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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莫風流]庶香門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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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1:11
第二十章:制衡

  吃過晚飯,錢媽媽來了,析秋也不託大,凡事讓錢媽媽拿主意,她親自拿筆記錄,錢媽媽再三連說不敢,臉上的笑容卻又真誠了許多。

  夏姨娘那樣木訥的一個人,怎麼生出六小姐這樣的姑娘!

  錢媽媽心中感嘆不已,自上次送手鐲之後,不由對析秋又高看一眼。

  心定了,錢媽媽辦事便拿出八分的熱忱,兩人連夜擬了菜單,又確認了幾遍方才歇下。

  端媽媽和心竹第二日寅時便來點卯,幾個人又將所需的東西捋了一遍,心竹向來伶俐,譬如去庫房借東西,支銀子的事她便一概包攬了,辦事也很周到,端媽媽持重又有經驗,況且還是自己主子的事,自然盡了全心,這樣一來效率就高的驚人。

  析秋樂得如此,中午差司榴去廚房又加了幾個菜,眾人圍坐一起說說笑笑,到也和樂融融。

  待房媽媽過來時,事情基本已經定了,他不過走個過場點了幾個注意事項。

  等到二十九日,一應準備都已備齊了。

  這一日去請安,卻在智薈苑門口碰到紅著眼睛的姨太太,一身水藍色褙子皺巴巴的,頭上的髮髻也有些鬆散,與她平日細緻裝扮光彩照人大相徑庭……

  析秋暗暗吃驚,卻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進了房間,幾個姑娘已依次坐在下首。

  臨窗大炕上大太太眼眶也是紅紅的,手中的秋香色的帕子也濕了一角,她見析秋進來隨意點了點頭:「坐吧,你們姨母今日要回山東,你們也去送送。」

  幾人應了,析秋就看向佟析硯,她也是一臉驚訝,皺著眉頭顯然也在思索,什麼事能讓姨太太和大太太這這樣?

  佟析言心裡咯噔一聲,嘴裡的話脫口而出:「表哥也走?!」

  話一出口,房中的氣氛迅速一窒。

  竟是這樣的急切!

  大太太的目光就在幾個女兒身上一一掃過,四丫頭皺著眉頭一臉不悅,六丫頭低頭喝著茶,不知在想什麼,八丫頭依舊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

  臉色微緩,心中冷笑連連看向佟析言。

  佟析言被大太太針扎一般的視線看著,立刻掩飾似的笑了起來:「瞧我,剛剛見姨母走,一時有些捨不得,想著我昨兒才讓人裁了衣料,給姨母做件綜裙,若是表哥不走,到時候就能讓他幫著稍去山東了。」

  析秋就暗暗搖頭,為姨太太做裙子?姨太太才來了幾天,她不想著自己的嫡母,反倒給身為外人的姨太太做衣衫。

  果然大太太笑得越發柔和:「你倒是孝順的,怪不得你姨母昨兒還和我誇你最是乖巧懂事。」

  佟析言一怔,臉上欣喜止不住的溢出來。

  她這段時間的示好,姨太太果然記住了,心情大好根本沒注意到大太太話裡的意思,眼角示威似的瞥了眼析秋,得意忘形:「母親,去接姨娘的人回話,說是午時進府,姨娘說因為年節不曾在府裡過,將大太太和兄妹們的禮物都帶了回來,所以路上耽誤了些時間。」佟析言臉上神采飛揚,王姨娘回來了,她也有了靠山,只要她們母女護好了姨娘的肚子,生下八少爺,就是姨太太也會高看她一眼,如果姨太太大老爺都同意她的婚事,便是大太太也無法阻攔。

  大太太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倒是難為她了,告訴她即是有了身子便安安分分的養胎,我這裡也不必來,省得折騰,你今晚搬過去吧,也好替我分憂。」

  佟析言一愣,大太太的話像是一盆冷水,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半點面子也沒給她們母女留!

  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可她也只能屈膝應道:「是!」再不敢開口說話。

  大太太看向析秋,語氣直轉,態度親昵柔和:「宴請準備的如何?」

  析秋昨晚列了大概的章程,計算過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並且附上了對策,讓司杏幾個看了記住,這個自然不能給大太太看:「幾個兄妹的帖子,四姐姐已經讓人送去了,除了大哥哥不大確定,其他人都是來的,菜單中的一應食材錢媽媽已準備好了,至於桌椅一應用具端媽媽和心竹也領著人搬到院子裡擺好,邀了房媽媽過去瞧過。她還親自讓人抬了個象牙牡丹的屏風來,說是立在院子裡,又隔風又雅趣。」

  她一口氣將所有的安排說出來,將每個參與的人都點到了,並且隱晦的一一誇了一遍,唯獨將自己摘了出來。

  大太太有些驚訝的看著她,事情交給她辦,有功自是她居首,可她卻絲毫沒有居功的意思!

  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份氣度……

  「這幾天你也累了,晚上也不用過來,好好歇歇。」說著轉頭指揮紫鵑:「年前杭州捎的那龍井應該還有半斤吧,都給六丫頭包了。」又朝析秋道:「說是明前的茶,我也吃不出味兒來。」

  析秋起身謝過。

  佟析言針扎似的目光就朝她看過來,都是庶女,大太太做得也太明顯了。

  不過就仗著自己有個胞弟罷了,哼!

  念頭閃過,她心裡又舒坦了些,是少爺又如何,生下來大老爺就沒看過一眼,又是那樣頑劣的……也不想想這個府裡誰才是真正的當家人,只有得到大老爺的寵愛信任,才算這個府裡真正的主子。

  便是大太太,不也得笑臉相迎屈膝應福半點不敢忤逆大老爺!

  忽然門簾子掀開,房媽媽的臉出現在後面:「太太,姨太太說準備好了,這就啟程。」

  這一次連大太太也忍不住驚訝。

  這也太急迫了!

  一行人前呼後擁去二門送走了姨太太。

  隨後,王姨娘也浩浩蕩蕩進了府,析秋有意避開,這個時候還是不見為妙,別人不知道大太太心思,她卻清楚得很,她的姨娘是良家女子,本是貴妾,又生了兒子,本應身份高貴些,可是大老爺一冷落便是六年,所以地位在府裡很是微妙,因此大太太就在她和佟析玉之間,抬了她出來壓制佟析言,讓她們自己鬥,這樣無論哪方獲得最終勝利,而她都是最終獲益者。

  上位者慣用的制衡術!

  析秋心裡百個不願意,可也不能不去理會,況且,佟析言也正如大太太的意,將她當做了唯一的勁敵。

  如此,王姨娘她更是不能接觸,一旦王姨娘出了事,她們母子三人就是最大嫌疑人,不但不能接觸,以她對王姨娘的了解,還得嚴加注意防範。

  思付片刻,就見司榴滿臉笑意的掀著簾子進來:「小姐,有個好消息。」她湊到析秋跟前,瓜子臉上圓圓的大眼彎成了月牙,讓析秋的心情也好了幾分。

  「什麼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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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1:32
第二十一章:檯面

  司榴湊到她耳朵邊壓低聲音,可語氣還是抑制不住的興奮:「聽二門王婆子說,不知是永州的水不養人還是怎地,王姨娘這次回來不但老了很多,還發了滿臉的疹子,大家都在說,等王姨娘生完這胎,大老爺的寵愛恐怕再也不復往日了。」

  析秋點著她的額頭:「你這麼高興,與你何干?」

  司榴撅著嘴巴,臉上露出嚮往的表情:「王姨娘失寵,那這府裡除了咱們姨娘,恐怕沒有第二個了吧。」如果真是這樣,那以後小姐也不用這樣辛苦了吧!

  析秋心中一動,面上卻不露聲色。

  司榴自顧自的說著:「奴婢看到三小姐收拾東西,滿臉的喜氣洋洋,迫不及待的搬去了東跨院。」又看著析秋:「小姐,不如我們也去看看姨娘吧,你好些日子沒去瞧她了。」

  析秋擺擺手,不說去也不說不去。

  司榴立在哪裡,忽然明白過來,小姐並非不想姨娘,她這麼做是做給大太太看,讓大太太徹底對她放心。

  就如這次,大太太把四小姐的生辰宴交給小姐操辦,就等於告訴所有人她對小姐的信任,在抬舉她們,這就是小姐想要的結果。

  但她知道,小姐要的不僅僅只是這些!

  她想到五年來,她們在府裡地位不斷的變化,也收了嬉皮笑臉,認真的看著析秋……

  只要小姐做的決定,必不會有錯!

  到了二月二那日,析秋穿了件水綠色蓮花紋褙子月白素面挑線裙子,讓人眼前一亮,卻又不張揚。

  司杏笑著端著妝奩盒子,挑了半天拿了只赤金點翠的步搖出來:「小姐不如戴這支吧,又貴氣又喜慶。」

  析秋拉住她的手,將步搖重新放在盒子裡:「今日人多事多,還是戴些輕便的,免得丟了反而不美!」

  司杏不死心,依舊勸道:「就是因為今日,小姐打扮得體面些才好……」析秋擺手打斷她:「又不是我的生辰,何必大費周章的。」說著自己拿起根碧玉梅花簪子戴上。

  又理了理衣裙出了門。

  進了智薈苑,析秋眼前便是一亮,三小姐佟析言柔美亮麗,四小姐佟析硯端莊華美,八小姐佟析玉亭亭玉立,若是二房十一小姐不是因為生病沒來,當真是環肥燕瘦,珠翠環繞,美不勝收。

  大太太坐在炕上,旁邊坐著的是佟府的二太太嚴氏,她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梨渦,若是不說年紀,乍看也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

  「快去看看大少爺在哪裡。」大太太一身大紅底萬字不斷頭的褙子,顯得神采奕奕,她拉著二太太的手:「也是巧了,他今天休沐!」

  二太太就笑著,梨渦甜甜的:「昨晚二老爺還說起他,說是翰林院的劉學士對他讚不絕口,同僚的關係也處得非常融洽。」

  大太太就更加的高興,大少爺向來是她的驕傲,入閣拜相冊封她誥命也不是不敢想的!

  不一會兒婆子立在門外回話:「二老爺在書房和大少爺、表少爺、三少爺、七少爺說話,說是他們就在外院用飯,就不進來摻和了。」

  二太太怕大太太覺得二老爺多事,四小姐生日卻拉著大少爺不放人,不由道:「最近朝中不大安生,福建那邊情況也不穩定。」

  二老爺官拜吏部左侍郎,他能看重大少爺她又怎麼會不樂意,笑道:「那我們娘兒幾個自己吃。」就朝房媽媽道:「壽麵端上來。」

  壽麵擺在西次間的紅木喜鵲登梅的圓桌上,所有人分主次坐下,大太太就拿出個紅漆面鳳凰匣子給佟析硯,眼角微濕語氣感嘆:「眨眼功夫都十三歲了。」

  佟析硯也紅了眼睛,恭恭敬敬的給大太太磕了頭:「謝母親!」隨後親自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個翠綠碧潤仿似水光流動的鐲子,一看便是老玉流傳了多年,價值不菲!

  二太太也是個匣子,看上去比大太太的還要貴重些:「這是二伯母的禮物,希望我們四小姐身體健康,一生順遂!」

  佟析硯又起身接了,磕頭。

  大太太的笑容自眼底溢出來,二太太送的是套多寶閣的金頭面,粗粗估計約莫六七兩重,以二太太的身份,又是小生日,這樣的禮很貴重的了。

  房媽媽又將姨太太留下的一對紅寶石耳墜給了佟析硯,大小姐派媽媽送來了一套撒花煙羅紫雙金褙子,累珠疊紗粉霞茜裙,又一匣子首飾以及藥材玩物若干……

  三小姐佟析言緊盯著金光閃閃的匣子撇撇嘴,這些東西也只有那些眼皮子淺的才看得上,昨兒姨娘帶回來的東西,那才叫珍貴!

  心中冷笑她起身笑著拿出準備的禮物,是自己畫的壽星翁,畫工不錯,裱得也很緊致。

  大太太暗暗皺眉,不過是自己的畫作,真當是傳世大家之品?!

  六小姐析秋是一副寬一尺高約三尺的屏風,還未架上底座框架,僅拿在手中就讓大太太眼睛一亮,皚皚白雪之上,一點紅梅怒放,含春映景傲然枝頭!

  佟析硯也是愛不釋手:「這怕是費了很多功夫吧……」

  二太太也拿著屏風嘖嘖稱奇:「到是沒注意,六丫頭的繡技這般了得,看著像真的一樣,回頭我來添副雞翅木的框架底座,以後我們四小姐出嫁,當做嫁妝也拿得出手的。」

  大太太就有意瞥了眼佟析言,笑道:「還是六丫頭有心,這麼大的功夫,怕是早就開始準備了。」

  析秋垂著頭,起身福了福:「不敢擔母親二伯母誇獎,女兒愚鈍,文不如三姐姐四姐姐,廚藝琴藝又不如八妹妹,只能在繡活上多下些功夫,可依舊是上不得檯面。」

  二太太在家中是麼女,眾人寵著捧著也沒什麼心計顧忌,笑道:「這什麼話,女子無才便是德,那些個琴棋書畫不過是擺設,唯有這繡技才是最實在不過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句話,讓在場幾位小姐臉色俱是一變,場面頗為尷尬。

  這時門簾子掀開,佟析玉領著紫鵑幾人進來,她低著頭不好意思道:「妹妹什麼也不會,只有……」說著示意紫鵑幾人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只有做些粗坯的活,希望四姐姐不要嫌棄。」

  青花瓷的蓋子揭開,析秋才看到原來是滿滿三盤子的壽桃,圓潤富態還點了紅麴,非常可愛。

  佟析硯自是不會說什麼,笑著謝過。

  等吃過壽麵,又湊了會兒葉子牌,到了晌午析秋並著幾位小姐才辭大太太二太太,一行人有些興奮的朝知秋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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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1:57
第二十二章:逢源

  路上,佟析言頻頻朝東面看,仿似不經意的叮囑:「我們這是先過去,那大哥哥、七弟那邊可有人去請?」

  姨太太一走,若是請大少爺、七少爺單單落了徐天青,反而顯得佟府有些小家子氣。

  析秋笑看著她:「著人去請了,三姐姐可要去瞧瞧?」

  佟析言一反常態沒有出言相諷:「這麼多丫鬟婆子哪用的上我親自去,既然六妹妹派人去了,那我們等著就是了!」

  佟析硯眼底暗諷,卻笑著挽著析秋的胳膊:「我那有副宮燈,前年大姐姐送來的,點著特別的亮,可我那已經有了個,再留著也沒什麼用,回頭讓人給你送來,你晚上繡東西也用的上。」

  析秋掩袖笑著:「那我先說聲謝謝了!」兩人相視一笑,氣氛融洽。

  佟析言就皺著眉頭,想到昨晚姨娘說的話:「她不過這兩年乖巧些,處處巴結奉承大太太,才得了些好處,要想徹底除掉她很容易,擊中她軟肋,輕易就能讓她再爬不起來!」

  念頭閃過,一行人已經穿過了竹林,到了知秋院。

  席面擺在知秋院裡,兩方福壽不斷頭雕花圓桌上,整整齊齊擺著幾十個菜,葷素冷熱搭配就連顏色也讓人看著眼前一亮。

  是花了心思的,佟析硯心中感嘆,就連一直參與的端媽媽也不由看了眼析秋,菜單她是瞧過的,也沒覺出不同,可今天這樣擺出來才恍然明白,紅綠白黃花團錦簇的盛放著,旁邊襯著象牙白的玉屏風,遠處竹林舞動聲音清脆,光這麼瞧著就賞心悅目,心裡舒暢。

  普通的菜搭出這樣的景致,只怕皇宮裡也不過如此吧!

  佟析玉滿臉驚訝,眨著眼睛看著析秋:「如何想到這些的?」一副欽佩不已的語氣:「六姐姐教教我吧!」

  析秋就瞧了眼立在一邊的錢媽媽,笑著打趣佟析玉:「我何來這樣的本事,菜單子可是錢媽媽擬的,你若動了什麼心思……」又故意壓低了聲音,卻是每個人都聽得到:「可得找準了人才行。」

  一席話,讓所有人笑了起來,剛剛矚目的焦點,瞬間轉移到錢媽媽身上。

  錢媽媽滿臉錯愕,當初擬菜單時明著是她在說,可實際上最後定奪的都是六小姐提議的,即便不是,也是有了些材料的改動,她當時竟毫無察覺,現在回過神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六小姐心思真是巧妙,也很聰明!

  她是府中的老人,心思一轉析秋的用意也就通透了,事情是大太太交代的,六小姐既要事情辦的漂亮,讓大太太看中她,可又不能太出風頭壓過了今天的嫡出,兩廂權衡只有抬了她出來。

  她也明白,這麼多丫頭婆子她不提,偏偏提了她,也是六小姐給她顏面抬舉她,她又怎麼能不識好歹!

  錢媽媽笑著福了福:「這是主子抬舉奴婢,奴婢哪真敢當這樣的功。」算是承認了。

  析秋就暗暗點頭。

  「不過是個奴才,哪來這麼多的話!」佟析言覷著錢媽媽,又酸笑著:「又不是花圃,沒的俗氣了。」

  錢媽媽臉色驀地變的難看。

  析秋滿臉的笑,渾不在意,端媽媽卻生了一肚子悶氣,三小姐太沒得分寸,這樣哪是不給六小姐面子,分明就是打四小姐的臉。

  她又看向析秋,她以往還覺得四小姐和她走得近,未免降低了身份,如今看來到是錯怪了六小姐。

  「這桌子菜真是賞心悅目!」忽然,院門口有男聲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就見徐天青含笑與佟慎之並肩走了進來。

  他們身後跟著佟敏之和二房的三少爺佟全之。

  一行人分長幼行了禮。

  「把屏風撤了!」三少爺佟全之看著屏風隔了兩桌很是不滿:「都是一家兄妹,沒的生分了。」

  大家看向最年長的佟慎之,他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點點頭:「也好!」

  佟全之歡快的指揮著丫頭婆子撤屏風桌子。

  並了一桌,就沒什麼主位之分,佟慎之率先坐下後,佟析硯就坐在他的左手邊,右手邊是徐天青,三少爺佟全之就坐在他下首依次是佟敏之,而析秋則隔著佟析言坐在佟敏之的對面,左手邊則是八小姐佟析玉。

  「這菜真是好看!」生性好動的佟全之剛剛坐下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卻被佟慎之一記淡淡眼神掃過,頓時不甘的坐直了身體,就見不是老人勝似老人,規矩大的很的佟慎之站了起來,板著臉拿出一本精裝版《女訓》出來,一字一句道:「都道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我們佟家書香清貴,縱是女兒也都讀了書認了字,這本是好事,但身為女子,家宅、父母、兄嫂、夫婿方是綱常,不可忘本!」

  一席話,將剛剛熱絡的氣氛降入谷底。

  偏偏他彷彿毫無所覺,開口就說女訓,劈哩啪啦說了半盞茶的功夫,大有將一整本女訓說完的意思。

  別人到還好,佟敏之早就坐不住了,屁股在板凳上扭著,一會兒摸摸酒杯,一會兒伸頭看看桌上的菜。

  佟析硯始終垂著頭,一副悉心聆聽的模樣。

  她這樣,析秋自然不敢開口,況且佟慎之的個性府裡所有人都清楚,他今天肯說這麼多話,那是對這個妹妹感情深,否則能坐在這裡一整天,半個字都不說。

  徐天青嘴角始終掛著微笑,低頭喝著茶,靛藍色的袍子俊俏挺拔,面龐如玉,讓對面佟析言每偷看一眼,臉就紅上一分!

  長篇大論還在繼續中……

  就連丫頭婆子也開始站不住,偷偷藉著事兒溜了出去。

  才八歲的佟全之皺著眉頭,他是二房的嫡出又是獨子,向來得寵,性子又跳脫,不由皺著濃濃的眉毛敲著桌子:「大哥,你莫不是真要把整本女訓說完吧,等你說完太陽都下山了!」

  析秋挑眉,忍不住好奇去看佟慎之的反應。

  誰知道他被人打斷,不但不尷尬,反而從善如流的道:「也好,用膳也當講究時辰,那餘下的四妹妹便自己去瞧吧!」

  說著,撩著袍子坐下,完全不去管旁邊一干精彩紛呈錯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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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2:22
第二十三章:防備

  眾人送了禮物,待大少爺先動了筷子,才斯文的開始吃著。

  「四姐姐!」佟敏之最小,小小的胖手捧著酒杯:「恭祝四姐姐福壽安康,一生喜樂!」

  「謝謝七弟!」佟析硯就笑著,淺淺抿了一口。

  開了頭,大家也就不再拘謹,除了佟慎之,紛紛你一杯我一杯敬著,氣氛總算是熱絡起來。

  佟析言也起身,端著酒杯,面頰微醺:「表哥!」她聲音婉轉如黃鶯清脆,眼神更是因為喝酒的緣故,直勾勾的帶著嫵媚:「表哥文采斐然,此次考舉定能獨占鰲頭。析言便在此先預賀表哥前程似錦,平步青雲。」

  徐天青也端著酒杯,目光就從析秋身上劃過,她正和八小姐說著話,彷彿沒有注意到這邊一般,心裡一鬆他啜了一口:「多謝!」轉過臉卻被佟全之拉著喝酒。

  佟析言氣極,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坐了下去,一雙妙目卻是不停流轉落在徐天青身上。

  徐天青一面與佟全之說著話,一面暗暗留意析秋,見她回頭不知何婆子吩咐了什麼,又起了身半晌才回席,剛剛落座他便端著酒杯起身道:「六妹妹,今日這席面精緻又不落俗套,心思機巧,六妹妹辛苦了!」說著一飲而盡,看向析秋等著她反應。

  析秋幾不可聞的蹙了蹙,卻還是站了起來福了福,笑端著酒杯客氣回應著:「本不是我的功勞,不敢當!」算是將話題結束了。

  徐天青眼中閃過失落,一邊佟全之卻拍著桌子道:「六姐姐何必謙虛,若不是你心思巧妙,那些個粗鄙的婆子丫頭怎麼會有這樣的見識,你是有功之人,也不用謙虛,當的起我們的謝!」

  他年紀不大,卻長的頗為壯碩,眉毛很濃笑著的時候憨態十足,大聲說話時底氣又足,頓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就連佟慎之也應了句:「不錯!」

  如此之下,析秋反而不能多說什麼,只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大家也別敬我,四姐姐今兒可是正主子!」

  本以為她這麼說,眾人該轉過去與佟析硯說話,卻不料佟全之拍桌子讚賞道:「沒想到六姐姐好酒量,我也敬你!」彷彿坐著已不能暢快,他繞開了桌子,竟是擠到析秋身邊坐著。

  若是佟敏之,析秋自是好開口訓教,可佟全之她卻說不得,只能應付道:「這春日還是頗涼,三弟弟也少喝些才好!」在她的院子裡,若真出了什麼事,責任就全在她的身上了。

  佟全之哪肯依:「姐姐莫要和老媽子似得,婆婆媽媽不爽快!」

  析秋無語,撫額嘆息!

  這時,徐天青走過來,拉著佟全之笑道:「你堂堂男子漢,怎麼能灌女子的酒,若是想喝,表哥陪你便是!」

  佟敏之也過來把佟全之朝另一邊拽:「三哥哥不知羞,和女子比酒!」

  佟全之最顧面子,被他們這麼一說,頓是紅了臉,三個人拉拉扯扯的回了自己坐席。

  析秋就鬆了口氣。

  剛剛坐下,就看到徐天青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析秋也朝他點點頭,表示謝意。

  兩人無聲的相視,卻讓佟析言面色變了幾變,昂頭獨自飲下一杯,暗怒難平。

  析秋就轉過頭,喊來司榴:「你去讓廚房備著醒酒湯,再囑咐三少爺身邊的小廝回去拿件披風過來。」司榴應聲而去。

  佟析硯過來在她低聲了說了句什麼,析秋抿脣而笑,兩人一前一後起身進了正房:「今兒謝謝你。」佟析硯握著析秋的手,認真的看著她。

  析秋淺笑著推她進淨房,不願受她的謝:「快去吧,免得讓她們等著了!」

  佟析硯笑著搖頭進去,順便擰了她胳膊打趣道:「我這正主子不急,到把你急上了。」

  「是!」析秋轉了身讓司杏準備水,又重新幫佟析硯整了整妝面,兩人出了門便看到佟析言俏然的立在哪裡:「六妹妹不是說在竹林也擺了桌子,現在酒也喝盡興了,不如移到竹林去吧,也能湊個雅趣!」

  析秋沒什麼意見,看向佟析硯。

  佟析硯蹙了蹙眉,可今天她是主,也不好拒絕:「我去問問大哥哥的意思,若是都沒意見,我們便移過去。」說著要饒過她去問佟慎之。

  誰料佟析言卻先一步轉身,破天荒的熱情:「妹妹也別動了,站著歇歇,我跑一趟吧!」她轉了身不去找佟慎之,反而去和佟全之商量起來。

  佟析硯和析秋面面相覷。

  佟全之性子好動,一聽當場便嚷了起來:「走,去竹林吹風彈琴作詩去!」又想到什麼大喝道:「我剛剛學了套拳法,耍給你們看看。」

  佟敏之今天沒有約束玩的很高興,立刻拍手稱好:「看三哥哥打拳去嘍!」說著兩人一蹦一跳朝林子走,不時交頭接耳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這樣一來,就連佟慎之也不得不去:「帶些婆子丫頭護著。」一行人棄了院子坐到了竹林裡。

  佟析言側過臉,目光盯著徐天青英俊挺拔的背影,笑容浮上眼底。

  析秋蹙眉搖頭,以前佟析言雖有些目中無人,大家小姐的分寸矜持還是有的,可是自從徐天青來了之後,佟析言就開始變得急切了,剛剛席面她的一雙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徐天青,無論他說什麼,她總能找到話插進去,竟是這樣的迫不及待。

  想了想,析秋轉身招來春柳:「我前日吩咐你們的事你可還記得?」

  春柳知道輕重,點點頭:「奴婢這就帶媽媽們去林子裡各處守著。」

  不能讓她在她的院子裡出事!

  析秋依舊不放心,暗暗留意佟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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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3:01
第二十四章:躁動

  竹林中,翠綠的竹葉在風中輕舞,發出沙沙的聲音,八小姐的佟析玉一身桃紅碎花褙子,面容俏麗宛若一朵待放的花苞,她手指纖長靈巧飛舞在琴弦上,琴聲悠揚空靈迴盪在林中,安寧,平靜,讓人留戀不已!

  一曲完畢,餘音迴繞,眾人如痴如醉!

  佟全之向來不懂聞音知雅,勉強的附和著:「不錯,不錯,呵呵……」

  佟析玉紅著臉起身福了福,讓人抱著琴下去。

  剛剛佟析言提議八小姐彈一曲助興,大家興致都高,就讓人搬了古琴來,這才有了剛剛的一幕!

  析秋覺得不錯,可見佟析玉真的下過一番功夫的!

  「八妹妹琴技了得,讓人回味無窮,不知六妹妹要表演什麼才藝?」佟析言掩袖笑著,目光嘲諷的看向析秋。

  會什麼?除了識得幾個字,繡幾朵人人都會的花,還會什麼?

  析秋真的很想撬開三小姐的腦袋看看,雖說這裡都是自家兄妹,可她們又不是教坊女子表演才藝要個滿堂彩,爭個名氣博君一笑得個好價碼,虧她能想出這些。

  「妹妹愚鈍,哪會什麼才藝,還是不要獻醜了,也免得被丫頭婆子偷偷笑話了去,回頭若是傳出去,也沒得累了你們的名聲。」

  她面頰微紅,彷彿確實怕自己會丟人似得!

  佟析言就瞥了眼徐天青,笑著道:「六妹妹不用自責,我們佟府女子多,也不會因你一個無才便壞了名聲的!」拐著彎說析秋無才無知了。

  氣氛一瞬間冷了下來。

  事情因她彈琴而起,佟析玉有些尷尬,聲音低若蚊吟:「姐姐快別說了,都是我的錯!」

  徐天青皺著眉頭,在這裡他是外人不好多說什麼,可佟析言處處針對析秋,讓他很是不悅。

  佟敏之眼底滿是狡黠,低頭在佟全之耳邊說了句什麼,就見佟全之滿臉好奇的道:「聽說三姐曾經求大太太,請宋姑姑回來教你舞藝,那三姐姐跳舞一定很了得,不如你舞一曲吧,讓八姐姐彈琴。」

  此話一出,佟析言頓時漲紅了臉,眾人面色也是一變。

  宋姑姑什麼人,那是出身教司坊曾經名動京城的清倌,可清倌也是妓女,三小姐竟然求大太太請她教習。

  佟慎之一直專注的喝茶,對於女兒長短他不放在心上,不過是待在後宅裡天地小了,見識短淺些,可剛剛析秋的一番話,已讓他對佟析言微有不悅,現在一聽更是含著怒意斥責佟全之:「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還不快住嘴!」又轉而看向佟析言:「今兒四妹妹生辰,大家不過坐坐,其它的事休要再說。」

  析秋笑著打圓場:「不過是小孩子話。」暗暗瞪了眼佟敏之:「三姐姐也是想要湊趣罷了。」

  可在場誰聽不出,佟析言目的是什麼。

  佟全之被訓很沒面子,不服氣的嘟囔了句:「不跳就不跳,改明兒去教坊看。」又看向析秋,抬著粗粗的眉毛:「六姐姐等會我耍拳給你看。」

  佟析硯氣的直抖,臉色漲成了紫色,她只不過想在徐天青面前將析秋比下去,沒想到竟被她巧言善辯到佟府名聲上,佟全之是二房的,又怎麼知道她曾今求過大太太請宋姑姑的事,除了析秋姐弟還能有誰?!

  佟析硯見佟析言吃了暗虧,心裡暗笑不已,拉著析秋小聲道:「死丫頭,你是故意的?」析秋睜著大眼,一副懵懂不知:「什麼?」

  「真不知?」佟析硯打量著她,幸好被旁邊坐著的佟析玉拉著說了句什麼,轉移了視線。

  析秋鬆了口氣。

  剛剛的場景,作為外人徐天青不由尷尬,起身笑道:「大哥,好久沒有和你下棋了,此處涼風宜人,不如讓人燙壺酒,你我對弈幾局如何?」

  佟慎之欣然應允:「也好!」

  析秋忙讓人擺了棋盤,又燙了酒,挪到一邊的鋪著氈毯的石桌旁。

  佟全之和佟敏之早坐不住,擠眉弄眼的要到一邊空地上耍拳玩。

  大家散開,一時間獨獨剩下佟析言坐那裡,猛喝了幾杯茶,不過小半會兒她仿似沒事兒人一般,走到佟慎之旁邊:「咦?大哥的子為何落在這裡?我瞧著半天也沒看明白其中玄機。」

  佟慎之專心下棋,隨意「嗯」了聲。

  佟析言也不氣餒,叫人搬了椅子在旁邊坐著,時不時對著棋路指手畫腳:「表哥這步走得真妙!」又道:「大哥,這步不能這麼走。」惹得佟慎之頻頻蹙眉。

  房媽媽來了,笑著和所有人行了禮:「大太太讓奴婢告訴諸位少爺小姐,雖興致高也不能胡亂吃酒,林子裡風又大免得受了風,若大家尤覺不盡興,便去大太太屋裡坐坐。」

  房媽媽知道這趟差事不討好,也不催著,只笑在一邊候著。

  司榴剛剛拿來的披風,早不知被佟全之扔哪裡去了,他滿頭汗的大呼:「真是掃興!」

  佟析言也嘟著嘴,滿臉不高興:「這才來了半個時辰!」

  析秋巴不得立刻散了,可還是笑道:「不如去我屋裡坐坐,既沒有風也不鬧著母親。」

  比起去大太太屋裡,自然析秋那裡自在些,佟全之第一個回應生怕析秋反悔似得,對房媽媽道:「媽媽聽到了,我們去六姐姐屋裡坐,你趕緊去回了太太吧,也免得矗在這裡礙眼。」

  房媽媽只是笑,大太太也不過讓她來提個醒,也料到不會真的去她屋裡坐,既然六小姐給了她台階下,她又何必強擰著不放呢:「奴婢這就去!」卻沒有立刻離開。

  佟析言卻攔著眾人,興致很好的樣子:「去六妹妹屋裡也好,不過我到聽說這林子裡發了好些的春筍,不如我採些春筍回去,讓廚房做了,晚上我們就在六妹妹這裡吃了,你們覺得怎麼樣?」

  佟全之眼睛一亮,連佟敏之也是躍躍欲試的表情。

  佟析言上來拉住佟析硯:「四妹妹今日是主家,這話方你同意了才算!」

  佟析硯皺著眉頭,卻不好當著眾人的面甩開她的手,笑道:「要不姐姐去吧,我們也偷個懶,晚上吃現成的!」

  佟析言不依,反手抓住佟析硯,拉著她朝林子裡走:「容不得你偷懶,今日我們也做回稻下農,得些農人的樂趣。」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析秋:「六妹妹這裡最熟,勞你帶個路吧!」

  佟全之早拉著佟敏之跟了過去,徐天青不放心也只得跟著去了。

  析秋就看向佟慎之,有些擔憂道:「大哥?」她需要有能力擔責任的人首肯。

  佟慎之眉頭也打了個結:「多帶些婆子護著。」看了眼析秋,莫名的對她生出了些信任,轉身一撩袍子又坐了下來,不再過問的樣子。

  析秋無奈,只能和房媽媽商量:「勞煩媽媽領些婆子跟著,三姐姐四姐姐嬌弱,林子裡路也不好走,怕崴了腳,又怕有蟲子咬人,也備些藥酒才好!」

  房媽媽笑道:「還是六小姐想的周到,奴婢這就去辦!」

  析秋謝過,並著佟析玉隨後進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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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周全

  林子旁邊就是水榭,析秋就瞧見一群人在水池邊上,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

  徐天青護在一邊,佟析言拉著佟析硯圍著一棵竹子指指點點,佟全之則手拿著篾刀,揮刀砍著,佟敏之則瞪著大眼瞧著,臉頰被風吹得紅紅的十分興奮。

  析秋心裡咯噔一聲,快步走了過去,才看清他正在挖一顆剛冒出頭的春筍:「三弟弟這是做什麼,讓婆子們做便可,你又何必自己動手!」要真傷了,她真是說不清楚了。

  佟全之滿不在乎,撩著袖子樂此不彼:「這點小事算的什麼,以後若是上了戰場,砍敵人的頭顱我也不怕!」

  析秋對他怪異的邏輯無語!

  徐天青走過來,看到析秋面頰被風吹得酡紅,頗有些疲態:「六妹妹,這裡有我照顧著,你回去歇歇吧,免得受了風!」

  析秋朝他笑笑:「謝表哥好意,我也沒什麼事不過頭有些暈罷了,風吹一吹反而好。」

  徐天青就皺皺眉,很擔憂的看了眼她單薄的衣裳,指著剛剛回來的司榴道:「你回去給你們小姐拿件披風來。」

  司榴看向析秋,析秋朝她點點頭補充道:「多燒幾個手爐來,剛剛出了會汗,怕是一會兒要涼的。」

  「是!」司榴應聲而去。

  徐天青皺著的眉頭總算鬆開了:「你……多注意休息。」

  析秋點點頭,注意到旁邊幾個小姐都覷著她這邊,怕太扎眼便不再說話。

  可依舊擋不住有人的爭奪的心:「六妹妹和表哥在說什麼?」隔著佟析硯,佟析言皮笑肉不笑的說著。

  析秋勾勾脣,很善解人意的明白,她不是想和自己說話,遂裝作沒聽見。

  徐天青也彷彿沒有聽見,專心看著佟全之的動作。

  「這酒真是烈,風一吹頭都暈了。」佟析言渾不在意,目光一轉,朝析秋這邊走過來,忽然「哎呦!」一聲,身體沒有站穩,就打算朝徐天青身上倒……

  析秋眉頭一簇,讓春雁去拉住她,若真倒下去,以王姨娘的性子還不知把事情顛倒成什麼樣。

  可是,也不知她沒算好距離,還是真的絆住了腳,還沒等到春雁趕到,她竟是歪向了佟析硯。

  佟析硯猝不及防,受不住力立刻就斜了身子,析秋站在佟析硯的左邊,剛剛回頭便看到佟析硯直至朝她砸了過來。

  事情發展的太快,她來不及扶住佟析硯,也不敢躲開,只能硬生生的接住她……

  電光火石間!

  一隻手臂橫亙著攔住析秋的腰,可因為力道太猛,析秋抱著佟析硯還是滾到了地上。

  地上是參差不齊的坑地,又有許多透著新芽的灌木,析秋後背頓時火辣辣的、鑽心的疼,她皺著眉頭悶哼一聲,也覺察到自己的後背下,有隻手臂被她壓著卻依舊努力的托著她。

  一陣混亂,眾人就看到佟析硯壓在析秋身上,表少爺徐天青則半跪著,將自己的手臂墊在下面。

  佟析玉嚇的臉都白了,佟敏之則眼捷手快的過來扶析秋,佟全之扔了刀拉徐天青,又有丫頭婆子過來幫忙拉佟析硯,眾人亂做了一團,好半天才扶著三個人站起來。

  費了力氣爬起來,析秋臉色也有些白,可她只能先緊著佟析硯:「四姐姐可傷著哪裡?」

  佟析硯看著罪魁禍首依舊好好的站在那裡,眯了眯眼壓著不滿:「我沒事,你可傷著哪裡?」

  析秋搖頭,兩人互看了一眼,轉頭同時去看徐天青。

  就見徐天青垂著右手臂上,衣袖撕裂了半截,有血順著指頭滴落在地上,手肘處紅腫一片,顯然傷得不輕。

  他卻笑的柔和:「我無妨的!」

  析秋目光掃過剛剛摔倒的地方,一根尖尖的竹根立在那裡,她不敢想像,若剛剛沒有徐天青護著,她的頭定會撞在上面。

  「要快點止血才好。」又拿出手帕托著他手臂,將傷口擦乾淨,左右看看竟沒有大的布料,無奈只能指著一邊的小廝道:「把你衣擺撕下來,給你們少爺包上。」

  小廝撕了衣服,又折騰了半天卻還是粗手粗腳扎不好,析秋蹙著眉頭也顧不得許多,推開小廝自己動手,最後怕手臂垂著不利於傷口止血,又將布料繞過脖子,將手臂懸空掛在他胸口。

  徐天青自始至終不曾說話,耳根紅的似火,但一雙眼睛卻捨不得離開她的臉,鼻尖有淡淡的香味縈繞,他覺得剛剛喝的酒,以極快的速度聚集在腦子裡,耳朵裡除了砰砰砰的心跳聲,什麼也聽不到。

  析秋一通忙活,額頭已滲出汗水來,又朝小廝吩咐道:「回去記得用燒酒擦洗一遍傷口。」

  剛剛她嫻熟的動作,讓一干做慣事的下人看的目瞪口呆,此刻她再吩咐什麼,自是不疑有他連連點頭。

  佟析硯早就知道析秋略懂醫術,她又覺得徐天青是因為護著自己才受的傷,所以對析秋只有感謝,根本不會想別的層面。

  「你快歇歇!」佟析硯拿帕子給她擦了汗,知道她可能也受了傷,便伸手半扶她。

  佟敏之大眼汪著水花,心疼的拉著析秋:「姐姐你沒事吧?」她注意到析秋面色很蒼白,正忍著痛緩慢的呼吸著,不由怒瞪佟析硯:「三姐姐走路怎麼也不小心些!」

  析秋安撫的拍拍的他:「休要多言。」又轉頭吩咐一邊嚇傻了的婆子:「去稟了大太太,派人去請大夫來,再去二門喊三頂軟轎進來。」

  婆子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是!」應聲而去。

  佟析言早就恢復了平靜,佟敏之提到她立刻換成了害怕,一瘸一拐的過來,滿臉的內疚:「我剛剛沒留神崴了腳,卻沒想到害妹妹摔倒!」又朝徐天青福了福:「還連累了表哥,真是抱歉!」

  佟析硯心裡拱著火,但也沒有證據說是她故意的,只能忍著怒推開她:「姐姐既不是有意,又何必如此!」

  佟析言也不在意,將自己手中的帕子塞進袖子了,又重新從荷包裡拿出條新的帕子:「是姐姐冒失了。」很努力的給佟析硯擦著衣服上的泥土,又給她整理髮髻,依舊滿嘴的自責:

  她的目的析秋自是明白,所以根本不信她會內疚,她越是如此就越有問題,目光從佟析硯臉上掠過,落在她揮得的很勤的帕子上,幾乎強硬的要去擦佟析硯的臉,析秋面色微微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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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心機

  析秋迅速走到佟析硯身前,很巧妙的推開佟析言,隔開兩個人:「四姐姐無事便去我屋裡換件衣服。」說著從荷包裡拿出早準備好的口罩:「起風了,戴著這個也穩妥些!」

  「好!」佟析硯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以為析秋怕林中有花草惹她病發,點點頭自己戴上口罩。

  佟析言臉色僵住,揮著的帕子再也揮不下去,緊緊攥在手心裡:「不過有點風,又何必戴口罩,沒得悶壞了。」

  析秋就轉過臉,利箭一樣的目光,冷冷的看著佟析言:「三姐姐便是不用,也該歇著才好。」

  佟析言心裡一凜,看著眼前的少女,忽然覺得陌生的透著森涼,明明還是那個軟弱的六妹妹,可現在卻讓她無端的有些懼怕。

  心虛的後退一步,佟析言笑道:「我也是擔心四妹妹,六妹妹這是做什麼?」

  析秋卻是轉了目光,停在她的帕子上:「姐姐的帕子也髒了,不如交給妹妹,幫你洗好了再讓人送去。」說完,也不管佟析言的反應,就將帕子拿過來,塞進自己的荷包裡。

  佟析言瞠目結舌:「我自己的東西自有我的丫頭洗!」伸手就過來拽析秋的胳膊,要搶回帕子。

  非常的緊張的樣子!

  「不過是個帕子,三姐姐何必客氣!」析秋笑著,身體一側避開她的手。

  佟析言身體頓時一個趔趄,眼眸一轉,她暗暗咬牙,順勢拽住析秋的衣袖就要朝一邊的水榭倒去!

  所有人被這一幕怔住,呆在那裡。

  真是夠急切的,竟不惜傷人一千自損八百!

  若是此刻,這個身體真的是柔弱的佟析秋,或許真的會被佟析言拉下去。

  可是現在是她,析秋幾乎想也沒想,本能的就將自己的袖子一扯,死寂的竹林裡就聽到刺耳的撕裂聲。

  衣袖撕裂,在旁人眼裡不過是兩人拉扯的結果,析秋斷了袖子卻是朝佟析言脣角一勾:「三姐姐小心!」反手抓住她,不讓她跳進河裡。

  佟析言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析秋竟將衣服撕了,她不要名聲了?

  只差一步,只要進了水裡,那帕子上的痕跡就會被抹去,即便是大太太查起來,她也有理由辯駁。

  可是,析秋反應這樣快,甚至現在連她自己想落水博取同情也做不到了。

  手肘被她緊緊抓住,一瞬間,兩個人心思轉的飛快,可析秋彷彿看透了她一般,處處斷她退路得了先機,佟析言氣急敗壞。

  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愣怔的眾人也已經反應過來。

  佟析言想順勢拉住析秋時,手臂已經被嚇破膽的墨香抱住:「小姐……小姐你沒事兒吧!」又壯著膽子在她手臂上一揪:「你喝醉了站不穩,奴婢扶著你。」

  疼痛讓佟析言目光一怔,清醒過來,彷彿真的醉了靠在墨香身上。

  析秋卻被徐天青拉著,原地轉了身,護在他身後,他臉色很不好看,卻不能回頭,析秋此刻衣衫不整,他不能迴避但必要的避嫌卻是要做的,否則六妹妹的名譽真的不保了。

  佟敏之也跑了過來,胖胖的手緊緊攥著拳頭,和春雁一左一右的護著析秋。

  佟析硯臉徹底的黑了,六妹妹好心給她洗帕子,她不但不道謝竟還拉拉扯扯,將她的衣服撕裂,若非衣袖斷了豈不是要連累六妹妹掉到河裡?還有那帕子,六妹妹為什麼突然和她搶那帕子?

  佟全之向來沒什麼心思,在一邊拍著胸脯道:「嚇死我了,三姐姐是不是喝醉了,要是醉了就該回去歇著才好。」他扶著徐天青,朝佟析言齜牙咧嘴:「別再發酒瘋了。」

  房媽媽趕了過來:「我的祖宗們,這都是怎麼了?!」她領著婆子趕過來,便看到幾個小姐衣衫不整,髮髻散亂,六小姐竟還有隻袖子斷了,露出裡面的中衣:「這……這成何體統!」

  房媽媽加快了腳步,衝到佟析硯面前,拉著她上下細細看了一遍,確認無事這才去看另外兩個小姐:「你們都是死了嗎,讓小姐們弄成這樣!」這話卻是對著一干早守著的婆子丫頭說的,轉身又托著徐天青受傷的手,聲音顫抖:「傷的這樣重,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她紅了眼睛怒上心頭:「回頭稟了大太太,一個不留的全部發賣了出去!」

  婆子丫頭就嚇得跪了一地!

  析秋目光頓了頓,悄悄將帕子塞到春雁手中,又朝她眨眨眼。

  春雁立刻明白過來,反手接過帕子順勢跪在地上,又悄無聲息的塞進自己荷包裡。

  佟析言腦中在迅速轉動,側了頭低聲和墨香吩咐:「快去喊姨娘!」

  今天的事大太太必然有一番懲戒,若是有姨娘護著,說不定還有辦法把手帕要回來,墨香使勁點頭,大聲道:「小姐,奴婢去給您取件衣裳。」說著就要走。

  房媽媽如大太太一般,笑得越發和氣,但眼神卻是含著冷意,站在墨香前面:「墨香姑娘也不用跑一趟,這裡風大幾位小姐也不會久待,你還是安心服侍自家主子的好。」又指著個婆子:「去扶著三小姐,免得摔著哪裡了。」

  墨香臉色煞白,卻不敢忤逆房媽媽,低頭又回到佟析言身邊。

  佟析言咬著嘴脣,氣的身體發抖,不過是個奴才竟在主子面前拿大!

  房媽媽走到析秋身邊,眉頭蹙著,她剛剛並沒有看見事情經過,只道小姐們一言不合鬧了起來,可是現在看到析秋這般模樣,不由推翻剛剛的想法,六小姐一向溫和沉穩,這些年就沒見她發過脾氣,今天又怎麼可能和三小姐鬧上?

  「六小姐,奴婢扶您回去吧。」都是主子,不管什麼事,也輪不到她這個奴婢來問,自有大太太主持。

  析秋臉色也有些白,搖頭道:「媽媽不必管我,四姐姐剛剛也摔著了,她身子不好,勞媽媽多費些心。」說完柔弱的福了福。

  房媽媽詫異,卻忍不住讚賞的暗暗點頭,朝跪著的春雁道:「你也別跪著了,好好伺候六小姐。」

  春雁謝過,起身重新扶住析秋。

  佟析硯紅著眼睛走過來,接過春雁扶住的那隻手臂,緊緊的捏在手裡,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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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5:42
第二十七章:裝病

  這時析秋身上一暖,佟慎之出現在她身後,將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聲音沉沉的怒意明顯:「去請了大夫來,扶著小姐們先回去。」

  他喝了些酒,就覺得吹了風後有些頭疼,留了婆子小廝,便打算先回自己院子,這才走到半路便又趕了回來。

  房媽媽立刻福身應了,析秋感激的看向佟慎之:「我剛剛已讓人去請了大夫,軟轎應該也該到了,表哥也受了傷,勞煩大哥多派人些伺候著。」

  目光落在她臉上,傷口的疼更是毫無察覺,徐天青看著析秋:「我沒事,不過是小傷。」

  「送表少爺回去!」佟慎之皺眉吩咐身邊小廝,目光掃了眼白著臉的佟析言,落在哭泣不止的佟析玉身上:「八妹妹既然沒事就快些回去。」

  佟析玉如蒙大赦,由丫頭扶著頭也不回的出了林子。

  佟析言扶著墨香,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只能尋找時機裝暈,回去後再和姨娘慢慢商量對策,胡思亂想之際,她沒注意到正對面,析秋面容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佟析言撫額,搖晃著倒在墨香的肩膀上,還不待墨香配合的驚叫出聲,周圍已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六妹妹!」

  「姐姐!」

  佟析言不得不睜開眼睛,震驚的看著對面,析秋正柔弱的靠在佟析硯的懷裡,所有人正緊張的圍著她,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這邊。

  佟析言氣了個倒仰!

  「小姐……」墨香擔憂的看著她,六小姐暈得也太是時候了。

  析秋被婆子抬回去,趁著沒人之際拉住司杏的胳膊:「我怕是要『病』幾天,若是大太太房裡來人,你知道怎麼說?」

  司杏有一瞬的錯愕,隨即鎮定下來,看著析秋認真道:「奴婢省的。」

  析秋點點頭,聽到門外有腳步漸行漸近,遂閉上眼睛靠在迎枕上不再說話,一會兒大夫來了把了脈又開了藥,她吃過藥後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朦朧中就感覺到有很多人在床邊走動,晚上她醒來一次,就見佟析硯坐在床頭:「你怎麼來了,母親她……」

  佟析硯按住她不讓她起來:「你好好歇著,母親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析秋虛弱點頭:「我沒事了,你也不用過來看我,擔心自己的身體。」又拿著帕子給佟析硯擦了眼角:「不過小傷而已!到是表哥傷得不輕,大夫怎麼說?」

  佟析硯皺著眉頭,語氣恨恨的:「開了外傷的藥,說傷得頗重,恐怕會留下疤。」

  析秋心中嘆了口氣,五味俱全。

  「你也不用擔心,我雖不能親自去瞧瞧,但也讓端媽媽去服侍了,又喊了七弟來問大夫診斷結果,說是除了這半個月不能沾水,等過些日結了疤也就無妨了。」

  佟析硯怕她內疚,小聲安慰著。

  析秋點頭:「也多虧表哥,否則還不知現在什麼個光景。」語氣很似感嘆。

  「我且問你!」佟析硯忽然抓著析秋的手,壓著聲音道:「你為何要和三姐姐搶帕子?」

  帕子?

  她她讓春雁收好了,並未想要現在拿出來,一來大太太的態度不明,二來她不能讓大太太覺得她有別的意圖。

  心中一動,她垂著頭她道:「也沒什麼,只不過想給她洗洗罷了,到是沒想到她較真了。」

  佟析硯自是不信,盯著析秋的臉:「不用誆我,你什麼性格我豈能不知道,帕子在哪裡,拿來讓我瞧瞧。」

  析秋猶豫了片刻,佟析硯卻是著急,起身站在門口:「春雁可在?」

  下午給析秋換衣服,她仔細看過並沒有帕子,只有可能在一直服侍她的春雁身上了。

  春雁撩著簾子進來:「四小姐。」

  佟析硯也不拐彎抹角:「把帕子拿出來給我。」見春雁看向析秋,她瞪著眼睛道:「你也不用問你們家主子,這件事情我來做主。」

  析秋不再堅持點點頭,春雁就起身在炕頭的櫃子裡,拿出一方桃紅的帕子來,上面繡了個小小的「言」字。

  她拿在手裡,就有一股濃郁的花粉香氣撲面而來,佟析硯連打了四個噴嚏,不一會兒鼻頭就紅了,她捂著鼻子喘著氣嫌惡道:「竟學了這種下作的手段。」說著,又冷冷的笑了起來:「難怪那樣的愧疚,替我整理衣裳,哼哼!沒了我難不成她就能成了嫡女?沒了我,她就能嫁到豪門貴胄,當了王妃不成?!」又看向析秋握住她的手:「得虧你聰明將帕子搶過來。」

  析秋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佟析言的目的根本不是她,而是想讓佟析硯在她院子裡發病,所有的東西都是她準備的,若是佟析硯又摔著又發了病,她這個主事者必然逃不了大太太的責罰。

  若真如此,那麼自己辦這次的宴席,不但得不到好處,甚至還落個辦事不利的罪責,可能還因此被大太太嫌惡,被下人們嗤笑,重新回到以前被圈禁的生活……

  這才是她的目的!

  「這帕子?!」析秋顯得有些不安:「還是別拿出去了。」

  佟析硯皺著眉頭,似笑非笑的說著:「怎麼不拿出去!?若不給她顏色瞧瞧,她真是無法無天了!」又轉身拍拍析秋的肩膀:「旁的你別想,萬事有我呢。」

  析秋不置可否,若王姨娘一口咬定不過是帕子上多撒了些香粉,三小姐一時大意也沒想到四小姐的病就過去了,大太太縱然再有手段,難道還能因佟析硯的病,就勒令所有人不能用香粉?

  至於佟析言和她拉扯的事,那不過是姐妹不和,大太太要懲戒也要一碗水端平,四個女兒都在現場,自不能罰一個餘一個。

  所以,這件事大太太並不好處理,她既沒有有力的證據,又要顧忌佟析硯,最好的辦法就是尋其他藉口出了這口氣。

  這也正是她裝病的原因,若是大太太拿她做藉口,傳了佟析言對質,如此一來無論對錯,在旁人眼裡,她們都是不知退讓自私涼薄不敬姐妹欠教養又眼皮子淺的庶女罷了!

  所以,她病情嚴重昏迷不醒……

  大太太這條路走不通,自然會找其他的藉口。

  不過這些,她不能和佟析硯說,大太太有的是手段!

  「你別胡思亂想。」佟析硯站了起來:「好好歇著,我改日來看你。」急不可待的出了門。

  待佟析硯離開,春雁忐忑不安的回來:「小姐,那方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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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6:05
第二十八章:拿捏

  析秋搖頭道:「我們本也沒有做什麼!」佟析言用的花粉太薄了,若不湊近了聞根本無用,於是她就讓春雁稍稍加工了一番,只不過利用了佟析硯……她真誠待自己……

  春雁壓著砰砰亂跳的心,低聲道:「那大太太不會覺得是小姐挑唆四小姐吧?」

  一向老成穩重的春雁露出這樣無措的表情,她笑著安慰道:「那帕子許多人見過,又是四姐姐特意來取的,我們不過拗不過她罷了!」話落,卻是暗暗嘆了口氣,大太太當然會懷疑,可是人就是這樣,她如果覺得能看透你,覺得你不過如此,反而會對你放鬆戒備。

  她就是要讓大太太知道,她很聰明不懦弱也不會任人欺負,可是卻根基淺薄手段拙劣,只有依附於她,她才能在府裡站穩!

  這個道理,她花了很久才明白,尤其是與大太太打交道,分寸的拿捏非常重要。

  春雁不知她的心思,大大吐出口氣,笑了起來:「沒事就好。」

  背後的疼痛讓析秋頻頻蹙眉:「除了四姐姐,大太太房裡可有人來?你怎麼說的?」春雁笑著點頭:「紫鵑和紫霞來坐了會兒,奴婢說小姐高燒未退,一直迷迷糊糊睡著,她們就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走了。」她頓了頓又道:「房媽媽,錢媽媽還有來旺家的都來過了,來旺家的還稍了好些藥材!」

  析秋笑著點頭道:「你們仔細點,也別漏了嘴!」她見春雁明白遂換了話題:「取些年前我們備的桂花出來,拿去廚房做了桂花酥糖,送去外院給四位少爺一人一份,就說那日我和四姐姐招待不周了,其他也別多說。」

  「奴婢省得,小姐休息吧!」

  析秋吃了藥,便又歇下了。

  ==

  「哼!以往我道她還能守著分寸,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隨她和六丫頭鬧去,讓她們互相牽制,也省得我動手。」大太太氣的扔了茶盅:「一個男人就能讓她忘記了十幾年學的禮義廉恥!」

  大太太這話說的赤坦了些,佟析硯頓時紅了臉:「定是王姨娘教唆的,母親要怎麼做?讓房媽媽找人綁了她們過來?」

  「綁?若是動了胎氣,你父親又該責怨我沒照顧好他的愛妾庶子。」大太太冷笑一聲:「我會讓她們自己哭著跪在我門口。」

  她忍了很久,若非大老爺埋怨子嗣太少,佟家男丁單薄是因為她不賢,她還能留她的肚子到現在?大太太眯著眼睛,朝房媽媽道:「你現在就去趟普濟寺,無論如何將普寧師太請過來。」

  主僕二人一個眼神,彼此便可明了各自心思。

  「奴婢這就去,辰時前回府。」房媽媽轉身出了門。

  佟析硯不明所以,她對信佛之事向來淡淡的,而普寧師太她看著有些鬼祟,不免不滿道:「喊她來做什麼?」

  大太太就點了點佟析硯紅通通的鼻子:「這點你就不如你大姐機靈,若不然你也不會吃這樣的苦,快回去洗洗臉換身衣服,讓心竹煎了藥給你吃,不要大意了。」

  佟析硯想留下來看熱鬧,可一想到房媽媽中午才回來,便依言回了自己院子。

  等佟析硯一走,大太太就冷了臉喊來紫鵑:「你去問問心竹,這帕子是六小姐給四小姐的,還是四小姐自己要的。」頓了頓目光陰冷的看著紫鵑:「你可知道怎麼說?」

  紫鵑心中一凜,跪了下來:「奴婢省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紫鵑折了回來了:「心竹說四小姐去時六小姐還在睡,燒也沒有退,司杏正在餵藥,六小姐瞧見四小姐來了硬撐著陪了會兒,四小姐就問六小姐為什麼搶三小姐的帕子,六小姐當時還很驚訝,說不過想給三小姐洗洗,沒有其他意思。可四小姐卻是不信,也不管六小姐反對逼著春雁將帕子拿出來,六小姐還掙扎坐起來去阻止四小姐,卻礙不過四小姐的強勢,硬是將帕子拿走了。」

  大太太聽著若有所思,紫鵑暗暗瞧著,想了又想補充了句:「心竹姑娘還說,她走時將和司杏借的繡花繃子忘在了暖閣,又折回去取,不過一小會兒六小姐又昏睡了過去,她還聽到春雁和司杏商量,做桂花酥糖給大少爺三少爺送去賠罪,說是六小姐和四小姐招待不周。」

  大太太喝茶的動作一頓:「她真的這麼說?」沒想到心竹這丫頭看著憨厚,心思倒玲瓏剔透。

  紫鵑點點頭:「嗯,奴婢沒有聽錯。」

  大太太面色微緩,揮揮手:「去庫裡領二兩燕窩送去知秋院,這裡不需要你伺候,你也多和司杏說說話。」話落,便麵有疲色的支靠在炕幾上。

  辰時不到,普寧師太便到了,和大太太在房間裡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房媽媽就領著她在闔府轉了一圈,普寧師太就停在東跨院門口:「府裡確實有不乾淨的東西,需要念七七四十九遍的清心咒,燒八十一刀黃紙,門窗桌椅墻面上都要貼上符表,貼滿四十九天,方能保家宅平安!」

  房媽媽面露恐懼道:「可要請了鑼鼓震它一震?」

  普寧師太也是妙人:「此孽障猖狂法力不弱,怕是一天不夠,需多震幾日。」

  兩人面色凝重,命人在東跨院裡擺了香案,又喊了幾個粗使婆子滿院子的敲鑼鼓,聲音震天響,將屋頂上的瓦礫都震得抖動起來,轟隆隆的吵了兩個時辰。

  院子裡梅姨娘忙前忙後的伺候茶水,羅姨娘端著凳子坐在門口看戲,夏姨娘坐在屋裡,想到喜兒剛剛來傳的話:「小姐說,若是大太太來做什麼,你要態度熱絡的應著。」她猛喝了杯茶,出了門笑迎著普寧師太:「師太,我這日心裡又慌又怕,睡覺也不安生,能不能勞煩您也去我屋裡做個法,燒些黃紙,驅驅邪氣?!」

  普寧師太朝她作揖:「阿彌陀佛!」一口應承,進了門就燒了三刀紙,滿屋子煙燻火燎的。

  羅姨娘也是通透的人,不甘落後的邀請師太進房,還讓粗使婆子進去狠敲了一通鑼鼓,又領著師太去梅姨娘屋裡敲打燒了一通!

  這樣一來,緊閉著門一天一夜沒出來的王姨娘並著三小姐就有點另類了。

  「勞煩媽媽去告訴裡面的姨娘,既然隔壁三個院子都驅了邪貼了符表,這間並也不能落下了,免得孽障躲在裡面,若衝撞了未出世的少爺和三小姐,那可是萬萬不能的。」普寧師太說的言辭鑿鑿,由不得三小姐的貼身媽媽不信,進了門一陣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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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6:24
第二十九章:鬥法

  過了小半會兒就聽到王姨娘破口大罵聲:「什麼鬼不鬼妖不妖的,老爺不在家也容不得你們這樣糟踐我們母子,我今兒話放在這裡,若是傷了我肚子裡孩兒半分,我也會讓你們不好過。」她叉著還不顯懷的腰,臉盤浮腫,髮髻散亂吐沫橫飛。

  三小姐就扶著她,笑得陰陽怪氣:「弟弟自是高貴無匹,哪是這些孽障敢造次的。」王姨娘笑著,斜睨著夏姨娘的院子:「我瞧是有的人生了個廢物兒子,不得老爺喜歡,如今那個懦弱的女兒半死不活的,她怕自己沒了依仗,怕我的兒子搶了他風頭才造了這孽障害我們母子!」

  她當然知道夏姨娘還沒這本事手段,只不過有氣沒處撒,又因事由析秋而起,所以撿了她撒氣。

  老實的夏姨娘氣的嘴脣發紫,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羅姨娘就磕著瓜子,一副看戲不怕台高的樣子:「哈哈……是兒子是女兒還不知道呢!」

  梅姨娘笑著勸架:「都別說了。」又看著王姨娘:「姐姐何必呢,不過走走過場,也好讓大太太放心。」

  王姨娘根本不買賬:「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告訴你們,誰敢踏進我的院子半步,我就有本事讓她橫著出去!」肚子朝前一挺,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房媽媽瞧著情形不對,派了小丫頭去問大太太,不一會兒小丫頭附在她耳邊回道:「王姨娘這樣瘋瘋癲癲的那更不能大意了,就將香案鑼鼓移到她院子外面,多少些紙錢貼些符表。」

  如此,鑼鼓就從東跨院的正庭,移到了王姨娘的小院前面,劈哩啪啦聲音比方才還大,房媽媽幾乎將剩下的幾十刀紙都燒在這裡,燻得王姨娘母女在裡面連連咳嗽。

  終於挨到了結束,普寧師太連走留下話:「今日和孽障過招後,察覺此孽障頑固不化又法力高強,要連續做足七日才行。」

  房媽媽連連稱是,讓婆子們通知各個姨娘。

  王姨娘終於變了臉色,這樣敲上七天她自己沒事,孩子正在長身體怎麼會沒有影響,心思一轉就開始滿院子的嚷嚷動了胎氣,肚子疼。

  大夫把了脈:「胎位穩當,只是進補太多,需得當些才好。」

  一句話讓王姨娘氣個倒仰,此招不行她就捧著肚子一路哭到大太太正房門口。

  「太太,您宅心仁厚,求您救救我們母子吧,以後奴婢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您大恩大德。」

  大太太也說頭疼,頭上纏著抹額,爐子上也正煎著藥,藥味散了滿院子,熏的王姨娘連連孕吐噁心,卻不敢吐出來,憋得臉色發白。

  這麼哭了半個時辰,她也哭的累了,三小姐又追了過來,衝進大太太床前:「母親,姨娘有孕在身身子又弱,下午又動了胎氣,若是有個閃失,老爺回來怕是要責怪女兒照顧不周了!求母親開開恩吧。」

  竟敢拿老爺威脅她,大太太心中冷笑,睜開眼彷彿從睡夢中醒來:「大夫不是說胎位穩妥,怎麼又動了胎氣?不好好歇著,沒的折騰了。」

  三小姐佟析言被堵得沒了話。

  大太太就皺著眉頭,由房媽媽扶著坐起來:「府裡這幾日連連出事,你四姐姐犯了病,六妹妹還昏迷不醒,天青又傷得那樣重,如今王姨娘又這樣瘋瘋癲癲的,我又病了,怕真如師太所說,有髒東西鬧得家宅不寧啊。」

  王姨娘剛回來,就說家裡有髒東西,佟析言瞪著眼睛,好像第一次認識大太太。

  「如今幾個姐們屬你是長,也該為家裡盡盡力,師太也說了如果不設法壇也可,那便抄九九八十一遍的《法華經》燒了,才能保家宅平安,事事順遂。」大太太捂脣咳嗽了一聲:「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做,三月三我去上香,到時候帶過去燒了,也求個安心。去吧,好好抄!」

  佟析言恍恍惚惚起身,表情僵硬喃喃自語:「八十一遍?」

  「等等!」大太太忽然喊住她,房媽媽又拿出條桃紅的帕子:「這是你六妹妹拿來的,說是你的,你拿走吧!」

  彷彿有什麼斷裂的聲音響起,佟析言顫抖的接過帕子,揣在懷裡,滿眼的淚水化成憤恨。

  佟析秋,果然是你!

  ==

  析秋迷迷糊糊的睡了兩天,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就瞧見床邊上有個美麗婦人垂首嚶嚶哭著,正如她五年前初來時的場景,夏姨娘抱著她,兩個人窩在一個房間裡,一個院子統共只有兩個婆子兩個丫鬟,月例銀子發下來,到她們手中不過幾百吊,夏姨娘沒有錢打賞婆子請不了大夫,院子又出不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高燒不斷。

  那樣的日子,析秋過了兩年,從茫然到木然到想好好活下去,想憑藉自己的努力,走出這個院子。

  她花了一年的時間,讓大太太瞧見,她是有資格站在她面前,期間受的委屈不可細數,不過這些都是值得的,她們母子三人的日子,正在一點點朝好的方向邁進。

  朦朧間,她念頭一閃。

  夏姨娘怎麼來這裡了,大太太同意了麼?

  夏姨娘擦乾眼淚,吩咐了司杏好好照顧,又從懷裡拿出兩隻銀簪:「若是六小姐醒了想吃什麼,把這個絞了讓人去買,別省著。」說著眼淚撲簌簌又落了下來。

  司杏哪能要她的東西,姨娘的日子過的還不如小姐:「姨娘,我們這幾年繡帕子荷包也攢了銀子,何況大太太也說了,一應費用從她賬上支,還讓人送了好些補品過來呢。」

  夏姨娘哪放心,硬是將簪子塞進司杏手中:「大太太寬厚,我們也不能沒了分寸,都怪姨娘沒有用,讓你們跟著六小姐受苦!」

  司杏也哭了起來,卻一邊忙著給夏姨娘擦眼淚,她和司榴當初買進來時,就進了姨娘的院子服侍小姐,那時候天氣冷,她們就窩在一張炕上取暖,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比起一般主僕又多了同患難的情誼,小姐生病的時候她沒有見過,卻知道病後的小姐痴痴呆呆好一段時間,姨娘終日的哭,那段黑暗的時光讓她終身難忘。

  「姨娘何必這麼說,我們本就是奴婢,能跟著小姐是我們的福氣,況且,比起以前現在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姨娘也該放寬心才是。」她擦了眼淚,努力的笑著:「小姐不過受了風寒,若不是後背上被倒刺扎了個洞,也不至於發了高燒,大夫也說了,休息兩日就沒事的。」她便是死也不會再讓小姐受那樣的罪。

  夏姨娘真的是怕了,五年前的畫面揮之不去,不敢亂想她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說著自己擦乾眼淚:「我先回去了,院子裡正鬧著若是被她看見,又不知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司杏不敢留她,反覆囑咐秀芝小心伺候著。

  夏姨娘一走,析秋就醒了過來,眼睛也是紅紅的,面色卻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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