是一個副官,但能擔任杜微微身邊的人,那絕對是心腹嫡系班底啊。

    迪克森和胡克兩人對視了一眼,重新投向這個叫洛維的軍官的時候,眼神裡都流露出了幾分重視。

    “洛維,說說調查的結果。”杜微微的語氣很平靜:“不用有什麼隱晦。迪克森先生是魔法師,學識淵博,或許他的學識能給我們提供一些幫助也說不定。”

    “是!”

    洛維中規中矩的行了一個軍禮,對著迪克森和胡克,也微微點頭頷首示意。

    兩個家夥慌忙放下手裡滾燙的茶杯還禮。

    洛維不慌不忙,將一個夾在自己腋下的冊子拿了起來在手裡,翻開,用慢吞吞的語氣緩緩開始了匯報:

    “我們尋找到的死屍一共有一百三十七具——除了一號埋屍地點之外,後來又陸續在周圍間隔大約兩百米的地方找到了二號埋屍地點。

    共計一百三十七具屍體。全部男性。從體征檢查看出,判斷為職業軍人。而且是……騎兵。”

    “哦?”迪克森忍不住問一句:“為什麼這麼判斷?”

    洛維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迪克森,在得到了杜微微的點頭示意之後,他才一板一眼的回答:“死者的屍體大腿內側的肌肉解剖,還有皮膚的粗糙程度,以及……他們腿部褲子內側的磨損程度,都能判斷出,死者生前應該是有長期騎馬的習慣。”

    “……好吧。當我沒說過。”迪克森縮了縮腦袋。

    洛維才繼續道:“所有人的內衣都是同樣的款式同樣的質地,可以判斷,這些人生前都是軍人,只有在軍隊這樣的高度紀律部隊之中,才會有這樣同樣制式的內衣。此外,從調查之中發現了幾個線索。”

    杜微微明顯精神一震。她慢慢的喝了一口茶,低聲道:“什麼線索?繼續說下去!”

    “第一,這些死者之中,除了致死的致命傷之外,有很多人身上都發現到一些不同程度的傷痕,傷疤……都是一些舊傷。舊傷。所以我們判斷出,這些人生前不但是軍人。而且應該還是曾經真正經歷過戰陣的軍人!因為帝國目前大體上處於和平狀況,即便是很多主力軍隊,也都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平日裡訓練雖然嚴格,但強度絕不會太大,不會造成人員身上出現刀劍等銳器的傷痕。

    這些人身上留下那麼多陳年的老傷疤,明顯都是上過戰場的。

    縱觀整個帝國的軍隊。只有北方的暴風軍團,長期駐守北部邊境卡巴斯基防線。才會偶爾和獸人發生小規模的沖突。

    或者就是雷神之鞭,雷神之鞭作為帝國中訓練最完備的機動常備軍團,常常會被調遣執行一些地方上小規模的軍事任務,比如剿匪,平定小規模的嘩變叛亂,甚至是拉到草原上進行拉練……以及……九個月前的帝都。”

    說到最後,這個叫洛維的軍官的語氣稍微頓了頓,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公爵。

    杜微微點了點頭,不動聲色:“說下去!”

    “第二點,從屍體腐爛的程度來看,這些人的死亡時間大概不會超過十五天,也就是說……他們死亡的時間應該就在西北獨立師爆發叛亂之前不久。

    同樣的,我們找到了西北獨立師爆發叛亂的時候,因為內訌而被殺死的士兵的屍體,和這些在邊境之外挖出來的屍體做了對比,很明顯,這些屍體的腐爛程度更嚴重一些,所以我們判斷,這些人的死亡之前,要早於西北獨立師的叛亂。”

    “第三點,我們將死者身上的內衣布料,和庫存的軍服做了對比。

    西北獨立師的後勤大營裡,儲備了大量的軍中作訓制服以及軍用內衣。根據庫存,我們一共盤點出來,儲備的衣物的布料,涵蓋了共計九個批次,也就是說,郁金香家工坊從兩年前一直到今天為止,一共出產的九個批次的布料,西北獨立師的後勤倉庫裡都有儲備。

    我們將九個批次分別取樣,和死者身上的內衣布料做了對比,無一符合。

    結論是:要麼,這些布料是郁金香家工坊出產,但時間是早於兩年前——不過我們認為這個可能性並不大。

    要麼……這些軍制的布料並非出產自郁金香家工坊,畢竟這種軍制布料,家族已經在很多年前就授權給了帝國其他商團制造同類產品。

    後續我們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來,從其他商團采集不同批次的庫存布料進行對比,才有可能進一步確定這些死者身上的衣服布料的來源——那樣或許能更大可能的找出這些人的來歷。”

    “思路不錯。”杜微微點頭,表示對洛維工作的認同:“還有麼?”

    “有的。”洛維點了點頭:“第四點,是一個意外的發現。軍中的醫官對死者屍體抽樣進行了解剖。得到了一些發現。從死者胃囊之中和腸子裡殘留的食物殘渣,我們發現了一些東西。”

    “哦?”

    “這些人,應該是去過了獸人王國。從獸人王國回來不久。因為他們的腸胃之中發現的食物殘渣裡有獸人王國特有的食物的殘留物。”

    說到這裡,一個一本正經的軍官,居然笑了笑,看了一眼女公爵,又看了看身邊的兩位客人,淡淡笑道:“為了不影響幾位的胃口,具體是什麼,我就不說了。”

    頓了一下,洛維才繼續道:“根據屍體出現的地點。這些人出現在這裡應該會有兩個可能:要麼他們剛剛出關準備前往獸人王國。要麼他們是從獸人王國完成了某種任務而正在回歸。根據以上我們的檢查結果,我們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這些人應該是從獸人王國回來的路上受到了襲擊而死亡。”

    迪克森和胡克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之中都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驚異。

    一方面是沒想到郁金香家的檢查如此仔細,對屍體的檢查之後,居然就立刻得出了這麼多有意思的線索。

    另外一方面則是震驚!

    一支帝國的軍隊,居然會成編制的跑去獸人王國?他們去幹什麼?去做什麼?去執行了什麼秘密的任務?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獸人王國雖然和羅蘭帝國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戰爭了。但是敵對的態度卻依然存在,至少……民間的商團或許可以來往,但是獸人卻絕不會允許羅蘭帝國的軍隊開到自己的地盤上去!

    這些死去的軍人……他們怎麼會跑去獸人的地盤?

    此刻,杜微微的表情也陰沈了下來。

    這事情已經越來越詭異,而且越來越叫人震驚了!

    帝國的軍隊,居然會和獸人王國有來往?

    是勾結?還是……別的什麼?

    而洛維。卻還沒有說完!

    “大人,還有第五點……”

    杜微微立刻精神一震。凝神看著洛維:“還有?繼續說!”

    洛維的身子挺得筆直,這個家夥雖然說話做事慢吞吞一絲不茍,但是身形氣質,卻十足是一個古板而嚴謹的軍人形象,站在這裡說了半天,身子都絲毫沒有半分晃動。

    “在經過了前期調查之後,我們目前最大的一個疑惑就是:這些人死在這裡。到底是誰殺了他們。”

    洛維的面色古板,緩緩道:“死者有一百三十七人。從屍檢的體征看來,人人都是孔武有力,身體強健。而且應該都具備了相當不俗的戰力——從他們的四肢尤其是手掌的很多地方能看出,應該是有著嚴格軍事訓練和軍事武技的人員。從體征檢查看出,大多數人的手掌都有不同程度的繭子,拇指,虎口,還有骨節粗大,應該擅長刀,劍,長矛……甚至是弓箭等等武器。

    這麼一支一百三十七名實力不俗,經受過嚴格訓練,甚至有過戰爭經驗的人……說是一支‘精銳’,這個評價應該不會過分。而能殺死一百三十七名職業軍人組成的精銳隊伍的,那麼動手的人……

    我們做了一番估算,以羅蘭帝國普通主戰常備軍隊的主力師團的平均戰力來估算的話,要想吃掉一支一百三十七人組成的精銳,而且很可能是配備了戰馬的騎兵部隊,那麼至少需要出動三個營隊,也就是滿編九百人的數量,才有可能完成。”

    洛維說到這裡,迪克森忍不住叫道:“這個……好像有點不對吧?”

    “哦?”洛維神色不變,扭頭看了一眼迪克森:“法師閣下有什麼異意麼?”

    “一百三十多個軍人,哪怕是精銳的話……難道會有這麼強?帝國的主戰軍隊的戰力不會那麼差吧?需要九百人才能收拾掉他們?”

    洛維聽了,眼神裡卻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失望,皺眉道:“法師閣下,我說的這個比例,是基於‘全殲’的基礎而做出的估算。

    的確,以帝國主戰軍隊的實力,若是只是普通的擊敗,那麼可能只需要同等數量的精銳騎兵就能做到。數量的差別不會太大。但是請您明白,擊敗和擊潰是不同的概念,而擊潰和全殲更是一個巨大的差別。

    如果是我郁金香家的騎兵的話,要擊敗這一百三十七名精銳,或許只需要和他們相等的數量就絕對可以完成,但是要想全殲他們……我的意思是。在擊敗對方之後,還能保證要全部殺死對方,不讓對方跑掉一個人……那麼我方人員的數量就絕不能少!九百名正規軍,已經是我們估算的最低數值了,如果是地方守備軍的話,恐怕需要至少一千五百人以上,才有可能將這一百三十七名騎兵精銳全部留下,一個不跑。

    因為從軍事角度來說,如果要全殲目標。最常見的做法就是選擇一處地點進行伏擊,而且需要配備超過對方至少數倍的兵力,組織嚴密的包圍圈——這就需要大量的人手了。”

    迪克森忍不住又打斷了洛維:“那個……閣下怎麼就確定對方一定是‘全殲’呢?”

    洛維看了迪克森一眼,淡淡道:“從屍體的掩埋地點有明顯的掩飾痕跡,並且為了隱瞞屍體的身份,剝去了鎧甲。武器,徽章等等能表明身份的痕跡。從這一切跡象看來,做這件事情的人是想掩蓋事實,殺人滅口也好,隱藏消息也罷。這個做法是很明顯的……如果不是全殲的話,如果被殺的一方有活口跑掉了。那麼就完全沒有必要再做這些掩飾痕跡的事情了。”

    洛維的話非常有道理。

    但是更讓迪克森不爽的,是這個年輕的軍官看向自己的那個眼神。

    雖然這個家夥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剛才投向自己的那一束眼神,非常明顯的,流露出了一種……

    對自己智商上的鄙視?

    迪克森非常惱火!

    自己身為魔法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公認的魔法天才,自然不可能是蠢貨!

    而且一個在魔法學院能混到被公認為“學院之恥”,把建校以來幾乎所有的校規都全部觸犯遍了的家夥……哪怕是史上第一搗蛋鬼,但至少大家都必須承認。他是很聰明的一個家夥!

    可現在,居然被人赤裸裸的鄙視了?!

    可這個叫洛維的軍官只看了迪克森一眼。就重新將眼神投向了杜微微。

    他的表情依然嚴肅,一絲不茍,用他那特有的不急不緩的語氣,穩穩的繼續說了下去:

    “……根據我們的判斷,要全殲這麼一支軍隊而且不讓對方跑掉一個,至少需要有合適的伏擊地點,準確的時間情報,以及出動超過九百人的軍隊才有可能做到。

    一次出動九百人的軍隊,在軍隊之中已經算是很大規模的調動了。這樣規模的調動,按照軍法條例是必須上報給軍中上層的。

    超過千人的軍隊調動,就牽扯到了後勤,軍需補給,軍事行軍路線的事先申報等等。

    我建議按照這個線索進行調查。

    不過我本人更有一種猜測,或許這個軍事行動本身就已經被掩蓋了,是私下行為。”

    “那麼問題就來了。”杜微微冷笑:“放眼整個羅蘭帝國的軍隊……一共就那麼幾個主戰軍團!有實力有膽子有底氣,可以私下裡調動超過千人的軍隊,而又有能力把事情掩蓋住的……沒幾個人吧。”

    “準確的說,不超過十個。”洛維不動聲色,然後他說了一句更加讓人無語的話:“……公爵大人您,也在此列。”

    迪克森忍不住笑了。

    他忽然發現,這個叫洛維的家夥,其實還蠻有趣的。

    這個家夥應該是那種典型的做事情說話都十分古板的家夥吧。

    最後居然把這位女公爵都列入了嫌疑名單?

    “最後一個線索是……”洛維說到最後,語氣似乎就有些遲疑了。

    不過他也只是略微沈吟了一下,就坦然說了出來:

    “考慮到屍體掩埋的地點距離西北要塞關防並不太遙遠,而且……出動超過千人規模的軍隊,在距離邊境並不遠的地方,圍剿一支一百三十七人的軍隊……這樣一場戰鬥,規模已經不能算小了。

    就在西北獨立師的眼皮底下,出現了這麼一場規模的戰鬥,我個人認為,應該先從西北獨立師內部進行調查!

    就算西北獨立師不是真兇,但至少也應該有人是知情者。

    我建議,先從獨立師的騎兵斥候營開始調查。他們例行的境外巡邏,應該不會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

    洛維說到這裡,深深的吸了口氣,這個家夥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非常非常凝重的表情:

    “涉及到家族軍隊內部的調查,這屬於軍隊內務範疇,如果要進行這些調查的話,公爵大人……我需要您的授權才能繼續展開這項工作。”

    杜微微略微遲疑了一會兒。

    畢竟西北獨立師剛剛撥亂反正,軍心還沒有徹底穩定下來。原本背著一個叛軍的罪名,現在軍中很多人都很擔心,害怕自己會秋後算賬,事後追討……

    如果這個時候,在大規模的在軍隊之中進行內務調查的話,萬一引起軍心動蕩……

    不過杜微微畢竟還是有決斷的,只是略一遲疑之後,就擡起頭來,沈聲道:“好!我給你授權!傳我令,西北獨立師斥候大隊全體人員,移動至要塞以南,調撥獨立軍營進駐,全軍暫時取消一切休假和外出,約束人手,在營中等待調查。調查結束之前,斥候騎兵大隊取消一切軍事任務,取消一切外出許可!”

    杜微微在說的時候,洛維已經飛快的拿出筆來,在他手裡的那個冊子上翻開一頁,然後將杜微微的口令記錄了下來。

    最後他將這份筆錄下的口令遞給了杜微微,杜微微看了一眼,在下面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洛維繃直身體,行了一個軍禮,就拿起帶著杜微微簽名的手令,轉身,目不斜視,大步走了出去!

    大廳裡又有些沈默了。

    迪克森和胡克也意識到,這事情只怕是越來越嚴重,其中還不知道牽扯到了什麼更加驚人的內幕,所以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兩位。”

    杜微微卻仿佛輕松了一些,手指在桌上茶杯的邊緣來回摩挲,微微笑道:“你們覺得這個家夥怎麼樣?”

    呃?

    這算是什麼問題?

    迪克森看了看胡克,這次開口的是胡克船長了,他放下茶杯,站起來,正色道:“公爵大人麾下,自然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是不是人才,那就見仁見智。不過……這個家夥脾氣性子都古板得很,做事情也是一絲不茍從來不出岔子,我很多事情交給他去辦,都是放心得很。”

    迪克森和胡克兩人都是唯唯諾諾的附和了幾句。

    而這個時候,杜微微卻語氣忽然一轉:“看來兩位,對洛維的評價都不錯……那麼今後,你們打交道的時候,相比大家就一定會很愉快的。”

    今後?

    打交道?

    迪克森瞪大了眼睛,胡克也是楞楞的看著這位女公爵。

    “我總不會長期逗留在西北要塞,今後我和你們的那位主子,還有不少生意要做,我打算,把這些事情就交給洛維來處理。嗯,你們今後應該會有許多機會見面的,到時候大家可要多多親近親近啊……”

    杜微微在笑,但是她的笑容裡,卻有一種讓迪克森和胡克如坐針氈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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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40:16
第四百三十四章【世界!哥回來了!】

    艾妮塞輕輕的搖晃著手里的鞭子。

    烏溜溜的眼睛盯著面前的羔羊……最大的那一頭叫皮子,阿媽說等冬天冷了,就要用皮子的皮給自己做一條新的毛氈子,如果有多餘的料子,可以找手藝好的牧民去做一雙靴子。

    可艾妮塞一直都有些不忍心,皮子叫的聲音軟軟的,而且性子也溫順,不像其它的羊兒喜歡亂跑,總要自己揚著鞭子在後面追趕。它總喜歡站在原地吃草,吃飽了就往草窩窩里趴著打盹兒。

    冬天的時候,艾妮塞最喜歡抱著皮子睡覺,它身上有股暖烘烘的感覺,就連家里養的狗兒也喜歡往皮子的身邊鉆。

    可阿媽卻說今年過冬一定要殺了皮子它太老了,而且已經不能產奶。

    每當想到阿媽的話,艾妮塞的心中就有些惆悵當然以她的年紀,還不懂得惆悵是什麼意思。

    牧民的生活越來越艱難。

    上個月的時候,阿爸和哥哥都走了,被那些騎著馬拿著彎刀的隊伍帶走了。

    阿爸走的時候沒說話,哥哥抱著自己流下了眼淚,告訴自己要好好照顧阿媽和弟弟。

    艾妮塞問哥哥什麼時候能回來,哥哥說,只要打敗了沙漠那邊的羅蘭人,就能回家。

    哥哥只有十六歲,去年阿媽還說今年要給他找個老婆,還說年輕的漢子沒有老婆,那根本就過不成日子。

    艾妮塞知道部落里很多女孩都喜歡哥哥,托婭就曾經悄悄塞給自己一條手帕,讓自己交給哥哥。

    那條手帕還是從那些羅蘭商人手里買來的。

    其實艾妮塞挺喜歡那些羅蘭人,他們總能帶來一些稀奇古怪又好玩的東西。那條繡著花的手帕,哥哥送給了自己。每次艾妮塞摸著上面那些細膩的花紋,心中都會想。要是自己也能繡出這麼美麗的花就好了。

    阿媽說,阿爸和哥哥都去打仗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

    弟弟才六歲,甚至還不會騎馬。阿媽說,家里沒有男人教弟弟騎馬身為一個草原上的孩子居然不會騎馬,會被人笑話。所以阿媽跑去求人,求了好久,才找到了部落里的呼科特大叔教弟弟。

    呼科特大叔已經很老很老了,而且他還瘸了一條腿。因為這個原因,阿爸和哥哥被那些騎兵帶走的時候。呼科特大叔卻留在了部落里。

    呼科特大叔是個好人,但是他每次教了弟弟騎馬的時候,都會抱著弟弟哭,說弟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還會紮很好玩的草人給艾妮塞和弟弟玩。

    可惜,幾天前,呼科特大叔也被帶走了雖然他瘸了一條腿,卻依然被那些騎兵抓走了。

    聽阿媽說,草原王下了最新的命令,所有草原上的男人。從十五歲到五十歲,都要加入軍隊,去為他打仗。凡是不聽草原王話的人,都會被砍頭。整個部落都會變成奴隸。

    可阿爸和哥哥還有部落里的男人們都被帶走了,日子卻依然越來越難過了。

    聽說前些日子,另外一個部落不停草原王的命令,被草原王派去軍隊攻打了。那些打仗的人放了一把火,燒掉了好大一片草場。

    好多部落都受到了波及,都在遷徙。

    艾妮塞的部落原本的草場。被很多外來的人搶奪。部落里沒有多少男人了,自然也搶不過人家,只能步步後退。

    那些外來的部落很可惡,就像強盜,他們不但搶草場,還會搶牛羊,搶馬。

    艾妮塞和阿媽還有弟弟,跟著部落流浪,每次她都很擔心,離開了原來的草場,萬一哥哥和阿爸回來找不到我們了可怎麼辦?

    坐在河邊,年輕的艾妮塞看著在岸邊吃草的羔羊,輕輕的嘆了口氣。

    一雙小腳浸泡在河里,冰涼的河水讓她很舒服,嘴里咬了一根草艾妮塞已經很有經驗了,嚼這種草,開始的時候草汁很澀,可只要多嚼一會兒,就會慢慢,慢慢的,感覺到一絲甘甜。

    最近大家都不怎麼能吃得飽,糧食本來就越來越少。眼看秋天已經過了一半了,草場越來越枯萎,艾妮塞曾經無意中聽見阿媽和別人抱怨說:不知道今年冬天會餓死多少人。

    艾妮塞有些害怕。

    她很害怕挨餓,挨餓的滋味很不好受。

    可現在沒有了肥美的草場,牛羊都吃不飽,餓著肚子的羊兒自然產不奶來。小羔羊每天餓得亂叫,阿媽說過,實在不行就只能都殺掉了。

    輕輕嘆了口氣,艾妮塞忽然聽見有點風聲,她警惕的擡起頭來,看了看四周。

    這里距離聖山已經不遠了。

    坐在河畔上,就可以清楚的看見遠處那片大山,天氣好的時候,能看見山上的雪線上都是白白的一片。

    阿媽說過,山上住著我們草原人的神,是會保佑我們草原人的。

    小的時候哥哥還說過,他長大了想到雪山上去,當神的僕人。

    那些神的僕人,有時候會下山來,在部落間遊走,艾妮塞看到過一次,那些人喜歡穿著奇怪的長袍子,大家都對他們行禮,但他們還是很客氣的。

    兩年前的時候,一個神的僕人曾經來到部落里住了一個晚上,哥哥偷偷跑去在帳篷外站了一夜,天亮的時候,那個神的僕人對哥哥說了幾句話,哥哥就此再也沒提起過上山的事情了。

    艾妮塞問過哥哥,神的僕人對他說什麼,哥哥的反應很惱火,從來不對弟弟妹妹發火的他,用力將艾妮塞推了一個跟頭,惡狠狠的說:要你管!

    艾妮塞猜,哥哥一定是被神的僕人拒絕了。

    這片聖山是不可以隨便靠近的。尤其是牧人,是不可以在山下放牧的。

    雖然這里的水草是整個草原上最最肥美的。雖然有從聖山上流淌下的這條河水灌溉在這里,滋潤著這片草場,即便是寒冬的時候,水流也從來不曾停止過。

    但草原上有嚴格的禁令,任何部落和牧民都不許在聖山下的這片草場放牧。大家都擔心這樣的舉動會驚擾到山上的神人們,會對他們不敬,如果惹怒的神人,就會獎下災難來。

    所以,艾妮塞在這里放牧的時候,一直都提心吊膽。

    她沒辦法……如果再不想辦法的話,家里的羊就要都餓死了。如果羊都死掉的話,那麼自己和阿媽還有弟弟也都會死掉的。

    事實上,艾妮塞知道,除了自己之外。部落里其他幾個孩子也在悄悄的做同樣的事情。

    畢竟是孩子,對權威還沒有那麼強烈的敬畏之心,而且……那些來過部落里的神僕,好像也沒那麼可怕。

    況且……大家都快要餓死了。再嚴厲的禁令,如果讓人吃不飽肚子的話,那麼什麼神靈降下災難之類的,也就沒多少人會在乎了。

    盡管如此,艾妮塞還是要小心,她每天一早就會趕著羊出來。走上小半天才來到這片草場附近,在河邊放羊。天黑之前再趕回去。

    皮子和其他的羊都很喜歡這里,即便是深秋,這里的草還都依然鮮嫩。只是狗兒有些不樂意。那條黑狗跟在馬屁股後面奔跑,總是吐著舌頭喘氣。

    阿媽知道艾妮塞會偷偷來到這里放牧羊兒,阿媽沒說什麼,也沒有禁制艾妮塞這麼做……一家子人總要活下去的。

    阿媽只是偷偷交待艾妮塞。一定要小心,萬一被人抓住了,不要管羊。就自己先跑掉。

    聽說,王的騎兵最近會出現在附近,沿著這條河巡邏。因為草原王知道了越來越多的牧民跑到了這里來放牧,這個情況讓草原王非常不高興,他認為這樣會惹怒神靈,會降下災難。

    聽部落里的人說,那些草原王的騎兵非常殘忍,他們會抓住在這里偷偷放牧的牧人,然後把人殺掉,用一根桿子插在地上,把屍體掛在上面,臉對著聖山,以示對神靈的懺悔。

    想到這了,艾妮塞忽然又聽見了風中傳來一些奇怪的動靜。

    她咻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飛快的爬進了草叢里,片刻之後,才露出半個腦袋來,烏溜溜的眼睛,朝著聲音的來源:河水對岸望去。

    然後,她就看見了一個讓她瞬間呼吸都停頓的場面:

    有人!!

    ……

    那是一個男人,個子高高的,瘦瘦的。

    這個人手舞足蹈的跑了過來,然後一頭就撲進了河水里。

    艾妮塞有些害怕!

    她在想這個家夥會不會是草原王的騎兵,但是她看了看對岸,並沒有看到馬。

    她沒有選擇跑掉……因為羊兒還在不遠的地方吃草雖然阿媽說如果遇到危險就先跑,但是艾妮塞舍不得那些羊,舍不得皮皮。

    水里的那個家夥在哇哇叫嚷著什麼,他飛快的脫掉了衣服他身上那些衣服破破爛爛的,隨便就扔進了水里。

    艾妮塞看到這里,終於看明白了:這個家夥居然在洗澡!!

    他居然在神聖的聖山之河里,洗澡!!

    就在艾妮塞目瞪口呆的時候,忽然,一個突發的時間,讓她差點被嚇哭了。

    自家的狗兒聽見了水里的聲音,忽然就從草叢里竄了出去,跳到岸邊,對著水里的那個年輕男人汪汪的叫了起來!

    這個討厭的東西!!

    艾妮塞快哭出來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這條狗。這條狗總是這樣……看上去很兇,其實膽子卻非常小,總是喜歡闖禍。別看它現在叫得兇,可只要隨便一個人拿起一根棍子,它立刻就會掉頭逃竄。

    部落里的人都笑話過艾妮塞家,說他們家養了一條全草原最膽小的牧羊犬。

    阿爸好幾次都想殺了這條狗,可艾妮塞不肯,因為這條狗雖然膽小又喜歡惹事,但艾妮塞還是很喜歡它:因為它會陪著艾妮塞一起跳圈圈。

    ……

    …………

    陳道臨發瘋了一樣的撲進了水里!

    “爽!爽!!!”

    任憑冰冷的河水沒過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陳道臨在河里狠狠的撲騰了好久,紮了好幾個猛子!

    然後他瘋狂的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扯爛,撕掉,扔掉!

    六年!!

    媽的!六年了啊!!!

    誰試試六年不洗澡是什麼滋味!!!

    陳道臨感覺自己幾乎要發瘋了!

    雖然在那個小世界里。因為世界規則的不同,那個世界仿佛就沒有“髒”這種概念,逗留在那個世界,仿佛即便是一輩子不洗澡,也沒見自己身上變髒,也沒見衣服變爛。

    那個小世界之中,甚至不用吃飯!!

    仿佛那個小世界里能量的轉換是遵循著另外一種規則……陳道臨在那里待了六年多時間,整個人已經快瘋了!

    不,準確的說,他已經瘋了好幾次了!

    但是瘋完了之後。又會被魯高那個家夥用兇殘的辦法找回理智魯高的辦法很簡單:打!狠狠的揍!

    六年來,第一次重新感覺到清涼的水浸泡著肌膚,第一次感覺到水流在肌膚上蕩漾而過,第一次用水淹沒自己的耳鼻……

    陳道臨感覺到自己全身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歡呼。

    雖然那個世界待了六年根本不需要洗澡,但是洗澡的爽快感覺卻是依然讓人無法抗拒!

    這感覺就好像是睡覺……雖然魔法師不用睡覺,只需要冥想就可以,但是睡覺的舒爽的感覺,卻是無法替代的。

    陳道臨狠狠的搓洗自己的肌膚,把自己身上都搓紅了。幾乎恨不得給自己搓掉一層皮!

    當然,身上其實並不髒,但是畢竟六年時間沒有碰過水了,這種心理上的感覺。卻讓他無法停止手里的動作。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給自己換一身皮!

    就在陳道臨爽得忘乎所以,幾乎把周圍世界的一切都遺忘的時候……

    岸上沖出來了一條黑影子,站在岸邊。搖頭晃腦的,兇巴巴的對著河水里的自己狂吠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陳道臨一驚醒,隨即擡起眼皮瞧去。就看見一條瘦巴巴的狗,在對著自己亂叫。

    這條狗一身黑,瘦瘦的,齜著牙,看上去兇得狠。

    可陳道臨一看見這條黑狗,卻頓時眼睛就冒出了星星!

    他狠狠的吞了口吐沫,眼睛都快變成綠色了!

    六年了!六年了!六年了!!!

    老子六年時間,一口水沒喝過!一口肉沒吃過!!

    六年的不吃不喝……雖然那個該死的小世界不會出現饑餓,不需要進食……

    但是……

    他媽的六年了!!達令哥的嘴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

    現在就算是面前擺著一根木頭,達令哥都恨不能撲上去啃兩口!

    何況……是一個活蹦亂跳的活物?

    “秋冬進補,狗肉最佳……”

    陳道臨咧著嘴,流著口水,從河水里站了起來,然後大步流星的撲上了岸去……

    他一遍跑,嘴巴里喃喃自語著:

    “狗肉鍋?嗯,戒指里有花椒,有辣油,有五香八角……媽的……狗肉鍋!狗肉鍋!!!!”

    大概是動物的天性本能,也或許是這條狗原本就真的很膽小。

    原本對著陳道臨狂吠,齜牙咧嘴,可真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類,流著口水,眼睛里冒著綠光從水里沖上來,這條狗忽然就害怕了!

    它嗚嗚叫了幾聲,夾著尾巴掉頭就跑!

    陳道臨可不會讓它跑掉的。他哈哈一笑,伸出手指淩空輕輕一點,這條狗頓時就撲通一下栽倒在地上,怎麼也爬不起來。

    陳道臨幾步撲上去,一把就把這條狗拎了起來。

    “嗯,太瘦了,沒多少肉,油水也不夠,不過……打打牙祭還是不錯的……”

    陳道臨的眼睛里綠光越來越嚇人,那條狗被他拎在手里,叫都不敢叫了,只是嗚嗚的發出哀求的聲音。

    “求我麼?那也沒用啊,誰讓你主動跑出來呢……哥餓了六年時間沒吃東西了……”

    陳道臨喃喃自語著:

    “嗯,先放血,然後剝皮……連骨頭帶肉一起燉……”

    就在陳道臨飛快的盤算著怎麼整治這頓美味的時候。

    遠處的草窩子里,忽然又竄出來一條影子。

    這是一個瘦瘦小小的人兒。

    陳道臨瞇著眼睛看了過去。

    一個小姑娘,年紀很小,個頭大約只到自己的胸口,目測的話最多也就十歲左右,和夏夏差不多大吧。

    臉上有些髒兮兮的,不過眼睛卻很大,很亮,棕黑色的頭發,略帶著一丁點兒自然卷,穿著髒兮兮的小裙褲這是草原上女孩子的傳統裝束,因為草原上的人都要騎馬,可不會像羅蘭人的女孩那樣穿。草原上的女子都是穿著一種類似的連體褲。

    這小姑娘手里用力捏著一把小刀子,刀鋒明晃晃的。

    很顯然她很緊張,烏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恐懼,但是她依然跳了出來,刀子捏在手里,非常用力,刀鋒晃來晃去的,對著陳道臨。

    “你……你放開我的狗,放開它!”

    尖尖的聲音。

    ……

    陳道臨聽懂了這個小姑娘的話。

    在那個小世界里待了足足六年!除了修煉就是修煉……這種日子會叫人想自殺的!

    所以無聊得發瘋的時候,陳道臨也只能自己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其中就包括了和魯高在一起胡說八道打發時間:他從魯高那兒學會了草原人的語言。

    雖然說的肯定不算太好,但至少還通順。

    這個姑娘的年紀明顯還很小……還只是一個孩子的年紀。她卻捏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對著自己,只為了救她的狗……

    呃……她的狗兒?

    陳道臨反應了過來。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畢竟,達令哥雖然有些無恥,有些沒節操,但是總體來說還算是一個文明人。

    他總做不出當著別人小姑娘的面,抓別人的寵物來燉了吃這種事情吧。

    他訕訕一笑,把這條狗兒丟在了腳下。

    這狗慘叫了幾聲,試圖爬起來,可大概是嚇得太厲害了,雙股顫顫,卻邁不開步子。

    “你……你……”

    艾妮塞已經哭出來了,臉上很明顯在飆淚。

    眼淚流淌過她髒兮兮的臉蛋上,劃出兩條明顯的淚痕來。淚珠所過之處,倒是露出了原本白皙細膩的肌膚來。

    看著眼前這個哇哇大哭的孩子,陳道臨嘆了口氣。

    媽的……

    老子苦修了六年!過了六年的非人生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終於他媽的練成了絕世武功下山了!離開了那個該死的小世界……

    本想對這個世界大聲宣布:我達令大爺又回來了!!

    可沒想到,重新入世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差點搶了一個小姑娘家的寵物吃掉?

    這……好像不符合高手風範吧?

    陳道臨飛快的舉起手來,挪開兩步,示意自己不會對那條狗再做什麼。

    然後他眼珠轉了轉,忽然就從儲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根巧克力糖。

    某人臉上擠出賤笑來:“小姑娘,要不要吃糖啊?呃……你別哭啊!哥哥還會變戲法哦?你要不要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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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3-4 15:40:33
第四百三十五章【廢土】

    把一個小孩子哄得破涕為笑,倒也不算太難。

    陳道臨先是嘗試用言語解釋,然後又拿出了巧克力糖來……可都無法打消艾妮塞的敵意。

    可幸好,達令哥還算聰明,甩出了一個殺手鐧,終於讓艾妮塞停止了哭泣。

    “我……是雪山上下來的人。”

    好吧。雪山上來的人……那豈不是就是神僕了?

    在草原上,神僕這個名字當然還是很值錢的。達令哥心滿意足的瞧著這個小女孩止住了淚水,但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卻更加惶恐了。

    “尊,尊貴的……神僕?”

    艾妮塞的聲音還有些哽咽,但是她很快就趕緊丟掉了手里的小刀子,撲在了地上跪拜。

    雪山之神在上……敢對神僕亮出刀子,那可是要被烈馬拖死在地上然後被踐踏成肉泥的重罪啊!

    看著撲在面前幾乎五體投地的小姑娘,陳道臨又有些不忍了。畢竟雖然來到了羅蘭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但陳道臨還沒有養成別人對自己跪拜的習慣。

    將小姑娘從地上拖了起來,還順手幫她撣了撣褲子上的灰土。陳道臨嘆了口氣,依然拿出了那根巧克力棒,遞給了艾妮塞。

    看艾妮塞捏著那花花綠綠的包裝紙有些無措的樣子,那烏溜溜的大眼睛頓時讓陳道臨有種被萌了一臉血的感覺,他幹脆直接幫艾妮塞撕掉了包裝紙,掰下一塊來,塞進了小姑娘的嘴巴里。

    艾妮塞的眼珠一下就瞪得圓圓的,那雙大眼睛里很快就充滿了驚喜,用力咀嚼了幾下之後,咕嘟一下就吞了進去。

    陳道臨蹲了下來,蹲在艾妮塞面前:“好吃麼?別著急。這一整塊都是你的。”

    艾妮塞捏著手里還剩下半截的巧克力棒,眼神里有一種糾結和掙紮,終於,她怯生生的看著陳道臨:“都……都給我了麼?這麼好吃的東西,您都賞賜給我了?”

    陳道臨被那個“賞賜”的詞兒給刺了一下,看著這個瘦弱得下巴都尖了的小孩子,輕輕嘆了口氣:“都給你了,別怕,安心吃吧。”

    艾妮塞松了口氣,卻小心翼翼的將包裝紙恢複好。然後又從懷里取出了那條繡花的小手帕來包好,才用心揣進了腰間的一個小小的皮質的兜子里。

    “怎麼不吃?”陳道臨問道。

    “……帶回去,弟弟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艾妮塞有些惶恐的看著陳道臨。

    近距離看著這個小姑娘,陳道臨發現這個小女孩真的很可愛,臉上臟兮兮的滿是灰土,頭發上還有些草屑,可臉蛋上被淚水沖刷過的地方,卻露出了細膩如牛奶一樣的肌膚,尤其是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簡直就如同是從二次元里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陳道臨沈吟了一下,撿起了小女孩丟在地上的刀子草原上的民族果然彪悍,這麼個年紀一丁點大的小孩子,都把刀子隨身帶。

    陳道臨捏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成色很糟糕,刀鋒的質地非常低劣,看得出來因為經過了多次反複的磨刀,刀鋒已經很薄很脆了。

    陳道臨微微一笑。將這把刀收進了自己的戒指里艾妮塞忍不住委屈的撇了撇嘴,眼神里有些心疼和不舍。

    可隨後陳道臨卻已經變戲法一樣的從戒指里又變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來。

    這把匕首是龐貝商會出品的,鋼質都是上等。最重要的是,是帝國第一名匠康大師的弟子親手打造的。無論是品質和鋒利堅固的程度,都可以甩出草原人用的刀具十幾條街了。刀柄是用一整塊橡木做的,上面還雕刻了花紋,用來防止打滑,刀柄的末端更是鑲嵌了一枚圓滾滾的珍珠。

    陳道臨把這把小刀在艾妮塞面前晃了晃,然後主動幫她插進了腰間的那個小小的皮質的刀鞘里去。

    刀鞘有些大了些,不過好在還勉強能用。

    “這把刀不怎麼會生銹,也不用經常磨。就算是我和你交換了,好不好?”

    艾妮塞已經被一股巨大的驚喜充斥在內心,瞪大眼睛瞧著陳道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小姑娘楞了好久,才終於擠出了一句話來:“您……是聖山上下來的神仙嗎?”

    神仙?

    陳道臨看了看自己。

    胡子拉碴,頭發長得如同稻草,因為洗澡的緣故,還把上衣撕了,現在全身上下只穿了條褲子,還破破爛爛的。

    哪里有這麼潦倒的神仙?

    不過看著這麼可愛的小女孩,陳道臨終究還是不忍心打消對方的幻想,笑了笑,就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艾妮塞。”

    嗓音尖尖的,脆脆的。

    “你多大了?家住在哪里?怎麼跑到這了來放羊?”陳道臨已經看見了在不遠處,有幾頭在草叢後吃草的羔羊,圍著一頭連毛都快掉光了的老羊。

    艾妮塞楞了一下,然後慌張的開始扳著自己的手指數了會兒,才擡起頭來:“我……九歲。”

    說著,她回頭對某個方向一指:“我們的部落就在那里,騎著我的馬走上小半天就到了。”

    說到這里,她似乎又有些惶恐,看了看自己的羊,眼睛又有些泛紅:“您……會懲罰我麼?我並不是有意想冒犯神仙的……只是……羊不吃草,就不會下奶,家里……家里……”

    陳道臨嘆了口氣,然後笑著擺擺手:“別怕,怕什麼!地上長了草,難道不給羊吃麼?人都活不下去了,還管這些草幹什麼,你放心吧,沒事的。”

    當陳道臨跑到草從後面,從戒指里取出了一套備用的衣服給自己穿上,重新走出來的時候,艾妮塞看著他的眼神已經不對了。

    眼神里明顯流露出了更濃的崇敬。

    陳道臨略一思索就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他穿上的是自己“無雙武神教”的大祭司專用的衣服:一套純白色的充滿了宗教色彩的長袍,質地上好,造型華麗。

    聽說大雪山上的那些巫師下山行走的時候,都會選擇穿白色長袍的。

    這件衣服,仿佛更印證了陳道臨的“聖山上神仙”的身份吧。

    那條賴在地上裝死的狗兒也重新跳了起來。只是卻膽小的鉆到了艾妮塞的背後,不敢再對陳道臨亂叫了。

    看著這個小女孩明顯對那條狗兒的庇護的姿態,陳道臨忍不住心中嘆了口氣:媽的,想吃口肉怎麼就這麼難呢?

    這個時候,他忽然眼神落在了那幾頭悠然吃草的羔羊的身上。

    很顯然這個艾妮塞說的是實話,她的羊都有些瘦,大概是平日里沒有好的草場可以放牧,才會冒險來到這片禁地吧。

    不過……再瘦的羊,也是羊啊。

    陳道臨看著那幾頭羊,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那個……我不偷不搶。我和她買,總可以了吧……

    笑瞇瞇的達令哥走到了艾妮塞的面前蹲下,艾妮塞立刻就有些緊張了起來。

    “那個……”陳道臨咳嗽了一下:“小姑娘,我和你買一頭羊好不好?”

    說著,他從戒指里取出了幾枚金幣來,在手里攤開

    這幾金幣,就算是在物價最高的帝都,買一群羊都綽綽有余了。

    可艾妮塞看了看,眼神里就有些畏懼。只是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不敢說話。

    陳道臨嘆了口氣,努力堆積出笑容來:“那個……我實在是餓得很,可是這里又找不到什麼吃的,這幾個金幣。是純金的哦,可以買很多很多的羊呢。你看……這些金幣都給你,我只要一頭,你賣給我。好不好?”

    艾妮塞似乎又有點想哭的樣子。

    理智上,小姑娘覺得面前這個聖山上來的神人應該不會欺騙自己。

    但是……金子?這東西對於一個才九歲的,又生活在封閉的草原內部的小姑娘來說。實在不懂得金子的意義和價值。

    她只是覺得,這個男人手里那幾枚亮晶晶的東西,無非就是漂亮一點的石頭?卻要換自己一頭羊?

    家里就這麼幾只羊了,還要留著過冬的。一家人要喝羊奶,做羊奶幹,還要用羊毛做衣服……若是少了一只的話,回去的話只怕自己會被阿媽責罵的。

    可是……這畢竟是聖山來的神仙,怎麼可以拒絕神仙的要求呢?

    小姑娘內心糾結無比,只是用她那雙能把人萌化了的眼睛看著陳道臨,眨巴眨巴的,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的樣子。

    這種咬著嘴唇故作堅強,卻十足委屈的表情,讓陳道臨無奈了。

    他總能對一個小姑娘做出搶奪對方財產的事情吧。

    “不夠?那我再加一點?”

    於是,三個金幣加到了五個,五個加到了十個。最後陳道臨幹脆取出了一小袋金幣來這麼多金幣甚至足夠在帝都買一個宅子了!!

    可艾妮塞的回應,卻是默默的流淌出了眼淚來。

    然後,這個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一旁,在羊群旁看了好久。

    她似乎在遲疑到底要牽哪一頭過來。

    可看著那些活蹦亂跳吃草的羊兒,艾妮塞越哭越傷心了。

    這些都是自己抱著養大的啊,都是自己每天看著它們吃草,看著它們打架……

    想起家里阿媽蒼老的臉龐,還有弟弟餓得泛白的臉孔。

    艾妮塞終於鼓起了勇氣,轉過身來走到陳道臨面前,流著眼淚:“神仙大人,你別吃我的羊好不好?你餓了,我有東西給你吃的……”

    說著,小姑娘努力從懷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團東西來,小手小心翼翼的捧到了陳道臨面前,還特別的補充了一句:“你那些亮晶晶的石頭,我都不要,這個……送給你吃,好不好?你別吃我的羊?成不成?”

    艾妮塞的掌心,是一團黑乎乎的面粑粑,從外相上看來甚至有些可疑。不過陳道臨依然辨認了出來,這是草原人食用的青稞面弄出來的粉團子。

    這麼一小塊,黑乎乎的,大概只有茶杯蓋子那麼大小。

    看著面前這個瘦弱的幾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孩子,陳道臨立刻意識到:

    這東西。只怕是這個小姑娘一天的口糧!

    (老子雖然卑鄙,卻還沒有到沒人性的地步啊……)

    陳道臨默默的將這團青稞粑粑塞回了艾妮塞的手里,苦笑道:“好了……我那個……不餓了,我不吃你的羊。”

    無奈啊!!

    陳道臨心中有些郁悶。

    他的儲物戒指里已經沒什麼吃的了,尤其是肉食已經沒有了。

    原本為了騰出更多的空間,儲物戒指里的食物就已經都留在了自己的領地里。現在里面儲存的都是一些零食之類的小玩意兒。

    上雪山之前,在牧民家吃的烤羊腿自己也早就在去雪山的路上吃光了。

    現在……陳道臨只要想到肉,簡直眼睛都會發綠的!

    “罷了罷了。”

    陳道臨擺擺手:“那麼……你帶我回你的部落,這總可以了吧?”

    艾妮塞眼睛亮了!

    聽見陳道臨承諾不吃她的羊兒,艾妮塞的臉上洋溢出了喜悅的笑容來。她甚至走近了陳道臨,親昵的拉住了陳道臨的衣角:“部落就再那兒,神仙大人,我帶您去吧!您是要在我們的部落過夜麼?部落里的人知道有聖山的神仙過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頓了頓,她臉上又重新泛出了憂郁,低聲道:“可惜……哥哥不在家里了,不然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很高興的。”

    陳道臨嘿嘿笑了幾聲。

    可走等和艾妮塞跑過去找到了她的馬的時候。陳道臨就忍不住無語了。

    這是一匹小馬駒準確的說,是給孩子騎的那種小馬。

    自己一個大男人若是騎上去,只怕兩條腿都要拖在地上了。

    想了想,陳道臨笑道:“你騎馬吧。我就在你後面。”

    ……

    如果撇除最開始的惶恐和害怕的話,那麼這個下午,簡直就是艾妮塞有生以來最最開心的一天了。

    這個來自聖山的神仙,給了自己那麼好吃的東西。還給了自己一把那麼漂亮的小刀。

    還承諾不吃自己的羊,也把自己一天的口糧還給了自己。

    難怪部落里的大人們都說聖山上的神人都是好人。

    當然了……艾妮塞忽略掉了陳道臨送給他的那一袋“亮晶晶的石頭”。

    ……

    更讓艾妮塞驚奇的是,自己騎著小馬在草原上奔跑。身邊的羊群在狗兒的驅趕之下跟著。

    馬跑得並不快,艾妮塞小心翼翼的關註著羊群。

    而這個神仙,就輕飄飄的飛在了自己的身邊。

    是的,艾妮塞看的很清楚,他真的是在飛!

    兩條腿距離地面還有很高,就這麼飛在自己的身旁,還會對自己和顏悅色的說話。

    雖然這個神仙說的話,口音有些奇怪,不過艾妮塞心中自己就給了解釋:大概聖山上的神仙說話都是這樣吧?

    艾妮塞的心都快飛出來了。她很想趕緊跑回家去,把神仙送給自己的那個甜甜的東西給弟弟吃一口,很想早點把這個神仙帶回部落去,讓大家都高興起來。

    小女孩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的說話,她對陳道臨說部落里的人很崇拜神人,對陳道臨說自己阿爸和哥哥都被帶去打仗了,和陳道臨說瘸子大叔教弟弟騎馬,和陳道臨說草場沒有了,大家都很傷心……

    陳道臨一直都在仔細的聽,只是偶爾才會問上兩句。

    他也並沒有催促這個小姑娘加快趕路的速度,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孩子把她的羊群看得比生命都重要。

    太陽很快就落山了,艾妮塞才稍微加快了一點速度。

    因為和陳道臨說話總是分心,所以羊群跑得亂七八糟,這一路上速度就慢了許多。

    當艾妮塞開心的對陳道臨說家里的阿媽會做香噴噴的羊奶幹的時候……

    陳道臨忽然瞇起了眼睛!

    他的目光朝著前方眺望,仿佛穿過了很遠很遠的距離。

    然後,陳道臨的臉色立刻陰沈了下來!!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他看見遠處草原的地平線上,隱隱的有一片光芒在閃動,還有黑乎乎的濃煙冒了起來!

    那分明是火光!在夜幕降臨之下,顯得就格外的醒目。

    小孩子看不到那麼遠,陳道臨卻已經看得仔細而且真切!

    他忽然就飛到了艾妮塞的身邊。伸手在馬頭上輕輕一拍,那匹奔馳的小馬很快就停了下來。

    艾妮塞有些驚奇於這位神仙的本領,驚奇的問道:“神仙大人?”

    陳道臨面色凝重,指著前面:“你說……你的部落就在那個方向?”

    “嗯!”艾妮塞用力點著頭:“我們要在天黑前趕回去,阿媽今天會做羊奶幹呢!”

    陳道臨瞇起了眼睛……

    超強的視覺和聽覺,已經讓他察覺到了許多許多身邊這個小孩子無法察覺到的東西。

    隱隱的,那順著風而來的呼喊,哭泣,慘叫……

    還有那火光……

    陳道臨猶豫了一下,原本想自己先沖過去。但是看著艾妮塞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周圍已經漸漸黑黢黢的一片草原。

    他終究還是不放心把這個孩子一個人丟在這里。

    不等艾妮塞喊出來,陳道臨已經將她的衣服領子一提,就把小姑娘從馬背上拽了起來,單手抱著,低聲溫言道:“羊先丟在這里,我先帶你去,一會兒回來找,我保證一條都不會丟的。”

    猶豫了一下。陳道臨低聲道:“你家里……可能出事了。”

    ……

    部落……

    部落當然已經不存在了。

    地上到處都是被焚燒過的焦土。

    還有殘留的帳篷,在火光之中劈劈啪啪的燃燒著。

    有倒斃在地上的牛羊,當然也有人。

    這個部落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有的帳篷被燒光了,光禿禿的焦土旁。有受傷的牧民坐在那兒痛哭,有年邁的老人,也有女人在悲憤的嚎叫。

    艾妮塞已經徹底嚇傻了。

    她忽然用力掙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紮!從陳道臨的懷里掙脫出來。哇的一聲大哭出來,跳在地上,邁著兩條小短腿一路狂奔而去。

    朝著她自己的家。

    家……當然也已經不在了。

    陳道臨看出這里原本應該是兩個帳篷。只是都已經被火燒得只剩下了架子,架子也倒塌了一半。

    被燒黑的毛氈子,那些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櫃子架子,還有被踢到在地上的小桌子……

    當然了,地上還有血跡。

    一個看上去最多不會超過五六歲的孩子,從衣著看來應該是個小男孩,以張開手臂的姿勢撲在地上,臉朝下……看不清面目。

    已經死了,背上有一個血窟窿,仿佛是用長矛挑出來的,地上的血已經變成了黑顏色。

    陳道臨沒有走近,只是用精神力探測了一下,就知道,這個帳篷內外都已經沒有了活人。

    艾妮塞在無助的哭喊。

    她撲倒在了弟弟的身邊,用力拽著弟弟,把他拽起來抱在懷里,鮮血,紅的,黑的,她臉上手上都是,小女孩卻依然在哭喊。

    她又忽然放開了弟弟跳起來,就要朝著還在燃燒著的帳篷里跑,一路跑一路喊著“阿媽”。

    陳道臨趕緊走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用力抱住了這個小女孩。

    小女孩的兩條腿拼命亂蹬,甚至試圖用手去抓陳道臨的臉,陳道臨心中嘆了口氣,只是用力抱住這個孩子,轉身。

    大步離開這個燃燒的帳篷,走出了充足的距離之後,他才騰出了一只手來,深深吸了口氣……

    艾妮塞就聽見身後的這位神仙仿佛說了幾句奇怪的話。

    然後……

    天空上,很快就凝聚出了一片黑黑的烏雲。

    一道閃電過後,大雨落了下來……

    雨很大,很密集。如瓢潑一樣!

    大雨很快澆滅了余燼。

    陳道臨沒有鬆開艾妮塞,只是單手抱著她,往她的家里走去。

    艾妮塞沒有再掙紮,但是她的一雙小手緊緊的勒著陳道臨的脖子,勒得很緊很緊。

    陳道臨感覺到,她小小的身體在顫抖,一直在顫抖!

    ……

    奇跡……

    奇跡當然沒有發生。

    已經變成了廢墟的帳篷里,陳道臨找到了艾妮塞母親的屍體。

    已經被火燒焦了,而且……腦袋也被砍了去。

    終於的……

    在看見了母親的屍體之後,艾妮塞哀嚎了一聲,小小的尖尖的聲音,哀嚎了一聲,然後她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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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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