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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ei9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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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獵物 (上) 【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3】 作者:黑潔明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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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24 20:37: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推著滿載的購物車朝她走來。

  站在生鮮食品區的懷安拿著家庭號的牛奶,回頭看見他那已經快滿出來的購物車,將其中三串衛生紙拿出來,遞給他。

  「四串太多了,一串就夠了,其他你拿回去放。」

  「爲什麽?你上回不是提了四串回來?難得來,一次買多一點不是比較好?」

  「那是上次在特價,現在衛生紙沒特價,一串要貴二十幾元,四串就差到快一百了。我們等特價時再買多一點,沒特價時,買一串就好了。」

  她淡淡和他解釋,一邊把牛奶放進去,一邊檢查購物車裏的其他東西,然後把那高貴很貴的刨刀也拿出來交給他,「這也放回去。」

  「我以爲你說家裏的刨刀壞了。」他挑眉。

  「是壞了,但這東西貴的不一定好用。」她告訴他:「我之前試過,普通的反而比較好用,比百貨公司賣的名牌貨還好用。」

  他聽話的把東西接過手,將那三串衛生紙和刨刀都放回去,當他再回來時,看見她放了兩包至少十幾顆的洋蔥到購物車裏。

  「買這麽多的洋蔥不會壞掉嗎?」他好奇再問。

  「洋蔥很耐放,只要挂在通風處保持幹燥就好。」

  她眼也不眨的說,沒告訴他今天難得有苦力可以用,當然要盡量帶一些重一點的東西,這男人可不是天天都有空能陪她跑超市的。

  所以她接著又指使他去拿了洗衣精和米,還有醬油、醋、面粉。

  他沒再多問,認分的聽從指示做事,然後和她一起去結帳。收銀小姐結帳時,她拿出兩個環保購物袋給他,讓他把結好帳的東西放到袋子裏,自己則負責付錢。

  結完帳後,她跟在他身後走出超市,他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塞到袋子裏了,只留了那串衛生紙和一瓶醬油給她拿。那滿滿兩袋東西又沈又重,他提起來卻一點也不費力,若他沒來,她八成要多跑兩次才能買完這些雜貨。

  老實說,剛開始把重的東西都給他提,她還會不好意思,但只要和她一起出門,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會把重的拿去提,久了之後,她也就習慣了。

  現在想起來,過去這些日子,她總覺得她沒依賴他,卻早在不覺中,習慣了他的存在。

  回到家後,他拿了新買的小燈泡,拆了包裝,順手就把她抽油煙機上壞掉的小燈泡給換了新的。

  她一邊整理買回來的日用品,一邊看著他換那燈泡,不自覺心又暖,于是切了一顆檸檬,做了蜂蜜檸蒙汁。

  以前她無論換燈泡、修馬桶、通水管,全都自己來,和他結婚之後,她再沒換過一次燈泡,一開始她還以爲是兩人運氣好,租到一間不錯的公寓,後來有天她跑步回來,看見他在拆廚房的水龍頭,動作俐落的替那漏水的水龍頭換止水墊片,她才發現只要那些東西有毛病,他幾乎都會在第一時間把它們修好。

  而且不像她總是要搞半天,還會被水噴得一頭一臉,他修起那些東西又快又好,不管是換個浴室的燈管,或是修理漏水的水龍頭,堵塞的水管,她要花十幾二十分鍾,甚至半小時一小時才能弄好的東西,他三、五分鍾就能解決。

  因爲那對他來說太過簡單容易,他在眨眼間隨手就能弄好,所以她才沒發現它們曾經被修理過,還以爲那些偶爾會閃爍的燈管,好像有點漏水的水龍頭,或塞住的水管,都是自己好的。

  說實話,她從來沒真的和他抱怨過那些事,但他似乎就是會注意到,然後她才發現他其實不像外表看來那麽粗枝大葉。

  紗窗壞了,不用她說,過兩天就會看見那破洞被修好,遙控器的電池一定永遠維持在有電的狀態,家裏的燈泡、燈管一定會亮,所有的門窗總是上過黃油,不會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響,就連擱在牆角生灰塵的滅火器他都沒讓它到期過,時間差不多到時,就會有一個全新的擺在那裏備用。

  然後,她才發現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那麽順遂,不是因爲運氣好,而是因爲他。

  她知道他大可不必如此,很多男人雖然會修東西,卻不一定會在東西壞了的時候就去修,更何況他平常根本也不下廚的。

  這男人在乎她,所以讓她的日子很好過。

  當他把那個燈罩片用小螺絲鎖回去時,她把那杯蜂蜜檸檬汁遞給他。

  他露齒一笑,接過手,一口氣喝掉那杯冰涼的飮料,然後低頭親吻她。

  因爲在大太陽底下走過,他身上滿是熱氣,還滲冒著濕熱的汗水,可她一點也不介意,只是伸出雙手擁抱眼前這個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讓她越來越在乎的男人。

  

  忙碌的五月過去了,然後六月過去了,七月也跟著過去了。

  每一天,她照樣起床上班,下班後再回家煮飯、做家事,跟著洗澡睡覺。他還是會在看電視時睡著,她也總是習慣每隔兩天去慢跑。

  日子真的沒有什麽不一樣,只是一切都變得萬分明亮鮮豔,像這整個世界不只變成了超高畫質,還被打了柔光。

  她和他一起過日子,簡單又平凡的日子。

  他越來越喜歡在早上起來時,和她一起洗澡,甚至在她還沒爬下床時,就醒來幫她做和瑜珈差了十萬八千裏的邪惡伸展操。偶爾她晚上去慢跑,回來時會發現他已經把家事做好了,只爲了能提早將她拐到床上去。

  兩人之間的性愛,變得比以往更加火熱。

  就像今天,她才剛慢跑回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將她壓到了門上,脫掉了她身上汗濕的短T恤,低頭隔著她濕透的運動內衣,含住她已經挺立卻被彈性布料壓迫的乳尖。

  「等等……我……還沒洗……洗澡……」

  懷安瑟縮顫抖著,失去了聲音,黑色的眼瞳擴散,心跳又強又快。

  他將手指伸到她的運動褲裏撫摸她,感覺到她已經濕透,將她的運動短褲和內褲一起往下扯到大腿上,一邊吮吻她的耳,啞聲告訴她:「我也還沒,我喜歡你和我一樣,全身是汗……」

  說著,他往上挺進,舔著她的脖頸,粗啞的說:「我喜歡你的味道,喜歡你又濕又熱……」

  這些字句,讓她耳根發燙,心頭狂跳,身體更加濕潤。

  「喜歡你滿身是汗的緊緊裹著我……」

  他回到她唇邊,吮吻,啃咬,用額抵著她的額。

  「和我一樣……」

  他退後,再上挺。

  「如此需要……這麽好色……」

  這話如此直接,讓她面紅耳赤,卻無法辯駁,她確實需要他,也確實熱愛他的身體,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沒有那麽愛好男色,但這男人改變了好多事。

  有時候,光看著他,就讓她春情蕩漾。

  當她動情時,他似乎總能輕易辨認出來,以往他總是盡量規矩的配合著她,回到床上才和她歡愛,最近只要他察覺她有那個念頭,不管是在浴室、沙發,或餐桌上,他都會隨心所欲的采取行動。

  所以也許兩人這陣子像發情的兔子一樣,不能單單只怪這男——

  他加快了速度,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緊緊攀抓著他,在他狂猛的進擊下,顫抖的和他一起攀上高峰。

  阿峰將臉埋在她濕熱的頸窩裏,感覺她急促的脈動在細致的肌膚下鼓動,他張嘴含吻住那誘人的躍動,幾乎恨不得能一口將她吞下。

  每回和她一起,他總覺得自己像某種毒瘾患者,雖然能得到短暫的快感,卻也總是想要更多,總是覺得不夠。

  然後,才赫然領悟,他需要的不只是婚姻,不只是妻子,不只是她幫他生孩子,他想要更多,從她那裏得到更多。

  他要她全部都給他,心甘情願的給,身體、頭腦、情感、理智、信任,甚至喜怒哀樂、愛恨憎癡,還有心。

  他需要她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他。

  全給他。

  他擡起頭,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她雙眸氤氲,唇瓣濕潤,酡紅的臉頰像喝了酒,小巧的鼻頭上滲冒著細密的汗水,一臉羞赧迷茫的喘著氣,困惑的看著他,像是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搞不清楚最好,他不要她有所防備。

  他需要她和他一樣,不一定要比他多,可至少得和他一樣。

  怎麽樣也得和他一樣。

  撫著她的臉、她的唇,他低頭溫柔的親吻她,然後抱著這嬌小、倔強、神經質,卻不知怎麽迷惑了他的小妻子回房,進浴室,把自己和她都清洗幹淨。

  洗完澡、吹幹頭發之後,她又變得萬分幹淨清爽,還套上了舊T恤、短褲當睡衣,還把頭發拿鲨魚夾,整整齊齊的夾了起來。

  她經過他身邊時,他衝動的拿掉了它,讓那頭烏黑的發散落。

  懷安一楞,回頭看他。

  「要睡覺了,老拿這夾著,你頭不痛嗎?」

  她今天還沒記帳呢,至少還得坐在床上弄半小時,可這男人擰著眉,抓著那鲨魚夾,在她面前卡卡張合了兩下,恐嚇道。

  「你整天綁著頭發,晚上還一直拿這東西這樣抓著,老了會禿頭的。」

  「胡說八道。」她好氣又好笑的朝他伸手,「把夾子還我。」

  「不要。」

  他說著,反手把鲨魚夾改夾在自己圍在腰臀的浴巾上,雙手交抱在胸前,還挑起了眉,高高在上的看著她,一副她要是敢伸手拿那夾子,他就敢對她亂來的模樣。

  懷安傻眼,也跟著挑眉反問:「你知道我還有別的鲨魚夾吧?」

  他聞言只擰著眉頭,垂眼瞧著她說:「你再夾我也會手癢,你老把頭發夾著,你不痛,我看得頭都痛了。況且,我比較喜歡你把頭發放下來。」

  「爲什麽?」

  「很慵懶,」他眼也不眨的說:「很性感。」

  她楞住,熱氣蓦然上湧,讓臉耳都紅。

  那男人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完,轉身就走回床邊,摘下他圍在腰上的鲨魚夾和浴巾,上床躺好,還拿了一本他看了一整年也沒看完,厚得像磚頭的恐怖小說翻看,一副這件事到此爲止的樣子。

  她可以再去拿另一個鲨魚夾,但到了自己那一邊,卻遲疑了一下。

  她不懂,他以前似乎不介意這個,還是他一直都很介意,只是沒有說?

  懷安偷偷朝他看了一眼,那男人看沒幾行字,已經開始在打呵欠。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任由過肩的長發垂在身後,然後坐上床,背靠在床頭的枕頭上,把帳本從包包中拿出來,放在屈起的腿膝上,將今天的開銷,一條一條的記錄下來,並查看接下來幾天要繳交的費用。

  當她回神,他早已放下那本超有效的催眠書,呼呼大睡。

  她傾身過去,幫他把書拿開,關掉他那裏的床頭燈,然後把帳本收起來,將自己這邊的燈也關掉。

  夜寂寂,城市裏有好多聲響,但最響的是他的心跳。

  那一夜,她作了夢,一個甜美的夢。

  在夢中,她活在一個有著五彩流光的夢幻泡泡裏,和他一起飄浮在空中,被暖風吹送,越過海,越過山,降落在花開遍地的草原上。

  她爲他生了許多孩子,和他一起在那夢幻的土地上,建造屬于他們的家,然後在那老木屋中,一起慢慢的、慢慢的變老。

  

  這是個炎熱的夏天。

  氣溫飙破了三十八度,滿街的柏油仿佛要被融化了一般,踩起來甚至有些粘軟。一眼看出去,街道上到處散發著氤氲的熱氣,無論是汽車、馬路、建築,都像熱到快燒起來似的。

  下午三點十分,懷安從診所裏走出來,熱氣立即迎面而來,包裹著她。

  她是請假來看診的,只爲了確認一件事。

  醫生證實了她的懷疑,她並不真的覺得很驚訝,她丟掉那包藥時,就知道這件事遲早會發生,所以當那該來的沒來,她很快就察覺了,其實來之前,她已經到藥局買了測試劑測過一次,但她需要更加確定,才來看診。

  她應該要回去工作,她只請了一個小時的假,但她走了幾步,就打電話回事務所,把一個小時的假,改成了半天。

  然後她找了一間店,坐了下來,本來點了一杯咖啡,卻又想起自己現在不適合吃太刺激的食物。

  咖啡算刺激嗎?茶呢?她不知道。

  關于這件事,她不知道的事情好多,太多了。

  她起身退掉那杯咖啡,重新走回熱氣蒸騰的街上,本來試圖找間書局查看,但走了幾條街也沒看見一間書局,到頭來她還是用手機上網查詢。

  話說回來,用手機上網,電磁波會不會太強?會不會不太好?

  這疑問,讓她又關掉了網路。

  等回神時,她已經坐在通往他工地的捷運上。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去找他幹嘛,他現在正在工作,她不可能爬上去和他說話,也不可能要他下來和她說話,只爲了告訴他這個消息。

  但是,爲了她也說不明白的原因,她就是想去看看他,看看那個男人,即便她知道她就算到了工地,也不可能真的看得見他。

  捷運很快就到了站。

  她離開捷運站,遠遠就看見他正在蓋的那棟大樓。

  那樓很高,架設在上頭的塔吊更高,那輛塔式起重機正吊著一根巨大的鋼筋,在緩緩移動。

  地面上很熱,可她知道他在那上頭的操作室更熱,她從來沒上去過,但她曾聽那很照顧他的邦叔說過,那上頭活動空間不大,夏天烈日高曬,冬天寒風猛吹,因爲上下得攀爬梯太麻煩,所以他幾乎就連吃飯上廁所也都全在上面解決,吃飯時間到就讓人吊便當上去,想上廁所就拿寶特瓶解決。

  當塔吊操作員,看起來高高在上,實際上卻比在鐵皮屋裏工作還辛苦。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願意吃苦耐勞的男人。

  懷安繼續往前走,時不時就會擡頭看向那緩慢卻動作精細的巨大機械在他的操作下工作。

  有時候,眼前的建築物會擋到那棟樓,但她繼續朝它前進。當她走入巷子中,來到那工地前時,發現轉角有一間有放桌椅,讓人休息吃飯的便利商店。

  再一個多小時,他應該就下班了,她不想打擾他,所以決定到店裏等他。

  工地裏人來人往,時不時有卡車進出。

  她心神不甯的翻看著自己買來的書籍,三不五時就忍不住擡頭往上看,雖然從這個角度,根本不可能看到他所在的操作室,但她還是無法阻止自己的行爲。

  然後,終于,到了下班時間,工人們一個個走了出來,走到停車場騎車、開車,離開。

  她這時才發現這工地人很多,她可能會錯過他,但就在她掏出手機想連絡他時,她看見了在人群之中的他。

  那麽多男人,每一個的穿著打扮都差不多,還戴著黃色的工地安全帽,她卻一眼就瞧見了他。

  忽然間,就在這個時候,看著那個男人,她知道她爲什麽要來看他。

  她想當面看著他,親口告訴他,讓他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

  懷安站起身,走出便利商店,快步走過去,但紅綠燈阻止了她,將她擋在馬路的這一邊。

  她心急的看著那不動的小紅人燈號,仿佛她可以用意志力讓它變成可愛的走路小綠人,她看著他走去停車場,跨上了機車,她抓著手機正要撥號,螢幕卻跳出入侵警告。

  她一怔,火速點進去查看,臉色在瞬間刷白。

  有個高大的男人在公寓門外,他幾乎在同時發現了隱藏的攝影鏡頭,他仰頭看著那鏡頭,世界消失不見,只剩那男人的臉在眼前放大,男人用藍色的眼瞳看著她,一只藍眼靈活生動,一只藍眼卻死板生硬,然後他露出邪惡的微笑,張嘴吐出可怕的字句。

  哈啰,愛麗絲。

  你以爲遊戲結束了嗎?

  除非你死,它是不會結束的。

  你是我的獵物,屬于我的,永遠都是——

  說著,他笑著舉起槍,開槍射擊她。

  不,不是她,是監視鏡頭,但因爲太過驚慌,她仍反射性的把手機丟了出去,那黑色的機子摔落馬路,在眨眼間被數台駛過的汽車碾壓成可怕的碎片,就像她的人生一樣。

  有那麽幾秒,她無法動彈,驚慌得想要逃跑,立刻轉身逃走,遠離這一切。

  然後,她想起阿峰。

  懷安慌張擡頭,看見那男人騎著車離開了停車場,上了路。

  「阿峰!阿峰!」

  她張嘴大喊,但他沒聽見。

  「呂奇峰——」

  她追了上去,隔著整條街,追著他跑,心慌意亂的高喊他的名字,可現在是下班時間,路上人車太多、太吵雜。

  他騎著機車,一下子消失在車陣中。

  更糟的是,相較于汽車,機車不會那麽塞,她知道她就算坐計程車也追不上他。

  關于那人,阿峰什麽也不知道,他如果就這樣回去,絕對會被抓住,那家夥會用盡一切方式逼問他,她的下落。

  她渾身發冷,恐懼與惡寒充塞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

  從小,她總是被聰明能幹、斯文帥氣又有才華的男人吸引,所以她特別挑了一個學曆不高,樣貌普通,平常根本懶得思考的男人,爲的就是在需要時,隨時能夠毫不留戀的離開。

  她以爲找個男人嫁了會很安全,她以爲她若被發現了,只要逃走就好,她沒想到她竟然會愛上那個她一開始就打算抛棄的男人。

  她是個自私自利的婊子,沒心沒肺的賤人。

  她沒想過他們竟然會直接放那些惡魔上街,她還以爲他們對現實世界多少會有所顧忌,所以才會設置遊戲的場所,所以之前才只派殺手追殺她,但顯然那只是她的妄想。

  她是白癡,是傻子。

  那些人全都瘋了,否則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既然他們會設計那些可怕又殘忍的遊戲,又如何會對任何事有所顧忌?

  想到他可能有的遭遇,她幾乎就要吐了出來,然後她想起他不會直接回家,他會先去事務所接她。

  她衝到捷運站,可在月台上,當入城與出城都有車同時到站時,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回事務所,她不一定攔得住他,可若是她先回家,她一定能比他快。

  她可以引開解決那些人,那些獵人。

  她很害怕,她知道那家夥不是唯一一個,他們從來就不會只有一個。

  

  天黑了。

  街上的燈亮了起來,城市裏的窗。被陸續點亮。

  因爲塞車,懷安跳下計程車,飛奔過街巷,一轉過街角,她就看見自己家的窗戶已經亮起。

  她心頭狂跳,一時間有些耳鳴。

  她在捷運上就先和人借了手機打給他,但他沒有接,她只能在他手機裏留下訊息,說她在他工地哪裏,然後希望他沒有接到她時,會先查看手機,而不是傻傻的回家。

  下捷運之後,他跳上計程車嗎,以爲她會來得及趕到,誰知卻遇到車禍,堵住了車道。

  即便她已經留了訊息給他,她一樣當機立斷下車一路狂奔,瞬間松了口氣,但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

  他或許還沒有到家,但隨時都可能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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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24 20:37:38 |只看該作者
  現在,她只選用做一件事,她必須解決那些獵人,被看到,然後開始逃亡。

  過去,她一直以來,。都只想著要如何逃亡,可從來沒想到竟然有一天,她會像這樣心甘情願的自投羅網。

  她每踏出一步都想轉身,但她知道她若轉身逃走,他不可能有活下去的機會,但她不一樣,她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麽,她知道如何逃跑。

  而且,這是她的地盤。

  她趁著隔壁連棟公寓的鄰居開門時候,快步上前,閃身進門,然後一路往上爬到頂樓天台,翻身圍牆。

  當初她會選擇租下這裏,就是因爲它是連棟公寓,頂樓的圍牆有和沒有一樣,等于是有兩座樓梯,兩個出口。

  她悄身來到自家屋頂上方,走到在防火巷的後陽台上方,把包包放下,掏出手槍,然後小心翻過女兒牆,踩在塑膠的遮雨棚上,她每一步都很小心,確定自己每一腳都踏在支撐遮雨棚的鋼架上方。

  這時已是吃飯時間,空氣裏充滿了食物的香味。

  當懷安來到浴室的透氣窗旁時,她扶著牆,窗玻璃是不透明的,但她習慣留一條縫隙透氣。

  浴室裏沒人,她小心推開不透明的窗戶,攀住窗沿轉了進去,那窗不大,一般男人是過不去,卻足夠讓她通過,這也是她當初選擇這屋子的另一個原因。

  她在臥室裏遇見第一個獵人,她沒有想,舉槍瞄准,然後扣下扳機。

  她比誰都還要清楚知道獵人不一樣,他們都是一些心理變態的連續殺人犯,每一個都是。

  她沒有時間害怕,她必須解決他們。

  少一個是一個。

  因爲沒想到她會從浴室裏出來,他被一槍射中胸口,然後她在槍上裝了消音器,那家夥倒地的聲音依然引來了第二個人從門口衝了進來,她在開槍,對方也一樣,她的手臂被射中,手槍一次從掌心松脫,她不退反進,抓著浴室裏拿到的清潔鹽酸灑到那家夥的臉上。

  她轉身再跑,他一槍又射在她前方。

  「哈哈哈哈——跑啊,跑啊,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裏去——」

  那變態故意玩弄她。每一槍都射的離她很近,又不會真的打到她身上,她包頭卷在地上,大聲尖叫。

  「不要——」

  他哈哈大笑,走上前來擡腳踹她,她試圖保護自己,但那家夥依然不肯停下來,只是大笑的一腳一腳的踹著她。

  「你跑啊,不是很會跑嗎?在跑啊——」

  她手腳並用的往旁邊爬,卻被他抓住頭發,往另一邊拖行。

  「啊——好痛——別這樣——不要——」

  那獵人槍口依然對著她,但她看見一瞬間他眼裏透出難以壓抑的興奮。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是什麽樣子,她的衣襟在混亂中被扯開了好幾顆扣子,袒露出大半個酥胸,雖然還穿著胸罩,但那也遮不了多少。

  她很清楚這希爾衣襟很久很久沒有女人,所以她背靠著沙發,大口大口的揣著氣,含淚看著他,舔了舔唇道:「你想……怎樣都行……我不會……不會反抗……」

  那變態緊盯著她,瞳眸收縮。

  她喉嚨緊縮,強迫自己慢慢張開雙眼。

  下一秒,他朝她壓了下來,將她壓在沙發上,低頭親吻她。

  她沒有反抗,即便他試圖脫她的褲子時也沒有,她只是瞻鬥著、呻吟著、哭泣著,然後在他神獸掏他自己的男根時,從沙發椅墊下的暗格裏,掏出那把藏起來的手槍,朝他的肚子開了一槍。

  那家夥渾身一震,憤怒的大叫,舉槍就要朝她開槍,但她沒有給他機會,她早已一手抓住他持槍的收,然後將搶口高舉,朝他那只冰冷生硬的眼,又開了一槍。

  他噴了她一頭一臉的血,然後往後倒下,再也沒有動彈。

  她不再哭泣,只是麻木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把被脫到一般的褲子拉好,看見那個被鹽酸潑到的男人已死在臥房門口,眉心中央被打了一槍,她才發現那想上她的獵人本來就打著同樣的主要。

  她是女人,是獵物,他們想對她怎麽樣都可以,

  獵人于獵人之間雖然會合作,但也同時是對手合敵人,只有殺了她的哪一個,才能取得分數于賭金。

  她沒有花時間多加清洗自己,只是拿了毛巾沾水擦去臉上血水,用最快的速度脫掉沾了血的衣褲,換上新的,然後拿了之前早就收拾好的逃難包,關上門往後院的門和防台窗,打開廚房的瓦斯,做了定時裝置。

  她不想怎麽做,不想燒掉這間屋子,燒掉和他一區居住的公寓,可是她沒有別的選擇。

  只有燒了它,然後舌下一切再次逃跑,那些人才會知道她沒有任何留念,才會認爲他貴她沒有任何意義。

  唯一慶幸的是,隔壁的小情侶早在上個月就搬走了,樓下的兩戶人家都是生意人,通常十點以後才會回來,今天晚上除了她之外,不會再有人受傷。

  不敢浪費時間,她沒再多看一眼,只狠心關上門,下了離開。

  

  他家失火了。

  當呂奇峰騎車轉過轉角時,就看見兩人住的屋子正在燃燒,衝天的烈焰將夜空照亮,好幾輛消防車擠在巷子裏,堵塞了道路,幾名消防員站在雲梯車上,正對著那燃燒的公寓灌水,但即便如此,也無法阻止大火狂燒。

  狗屎!她那八婆同事說她身體不舒服,下午就先回家了!

  他心頭一震,扔下機車,推開人群,大步飛奔過去。

  「讓開,讓我過,媽的!那是我家!我老婆還在裏面!」

  「先生!你冷靜點!冷靜點——」

  「我老婆呢?我老婆先回來了!你們看見她了嗎?」

  阻止他的消防員一聽,鎮定的問:「你確定她在屋裏?她有手機嗎?你和她連絡過了嗎?」

  他聞言,這才匆忙掏出手機試圖連絡她,卻看見她之前傳來了一封訊息,他連忙點開來看,一見她說她人在他工地那裏,他方松了口氣。

  「抱歉,她不在家,她去找我了,應該還沒到家。」

  「先生,你家還有別人嗎?」

  「沒有,就我和我老婆兩個。」

  他搖頭回答那消防員的問題,邊試圖回撥,那手機卻是個陌生人接的,說是之前有個女人說她手機壞了,和他借了手機。

  一聽當時她是在回家的捷運上,他心頭一寒,急到快瘋掉,再次試圖往前擠,手機卻再次響了起來。

  「阿峰,是我,你冷靜點,我不在家裏,我已經出來了。」

  「你在哪裏?」聽到她的聲音,他喘了口氣,一手巴著頭,看向四周,試圖尋找她。

  「我沒事,火是我放的,對不起,但我不得不這麽做。」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她有點問題,卻不曉得她的問題這麽嚴重,竟然讓她放火燒了房子。

  「出了什麽事?你在哪裏?」他再問,一邊捜索人群:「告訴我你在哪裏?」

  「我不能,有人在追殺我。」她匆匆告訴他:「別看了,別再找我。」

  周圍擠滿了圍觀的人,但他看不到她,到處都沒有,他不再張望,只是啞聲道:「懷安,我能幫你,相信我,告訴我你在哪裏,讓我幫你。」

  她喉音微哽,沒理他試圖提供的幫助,只快速的道:「我把存款簿拿出來了,放在你的機車車箱裏,還有一些我另外存的錢,那些應該夠你重新安頓下來。」

  他猛然回身,看見那倒在地上的機車不知何時被扶起來了,他沒有立即拔腳朝機車那裏跑去,他知道她會這麽說,一定是已經離開了那輛車,離得大老遠了,所以他只是遮住耳,閉上眼,注意聽手機裏傳來的聲音。

  「我不需要那些錢。」他咬著牙,道:「我說過,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你忘了嗎?不管什麽事,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

  她沈默著。

  他可以聽見她急促的呼吸聲,聽見她微微的哽噎,還有車聲、喇叭聲,某個人一再用僵硬的聲音重複同樣的話。

  全……全……上……全票上……

  是公車。

  他猛地睜開眼,轉身就朝另一頭巷口跑去,他衝過轉角,衝過那間發出歡迎光臨音樂的超商門口,騎樓下人來人往,有一些人在公車站牌下排隊,但沒有一個是她。

  他再往對面看去,一眼就看見一輛開走的公車後,有個戴著棒球帽,穿了一身黑的女人正站在公車站牌下,那黑衣黑帽黑褲讓她幾乎融在黑夜中,那和她平常素雅的裝扮一點也不一樣,但他知道那是她。

  她看見他了,他聽見她倒抽了一口氣,看見她微微一僵。

  「不要。」他開口阻止她,「別讓我在街上追著你跑,相信我,那不是個好主意。」

  眼前的馬路又寬又大,來往汽車車速極快,最近的斑馬線遠在百公尺之外。

  她僵在原地,幾乎有些氣急敗壞的冷聲說:「你別做蠢事,我不是你認爲的人,葉懷安甚至不是我的名字。」

  「我娶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名字。」他壓著怒氣道。

  有兩輛公車遠遠的駛來,眼看就要停到她面前,他知道她隨時都有可能跳上那班車,管他目的地是哪裏。或者更可惡的是,假裝她上車了,卻沒上去,而是轉身逃走。

  「懷安,這三年,我讓你失望過嗎?」

  她沒有回答。

  「有嗎?」

  她隔著大老遠的距離,和無數輛飛駛而過的車,看著他,啞聲道。

  「沒有。」

  「那就讓我幫你。」他說。

  公車來了,緩緩放慢了速度,就要遮住了她。

  「老婆,」他凝望著她,匆匆開口要求:「別上車。」

  公車遮住了她的臉,她的人,他聽見她開口吐出瘠啞的字句。

  「對不起,你把我忘了吧。」

  下一秒,她按掉了通話鍵。

  他咒罵一聲,顧不得眼前的車流,衝了過去。

  喇叭聲、煞車聲瞬間大作,他差點被其中一輛車撞到,但及時閃了過去,可當他衝到對街時,那兩輛公車已經開走,站牌下也沒了人影。

  他一咬牙,選擇拔腿追蹤其中一輛公車,他一直讓那公車保持在他的視線中,直到它被紅燈擋下來,但當他狂拍著車門,等公車司機打開門,讓他三步兩並的衝上車時,卻發現她根本不在車上。

  他和司機道歉下了車,看著大發雷霆的司機將公車開走。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明知她不會接,還是試圖按了回撥鍵。

  電話被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他知道她把手機關了,說不定已經丟了它,但他還是忍不住在走回去的途中,一次又一次的撥打著同一個號碼。

  她一直沒有接。

  當他走回兩人同住三年多的租屋處時,大火已經被消防隊控制住了。鄰居指認了他的身分,警察把他帶回警局做了筆錄,告訴他屋子裏有三具身分不明的屍體,質問他是否知道對方是誰。

  他一切照實回答。

  不,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不,他不知道他老婆在哪裏。不,他不知道爲什麽他家會發生瓦斯爆炸,也不知道那三個男人爲什麽會死在那裏。不,他沒有和老婆吵架。不,他不知道她曾經和什麽人結下仇怨。不,他不曉得她有什麽親戚可以投靠。

  不,她沒有外遇,他也沒有養小三!

  他和她感情很好!

  他們盤問了他好幾個小時,直到三更半夜,才終于放了他。

  當他走出警局大門,大街上的車潮、人潮,早已消失殆盡。這裏不是市中心,該睡的人們早已睡著,大街上幾近空蕩,只偶爾有夜歸的車匆匆駛過。

  他在安靜的黑夜中,徒步穿過幾條街巷,回到他和她住的那條街。

  她和他一起住了三年多的家,暗沈一片,即使大火已熄滅好幾個小時,燒焦的味道依然彌漫在空氣中。

  他沒有上去查看災情,反正那裏因爲死了人,也早被警方圍了封鎖線,不能進去,所以他只是回到自己的機車旁,拿車鑰匙打開車箱。

  車箱裏,有一個她的包包。

  包包裏除了他的存款簿、印章,幾張證件、會員卡,還有一本她老是拿過來拿過去的帳本,和一包裝了一大叠現金的牛皮紙袋。

  積壓了一晚上的火氣,至此終于完全爆發,他將那包東西砸到牆上,一腳踹翻了眼前的機車。

  機車被他重重踹飛出去,撞到牆倒在地上,在黑夜中發出驚人的巨大聲響。

  不知哪家的狗被嚇得大聲吠叫起來,但沒有人敢探頭出來查看。

  他喘著氣,站在街上,火冒三丈的朝那吠叫聲來處狠瞪一眼,原本叫得正盛的狗,倏地安靜了下來。

  他沒有再看那公寓一眼,只是站在原地深呼吸,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五分鍾後,他把車子扶好,將那些東西一一撿起來,塞回車箱裏。

  就在這時,一輛藍色小貨卡緩緩開來,停在他身旁,開車的司機從車窗裏探出頭,嘻皮笑臉的看著他。

  「阿峰。」

  他臭臉看著那滿臉帶笑的男人,點頭招呼,「武哥。」

  司機把手靠在車窗窗框上,挑眉道,「我聽說你家失火了,還死了人。」

  「對。」

  男人再笑:「需要幫忙嗎?」

  他確實需要,而且他也清楚知道這男人有多愛錢。

  說真的,他一點也不意外這家夥會出現在這裏,韓武麒向來有自己的情報管道,八成一聽說他出了事被帶到警局,就火速飛奔等著來打劫。

  之前他爲了能夠和她一起過平靜的日子,是能閃這家夥多遠就閃多遠,可如今情況不同了。

  他把車箱打開,從包包裏翻出那包錢,扔給那死要錢的男人。

  「我只有這些。」

  男人伸手接住,把紙袋打開,掏出那信封袋裏的錢,雙眼發亮的數了一下,這才露出潔白的牙齒,道:「OK,不過話說在前頭,這只是前金,調查費超支的要另計,了解?」

  「知道了。」他看著那家夥,沒好氣的說:「先幫我把機車擡上去。」

  收了錢的韓武麒爽快的下了車,一邊幫他擡機車到小貨卡上,一邊心情愉快的問:「小子,你有嫌疑犯嗎?」

  「葉懷安。」

  「葉懷安?」韓武麒跳上貨車,把那輛機車綁好,聞言楞了一下,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挑眉問,「你老婆不就叫葉懷安嗎?」

  「是。」他臉孔有些扭曲的承認。

  「她放火燒了你家?」韓武麒下了車,笑著再問:「那她現在人呢?」

  他將小貨車後面的鐵闩拉上,冷著臉說:「失蹤了。」

  往前走回駕駛座的韓武麒想也沒想,脫口調侃道:「你確定她是失蹤,不是離家出走?」

  沒聽到回答,那爬上駕駛座的男人從車窗探出頭來,只見那臭小子站在原地,臉色難看的抿著唇,一語不發。

  「狗屎,不會吧?她真的是離家出走?」韓武麒噗哧一笑,但看他面色不善,

  連忙忍住笑,輕咳兩聲,朝他招手,改口道:「好了好了,先上車吧,上車回去再說。」

  見那家夥收起了笑容,他這才跟著上了車,坐到前面駕駿座的旁邊。

  那老大哥把車開上路,忍耐了十秒,然後再次開了口。

  「臭小子,說真的,你到底是做了什麽,才會把老婆氣到放火離家出走?」

  「你知道這整件事最讓我火大的是什麽嗎?」

  「什麽?」韓挑眉。

  「我什麽都沒有做。」

  「真的沒有?」

  他咬牙切齒的說:「沒有。」

  「好吧。」韓武麒努力忍住笑,擺出認真的嘴臉,道:「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他把他所知道的事都說了一遍。

  韓武麒安靜聽著,等他說完之後,才道:「所以她承認是她放的火,有人在追殺她,屋子裏還有三具屍體。」

  「嗯。」

  「阿峰,你知道人可能是她殺的吧?」

  他看著車窗外倒退的景物,下颚緊繃,沈聲道:「我知道。」

  「但你還想找她?」

  他眼角微抽,「對。」

  「爲什麽?」

  「她是我老婆。」

  就這一句,夠了。

  瞧著身旁那臭臉比夜黑的男人,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老板不再多說,只旋轉方向盤把小貨車開進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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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24 20:3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她打開燈。

  老舊的旅館房間裏,貼滿了泛潮的壁紙。

  這房間不大,屋子裏滿是陳舊的黴味,可它很便宜,樓下的櫃台也不會太認真檢查證件,就連櫃台上方的監視器也是買假的代替,意思意思一下而已。

  她把門關上,將門內煉鎖也挂了上去。

  進房後,她第一件事就是確認那緊閉的窗戶是否可以打開。

  它可以,而且就面對著防火巷。

  這裏只有二樓,她要是想,隨時都能從這裏離開。

  她把窗戶重新關上,窗簾拉好,然後提著她所有的東西,走進浴室裏。

  雖然途中她在一間速食店的廁所裏,再次試圖拿面紙沾水清潔了自己,但她的頭發和身上依然有許多地方還沾著血迹,只是被帽子和衣服遮住了。

  她放下馬桶蓋,把包包放上去,摘掉棒球帽,脫掉衣褲。

  手機卻在這時從口袋中掉了出來,她將它撿起,掙紮了半晌,才打開電源。

  才開機,系統就顯示有未接電話。

  七十二通。

  她有七十二通未接電話,每一通來電,都是同一個號碼。

  他試了好幾個小時,每隔幾分鍾就打一次,最後才終于在半個小時前放棄。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那接連占據了好幾頁的來電未接通知。

  他的手機號碼,是她幫他挑的,結婚後,兩人換到同一間電信公司,網內互打較省錢。他對號碼沒有迷信,所以讓她幫他挑了一個號碼。

  他有很多東西,都是她挑的。

  手機號碼、衣服、褲子、鞋子……

  牙刷、牙膏、毛巾‘洗發精、肥皂……

  水壺、便當、被子、枕頭套、錢包、鑰匙圈……

  但客廳的油漆是他選的顔色,冷氣、電話、電視、DVD也是,他還堅持要有一個很大的冰箱,和昂貴的廚具,因爲他覺得既然要煮,就要用好一點的工具。

  可那些東西,全都燒掉了,被她一把火燒了。

  她站在冰冷的浴室裏,拇指不自覺輕撫著那熟悉到早已刻印在心中的手機號碼,刪除鍵無聲跳了出來,她輕輕按下。

  第七十二條來電顯示,消失在畫面上。

  她撫著第七十一條,刪除鍵再次跳了出來,她再次按下。

  然後是七十條,六十九條,六十八條……

  每刪除一條,她眼角就會輕抽一下,但她仍堅持一條一條的刪,直到最後一條來電顯示也被她刪掉、清空。

  來電顯示的頁面中,再也沒有任何號碼,就像那被她一把火燒掉的家。

  空了。沒了。

  再也沒有。

  她盯著它看,既害怕又期望它會在這一秒響起來。

  它沒有。

  只是沈默著,八成再也不會響起。

  事發至今,早已過了四個半小時,他也該從警方那裏,聽說了屋裏那三具無名屍。

  她強迫自己關掉手機電源,看著螢幕熄滅,這才把它放在洗手台上,然後站到蓮蓬頭下,打開水,衝洗自己赤裸的身軀。

  水很冷,還沒來得及熱起來,但她沒有閃避,她需要把自己洗幹淨,她再也受不了那種粘膩的感覺與血腥的味道,那讓她覺得自己仍然沒有逃脫,依然還在那場遊戲裏。

  清水將腥紅的血水從黑發中融出,衝刷掉粘在她身上的血汙,讓腳邊的水染紅,她站在血水中,抓起之前就准備好的藥皂,開始清洗自己。

  她當年成功逃走了,她知道。

  她已經不在那場遊戲裏,不可能還在遊戲裏,否則他們不會等了三年六個月才動手,她的逃跑是成功的,至少有一段時間是成功的。

  當年她成功逃走了,如今她也可以。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她知道該如何取得僞造的證件,曉得怎麽樣蒙騙追殺她的人,清楚如何攻擊、開槍,怎麽樣才能置人于死地——

  她喘了一口氣,屏住了氣息,卻止不住滾燙的熱淚湧出。

  該死,那些人真該死,那場遊戲早在多年前就把她變成了殺人機器。

  因爲害怕,因爲恐懼,爲了生存下來,她殺起人來毫不手軟,早已失去了一般人該有的良知,她沒有罪惡感,一點也不內疚。

  如果她之前還殘存些許能和他在一起的妄想,如今也已消失殆盡,被今夜這場殺戮抹得一幹二淨。

  早在多年前,在那場遊戲裏,她就已經髒掉了。

  她知道,無論她再怎麽洗,也無法真的將自己的靈魂清洗幹淨。

  讓我幫你。

  他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讓熱淚狂奔。

  老婆,不要上。

  那一刻,她幾乎想要留在原地。

  可是,她也清楚,他會那麽說,是因爲不知道她做了什麽,還不知道她做了什麽。等火滅了,他遲早會知道屋子裏死了三個人,早晚會猜出那些人是她殺的,不管她怎麽說,也圓不了那個謊,更別提那些獵人已經找到了她。

  她已經連累了他,留下來只會讓他連小命也保不住。

  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他。

  誰知那傻瓜竟不顧一切的衝進車道——

  那一秒,她心跳差點停了,但她咬著牙,仍是狠著心腸躲起來,看著他追在公車後面。

  他必須是個棄子,是個可以輕易舍棄的棋子……

  她不斷的這樣告訴自己,才能強迫自己背對著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心好痛,痛得像是生生迸裂開來。

  她還以爲她終于能有第二個人生,她還以爲她可以一直當葉懷安,還以爲能夠爲他生養孩子,就這樣在這城市中,到老。

  昂首閉著眼,她站在水中,環抱著自己,讓溫熱的水洗去臉上的淚,洗去她曾有的夢。

  她張嘴吸氣再吸氣,試圖控制自己,像以往那樣,像在那場遊戲中那般,控制她的情緒。她知道要活下去,就必須學會控制自己,崩潰無助于事,只會讓她更容易被找到、被殺死。

  可是,心還是好痛,那麽痛,那痛在胸腹中翻騰、堆積,蜂擁充塞四肢百骸,痛得她再也無法忍受,終于崩潰的在浴缸中蹲跪了下來,張嘴無聲痛哭。

  她蹲跪在水中顫抖,爲自己曾經得到的一切,爲自己已經失去的一切,無聲哀號著,讓那些無處可去的痛苦從嘴裏湧出,從眼中奔竄。

  鏡子裏的女人,看起來像鬼。

  她花了一點時間,才讓情緒恢複穩定,關掉水走出來,拿毛巾擦幹自己。可即便已經洗去一身血水,她的模樣還是非常可怕。

  之前被踢被揍的地方,已經腫了起來,她滿身滿臉的青紫,右眼上方、左邊嘴角、顴骨,右邊的肩頭都有傷口,幸運的是,她的肋骨沒有斷,腹部也沒有傷痕,那家夥踹她時,她反射性的蜷縮起身體,把大部分的攻擊都用手腳擋住了,但也因爲如此,她的雙手雙腳到處都是瘀青。

  她把自己擦幹,拿來藥包,照著鏡子替那個可怕的女人擦藥。

  這樣做是對的,她知道。

  反正他要的是葉懷安,不是像她這種肮髒、恐怖,殺人不眨眼的女人。

  我娶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名字。

  他憤怒的聲音在腦海裏抗議,讓她喉緊心疼,眼又紅。

  她吸氣,再吸氣,費力壓下那股疼與痛。

  別妄想了,那男人要是知道真相,甚至看清她現在的模樣,怕是會嚇得再也不敢靠近她。

  否則他不會停止撥打電話。

  她用力的把OK繃貼在右眼上方的傷口上,不再多看鏡子裏那恐怖的女人一眼,只是轉身重新穿好幹淨的衣物,抓著那支手機,提著自己的包包回房。

  她將喝完的礦泉水瓶放在門邊,走到床邊,把床單抽起來,鋪在靠窗的地面,用被子和枕頭在床上做出人形,這才關掉燈,回到窗邊的地上,衣著整齊的躺下。

  直到躺好,她才發現自己還握著那支手機。

  她應該要把這支手機丟了,至少也得把那裏面買來的預付卡給丟了。雖然目前這支手機、這個號碼,她只有用來打給他,而那男人發現屍體的事之後,恐怕不會再打給她。

  況且就算他不出賣她,也有可能不小心和警方說漏嘴,提到她事後曾打電話給他的事。

  她不能冒險,她必須和他徹底斷了連絡。

  明天。

  深吸口氣,她告訴自己。

  她明天就會去丟。

  今天已經夠了。

  閉上紅腫酸澀的眼,她環抱著自己,屈起膝頭蜷縮著,手裏緊緊抓著那支手機不放。

  夠了……

  

  啪啦。

  那是很輕的聲音,可她在第一時間就睜開了眼。

  有人,那人打開了房門,門撞到了寶特瓶,讓空瓶子倒了下來。

  她沒有動,只是抓住了槍。

  對方朝床上的枕頭開槍,她則在黑暗中,從床底下,瞄准了來人的腳,子彈咻地擊中那人的腿骨,抓起包包,翻身來開窗戶,從哪裏跳了出去。

  另一個來人等在防火巷外,出其不意踢掉了她手上的槍,伸手抓她的脖子,她旋轉身體,閃避那只大手,同時欺身進那人懷中,屈起手肘,擡起膝蓋,狠擊對方心口于下體,那家夥悶哼一聲,選擇擋住了下體的攻擊,但她已接著握拳以拇指擊打那人的太陽穴。

  獵人痛的身體一歪,失去了平衡,她沒和他多加糾纏,只是趁機拔腿就跑。

  她很會跑,她知道維持體力的重要,所以一直保存跑步的習慣,必要時,她可以連續跑上好幾個小時。

  她衝到大街上,很快有轉進另一條小巷。

  她選擇這地方躲藏是有原因的,這裏是舊城區,屋齡于借到都有好幾十年的曆史,幾乎從來沒有改變過,這裏的街巷短小複雜、四通八達,幾乎想蜘蛛網一樣,讓她有無數條出口可以離開。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在途中又遇到了兩名獵人,她手腳並用的爬上防火巷,甩掉了其中一個,用電擊器昏了第二個。

  那價格的機器眼因爲過高的電流而短路,她在千分之一秒看見一抹紅光。

  該死!這家夥是二級獵人!

  這領悟,讓她飛快轉身,衝出箱子,她才剛衝到巷口,身後就傳來爆炸聲響,拿強力的衝擊讓她市區平衡往錢摔到馬路上,她沒有反抗,只順勢滾了一圈,卻差點被一輛清晨告訴駛過的計程車撞到,她連忙再滾一圈,才勉強避過。

  計程車死機緊急刹車轉彎,在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驚魂未定的探出頭來破口大罵,她沒有停下來,只是爬起身來繼續往前跑。

  這意外的在一次爆炸,讓她曉得他們是第二級的獵人,那代表他們比昨晚的那些人更高級,他們利用了先進的科技系統,能以衛星和熱感應裝置偵查她的存在。

  她痛恨自己又變成遊戲中的獵物,但這裏是城市,不是叢林,這地方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她飛奔到騎樓底下之後就改用走的,從包包裏拿出另一項白到刺眼的棒球帽和同樣亮白的防嗮外套穿戴上,還可以掉頭往回走,並借由騎樓遮擋自己自己,每當必須離開騎樓,她都強迫自己放慢腳步。

  很早以前他就領悟到,逃命最重要的訣竅就是——越急越要慢。

  她並不認識那些獵人,可顯然每個獵人都認得她,他們每個人必定都有她的照片和資料。

  她是獵物,殺了她就能得分。

  天快亮了,街上行人很少,但是每當有人靠近,她都忍不住想要攻擊對方或轉身逃跑。

  消防車呼嘯而過,停在剛才發生爆炸的巷口。

  她站在對街,故意停下來觀望了無比漫長又恐怖的三分鍾,這才繼續不疾不徐的往前走,轉進了一條巷子,來到一處隱蔽在街巷中的傳統市場,找了一家已經開始營業的面攤坐下,叫了一碗面,故意背對著巷子,開始吃面。

  雖然食不下咽,她還是一口一口的吃著面。

  當天慢慢亮起,人們開始從各處冒了出來,忽然間她感覺到有個獵人朝她走來。她沒有轉頭去看,但她知道那人就是獵人,他有一種狩獵者的味道,那種虎視眈眈的饑渴,仿佛餓了好幾年的野獸突然被放到街上。

  握著筷子的手無法控制的抖了起來,她用盡所有力氣讓自己保持正常,放松吃面,不要透出恐懼的痕迹,不要露出害怕的模樣。

  獵人們總是能認出恐懼,就像獵物總能辨識獵人。

  她清楚要躲避狩獵者的另一個要訣,就是不要害怕,要融入背景,要成爲理所當然的存在。

  她強迫自己放松,讓自己想著阿峰,想著他正坐在身邊,和她一起吃面。她和阿峰很少上街吃飯,但偶爾還是會外食,他喜歡吃家裏附近的一家面,他會叫一些嘴邊肉、豬尾巴、油豆腐,配著姜絲一起吃,她則會叫一盤燙青菜,吃幾口之後就會放著,讓他幫忙收拾殘局,就連她的面湯都會幫著喝完。

  恍惚中,她幾乎看見他伸出大手,握住了她顫抖的手。

  那一秒,她停止了顫抖。

  那獵人沒有多看坐在街邊吃面的她一眼,就只是這樣走了過去。

  她繼續吃,強迫自己把面吃得一幹二淨,掏錢付賬。

  幾分鍾後,她在捷運的廁所裏,把剛剛那晚吞下肚的面全都吐了出來。

  

  夏日炎炎。

  她從五天前出事後就沒有真的睡著過,身體因爲沒有好好休息更加疼痛和沈重,她幾乎忘了這種感覺有多難受。

  可即便疲倦,她知道她必須保持移動,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在城市裏,落單的女子在黑夜中獨行比白天更引人注目,白天她可以混在上下班的人群中,掩飾行迹,但入夜後她一定得找地方躲起來。

  她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這裏,也許到香港或東南亞,或日本。

  爲了以防萬一,她另外准備了兩個假身分,她考慮直接用其中一個身分搭飛機離開,但也擔心她會曝光是因爲幫她僞造證件的人被找到了,她想過要試著連絡那人,可很快打消了主意,對方的電話也許被監聽了。

  反正追究原因也沒有用,她現在只能往前看。

  雖然經過五天,她臉上的傷還是很明顯,即便她盡力用化妝品遮蓋,但被毆打過的痕迹依然清楚,到頭來,她還是只能選擇戴上棒球帽,幸好現在是夏天,戴個帽子遮陽並不會太奇怪。

  這地方槍枝有管制,她無法輕易補充彈藥,話說回來,或許當初那位賣她黑槍的人,也有偷渡的管道。

  她找了間網咖上網和對方連絡。

  這些做黑市交易的人不輕易信任他人,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道理無論到哪裏都行得通。

  不久,對方通知她離開的時間與地點。

  走在街上,她感覺口幹舌燥,雖然買了水喝,但仍無法舒緩不適。

  今晚十一點,她得到那地方和對方接頭。

  還有十四個小時。

  她應該先找個地方休息,或許吃點東西。

  這念頭讓她又一陣想吐,她快步走進一間速食店的廁所,彎腰對著馬桶幹嘔。

  當她終于吐完,只能冷汗直冒的靠著門,懷疑自己還沒上船就吐成這樣,如何才能度過在船上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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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24 20:39:09 |只看該作者
  她抖著手抹去嘴角的膽汁,幾乎想在剩下的十四個小時都縮在這間小廁所,但外面已經有人在敲門。

  深吸口氣,她打開門,低著頭繞過那急著上廁所的少女,在洗手台漱了口,捧著清水把臉也洗了。

  十四個小時,她得想辦法度過這十四個小時。

  她走出速食店,背著包包往前走,一開始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覺得口幹舌燥,她買了礦泉水喝,卻無法纡解不適。她頭暈目眩、汗如雨下的在街上走著,腳步虛浮得像踩在雲上。

  她需要找個地方坐下、躲藏、休息,獵人白天也會出現,對遊戲玩家們來說,死一個人,或死一百個人,都沒差,這世界只要有錢,什麽都能抹去。

  她感覺有些恍惚,差點因爲人行道上的高地落差而跌倒,她必須離開街上,她虛弱的想著。

  等她回神,她發現自己站在公車站牌前,一輛公車緩緩駛來,她認得那車號,這輛車會經過他的工地。

  這實在太蠢了。

  她不該這麽做,可她想見他,好想見他,在離開之前,再見他一面,看一眼就好。

  公車在她前面停了下來,打開了門,車裏的冷氣透了出來,像在邀請她似的。

  仿佛夢遊一般,她走了上去,在倒數第二排的位子坐下。

  公車往前行駛,過了一站又一站,不知過了多久,她看見那棟高樓,看見他工作的塔式起重機,還有那小小的操作室。她其實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上面,他說不定根本沒來上班,她燒掉了他的家當,所有她幫他挑選的一切。

  可人生總是要繼續,不是嗎?

  此時此刻,除了來上班,來工作,他還能做什麽?

  她希望在上面的人是他。

  公車在站牌前停了下來,她沒有下車,只讓車子載著她離開。車子東繞西轉,回到了總站,她下了車,等了另一班車,再坐上去。公車往前開,繞了大半座城市,又來到那新建的高樓前,她看著塔吊接近,又看著它遠離。

  她八成是瘋了,可她無法控制自己。

  她在不同的站下車,走到對面,又再次上了另一輛通往他工地的公車。她重複著同樣的行爲,這沒有意義,她看不到他,不可能看得到,但她蜷縮在這有冷氣的車子裏,一次又一次的讓車子載著她靠近,又離開。

  這沒有關系,她沒有在那站下車。

  反正沒有人知道,反正不會有人曉得,而且她在移動,正在移動,她沒有停下來,沒有破壞逃跑的規矩。

  她沒有。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十四個小時減少成十三,變成十,然後剩八小時,六小時……

  天,慢慢黑了。

  人們快要開始下班了,她無法控制自己坐到窗邊,僵坐著,手裏抓著從中午起就拿著的手機,她手心汗濕,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麽,五點時,她按下了手機電源。

  五天沒開的手機,正常的亮了起來,上面顯示一百多通的未接來電,幾乎每個小時就會有一次。

  他打的。

  固定的,規律的,堅持的,一個小時就打一次,一定會打一次。

  仿佛知道她沒有丟掉這支手機,好像曉得她一定還把它留著,她無法控制熱淚盈眶。

  三天前,他開始傳簡訊給她。

  她知道她不該看,但她想看,她想知道他說什麽,是不是還好,是不是恨她?

  她屏住氣息,點開了簡訊,那封簡訊只有一行。

  老婆,你睡了嗎?

  就這一句話,沒了。

  她還以爲自己看錯,忍不住檢查了一下時間與曰期,那是他三天前傳的沒錯。

  她恍惚的檢查下一封。

  天亮了,我肚子好俄。

  就這樣,又沒了。

  沒有困惑的憤怒,沒有不解的責備,沒有應該要有的連番質問。

  她再往下看,發現他傳的簡訊都很簡單,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好像出門的是他,不是她,好像她只是這星期剛好到外地出公差。

  這裏天氣好熱,你那邊呢?

  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爲他氣瘋了,因爲太過生氣而神智不清,但她忍不住往下查看。

  老婆,你知道什麽是賴嗎?

  她知道,但他的手機是舊款的,不是智慧型手機,不能裝那軟體。

  小肥說我應該要裝賴,這樣你有沒有看過訊息,我馬上就會知道。

  誰是小肥?

  仿佛聽見她心裏的疑問,下一封簡訊回答了她。

  小肥是我在外頭養的女人。

  她心頭猛地抽緊,卻看到後面接著寫。

  騙你的,她不是我的女人,你才是。

  她輕咬著唇,熱淚盈滿眼眶,她接著看下一封簡訊,裏面只有三個字,他重複著。

  你才是。

  她喉頭一哽,心口一抽,不由自主的再看下一封,然後又一封,再一封。

  我不喜歡賴,我喜歡我原來的那支手機,智慧型手機好煩——

  我把你的照片放到桌面,原來我的手機也能這樣做。

  天黑了,你吃了嗎?

  小肥煮了酸菜鴨給我吃,但你煮的比較好吃。

  好像除了酸菜和姜之外還有別的味道,是加了什麽呢?

  天亮了,我睡不著,你呢?

  我回工地上班了,你在哪裏?

  放個煙火吧,我會像蝙蝠俠一樣飛奔過去。

  還是別放煙火了,我怕你弄傷自己。

  風好大,聽說台風要來了,你有地方睡覺嗎?

  沒有的話,我這裏可以收留你。

  他的簡訊一封接一封,夾雜在每個定時的未接來電之間,仿佛這幾天,他也沒睡,一直醒著,牽挂著她。

  然後,她看到了倒數第二封訊息,呼吸爲之一屏。

  老婆,我想你。

  那男人從來沒這麽直接的說過這句話。

  她按下一則。

  很想你。

  她心痛得喘不過氣來,淚水在這一秒滾落,滴在手機螢幕上。

  手機在這時突然又震動起來,一封簡訊蓦地傳來。

  她渾身一顫,差點握不住它。

  好想你。

  思念洶湧澎湃,如潮水般上湧,讓淚水滴滴答答,如雨般落下。

  跟著,手機又再次震動,而且響了起來,那是一通來電,他打來的電話。

  她知道公車上有許多人都循聲朝她看來,也知道他就在電話那一頭,只要接起來就能聽見他的聲音,但她不敢接,也無法按掉它,只能淚流滿面的盯著它。

  她好想他,也好想他,好想好想,想到幾乎能嗅聞到他的味道,仿佛能感覺到他就在身旁。

  緊抓著手機,她咬著唇,無聲掉淚。

  即便棒球帽遮住了她的臉,人們也能從她微顫的肩頭,從那成串滴落的淚水,看出她正在哭泣。

  或許因爲如此,沒有人開口要她接電話。

  然後,手機的鈴聲停了,不知何時就坐在身旁的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折好的手帕,遞給她。

  那條手帕有些面熟,那只粗糙長了繭的大手也很面熟,更面熟的是那套在無名指上的純銀戒指。

  她整個人僵住,擡眼只看見他。

  一時間,還以爲是幻覺,可他就在身邊,坐在她身旁,穿著汗濕的T恤,褪色的牛仔褲,垂眼瞧著她。

  她沒有伸手接那條她幫他買的手帕,只是震驚的瞪著眼前這個因爲淚水而模糊的男人。

  這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這裏,可是他真的在,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汗臭味,感覺到他熱燙的手臂貼著她的手。

  見她不動,他幹脆直接拿手帕幫她拭淚。

  這動作,讓她猛然驚醒過來,她搞不清楚他爲什麽會在這裏,但他已經在了,這個事實讓她驚慌失措,她幾乎想立刻跳起來,再次逃跑。

  可他的長腿擋著出口,他若不讓,她很難離開這座位,除非她打算從車窗鑽出去。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他在下一秒開了口。

  「如果你想下車,只要開口就好。」

  她不認爲他是說真的,但她依然直接開口道。

  「我要下車。」

  讓她意外的是,他爽快的站起身,往走道上一站,讓出了位置。

  她匆匆抹去臉上的淚水,起身離開座位,往車門方向移動。

  下班時間,車上人很多,公車也還在移動,她好不容易擠到下車的門邊,清楚知道他跟著她,站到了她身後。

  她握緊了門邊的立杆,沒有回頭。他也不說話,就只是在她身後站著。

  一顆心,疼痛,緊縮。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只知道他靠這麽近這件事,幾乎要逼瘋了她。她一方面想對他大吼大叫,窮凶極惡的趕他走,另一方面只想轉身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擁抱他。

  就在這時,司機不知是爲了閃避什麽,突然一個轉彎又緊急煞車,因爲心慌意亂,她一個不注意,失去了平衡,他及時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拉進懷裏,穩住了她。

  一時間,無法動彈。

  司機大聲咒罵著,又繼續開車。

  她能清楚感覺到他的體溫與心跳,還有他身上的汗臭味,這男人真的是臭死了,可她卻好想將臉埋入他懷中。

  有那麽一刹那,她幾乎就要這麽做,淚水又盈上眼眶。

  她屏住氣息,強迫自己推開他,轉身再往前擠到前面那扇車門,當公車在站牌前停下,她在第一時間就匆匆下了車。

  那男人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她擠過想上車的人群,拔腿就跑,她也許力氣沒他大,但她向來就知道怎麽逃跑,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她是個該死的獵物,若讓那些人發現她還在乎他,他絕對會被拿來對付她。

  她像兔子一樣鑽過街上的人潮,在人行道上飛奔,甚至故意弄倒了店家立在門外的黑板阻擋,又在紅燈亮起的前一秒才跑上斑馬線,衝到對街去。

  她衝過大街,轉進小巷,飛奔進地下街,又從另一個出口衝出來。

  她不停的跑了又跑,想盡了辦法遠離他,跑得比躲那些獵人還快。

  可無論她怎麽做,那男人卻總是能找到她,跟著她。

  有那麽一回,她跑過防火巷,不見他跟上來,以爲自己終于甩掉他,一回頭卻見他已經站在前方的巷口。

  她又急又氣,轉身再跑。

  他輕松跟上,甚至沒有試圖阻止她。

  然後,她被他趕到了一條死巷,終于不得不氣喘籲籲的停下腳步,認清了一件事,她根本跑不過他。

  懷安喘著氣,滿身是汗的看著眼前這男人,不敢相信他竟然追得上她,不敢相信她竟然甩不掉他,她知道他體力很好,但他平常根本不跑步,沒事吃飽了就癱在沙發上睡覺,怎麽可能追得上她?她幾乎用盡了全力,跑到心肺都像是要燃燒起來,他卻依然如影隨形。

  他到底追了她多遠?五公裏?八公裏?十公裏?二十公裏?

  這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也在喘氣,但沒她喘得厲害,這家夥的汗水早浸濕身上的T恤,不過看起來卻仍有余裕,甚至感覺很輕松,仿佛才要開始。

  「我很久沒玩警察抓小偷了。」他雙手叉著腰,微歪著腦袋瞧著她,輕扯嘴角,道:「但我想我還寶刀未老。」

  她惱怒的瞪著他,「你到底想做什麽?抓我去警察局?」

  「我只是想和你談談。」

  她喉頭一緊。

  他深吸口氣,凝望著她,道:「你可以繼續跑給我追,也可以和我把事情談清楚。」

  她知道自己欠他一個解釋,而她能從他眼中,看見熟悉的執著。朝夕相處三年多,她清楚這男人對不在乎的事都很隨便,但若認真起來,他能比石頭還頑固。

  可惡!這男人真該死!

  她不想面對他,不想傷害他,可他偏偏就是不肯死心,她一咬牙,只能冷聲吐出一句。

  「你想談什麽?」

  

  他想談什麽?

  他想談的事可多了。

  追著她跑了大半天,這女人終于甘願停下來,但他可沒因此松口氣,他花了五天才找到她,清楚她比狐狸還狡猾。

  雖然有紅眼的人幫忙,他依然每次都慢了半拍,遲了一步。

  從阿震事後調到的監視畫面裏,他看見她如何對付、擺脫那些追殺她的人。

  她很厲害,他知道她不簡單,但沒想到她這麽善于脫逃。

  所以他小心的走上前,沒有放松一根神經。

  這些天,他滿腦子都是這女人,他有一卡車的問題想問她,可到頭來,當他終于找到她,當她終于願意停下來站在他面前聽他說話,他卻只聽見自己說。

  「這是誰幹的?」

  他輕觸她嘴角的瘀青。

  她氣一窒,撇過了頭,閃避他的觸碰。

  「那不關你的事。」

  「你是我老婆。」他直視著她,不氣不惱的說:「誰揍了你當然關我的事。」

  「我不是。」她緊抓著包包,冷聲道:「我說過了,葉懷安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在經過這些天的擔心受怕之後,他沒上次那麽火大了,就只平心靜氣的說:「我也說了,我娶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名字。」

  「你還不懂嗎?」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道:「我不是你以爲的那個人,葉懷安是假的,關于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名字是假的,身分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我找人結婚,只是因爲有人在追殺我,我需要躲起來,需要一個已婚的身分當我的掩護,任何人都行,你只是剛好符合了那個條件。」

  「什麽條件?」他問。

  她眼也不眨的說:「老實,單身,沒有親人。不賭,不嫖,不愛出風頭。」

  這些話,還真是直接明了。

  「所以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這問題很鳥,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就是忍不住要問。

  「你是個好人。」

  狗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好人卡?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這麽說了,但她真的說了,而且還深吸一口氣,直視著他的眼,告訴他:「我並不討厭你,我很抱歉給你添了麻煩,但你並不是我會選擇過一輩子的對象,我從小喜歡的就是斯文俊帥、聰明靈巧的男人,不是你這樣的人。」

  該死的是,和她生活這麽久,他知道這是實話,每一句都是。

  他眼微眯,忍不住低頭垂首,更靠近她,幾乎是有些惱羞成怒的問:「那你爲什麽要幫我存錢買房子?」

  她後退了一步,啞聲迅速道:「存錢是爲了以防萬一,像現在這樣的萬一,不是真的要買房,我存錢只是爲了准備逃亡。」

  「你幹嘛把錢留給我?」

  她一僵,但仍很快回答:「我燒了你的家當,還有那公寓,我知道房東會找你麻煩,你是個好人,我覺得很抱歉,那是賠償金。」

  「避孕藥呢?你把它丟了。」

  這問題讓她吃了一驚,冷硬的表情裂了一角,終于開始結巴。

  「它、它受潮了。」

  「你爲什麽不再買新的?」他追問。

  「我太忙……忘了……」她又退一步,眼裏浮現慌亂。

  他沒有心軟,只是跟著進逼,再問:「既然如此,你爲什麽要搭公車來找我?」

  「我沒……我沒有……那只是……」她喘了口氣,黑眸湧現水光,但仍堅決的說:「我只是剛好經過。」

  「七次。」他告訴她。

  她一楞,瞪著他:「什麽?」

  「你來回搭不同的公車,經過了七次。」他看著那倔強的女人,說:「最少七次。」

  她這一招,簡直讓他疲于奔命,一開始當阿震從街頭影像中,發現她上了公車,他也以爲是湊巧,害怕失去了她的下落,所以只能騎車追著她,卻總是一再錯過,只因她不斷在不同的地方上下車,搭著公車繞圈子,直到最後一圈,他才醒悟過來,她不是在繞圈子,或爲了擺脫誰的追蹤,她坐不同的公車,但那些公車都會經過一個地方——他工作的工地。

  「至少七次。」他擡手,捧撫著她蒼白的臉:「告訴我,你來做什麽?」

  她張開嘴,卻吐不出聲音,只有唇微顫。

  「你在做什麽?」他抵著她汗濕的額,質問:「在那些該死的王八蛋,滿大街追殺你,把你追得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的時候,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她小臉白得像紙,唇微顫,眼朦胧,抖得像一朵在狂風暴雨中的小花。

  「爲什麽?」他逼問,狠著心問。

  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有熱淚泉湧。

  那讓他心頭一抽,狠狠絞扭。

  歎了口氣,他一把將那倔強的小女人緊擁在懷中。

  她在他懷裏顫抖,小手緊抓著他汗濕的衣,但也就只屈服了那三秒鍾,跟著她用力推開他,掙脫他的懷抱,含淚低吼咆哮著。

  「拜托你走開!離我遠一點!你要嘛報警抓我,要嘛滾遠一點!我不管你去哪裏!別再跟著我了!」

  她說著,甩頭就走,他立刻舉步跟上,她卻在那瞬間從包包裏抽出一支電擊棒,回身朝他揮來。沒料到她真的會攻擊他,他雖然試圖側身閃避,仍被電個正著,痛得跪倒在地。

  「這次是電擊棒,下次就是槍了。」她看著他,死白著臉,抖著唇開口警告:「我麻煩夠多了,你再跟著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語畢,她頭也不回的轉身落跑。

  可惡!這女人真是該死的頑固!他受夠了!

  他擡頭,試圖控制自己被電得仍有些發麻僵硬的身體,誰知卻見她停了下來,有那麽一秒,他還以爲她想通了,然後下一瞬他看見有個男人站在巷口,就在她面前,擋住了她。

  「所以,你就是愛麗絲?」

  眼前的男人一臉白淨,穿著白色長袖的麻紗衣褲,兩手空空,沒有拿任何武器,看起來很普通,但那雙細長的鳳眼,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警戒的瞪著他,無法控制想逃跑的感覺,這人讓她寒毛直豎。

  雖然眼前這家夥是黃種人,可他是獵人,也是獵人,她知道。

  這人也有一只眼是假的,人造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說。

  獵人不顧她的否認,只扯了下嘴角,用下巴指著那倒在她身後的男人,宣布:「你把東西交出來,我讓那家夥死得痛快一點。」

  她腦子裏瞬間閃現數個逃跑的方法,但每一種都無法兼顧身後那男人。她用盡所有力氣,維持臉上冷硬的表情,無情的吐出一句。

  「請便。」

  「他不是你的男人?」

  「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懂得如何背叛,我若在乎任何人,你以爲我能活到現在?」她冷笑一聲,在同時間衝上前,踩著牆角的啤酒空箱跳了起來,抓住上方的鐵欄杆,從那獵人的腦袋上翻了過去,在巷口落地後,她冷冷的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也沒興趣。至于那家夥,要殺要宰隨便你。」

  說著,她掉過頭,狠心轉身就要跑。

  這是個賭注,在這千分之一秒,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那獵人看著她,瞄著阿峰,然後一個箭步,朝她衝了過來,選擇了攻擊她,而不是去逮阿峰。

  她閃躲那人踢來的腳,揮來的拳,伸出雙手架擋對方再次飛快掃來的長腿。

  三招,不到一秒。

  砰地一聲,她被那宛如鐵棒一般的腿,掃回巷子裏。

  她還沒來得及喘氣,那獵人又來,招招都擊向她的要害。

  眼睛、喉嚨、心口、雙耳——

  這獵人是個武術高手,她知道自己打不過他,有那麽一瞬間,她只想逃跑,可阿峰就在身後,她不能後退,不能逃跑。

  她閃得飛快,可當他同時攻擊她的小腹與雙眼時,她來不及反應,不由自主伸手優先護住了腹部。

  她看見他衝上前,看見他衣袖裏彈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她伸出雙手,往下架擋住了他踢向她小腹的右膝,試圖歪頭閃躲眼前的刀,可她知道自己來不及閃過,她能感覺到那把銀刀來到眼前,幾乎就要觸碰到她的眼,她心頭一涼,知道自己就要失去一只眼睛,但一股力道卻突然將她往後拉開,一只大手啪地抓住了獵人持刀的手。

  她踉跄退跌,看見那大手抓著那獵人往旁一扯一轉,就讓刀掉落,右手跟著握拳就往那獵人的臉招呼過去。

  獵人舉手架擋,側身擡腳招呼對方的臉。男人伸手抓住對方的腿,大掌往身側一拉,左拳同時再揮,砰地一拳打中獵人的臉,力道之大,讓那家夥雙腳離地,浮到了半空。

  鮮血從獵人的口鼻中噴濺出來,但那沒有讓那變態停下來,反而將嘴裏血水往前吐到男人臉上,幹擾男人的視線,同時擡腳踢擊。

  獵人的踢擊又快又狠,像長鞭一般,男人閃了幾次,然後舉起左手架擋朝他腦袋踢來的攻擊,他擋住了,但獵人的鞋尖啪地彈出一把刀,眼看就要戳穿他的臉,她看得氣一窒,但那男人及時歪頭閃過,右腳往前重重一踏,右拳跟著朝那人的腰側揮出,再次將那卑鄙的家夥給打飛了出去。

  那滿身是刀的家夥悶哼一聲,發現自己打不過,在落地前射出了兩把飛刀,一把射向那男人,一把卻是瞄准了她。

  男人手一伸,腳一擡,抓了一把,踢飛了另一把,但那獵人也趁機奔出了巷口,跑得不見蹤影。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從她被拉開,到事情結束,前後不超過五秒。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身前的家夥,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只因眼前救了她的武術高手,不是別人,是那個她嫁了三年六個月,每天回到家,累了就吃、吃了就睡,從來沒見他特別運動過的男人——

  呂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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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24 20:39: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你爲什麽——這到底是——你練過武?」

  懷安困惑的看著他,還是無法相信自己剛才所見。

  她不是不知道這是條死巷,巷子裏就只有她和他,從她身後出現的人,當然就只可能是他,但是這怎麽可能?

  但事實就在眼前,他手上甚至還握著那兩把飛刀,若非如此,她還真以爲自己是在作夢。

  她知道他身材很好、體力絕佳,但他是建築工人,他每天都要手腳並用的爬好幾層樓高,她之前去工地找他,還曾看見他在幫忙搬建材,她還以爲他這樣很正常,她以爲他只是力氣比別人大一點,體力比普通人好一點,身材比一般人好一些。

  他瞧著她,點頭。

  「嗯,練過。」

  「你爲什麽從來不說?」

  他聳了下肩頭,說:「我以爲這不重要。」

  「這不重要?」她杏眼圓睜,一臉不可思議的怒瞪著他,「你隨隨便便就可以一拳打飛一個男人,這還不重要?」

  見狀,他才擰著眉,沒好氣的看著她,坦承:「一開始我是真的覺得這不重要,後來我不說,是因爲我知道,你要是發現我不是你以爲的樣子,你就會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在眨眼間跑得無影無蹤。」

  她爲之啞口,只覺羞惱,然後才點頭同意:「你說得對,這不重要。」

  說著,她舉步往前,快步經過他身邊,匆匆走出巷子。

  「如果我當初有告訴你,你會留下來嗎?」他再次跟上,依舊亦步亦趨。

  「不會。」她斬釘截鐵的說。

  「你知道我剛幫你趕跑了其中一名殺手。」他提醒她。

  「他們不只一個。」她頭也不回的再道,腳下腳步更快。

  「我有很多練武的朋友。」

  「那些人不是普通人,他們不只有刀,還有槍。」

  「我的朋友也有。」

  她猛地停下腳步,瞪著他,惱怒的說:「該死,事情不是你以爲的那麽簡單,那些人不是一般的殺手,他們會前仆後繼的來,直到殺了我爲止,你如果擋了他們的路、礙了他們的事,給你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說到這,她又惱又氣,想到這男人做的蠢事,她忍不住對著他一陣破口大罵:「可惡、該死!你這笨蛋!你幹嘛衝出來?爲什麽要多管閑事?你以爲我爲什麽要跑?我都叫你滾了!你還搞不清楚嗎?現在他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

  她猛地捂住嘴,緊緊壓著。

  老天,現在他們都知道了。

  直到脫口而出,她才真的領悟這件事再也無法挽回,淚水蓦然奪眶。

  從此之後,他們會將他也當成目標,說不定此刻遊戲主機的螢幕裏,他的照片已經出現在那裏,上頭的賭金正節節攀升。

  他是個武術高手,那是他們最愛的獵物之一。

  那些瘋狂的玩家向來喜歡刺激、血腥的搏鬥。

  她爲他感到恐懼,可眼前的男人,卻還是只是朝她伸出了雙手。

  「你這豬頭!白癡!愛現的王八蛋!」因爲太過生氣、太過害怕,她撥開他的手,伸出雙手狠狠的推著他的胸膛,推一下就罵一句,罵一句又推一下,憤怒的淚水隨著咒罵飙飛而出:「你是吃了太飽撐著?還是閑著無聊沒事幹?你以爲我是什麽人?你以爲屋裏的三具屍體哪來的?那是我殺的!我是殺人凶手啊!你管我做什麽?做什麽啊!」

  她歇斯底裏的哭著、吼著,推得萬分用力,他任她推得往後一退再退,直到退到了牆邊,這男人這麽逆來順受,讓她更火,擡手就想揍他,可手舉起了,卻打不下去,只停在半空,只因這男人完全沒有要閃躲或阻擋的意思。

  而她這時才發現,他剛剛並沒有真的完全閃過獵人腳尖那把刀,他左臉頰上有著一條清楚的血痕。

  即便在昏暗的街巷裏,在因爲淚水而模糊的視線中,她依然能清楚看見他臉上那條血痕,她怒瞪著他,又氣又惱,幾度吸氣,握緊了拳,卻仍揍不下去。

  緩緩的,他擡起了手,將她拉入懷裏,抱著。

  他的懷抱如此溫暖,她不敢呼吸,不敢貪戀,可當雙手抵著他的心口,感覺到他的心在掌心下跳動,卻再也無法將他推開,她張開嘴,吸氣,再吸氣,試圖控制自己,卻只是將他的體溫、味道,全吸入心肺血液裏。

  「你……放開我……」她痛苦的說。

  「不要。」他收緊長臂,將她抱得更緊。

  「放手……」她哽咽開口。

  「不要。」他頑固的說。

  「我叫你放手啊!」她生氣的吼著。

  溫暖的唇,貼在她耳畔,堅定的聲音,不疾不徐的,再次響起。

  「我不要。」

  「你到底……想怎樣?」她喉頭一哽,只覺苦楚滿溢全身,湧上眼眶。

  「我想帶你回家。」

  所有的痛苦、壓抑,在這一刻全到了極限。

  她緊抓著他的衣,喘著氣,大口的喘著,但這句可惡的話,和他溫暖的懷抱,讓她終于再度崩潰,讓啜泣滾出雙唇,逸出喉嚨,張嘴無聲痛哭。

  她沒有家了,她唯一曾有的家,早被她親手燒了,在五天前放火全燒了。

  可他環抱著她,大手撫著她的背,像把全世界都擋在他的懷抱之外。

  「爲什麽……你爲什麽……不能放過我?」她哭得泣不成聲,卻仍淚流滿面的問:「爲什麽……要把事情……變得這麽困難?」

  「那是你做的事,不是我。」緊擁著懷中這惡人先告狀的女人,他開口道:「對我來說,事情一直很簡單。」

  她不懂,卻聽他說。

  「你是我老婆,我知道你不會做沒有理由的事,除此之外,其他都不重要。」

  

  懷裏的小女人,哭得停不下來。

  他沒有阻止她,哭泣對事情或許沒有幫助,可他知道有時候用力的大哭一場,把壓力和情緒發泄出來,腦袋反而會清楚點。

  所以他只是小心的懷抱著她,無聲安慰。

  當那輛廂型車停止巷口,車裏的人對他示意上車時,他遲疑了一下,雖然她終于像是不打算再跑了,他還是擔心她看到別人會有不良反應,可他清楚兩人真的不適合繼續待在這暗巷之中。

  不再多想,他小心的將她抱了起來,她沒有抗議,只是將臉埋進他的肩頭。

  這一個算是好的反應,他偷偷松了口氣,抱著她往休旅車過去。

  車門在那瞬間劃開,他一個大步上了車,後座拿女人讓開來,讓他抱著她坐到空位上,才又伸手把門拉上。

  他卷縮在他懷裏抽泣著,小手分別攀著他的頸、抓著他的衣,讓淚水不停的流,卻連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拿長手長腳的女人關上門後,一聲不吭,只塞了一包面紙給他,就識相的爬到前座去了。

  死機踩下油門,順暢的把車開進車流中。

  城市的夜喧囂、吵雜,他抽了幾張面紙,小心的幫她擦淚、擦鼻涕。

  說真的,這些年,他還真沒有看見她哭成這樣,她一直在他面前維持著極近完美的模樣,就連放個屁都要跑到廁所去,感冒時還會把所有的衛生紙都收的好好的,絕不會在床頭丟得到處都是。

  所以,如今她這樣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小鳥依人般的依偎在他懷裏時,雖然那脆弱的模樣讓他心疼萬分,但老實說還真的有那麽一點可愛。

  唉,不管怎樣,她終于不再試圖從他身邊逃走,讓他稍微送了口氣。

  上車後,她又哭了好一會兒,當車子繞了半座城市,確定甩掉所有跟蹤的人後,回到他和人借住的地方時,她早已揪著濕透的面紙,靠在他肩頭睡著了。

  車一停,她就醒了,但當他抱著她下車時,她也沒有抗議,她只是乖乖的讓他抱著,安靜的縮在他懷中。

  他帶著她上樓,到了自己借住的客房,把她放到床上。他一松手,她就縮成一個團,像個孩子一般。

  小肥悄無聲息的送來一鍋清淡的蔬菜粥,他舀了一碗餵她吃。

  她吃了。

  他一口一口的餵,她一口一口的吃。當她吃完,他把餐具收到外頭,再回來時,她已經又躺回床上蜷縮著。

  他進門時,她反射性又張開眼,見是他,才又把眼皮垂下。

  他本來想讓她洗個澡再睡,可她看起來那麽疲倦,累得像是再也張不開眼,擡不起手。

  所以,他只是脫掉了自己的衣褲、鞋襪,然後把她的也脫了,這才躺在床上,將她拉到懷中。

  她歎了口氣,小手習慣性爬上他的腰。

  不到兩秒,她就已經睡著。

  聽著她深長的呼吸,看著她消瘦的面容,他心口莫名又一緊。

  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活像個被可惡的臭小孩拿在手中東揮西搖後,又隨手丟到牆角的破布娃娃。

  她不只變得更加蒼白消瘦,臉上、身上,到處都是新增的淤青和傷口,有的地方,她拿ok綁貼著,但更多的地方,她只是隨便察個藥就算了。

  最可怕的是她右大腿上那一大片淤青,他剛剛幫她脫衣服,看見那瘀傷,有那麽一秒,完全無法動彈。

  他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帶著這些上,還能滿大街亂跑,早知她傷成這樣,他絕不會和他玩那個你追我跑的遊戲。

  歎口氣,他將這頑固的傻女人攬得更緊,然後緩緩的、深深的,將她的味道,吸入口鼻,納入血液,安他的心。

  五天來,第一次,他終于可以安心閉上眼,好好睡上一覺。

  

  她在大半夜驚醒過來。

  看見眼前的男人,有那麽一秒,她不敢呼吸,還以爲是在夢裏,可她才剛從惡夢中掙脫出來,而且他感覺起來很真實。

  他有心跳,也很溫暖,身上還有著汗水幹掉的味道。

  那並不好聞,卻讓她安心。

  再說,她自己也沒幹淨清爽到哪裏去。

  她應該要去洗澡,但她不想動。她應該要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但她不想再動腦。可是,他臉上那條幹掉的血痕,卻讓她無法視而不見。

  她必須想個辦法,想辦法爲他解套。

  可是,無論她怎麽想,也想不出能保全他的辦法。

  他已經身在其中了,這一輩子,再也無法逃脫,就像她。

  熱淚,又上了眼。

  他以拇指抹去她的淚,她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醒了過來。

  他凝望著她,一語不發的吻著她淚濕的眼,吻著她眉上的疤,吻著她嘴角的傷,然後是她的唇。

  她不由自主的張嘴回應著他,情不自禁的緊緊擁抱著他,在這無盡的黑夜中,與他汗水淋漓的糾纏一起,互相需索給予,交換彼此的體溫與呼吸,直到再也分不出彼此。

  這一夜,睡睡醒醒,但他一直都在。

  每回醒來,他總在眼前,總也能及時清醒,安撫她,陪著她,哄著她,直到她再睡著。

  關于她的事,關于那些獵人,他一句也沒追問。

  到了清晨,她下床洗澡,他也跟在身後一起。

  把自己清洗幹淨之後,他給了她一條免洗內褲,她穿上之後,坐在床上,看著他拿來醫藥箱,幫她擦藥。

  她沒有反抗,只是在他完工後,拿了棉球和藥水,也替他臉上那條紅痕消毒上藥,他揚起嘴角,漾出微笑,讓她心口微微一顫。

  「你知道,這不代表什麽。」她不想潑他冷水,但她更不願意讓他懷抱著無謂的希望。

  「什麽不代表什麽?」他瞅著她問。

  「我和你上床,不代表我改變了心意。」她淡淡的道:「我並不打算繼續和你在一起。」

  他臉上的微笑消失,但也沒生氣,只起身將小肥昨晚送來的幹淨衣物遞給她,道:「因爲那些追殺你的人嗎?你說了,他們現在已經知道我和你是一起的了。你不覺得有必要讓我知道,我必須對付的是什麽人嗎?」

  這話,讓她瑟縮了一下,穿衣的動作不覺一頓。

  她知道,她必須讓他曉得,她害他陷入了什麽樣的麻煩之中,她不能讓他什麽都不清楚的面對那些獵人。

  深吸口氣,她繼續穿衣的動作,把衣服拉過腦袋,那是件印著桃紅色英文字體的白色純棉長版T恤,長度剛好到她膝上十公分,但他還是另外拿了件桃紅色的運動短褲給她。

  雖然她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他也沒催促她,只是也套上一件白T恤和一件黑色的運動長褲。

  穿好衣服之後,他拿著洗衣籃走到門邊,打開了門,把裝了髒衣服的籃子放到門外,她看見門外地上放著裝了三明治和一壺咖啡的托盤,他把托盤拿了進來,再次把門關上。

  「這裏是哪裏?」

  當他把三明治和咖啡拿給她時,她忍不住問。

  她知道這地方不是旅館,但他似乎每次開門,門外都有准備好的東西放在那裏,好像那扇門通往某個神奇家事小精靈的國度似的。

  「我朋友公司的宿舍。」

  那似乎說明了一些事,他住的地方被她燒掉了,所以他來這裏借住。

  可是,這宿舍的服務會不會也太好?

  她突然想起之前他簡訊裏提到的那位小肥,還有昨天在車上的那位長腿美女。

  雖然哭得淚流滿面,上車時,她仍看見是那女人幫他和她開了門,才又鑽到前面的座位去。

  「你朋友是做什麽的?」她忍不住再問。

  他看著她,問:「你聽過紅眼意外調查公司嗎?」

  她搖頭。

  他把托盤放到床頭櫃上,在床邊坐下,拿起另一個三明治,咬了一口,看著她道:「紅眼是一間專門調查意外的公司,老板韓武麒很愛錢,只要有錢,他什麽案子都接。」

  她瞧著眼前男人,突然領悟,「你說會武的朋友就是他?」

  「嗯。」他點頭。

  她秀眉微擰,啞聲道:「追殺我們的人,不是普通偵探社能應付的。」

  聞言,他扯了下嘴角,道:「紅眼不是偵探社,武哥也不是偵探,他以前是CIA的探員,退休後才開了這間公司,應付殺手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那麽簡單。」

  她沒有說話,可他看得出來,她不相信他。

  他笑了笑,沒多說什麽,只拉開床頭抽屜,拿出一把槍,對著窗戶連開三槍。

  三發子彈都嵌進了玻璃裏,但窗玻璃非但沒有破,連一點裂痕也沒有。

  幾乎在同時,他的房門被人踹開,一個女人持槍衝了進來,另外兩個男人跟在她身後,手上也有槍。

  看見屋裏的狀況,兩男一女一楞,跟著七嘴八舌的說起話來。

  「阿峰,你還好吧?」

  「怎麽回事?我聽到槍聲——」

  「媽的,他當然還好,槍是他開的!」

  「狗屎,這玻璃很值錢啊!」

  「哇靠,發生什麽事?阿峰宰了他老婆嗎?」

  「胡說八道什麽啊,人家老婆還好好的啦。」

  更多的人出現在門口,無論男女全擠在門邊,伸長了脖子往裏張望。

  她一陣傻眼,直到他伸手將她往後拉坐到他腿上,她才發現自己在那女人踹門之際,第一時間就反射性的擋到了他面前。

  「這是我老婆,葉懷安。」他攬著她的腰,幫她介紹:「懷安,這些是紅眼的員工,長腿的屠歡你見過了,她旁邊的是嚴風,還有武哥、阿南,卷發的是紅紅,短發的是括恬,那位拿鍋鏟的是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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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24 20:40:23 |只看該作者
  所有人被介紹時都嘻皮笑臉的點頭或和她招手,但屠歡是嘟嘴笑著朝她抛了一個飛吻,那個綁著小馬尾,看起來有些面熟的男人則朝她眨了一下眼;她慢半拍才想起來自己見過這男人,那叫阿南的,是她和阿峰結婚時的其中一位證人。

  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僵在當場。

  「臭小子,你沒事發什麽瘋?」韓武麒心疼的看著那塊玻璃,道:「你知道這種特殊的防彈玻璃一片要多少錢嗎?」

  「我老婆需要知道你們有能力保護自己。」他眼也不眨的說。

  她聞言,尴尬的用手肘戳了他肚子一下,道:「我沒這樣說過。」

  雖然她如此表態,但眼前衆人當然知道事情八九不離十,于是身爲老板的韓武麒站了出來,輕咳兩聲。

  「葉小姐——」

  「武哥,是太太。」他身邊那被叫做小肥的女人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提醒:「人家嫁給阿峰都三年多了。」

  「葉太太——」他立馬改口。

  紅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吐槽道:「什麽葉太太,是呂太太,阿峰姓呂啦。」

  韓武麒不爽的回頭瞪那兩個女人一眼,這才轉頭看著她,道:「呂——」

  他才吐出一個字,屠歡忍不住跟著插嘴:「人家又沒冠夫姓。」

  「狗屎!」韓武麒這次終于忍不住咒罵出聲,道:「你們可不可以讓我把話說完啊?叫什麽有那麽重要嗎?重點是她是阿峰的老婆,OK?」

  見所有女人閉上了嘴,他才轉過頭來,看著她道:「我不知道你是發生了什麽事,惹了什麽人,才搞得對方滿大街追殺你。但既然我接了阿峰的案子,就表示你是客戶。你不要看我這些人好像很兩光,但他們個個是高手,嚴風之前是俄羅斯情報局FSB的探員,阿南是哈佛畢業的天才外科醫生,紅紅是美國FBI出身的專業鑒識員,屠歡是綜合格鬥技的高手,恬恬和小肥雖然不會武,但她們都經過專業的訓練,自保絕對沒有問題,除此之外,我們還有其他出身各行各業的專業人才,無論你有什麽問題,只要有錢,我敢保證——」

  「我沒有錢。」她直接打斷他廣告般的長篇大論。

  韓武麒嘴巴開開,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啥?」

  「我沒有錢。」懷安直視著他的眼淡淡重複,然後道:「所以如果你是想要招攬客戶,可以省省你的口水了。」

  這一句,讓旁邊衆人爆笑出聲,其中那叫屠歡的長腿美女更是笑得前俯後仰,大聲贊歎道:「天啊,葉懷安,我就知道我會喜歡你!」

  那些人笑得那麽大聲,她以爲他會生氣,誰知道那男人卻跟著笑了。

  「我知道你沒錢,不過阿峰有。」

  她一楞,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男人。

  「你哪來的——」話未完,已領悟過來,她微惱的道:「你把我給你的錢給他了?」

  阿峰還來不及回答,韓武麒那王八蛋已經開口補充。

  「還有存款。」

  她眼角一抽,光看他惱怒的瞪著那家夥的表情,她就知道他真的給了,不等他辯解,懷安轉身下了床,就冷著臉朝那錢鬼伸手:「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你把錢還來。」

  韓武麒挑眉,雙手抱胸,嘻皮笑臉的低頭瞧著她問:「那是阿峰的錢,我爲什麽要還你?你既然已經把錢給了他,那要怎麽利用就是他的事,他想把錢花在找老婆身上,不管是找舊的,還是找新的,那也不關你的事,不是嗎?」

  她臉一白,一時啞口。

  韓武麒見狀,再笑:「喏,要我還你,也不是不可以,目前呢,這五天花費,包括油錢、水電、人事成本,加加減減,差不多就十萬,我可以扣掉那些開銷,把剩下的還他,但你要是再跑掉,我還他再多錢都是白搭,把錢這樣轉來轉去,就只是給銀行賺去那轉帳費。所以,你要不要幹脆幫我幫他,幫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銀行都省點麻煩,直接告訴我,你到底是捅到了什麽馬蜂窩,才惹了一身腥?因爲不管追殺你的人是連續殺人犯、變態殺人狂,無論是活的,還是死的,我們都能幫你——」

  她聞言一楞,這男人說那最後幾句話時,意有所指。

  她瞪著他,忽然間,發現眼前這家夥知道,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至少知道一部分。

  「怎麽樣?現在有興趣談談了嗎?」

  男人笑容可掬的說。

  「你知道什麽?」她戒備的看著他。

  「我的人偷了那三具焦屍的DNA回來化驗,剛剛電腦跑出資料,你殺的三個人,是國外的三個罪大惡極的死刑犯,而且分別早在三年前就陸續死了。」

  此話一出,讓紅眼的幾個人又騷動起來。

  「狗屎,該不會是——」

  「不是該不會,我看就是!」

  韓武麒擡起手,示意衆人安靜。

  所有的人見狀,瞬間靜了下來。

  韓武麒無視那個在她身後瞪著他的男人,只瞧著她道。

  「這場遊戲,一點也不有趣,對吧?」

  她渾身一震,臉上血色盡失。

  所以,他真的知道,那阿峰呢?

  她轉過頭,只見他臉上也有著掩不住的震驚。

  「你知道那遊戲?」她瞪著他,錯愕的脫口而出。

  他蒼白的表情,顯示他確實知道。

  她驚恐的看著他,不由自主的退後,眼前的一切扭曲旋轉起來。

  妹以爲遊戲結束了嗎?

  恐懼、驚慌、畏怖,瞬間蜂擁而至——

  除非你死,它是不會結束的。

  他們到底把那遊戲擴張了多大?

  哈啰,愛麗絲。

  難道她還在遊戲裏?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獵物守則一,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不要是他!不要這三年多都是假的!

  獵物守則二,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不可能還在那遊戲裏,她逃出來了!逃出來了!

  獵物守則三,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捂著雙耳,卻仍聽見那冷酷的警告。

  不,這都是假的,是假的。

  他一定是真的,必須是真的,她需要他,她需要他是真的。

  她痛苦得喘不過氣來,然後她聽見他在叫她。

  「懷安——懷安——」

  她猛地回神,才發現她喘不過氣來,是因爲她忙著在尖叫,而他不知何時抱住了她,跪在地上,緊緊的抱著她。

  她閉上了嘴,喘著氣,感覺他撫著她的背,聽見他在耳邊低語。

  「噓,沒事、沒事……你不要害怕,別害怕……我是真的,你逃出來了,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

  她喘著氣,發現自己不知怎地跑到了浴室,縮在牆角,當她擡起淚眼,才看見他擠在門口的那些朋友,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她,臉上滿是被嚇到的震驚。

  這一秒,她知道,她瘋了。

  她其實早就知道,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經被逼到瘋掉,她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可現在,每個人都知道了,包括他。

  包括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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