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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丹菁]過期情婦【另類情婦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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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5:25 |倒序瀏覽
過期情婦(另類情婦之一)作者:丹菁

一個年方16的小鬼頭居然學人家搭訕,還誇口說要得到她?
夠狂妄!她初梓璃等著接招……
呃,眼前倨傲跋扈的俊男就是兩年前那個小鬼,
而他打算履行他倆訂下的契約:
他提供資助,而她必須成為他的第一號情婦?
成交!想要在藝文界混出名堂勢必要有財力雄厚的集團做後盾,
為了她熱愛的繪畫,她願意做點犧牲……

手氣真背!隨便在「群芳錄」裡點一名情婦陪他出國,
誰知來的竟是被他冷落了五年的初梓璃……他受夠了!
當年他砸下巨款為她辦畫展、供她遊學,
她卻把他這個金主晾在台灣,沒半點身為情婦的認知,
現在他不計前嫌想帶她去度假,她居然又搶先拒絕,
急著和他撇清關係?他們之間是否結束還輪不到她作主!
既然她宣稱自己是個「過期情婦」,那麼他就和她重新續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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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6:02
楔子

  「大哥,你能不能饒過我?」

  隔著暗沉的車窗睇向外頭熱鬧到不行的景致,鍾離禁只有一股衝動,想要拔腿離開那可笑的一幕,死也不讓自己成為那可笑布幕中的一抹身影。

  「我也是為了你好。」鍾離楚勾著陽光般的笑,輕鬆地倒車,停好車子,不由分說地像抓小雞般把他揪出來。「你再兩年就要考大學了,先來看看大學的學習方式對你很有幫助的,也可以讓你好好地決定自己未來的選擇。」

  足足很矮鍾離楚一個頭的鍾離禁十分不情願地被他揪出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直視著鍾離楚。

  「我又不一定會來考你的學校……」

  他今年都十六歲了,為什麼身高還是差他一大截?

  從小到大,他總是看著大哥的背影,看著他高他一個頭,不管他怎麼追趕,他永遠都比他高……會不會是因為他用腦過度的關係?

  「我們學校有什麼不好?」鍾離楚挑眉笑得很溫煦。

  「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你們學校沒有我想要聽課的教授,」儘管再無奈,他還是難得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

  「聽你這麼說,你好像已經決定好科繫了。」

  「當然是商學系。」連想都不用想。

  他聽說T大商學系特別聘請了一位來自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他對他在美國所發表的經濟理論很有興趣;然而他對這種可笑的校園生活沒有興趣,更不打算參加任何可笑的社團活動。

  光是老爸幫他安排的一連串課程就快要讓他應接不暇了,他哪裡還有閒情逸致參與這些活動?

  他可不是大哥……

  「是老爸要你去念的嗎?」鍾離楚猛地止步。

  「不是……」鍾離禁笑得十分惡劣。「那是我自己的興趣,你知道老爸向來很放縱我們的,他向來尊重我們的意願,你認為老爸有可能會因為你不打算繼承他的公司而強迫我嗎?」

  有一個喜歡搞藝術的大哥確實是一件麻煩事,不過他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反正他對繼承公司也是滿有興趣的。

  他準備利用三年的時間把大學課程搞定,除去兵役的問題,再入主東皇集團,多方吸收資訊,非要在三年之內壯大東皇,要讓東皇和西聖一樣茁壯成驚人的跨國集團,也讓全世界都知道東皇有一個非凡的鍾離禁。

  「既然如此,你更應該要好好享受校園生活,否則……」鍾離楚有點遺憾地道:「倘若你真是那麼欣賞那位教授的話,你可以要爸爸聘請他成為你的個人講師,我相信爸爸絕對不會拒絕你的要求。」

  「不行,湊不進去了。」他搖了搖頭。

  之前他也曾這麼打算過,但是時間的安排上,實在是無法再多接受一個講師瓜分他少有的時間。

  「你現在到底有多少個特別講師?」鍾離楚有些難以相信。

  由於父親的放任,所以他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於是他早在成年時便已離開家,所以他根本不清楚他唯一的弟弟在家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目前為止有十二個。」鍾離禁說得極為輕鬆。

  倘若不是一天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倘若不是因為他還得應付學校其他的無聊功課,倘若不是因為最近的匯市和股票漲跌得大有問題,讓他更加有興趣分析國內外的經濟情勢,他也用不著把自己逼得那麼緊。

  「十二個?」他有被虐傾向嗎?「你這樣子還有自己的時間嗎?」

  「對啊,我那個時候就跟老爸說過,乾脆別上學了,直接要個個講師到家裡來不就得了,幹嘛要我浪費那麼多時間在學校裡呢?」

  唉,說到這件事,他不禁又有一肚子氣。

  全都是老爸那個怪人,壓根兒不對自己的兒子實行英才教育,硬是要他接受正統的教育模式。真不知道老爸到底是怎麼想的,大伯和小叔對自己的孩子全都施以可怕的英才教育,唯獨他……

  明明是三個兄弟,為何老爸的個性卻如此怪異?

  「不是這樣的吧!」鍾離楚不禁歎了口氣。

  瞧瞧他說到哪裡去了!離開家裡已經三年了,而他唯一的弟弟竟在這三年內變得如此可怕,簡直不敢相信他的價值觀竟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怎樣都無所謂,反正我對自己的未來已經有了初步的藍圖,我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你就當你留名千古的藝術家,我就做我遺臭萬年的商業鉅子。」很公平吧,如此完美的未來。

  大哥喜歡當藝術家就隨他,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反正人各有志嘛!

  「我……」他能說他的價值觀被扭曲了嗎?

  「學長,你在這邊做什麼?」一名女子甩動一頭綁成馬尾的金髮,猛地撲到鍾離楚的懷裡,一雙野性的麗眸直瞪著鍾離禁。「他是……」

  「梓璃,他是我弟弟鍾離禁。」他輕聲道。「阿禁,她是我的學妹初梓璃。」

  「哦……」初梓璃挑高飛揚的眉,麗眸上下地打量著他。「你們之間有血緣關係嗎?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有時兩個毫不相干的人也有可能會相像得教人害怕。」鍾離禁輕勾著笑,一雙令人猜不透年紀的魅眸直盯著眼前正值盛開、美艷得教人轉不開眼的罌粟花。

  她像是他的同類……

  初梓璃不語,只是挑釁地笑著。「你這個小毛頭倒是挺狂的嘛!」

  啐,很久沒遇到這麼自大的小孩,居然一點也沒有屬於一個高中生該有的單純,狂妄得叫她想要挫挫他的傲氣。

  「客氣了,你也不差。」鍾離禁挑眉笑得狂傲。

  初梓璃斂眼瞅著他:心裡正思忖著該怎麼挫挫他銳氣時,突聞遠方傳來同學的喊叫聲,她立即回頭對鍾離楚道:「學長,我們該走了,時間差不多了。」

  「好。」鍾離楚斯文的輕笑,對著一旁的鍾離禁道:「阿禁,我們走吧。」

  鍾離禁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卻突地拉住一旁的初梓璃。

  「梓璃,我對你很有興趣。」

  初梓璃一愣,微瞇起麗眸,「小弟弟,你今年幾歲?」

  跟她求愛?他可真是帶種!倘若她沒記錯的話,學長曾說過他弟弟還是個高中生。一個高中生用這種姿態求愛,未免太不浪漫、也太狂妄了?一點高中生該有的靦腆都沒有。

  「十六,但是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年紀。」他一點都不客氣。「而且我還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她身上有和他一樣的氣息……她的麗眸裡藏有太多的企圖和野性,讓他感到十分有趣,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將她佔為已有。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種念頭。

  初梓璃挑眉審視著他,實在是哭笑不得。「小弟弟,你說的話很深奧,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懷疑你和學長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守備區域這麼廣,連高中生都對她有興趣……

  她是該開心,還是要好好地檢討自己?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答案。」不容置喙的霸王氣勢讓人難以相信他仍是個高中生,因為他全然沒有一絲這個年紀該有的稚嫩和青澀。

  答案?

  初梓璃冷眼睞著他過分囂張的模樣,直想撕爛他勾笑的唇。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家庭背景,才能夠教導出如此不同凡響的孩子?學長和他應該是同父同母、同一個家庭長大的孩子吧,怎麼一大一小會差這麼多?

  教育真是太重要了……

  「我沒興趣照顧小孩子,畢竟我是個藝術家,不是保母。」挑起柳眉,她笑得殘酷。

  啐,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爺罷了。

  「教育一個小孩子成長也是一門藝術,而這個機會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擁有的。」鍾離禁豈會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但他還是個孩子倒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他得先把她訂下,免得日後被人搶走。

  他從未對一個女人如此有興趣……她夠野、夠烈、夠合他的胃口,倘若和她在一起的話,定可以享受另一種樂趣。

  「我對那門藝術沒興趣,你不如去找另一個有興趣的人。」沒賞他一記鍋貼,一方面是體諒他年紀小,說起話來沒分沒寸的,而另一方面是賣她最尊敬的學長一個面子,否則……

  哼,小鬼頭一個也敢向她搭訕,甚至語帶曖昧地暗示她,真是令人受不了;小孩子嘛,就該有小孩子的模樣,裝老成只會讓她感到厭惡。

  要男人,她至少有一整排如火車般長的後補,她可沒飢渴到找個孩子來玩遊戲。

  「是嗎?我還以為我可以幫你培養你的興趣哩!」小小年紀已經練就了不凡的心理戰。

  人嘛,兵不厭詐。

  初梓璃放緩準備離開的腳步,難以置信他竟會對她誘之以利。「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是不是聽錯了?

  聽起來好像是他仗著滿身刺鼻銅臭,願意資助她什麼似的……真是個混帳小孩,想不到這般年紀便知道如何賣弄自個兒的優勢,真是教她忍不住想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小孩子就該跟小孩子一樣,從事健康又陽光的交往,怎麼他這個小孩子世故得教她想痛扁他一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偏不說明白。「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明白我可不是普通的小孩,我可以幫助你的地方很多很多。」

  「嗯哼……」她冷哼了一聲。「等你長得比我高的時候再來吧!」

  啐,虧他長得這麼有味道,想不到只是一個狂妄到無法無天的小孩子。

  哦,不行,她不能再站在這個地方了,要不然她若不是氣得腦充血,便是不知不覺地就把他給宰了。

  真是難得一見的混蛋小孩,打死她也不相信他和學長是同一血脈。

  「那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她高他不過幾公分,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很快就可以追上她。「到時候我會讓你成為我的第一號情婦。」

  初梓璃瞪大了眼,直想要扯爛他那張線條完美的唇。「我等著!」她會讓他知道肉體遊戲會讓人沉淪,甚至可以把他給淹死!

  「就這麼說定了!」

  那一年,他十六,她十九,他狂妄,她挑釁,一句話,定下一世情債……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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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6:29
第一章

  兩年後——

  「學姐,好久不見。」

  天氣悶到讓人快要崩潰的地步,初梓璃揮灑著汗水面對灰色的畫布,突聞背後傳來陌生的呼喚聲。

  她狐疑地轉過身,正想怒罵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學弟竟然在她畫畫時打斷她,卻見到一張陌生又好像有點熟悉的俊臉,一雙勾魂的桃花眼頻頻對她發射攫魂的光痕,教她有點心慌意亂,卻又覺得莫名其妙。

  她認識他他嗎?

  倘若她見過像他這般不凡的男人,她不可能沒有印象的。可是,瞧他的眼神,好像跟她很熟似的。

  「好久不見。」鍾離禁笑得分外勾魂。

  呵呵,她大概作夢也想不到他會考上這間大學吧!

  突然來找她,一定是嚇到她了,是不?這也沒辦法,他所到之處莫不引起騷動,連他也無法控制,而她見到他會發愣,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已脫去一身青澀,長得如此茁壯……

  「你是誰啊?」好冷的一盆水,初梓璃想也不想地兜頭澆在他頭上。

  「你不可能把我給忘了吧?」

  鍾離禁站在窗外,瞬間斂笑,勾魂的俊臉噙著一層薄薄的怒意。

  太誇張了吧,她居然把他給忘了?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呢?不過是兩年沒見,她居然把他給忘了?

  或者……這是另一種把戲,只為了能夠吸引他?

  「我應該認識你嗎?」丟下畫筆,她不疾不徐地端著高傲的姿態晃到窗前。

  唉,這一張臉……她好像真的在哪裡見過,尤其是他這種說話的態度,這種讓人厭惡的倨傲態度更是似曾相識。

  「真教人難以置信……」他喃喃自語著。

  他瞇起魅眸不敢相信她睜著眼睛卻真的認不出他來。

  姑且不提他傲人的家世背景,光是亮出他這一張臉,就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對他趨之若騖,甚至頻頻對他示意;她如此奢侈地擁有他對她的興趣,卻把他給忘了,甚至到現在還想不起來他是誰……

  鍾離禁跳上窗台躍身而過,回拔的身影直立在她的面前,微怒的魅眸直視著她傲然的水眸。

  沒錯,就是這一雙眼,就是這種睥睨天下的眼神,讓他直到現在還忘不了她,甚至萬分期待與她相見的一刻,但是她竟然忘了他,實在是嚴重地傷害他無堅不摧的自信。

  「等等,我好像對你有點印象了……」她抬頭睞著他,腦海中驀地閃過一抹身影,淡淡的卻是教人難以忘懷。

  這種神態,這種目光,這種狂妄……

  「要不要我提示?猜中了有大獎。」他悻悻然地道。

  他的頭號情婦竟會這般待他,而他卻還愚蠢地站在她的面前,彷彿在等待她的施捨……真是太可笑了。

  「等等,別吵!」她微惱地吼著。

  依他的俊臉,她不太可能會忘記的……深邃又帶著挑逗意味的魅眸、跋扈飛揚的濃眉,完美到不可思議的五官,一副女人殺手的精美雕像,她怎麼可能會忘記?況且他的樣子和某人還真有點像哩!

  「不記得我,總該知道鍾離楚吧?」這個混蛋女人,居然真把他給忘了。

  既然她都明說不記得他了,他幹嘛還站在這裡,像是在等待她垂憐似的……這根本不是他會做的事情!

  以為她不可能把自個兒給忘了,所以他便一直記得當年的約定,甚至捨棄了心中第一理想的大學而就這所二流大學,而她的表現讓他覺得自己像自作多情般教人難堪。

  「啊——」提到鍾離楚,她隨即恍然大悟地抬眼瞪著他。「鍾離禁!?」

  天啊,標準的男大十八變……他就是當年那個很臭屁的小孩?哇,她居然得抬頭看他。

  「賞你一個大獎。」

  猝不及防地,猿臂撈過她的腰際,另一手則按住她纖細的背,溫熱的唇帶點霸氣和怒意覆上她的,刻意漠視她些微的掙扎,情難自遏地索吻,直到她抵在他胸瞠上的纖手由抗拒漸漸變成輕撫。

  「希望當你想起我的時候,也可以一併想起我們當年的約定。」他微舔著自個兒的唇,魅眸充斥著侵略的光痕。

  他要定她了,非要在她愛上他之後,再狠狠地耍弄她一番不可,否則今兒個的羞辱要如何化解得了?

  「約定?」什子東西?

  這個小鬼可真不能小覷!不經她的允諾便強吻她的,他是頭一個。不過他八成是對她著迷了,否則誰還會記得兩年前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甚至追到這兒來?

  但她會讓他清楚地知道,小鬼只能玩小鬼的遊戲。

  「你說過只要我的身高追過你,你便願意當我的頭號情婦。」他說得理所當然,彷彿這是一件再稀鬆平常的事罷了。

  「頭號情婦?」什麼跟什麼?「打這種契約對我有什麼好處?」

  仗著自個兒銜著金湯匙出生,也犯不著這麼狂妄吧!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幫你實現。」他絕對可以做到,而這麼好的條件絕對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這麼好?」她挑眉睞著他。倘若是他的話,真的可以考慮了。長相是上上之選,連身世背景都無可挑剔;而對於他的自豪,他應該不會食言才是,只是……

  「學長知道嗎?」

  想在藝術的領域裡混出名堂,非得要有個財團作為後盾,倘若他願意幫她,出賣肉體又如何?但問題卡在他是學長的弟弟,如果讓學長知道這件事的話……

  「大哥留學去了,天曉得他打算什麼時候回國?既然他不在國內,他又怎麼會知道我的打算?」他略微不悅地瞇起魅眸。「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問這個做什麼?」她笑得狐媚的反問。「你只需要知道我的答案。」

  如果學長不知道的話,那倒也沒什麼問題。

  「那你的答案呢?」他輕摟著她的手更加添了幾分佔有。

  「就看細節羅,看你到底能幫我多少。」

  那時候的她真的可以為自己所認定的藝術做出任何犧牲,只要是她認為對的事情,她都能夠毫不考慮的迎合;但是……

  ***

  「喂,你在說什麼東西啊?」

  初梓璃瞪著自個兒手中已然收線的電話,直想將電話砸爛,然而……終究只是無奈地放下電話。

  她沒聽錯吧?

  雖說剛才那通電話說得有點急、有點亂、有點火氣,但她仍是可以輕易地認出那是他的聲音——鍾離禁,那個已經很久沒和她聯絡的男人,或者可以解釋成她出賣肉體換取曾經風光的男人。

  自初識他到現在都已經過了十年,但實際上,她和他的關係只存在兩年;後來的五年,他彷彿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既然他已經把她給忘了,為何偏又在這除夕夜裡撥電話給她?

  還是跟以往一樣狂,不容置喙地下著命令,仿若是聖旨一般,令她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只能選擇立刻執行他的命令。

  嘖,霸道得不可理喻的男人。

  要去嗎?她得趕緊回老家才成,要不然今年可真要讓老媽給念到臭頭了。真是的,他怎麼會在這當頭找她?他不是已經把她給忘了嗎?

  在她畢業之後,她忙著依靠他所贊助的鉅款辦畫展,甚至是出國遊學。兩人分隔兩地,在聚少離多的情況下,兩人的關係理所當然的變淡了,而她也倦了,慢慢地覺悟到自己的愚蠢:突然發現那種年少輕狂真的是只有在年輕時候才能擁有,而她被這個殘酷的世界磨去了她向來引以為傲的狂妄,也慢慢地發現這個契約一點都不適合她,當年她不過是被夢想給沖昏頭罷了。

  當年所有的夢想皆如漆黑夜裡的燦爛煙火,而當黑夜吞噬了絢爛之後,她剩下的只是空虛和自省,最後的結論便是脫離這種無趣的生活。

  橫豎依他的背景和臉蛋,想再找個情婦還不簡單?他又不是非要她不可,當然她也不是非要他不可,於是一眨眼便過了五年,這場遊戲到了最後,只能說不分勝負吧!

  雖說她曾經贏得了掌聲,卻沒法子俘虜他的心,他依舊遊戲人間;她在他的心中已經不再是頭號情婦,反倒像是過了期,超過使用期限的過期情婦。

  所以說,根本沒有輸贏,只有她自信過盛的以為自己可以俘虜他,然而鐵錚錚的事實卻證明,他這個天之驕子要的不只她一個。那麼,當然啦!她也不是非要依偎在他身邊才活得下去。

  於是,她開始刻意閃躲著他,時間一到,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就像當年蟄伏在她體內的雄心壯志一樣,也會隨著年華老去而消失。

  唉,怎麼又想到自個兒的年紀了咧?

  全都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死孩子沒事打電話給她,才讓她再一次地想起自己已經不年輕了,唉……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她應該好好想想這五年後的相逢之約,她到底該不該赴約?到底要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她現在過得還不錯,滿平靜、滿好的,實在沒必要再和他糾纏在一塊。

  早知道闊別五年後會再接到他的電話,她剛才就該早點出門,不該東拖西摸以至於倒楣的接到他的電話。

  初梓璃煩躁地盯著掛在牆上的時鐘,抓起之前早已經整理好的行李袋,緩緩地走出門外,心裡卻仍是猶豫不決;現在若是趕緊回家,還來得及和家人一起守夜,但若是去赴他的約,今年就甭想回去了。

  若是和他說清楚別再有糾葛,再趕去搭飛機……不成,這樣會來不及!

  初梓璃睞著冷清的街,撥了電話呼叫計程車,仍努力地思考著最合宜的方法,直到計程車到來。

  嘖,明明已經那麼久沒見面了,他怎會在這當頭找她?

  懊惱地坐上計程車,腦海中依舊沒有半點主意。

  「小姐,要去哪裡?」計程車司機有點不耐地問道。

  初梓璃挑起眉,思忖了半晌突道:「桃園中正機場。」

  不要誤會,她只是想要把事情說清楚而已,她並不是想要跟他一起出國,她只是單純地想要把這一切正式地做個結束罷了。

  對,只是如此而已,再單純不過的想法。

  只是,這麼久沒見到他,不知道他變什麼樣子了……

  ***

  「混蛋,該死的一百零一號!」

  站在桃園中正機場正門口,鍾離禁斂下濃密的眼睫瞪著手腕上價值不菲的鑽表,更無視來往人潮盯著他瞧,穢語一句接著一句,仿若決堤的長江黃河,殺得眾人震愕不已?

  好可惜,這麼俊的人……

  他是不是藝人啊?………、

  在鍾離禁身旁的人潮,在經過他的身旁時不斷地交頭接耳、評頭論足。

  鍾離禁光火地抬起攝魂的魅眼,直瞪著他眼前一群不知死活的人。

  混帳,全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女人,他才會站在這裡丟臉!

  好個一百零一號,等他回國,他絕對會讓她知道得罪他,她將會付出多大的代價,儘管她曾經是他最寵愛的女人也一樣!

  而現在,他正等待著方才榮幸雀屏中選的一號。

  她最好不要跟一百零一號一樣,否則難保他不會在這美麗的除夕夜裡幹出什麼驚天動地之舉。

  他沒什麼耐性……真的。

  再睇了一眼手中的表,距離他要求的時間只剩下兩分鐘,額上的青筋不禁微微跳顫著,而勾在唇上的笑則是更加妖詭懾人。

  多美的假期,他居然一個人站在這裡供人觀賞……

  可惡,早知道如此,或許在一開始,他就應該留在美國,乾脆聽老爸的話,把在台灣的業務全都結束掉,也不用現在獨自站在這裡難堪。

  但真要他把這裡的業務都結束掉,他也會不捨。

  畢竟台灣的女人較合他的胃口,民俗風情和文化背景都較相近;況且鍾離家的小公主亦在台灣,這下子他更是離不開了。在幾番思忖之下,他最後還是決定推拒老爸的好意,在美國度了兩個月的假後,再度回到台灣。

  但是在一陣忙碌過後,美麗的假期卻變得如此令人生氣。

  該死,只剩下一分鐘了,那個一號到底是誰,居然敢將他的話當成馬耳東風,不把他的交代當作一回事!

  怒然地別開眼不再睇著手錶上所顯示的時間,看著大批的人潮慢慢地湧進候機室,而他仍是孤家寡人地站在大門口,任刺骨的風吹進他的魂魄裡,勾魂的俊臉上有著生人勿近的笑。

  很好,看來他勢必要把新仇舊恨擺在一塊兒了。

  目前不知道一百零一號的下落,但是他很快就可以找到一號的地址,也很快地便可以把所有的怒氣發洩在她身上,讓她們知道身為他的情婦,就該守著他訂下的規則,倘若背叛他的話……

  「你在等人嗎?」嬌軟的語音突地傳來,令他正在掏群芳錄的手停了下來。

  很好,好聰明也好乖,在他發怒之前及時趕到了。

  鍾離禁抬眼瞅著面前的女人,不禁微蹙起濃眉,因為他壓根兒想不起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他的哪一號情婦。

  「你是?」

  他的群芳錄裡頭記載的情婦太多,而他更沒有任何閒暇供他記住這些名字,所以他向來只記編號。但眼前這個女人,他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雖說不是所有的情婦皆得他的喜愛,有的他甚至只見過一次面,但是……就算只見過一次面,他也不至於會忘了對方,畢竟對方是因為有讓他喜愛的地方,他才會將之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但眼前這個女人,他是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沒有任何讓他感興趣的地方,依他的評價,眼前的女人只能得個B而已。

  「我只是一個路人,看你一個人站在這裡,想和你找個地方聊聊天,這裡很冷耶!」女子輕柔地道,身子更是主動地貼到他的懷裡去,瞪大眼看著他嵌滿紅寶石和藍鑽的表,還有如絲緞般輕軟的名牌風衣,自然也包括他這一張讓人神魂顛倒的俊臉。

  「滾!」裹著磁粉般惑人的嗓音輕逸。

  「嗄?」

  女子抬眼睇著正笑得妖魅惑魂的他,放在他身上的手更是再也放不下了。

  「我叫你滾!」他倏地怒喝一聲,眾怒的魅眸燃著教人顫懼的火焰。「醜女!」

  混帳,她到底懂不懂禮義廉恥?

  頂著這麼醜的一張臉也敢站在他的面前誘惑他?她到底還要不要臉啊?

  「你……」哇的一聲,女子戰敗而退,在眾目睽睽之下倉皇逃離現場。

  「啐!」

  憑他的身份,要什麼女人沒有?

  從他的群芳錄裡頭隨便挑一個,至少都算是A級美人,家世清白、長相絕艷,身段姣美,柔情似水……唯有那個該死的一百零一號敢背叛他,還有一個到現在還見不到人的一號!

  憤懣地翻開群芳錄,還未翻到一號那一頁,卻又聽到耳邊傳來淡然的一聲叫喚:「小弟弟,你在等人嗎?」

  鍾離禁沒好氣地抬眼。

  這個世界上唯一敢用這種語氣和字眼叫他的人,大概只有那個已被他遺忘的過期情婦。

  「你……」

  大手一鬆,小冊子隨即掉落在地上,他蹲下身撿起,卻突地見到三個大字出現在眼前。

  「怎麼,太久沒見面,忘了我是誰了?」初梓璃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鍾離禁瞇眼睞著手中的小冊子,徐緩地抬眼瞪著眼前的女人。

  「初梓璃?」

  她……這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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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7:22
第二章

  真的是她嗎?

  鍾離禁難以置信地再用他迷人的魅眸直盯著她一張沒有沾染任何顏色的素臉,還有那一身純黑的打扮,外加那一頭黑似深夜的長髮……

  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模樣的?

  她不是向來最喜歡在自個兒的身上塗塗抹抹的嗎?怎麼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繽紛,反倒像是迷途的羔羊終於回到她原本的地方似的。沒見過她如此素淨的模樣,雖然少了幾分野烈,但是那一雙倨傲的眼卻沒變。

  話說回來,他的手氣也真夠背的,怎會在千挑萬揀之中選中了她?

  這個唯一讓他失控、讓她捉摸不定的女人,托她的刁蠻,讓他嘗到了有生以來的嚴重挫敗。

  「幹嘛,不認識啊?」

  虧她之前還在那邊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睽違五年的男人,一顆心還惴惴不安,哪知他一見到她竟跟見到鬼沒兩樣。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往前跨一大步,驀地感到頭暈,彷彿有什麼事個太對勁,但他仍是把心神放在她身上。「你該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說真格的,瞧她這模樣,還真讓他不太適應。

  感覺上,反倒比十年前相遇時年輕許多,年輕的不只是她那一張臉,彷彿連她的心都回到了最天真、最單純的時候。

  「我能發生什麼事?」嘖,開口就沒半句好話,不過……這樣的對話倒也不錯,至少不會讓她產生再次相遇的難堪。「這麼久沒見面,你頭一句話就是這麼問候我的嗎?鍾離弟弟。」

  誰會料到他們這一份只有情慾而沒有感情基礎的關係,居然可以在闊別五年之後相處得如此怡然?

  反正他不說,她也不提,這是她和他之間的默契,一種心知肚明卻又什麼都不說的默契,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養成的呢?

  嗯,年代太久遠,她也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和分開,都是再自然不過了。

  「不要叫我鍾離弟弟,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壓低嗓音,惡狠狠地湊近她,又是威脅又是恐嚇。

  她這個習慣怎麼到現在還不改啊?

  「弟弟就是弟弟,你無法改變我的想法和你的年齡。」她冷哼了一聲。「對了,我來是要告訴你一聲,我沒有辦法和你一起出國,抱歉。」

  哼,他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那她豈不是太沒面子了?況且……她想讓一切回到原點,像姐弟般抬槓的感覺也不算太差。

  「嗄?」

  「我沒空,你找其他人吧,我相信你身邊應該不乏可以伺候你的人吧!」她揮了揮手,轉身走得很瀟灑。

  「等等!」猿臂一探,他緊擒住她纖細的肩頭。

  她在同他說什麼?他還沒斥退她,她倒是先拒絕他了……可惡,這個女人怎麼每次都這樣?

  口頭上答應了他的要求成了她的情婦,可卻什麼都不願配合他,她的心中除了她那堆他永遠都看不懂的畫之外,恐怕再也裝不下什麼東西。

  很明顯的,她願意出賣肉體純粹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感覺上他反倒是淪為被利用的工具罷了。

  這種女人要他怎麼能夠再心動?

  刻意地拉開彼此的距離,以為她會回頭找他,誰知道一晃眼就是五年,她倔得跟頭牛一樣,要她低頭不如叫她去死。

  「幹嘛?」她微蹙起眉,沒料到像他這種死要面子的男人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抓住她的肩。

  「登機時間快要到了,我沒有時間再等另外一個,所以……」

  初梓璃想也不想地撥開他的手。「鍾離弟弟,我想你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吧?」

  當初只是口頭約定,雖然誰也沒有開口說要分開,但是這也不代表兩人之間的關係在已分開了一段時間之後仍在契約生效期間。

  她以為他應該也有這個體認的。

  「我誤會?」這個女人……

  可惡,他到底是怎麼了,怎會覺得很不舒服?

  「在你的眼中,我應該已經不具任何魅力,再算算我的年紀,也早應該自你的遊戲之中退出,況且你已經有五年沒來找我,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頂多是繫在鍾離楚學長身上而已。」意思是說,她和他之間頂多只能以鍾離楚為媒介。「放手,在這種地方拉拉扯扯的,能看嗎?」

  啐,很多人在看咧……就算他已經墮落到不需要顧及自己的面子了,也該要多為她著想,是不?

  他不要臉,她還要臉。

  「我……」可惡,他又忘了這個女人比他狂、比他傲,就連口才也略勝他一籌……跟這種女人和在一起有什麼樂趣可言?但是一開始的那一、兩年裡,卻是他至今依舊想念的生活。

  但想念歸想念,她總不能老是讓他難看吧!「誰跟你說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可惡,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導者?

  他是出資人,他是真正的主導者,為何偏偏主導權都落在她身上?而最惱人的是,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何他開始覺得頭重腳輕,凍得直發顫。

  「鍾離小弟弟……」別玩了行不行?

  她都很為難地承認自己的年紀大了,他還想怎麼樣?她可不認為自己可以繼續放縱下去;況且,在他的心中,她早就不再新鮮了,可能也早已經過了食用期限,既然如此……

  「住口,別再那樣叫我!」他緊抿著嘴,怒氣自牙縫中進出,才想再進一步把她摟進懷裡,突地感到一陣暈眩,腿軟地半跪在地上。

  「用不著跪下吧……」

  初梓璃嚇得連退三步,一雙燦亮的水眸直視著他噙怒半跪在地上的模樣,卻看不出他的異狀。

  「誰跪下了?」他這一雙腿可是爭氣得很,連爹娘也沒拜過。

  只是此時此刻……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給他下了符還是放了蠱,要不然他怎麼會感到一陣暈眩?

  「如果不是跪下的話,你又幹嘛跪在這種地方?」她的語氣很輕,連走向他的腳步也很輕,但是水眸卻瞟著四周圍觀的眼睛。「起來吧,人很多,不好看耶,弟弟。」

  「去你的,誰是你弟弟!」那話真是刺耳!

  這個女人居然看不出他有異狀,而趕緊把他攙起來;就算她只想利用他,也不用做得這麼明顯吧?想要甩開他,他偏是不放她走,她趕著要赴其他約會,他偏是要纏住她。

  鍾離禁不悅地站起身,頓覺自己的雙腿似乎有些異狀,甚至連眼前的景象都有點不太對勁……

  還搞不清楚狀況,他便已經狼狽地倒在她的懷裡。

  「你怎麼了?」

  初梓璃輕推著他,突覺他身上的體溫稍高。

  「我還能怎樣?八成是被你氣得站不住腳……」可惡,真的很不對勁,他怎麼會全身無力?

  「你發燒了。」初梓璃輕觸著他僅著單薄襯衫的身軀。「你這個笨蛋!」

  在這種天氣穿這種衣服,豈不是擺明了自虐?

  難不成他以為他可以駕馭整個商界,便一樣可以隨意控制自己的身體狀況嗎?相隔五年未見,他該不會變本加厲地以為自個兒是神了吧?

  「你居然敢罵我笨蛋?」可惡,頭真的有點暈了。

  這個女人真是太沒良心了,好歹也該體諒他在這裡等她那麼久,甚至等到發燒……她多少都該付出一點同情心,再不然也該還有一些慈悲心吧,沒想到她居然無情地罵他是笨蛋……

  天底下就只有她敢在他面前造次!

  「真是的,這麼燙!」

  初梓璃輕觸著他的額頭,覺得這個擁有頎長身形的男人,簡直跟個小孩子沒兩樣。

  「我?」他也會生病嗎?

  他是不太清楚,自他有印象以來,躺在床上時,不是為了溫存便是為了休息,他從來不曾因為生病而躺在床上。

  啐,頭真的痛到讓他覺得十分難過,說不定他是真的生病了。

  該死,他怎麼能夠在這當頭生病?在他的記憶中,他根本沒有生過病,為何卻在這當頭生病了?

  八成是眼前這個女人把感冒傳染給他的……

  不行了,他沒有力氣動了……

  「喂、喂……」

  不會吧?她瞪大眼,難以置信自己必須可憐到撐起這麼龐大的身體,而且地點是在這個熙熙攘攘的機場門口。

  ***

  「往回走,我不要去醫院……」

  「住口!」

  初梓璃理也不理,仍是要計程車司機趕往大醫院。

  笑話,他哪裡知道要把他搬上計程車要花費她多大的力氣?既然是他牽累她的,那麼她當然可以主導一切。

  「你這個女人……」嗚,他開始想吐了。「你從來就不聽我的話,現在還是一樣不聽我的話……」

  該死,讓時間回到兩個鐘頭前吧,他絕對不會打電話給她的。

  在他的群芳錄裡頭隨便挑一個次等貨,都比她好上百倍。初見她的狂野時,他不禁為她著迷,孰知在她這一具妖嬈的體態、這張傾國傾城的俏顏之下,竟然擁有強勢的男人靈魂……

  她根本是個男人婆,沒有半點女人該有的柔媚,除了畫畫還是畫畫,女人該會的一切,她沒有一樣會的……他根本就是被騙了。

  「囉唆,生病的人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她冷下臉輕斥著,望著手中的表,哀悼自己今年是無法回老家守夜了,注定又要再聽老媽嘮叨個一整年了,而罪魁禍首就是目前正躺在她腿上的男人。「你以為你是小孩子嗎?不過是上個醫院罷了,跟我囉唆什麼?」

  真是的,他怎麼連照顧自己都不會呢?

  「你懂什麼?我才不要以這種姿態被送進醫院裡,若是被媒體知道的話……」不要!他丟不起這個臉。

  「嘖,無聊的論點,進醫院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又不是到泌尿科……」她喃喃自語著,斂下的麗眸直瞪著他,說不出是該臭罵他一頓,還是該給他一份完善的照顧。「真是麻煩!」

  「你在說什麼?」他暴喝了一聲,嗓音卻啞了許多。「我不管!去任何地方都好,只要不是回我住的地方和醫院……」

  開玩笑,他的假期才開始,他現在若是回家一定會讓人逮到,這段假期也甭放了……哼,說不定他只要睡一晚,就會好多了,一樣可以進行他的假期計畫,他可不想連過年都還要可憐地管理歐美兩地的公司。

  他熱愛他的工作,但他更堅信適時地休息才能創造效率。

  「唉,那該去哪裡呢?」

  初梓璃斂眼瞅著他,低歎了一聲,最後還是只能把這鍾離家的少爺請回家去了,否則還能去哪兒呢?

  ***

  「鍾離小弟弟,你給我躺好,要不然我就去打電話叫救護車。」見他整個人趴在她的懷裡,仿若是個溺水者緊攀著浮木,她隨即不自在地把他推到一旁,走下床去。

  啐,倘若不是這一陣子多少有在運動,不然她哪裡抬得起他這看似瘦削、事實上十分有重量的軀體?

  真是快把她給累死了!

  「你以為我快死了嗎?」他沒好氣地吼著,無奈自己沒有半點力氣可以翻過身來,「而且你以為今天是什麼日子?除夕夜耶,不要觸我霉頭好嗎?我不過是有點小感冒罷了,犯得著大費周章地叫救護車嗎?只要你先幫我躺好,我就會覺得舒服多了……」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笨的?倘若能先知會他一聲,他也不會對她說一堆無用的廢話。

  隨便把他拋在床上,也不想想他病得全身無力,動彈不得,她居然用這種態度對待他……她未免把他給看得太扁了?

  「嘖,麻煩。」

  初梓璃斜睨著他,絕艷的美顏上有著梢縱即逝的擔憂,緩緩地走到他的身旁,試圖拉起他坐好,想不到反倒被他壓在下面。

  「喂……」

  這小子!就知道他沒這麼安分。

  「呃……好多了。」趴在她柔軟依舊的懷抱裡,自然好過快要讓他窒息的柔軟被子。「你瘦了不少,雖說有點差強人意,仍勉強可以接受,但我還是要建議你,吃胖一點好,抱起來也比較有感覺……」

  嘖,干他底事?

  就算她真的想要餓死自己,他也無從置喙的,是不?

  只是……他放逐了她五年,為什麼她不來找他?反而在五年後變得如此樸素?

  雖然樸素,卻又不減其艷,包括她眸中懾人的傲氣,包括她一身的反骨。

  「別太過分了,鍾離弟弟。」她依舊以冷眼睞著他。

  若是他還把她當成當年那個為了前途而出賣一切的女人,那他可是大錯特錯了;今非昔比,她想要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她自然也不需要再為以往年少輕狂的夢想出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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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7:39
第三章

  「別那樣叫我!」鍾離禁暴暍了一聲,奮力撐起自個兒的上半身,怒眸微赤。「你知道我最討厭你這樣叫我了,為什麼跟你說了這麼多次,你卻老是聽不懂?」

  可惡,那感覺就像是快要死了,頭痛、喉嚨痛、全身酸痛……

  「喂,我們之間的契約還在嗎?」任他趴伏在自個兒身上,她的心跳依舊,但是卻慢慢地燙出淡淡的裂縫,連她自己都沒發覺。

  唉,他不是病得要死了嗎?怎麼他的聲音聽在她的耳裡,還是十分有力?

  「你以為呢?」

  他還沒告訴她要終止契約,她倒是已經迫不及待了?

  雖說打一開始他並沒打算邀她一起出國,但無心插柳柳成蔭,她不是應該要答應和他一道出遊,而非丟下他去赴自己的約!

  有點職業道德好嗎?就算她只是業餘的,也該懂的,是不?

  「我不知道,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在五年前便已經結束了,畢竟依你的性子,倘若置一個你曾經寵愛過的女人五年不理,我想這意思就是代表兩個人已經到了該分開的時候。」她雙眸直睇著天花板,倏地感覺到他用行動推翻了她的理論。「喂,你在幹什麼?」

  「你倒是挺瞭解我的……」他哂笑著,大手輕滑過她窈窕依舊的身段。

  是該結束了,是時候結束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她提起,就讓他倍感難受,一種不是太難受卻也不算好受的滋味。

  她想結束?

  輪得到她作主嗎?

  「我們不是該結束了嗎?」她閉上水眸,沒有半點的反抗,語調中淨是無奈。「鍾離弟弟,病人就該有個病人的樣子,就該好好的靜養,別三心二意地搞東搞西而影響病情。」

  倘若不是確定他是真的在發燒的話,她幾乎要以為他是在藉病裝瘋。

  「不會結束的!」她想結束就結束嗎?「我從沒打算要結束,所以,我當然還擁有你的一切。」

  他相信她定是心知肚明,否則她用不著赴約。

  倘若她真是不把他放在眼裡,依她的性子,她壓根兒不需要再出現,她大可以赴自個兒的約去。

  「可我不這麼認為哩!」她又向他挑釁了。

  久違的體溫讓她有點意亂情迷,但也僅止於此,該結束的事情再不捨還是會結束,拖拖拉拉不是她的個性;之前以為他既然已經選擇放棄她了,就這麼淡淡地逝去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她不太滿意眼前的情況。

  「這五年來是你不來找我的,我可是時時刻刻都在等待你這個年華不再的女人造訪。」他頭痛得要死,難道她就真的殘忍得連一點點的憐憫都擠不出來嗎?硬是要在這當頭和他槓上嗎?

  她是千年頑石嗎?不認輸就是不認輸,真令人感到疲憊。

  「哼哼,我哪裡敢去拜訪總裁您呢?」她淡淡地道,「倘若你的記性不差,應該還記得當年拉拔我,和一把推我下谷底的是同一個人……而那個人不就是你?」

  心中是沒有恨的,雖然她不懂他為何在大力支持她,在她正值顛峰之際把她推進谷底,但也因為那時候的她已經看透那絲毫不真切的名聲丰采,所以取之於他,還之於他,她沒有半點怨言,只覺得自己學到了很多。

  這一切也讓她清楚出賣肉體換得自己想要的未來,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既然已經流放她五年,她建議他繼續流放下去,最好是從此不再有任何的情感糾葛。

  「你!」他猛地用雙手撐起自個兒的身軀,登時覺得頭痛欲裂,徒勞無功地再次跌回她的懷裡。「可不可以暫時停止這無聊的話題,我不是因為沒事做才來這裡的,更何況我現在難受得要命……你該不會是故意在這當頭對我報復吧?」

  沒良心的女人,就算再恨他,也不該在這當頭報復他的,是不?

  他是病人,而且還是頭一次生病的病人,難道她就不能擠出一些同情心給他嗎?這個要求一點都不過分吧!

  「但是你把我壓住了,我又要怎麼去拿藥?」她也很無奈。「你不想上醫院,總該吃點藥吧,難道你以為你只要小睡片刻便會生龍活虎了嗎?」

  他還不想結束嗎?他想要在事隔五年之後再來干涉她的生活嗎?

  她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不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即使沒有他,她依舊可以活得很好,畢竟五年的光陰證明她的想法無誤。

  雖說一開始要她紆尊降貴地到學校教學是件困難的事,但日子一久,倒也慢慢地習慣了,和鍾離禁在一起後所訓練出來的耐力,足以讓她教導一個厭惡美術課程的孩子愛上美術課。

  「可惡……」真是一點都不可愛的女人。

  雖說她從來沒有可愛過,但也沒有現在這般教人憎恨。

  「如果你要繼續躺著,我也沒意見,但是……」她顯得有點猶豫,仿似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是什麼?」

  可惡,如果不是他頭重腳輕得連站都站不穩的話,他會二話不說地離開這裡,打死他也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糾葛。

  老天待他真好,選在此時此刻讓他享受第一次生病的滋味……去他的,每次和她在一起,總是會讓他碰上許多第一次。他是不是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注定就得這麼還給她?

  天底下就只有她敢這麼對他!

  為什麼老天偏安排他陰錯陽差地撥了電話給她?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要等著她對他求救,要她開口求他,但現在反倒變成他先對她招手……

  「我不希望你在我這兒出事,連帶著讓媒體破壞我的生活,因為我不知道一旦媒體問起我們的關係,我該如何解釋我們的關係。」平板的語調,淡淡的仿似沒有什麼味道也沒什麼起伏。

  「你……」他感覺自己的體溫直線上升,並不是因為發燒,更不是因為兩人的親密接觸,而是她這一番不帶情感的渾話。「倘若我真是死在這裡的話,你大可以跟媒體們解釋我們之間只是交易,我是你的後盾,而你是我吃乾抹淨、早已超過食用期限的情婦!」

  她現在是打算把他氣死嗎?今天是除夕夜,她居然淨挑難聽的話觸他霉頭,真不知道她是真的變了,還是故意在他面前裝得冷若冰霜?真恨他恨得希望他得個小感冒便駕鶴西歸?

  可惜的是,他的命硬,八字重,天生就是帝王命,這麼一點小詛咒,比起商場上的戰爭還來得容易破解。

  「既然已經過期了,是不是代表契約終止了?」她又問。

  倘若是這樣,事情不是更好辦了?一拍兩散,只要把事情說清楚不就好了?拖泥帶水地只教人不耐。

  「不是,我是指我們之間的契約要重新再續約!」暴喝了一聲,初次罹患小小感冒的鍾離禁終於陣亡。

  續約?

  初梓璃斂眼瞅著他,不懂續約到底是什麼意思。

  都已經過期了還要續什麼約?

  遊戲已經結束了,他現在是事隔五年之後,玩膩了其他口味,這一次想走復古風嗎?

  那也得看她肯不肯、玩不玩得起!

  當然,她一定是玩得起,但她不想玩了:同樣的把戲再玩一次就沒意思,原諒她不打算奉陪。

  只是,他怎麼那麼碰巧感冒了呢?

  害她狠不下心把他趕出去……

  斂下水眸睞著壓住她半邊身子的男人,她心裡直喊不妙:唉唉唉,再這樣下去,她寥寥無幾的母愛就快被激發出來了……

  碰碰碰——響亮的鞭炮聲劃破天際,把整個寂寞的城市覆蓋其下。

  唉,過年嘍……

  「鍾離弟弟,新年快樂。」

  她低下頭在他的耳邊輕喃著,在觸及溫熱的唇瓣之後,驀然想起他仍在發燒,連忙把他推到一邊,急忙找藥去。

  ***

  嗚……

  該死的感冒!這種頭昏腦脹、欲吐無力的滋味就是感冒嗎?

  可惡,全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他才會悲慘地染上感冒。如果不是被她傳染的,就是因為他昨天晚上在機場門口站太久……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她!

  不管是從哪一點看,全都是她的錯。

  美麗的大年初一,他居然悲慘地躺在床上遭受病魔無情地折磨,之前好不容易從美國逃回來,忙了一個月,以為接下來便可以好好休息,迎接下一季的商業戰爭,想不到……

  唉,這下子,可真的可以好好休息了!

  而這一切全都拜她所賜!

  「梓璃,初梓璃!給我端杯水來!」他不禁放聲大吼著,但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

  呃,喉嚨像是著火似的,吼得這麼大聲,感覺像是有一把刀在割他的喉嚨似的……可惡,連開三場會議也沒讓他的喉嚨這麼難受過。

  全是因為她……讓他享受到何謂喉嚨痛的滋味,他可真要好好感謝她才是!

  「初梓璃,你是死了不成!」

  等了許久,見她仍舊沒有回應,他也管不了喉嚨痛得如針扎刀剮來著,硬是又放聲吼著,希望可以喚醒她僅剩的慈悲心。

  就算恨他,也不該對他不理不睬吧?

  才剛睡醒,房內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手錶上頭顯示著七點,但是他根本分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晚上還是白天,而喊了老半天,卻又等不到她的回應……

  想報復他也犯不著在他生病時對付他吧,況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可以讓她如此恨入心坎的事,沒來由的恨他也太不光明磊落了吧?

  如果對他有什麼不滿的話,她大可直接說,犯不著這麼迂迴。

  可惜的是,她卻什麼都不說。

  一點都不像是她直言無諱的性子,只是他卻連她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都不知道。一直到當他回過神來,才發覺兩人之間出現了極大的鴻溝,他修補不了,也不打算修補。

  然而充斥在他心頭的惱怒,卻始終困擾著他,即使和一百零一號在一起,也總是在感受她過分柔順時,憶起初梓璃的特殊。

  但是……

  「初梓璃,你究竟死到哪裡去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太可惡了,居然放任一個病人在房裡,難道她不知道一個小感冒也有可能致死嗎?

  他怎麼能夠死在這裡?他的人生和事業才開始,所聚集的財富根本未達他預定的一半,而他所擬定的下半年度的計畫都尚未進行……他如此美好的人生怎麼能夠就此結束?

  難道是天妒英才?

  他的人生一帆風順,要權有權,要財有財,要女人有女人,在他大學畢業之後沒多久便已經如他所願地把東皇推上高峰,甚至遠在美國的附屬公司亦成為美國五十大企業之一;幾乎可以說,他在一生中想擁有的全部都擁有了。

  不對,他的人生並沒有那麼平順,因為她的出現。

  因為她的出現,讓他的人生數度出軌,鬼迷心竅似的做了幾樁計畫之外的蠢事,而後還遭她恨之入骨。

  要他如何接受這生命中唯一的不完美?

  至少也要等他把她搞定了才能讓他死去的,是不是?

  但是,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他無法再用以前的模式對待。甚至連想要牽動她的情緒都是一項挑戰,比要他把東皇擠進美國前十大企業還難。

  可她原本便是他的情婦,而他再怎麼算都不認為有什麼利潤可言,遂他根本不須理睬她。過期的情婦根本沒有利用價值,還要續什麼約?依投資報酬率來看,他根本就不須再接近她;倘若真要和她有接觸,也要她自個兒來,而非他陰錯陽差地主動找出她來……

  唉,一時衝動說了那些話,連他自己都無法收拾。

  是生病的關係吧!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臨時改變心意不是他的行事作風,可若是她再不回應他的話,也別怪他會打破原則,

  反正當初為了她,他早就親手毀去自己的許多原則。

  「初梓璃,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可惡,都已經過了多久了,她居然可以如此狠心地對他不理不睬。

  看來,他必須自力救濟了,否則真要等到她來,說不定他早已經渴死在床上了……

  狼狽地自床上爬起,用盡這一輩子所花費最多的氣力,總算讓自己可以平穩地坐在床上,然而卻也已經讓他氣喘吁吁、筋疲力竭。

  「好狠……的女人……」

  可惡,他鍾離禁是何許人也,如今卻這麼狼狽!

  不過是喝杯水罷了,他居然要這麼辛苦。她的心還真不是普通的狠,居然放任一個曾經為她付出許多的男人……

  他沒打算要她報答,或是以身相許,但最基本的照顧,她也不該蓄意迴避。

  討厭他也不是用這種方式吧?她以往的風光,可都是他賜予她的。

  即使……她的風光也是他親手毀掉的。

  難不成她的恨意是從這裡衍生出來的?但這可不能怪他的,是不?

  天曉得她居然卑鄙到一旦掌握到她所想要的風光之後,便打算把他丟到一邊去……是她自己沒有善盡職責,不能怪他毀了她的一切,況且是她自個兒不來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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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8:02
第四章

  不對,現在可是人命關天哩,他怎麼還在想這些無聊的事情?

  鍾離禁瞬地拉回心思,舔了舔乾澀的唇瓣,再次放聲吼著:「初梓璃!」語末,他竟淒涼地咳了幾聲。

  可惡,他怎麼能夠讓自己落至這麼悲慘的境地?

  他的喉嚨痛得像是被砂紙狠狠地磨過,刮得他快要痛哭流涕。

  該死的!初梓璃想整他?等下輩子吧!

  哼,不過是一杯水罷了,就在離他目前所在約莫十公尺的地方罷了,他用爬的也可以爬出去。

  只要他沒殘廢,他就一定爬得動。

  打定主意後,他緩緩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努力緩下微暈的腦袋,抬起灌進千斤水泥般重的雙腿,踩在沒有鋪上地毯的冰冷地板,他不禁打了個冷顫,隨即暗咒了一聲:接著一鼓作氣地站直了身子,直瞪著前方彷彿距離他有千百里遠的門板,窩囊得仿若在復健的傷患,只能用慢得足以媲美蝸牛的速度前進。

  「沒關係,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他氣喘吁吁地喃喃自語著,向來慵懶惑魂的魅眸儘管渙散亦隱含著懾人的光痕,直視著目的地而不敢輕易轉移,怕稍稍不小心便潰不成軍。

  可惡,不過是個小小的感冒罷了,以為這樣子就能擊倒他嗎?

  不可能的!

  想他一生是如何善用父親給予他的一切才能,如何善用自身的利器締造不同的遠景,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被打倒?不過是幾步路罷了,他就算是用爬的也會爬出去!

  他怎麼能夠讓那個狠心的女人稱心如意?

  想整他?沒那麼簡單!

  只是,他沒想到她居然會對他這麼狠,想不到她對他的恨竟會這麼深,居然真的棄他不顧……感冒雖只是個小病痛,但要是置之不理,也有可能釀成大禍的,是不?

  要是他真因此而發生意外,她鐵定難辭其咎,光是鍾離家族和媒體就夠她受的了,她應該是不至於傻得幹下這種蠢事的,是不?

  但那女人和他其他的情婦不同,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摸不透。

  他的身份、地位、俊貌、才幹完美得足以讓全天下的女人對他俯首稱臣,而她,以往待他倒是挺好的,可現在……哼哼,即使是現在,他相信她一樣可以為了他能夠供予的財力和人脈再次拜倒在他的腿邊。

  他就不信她對他可以不帶情感,對金錢權勢亦能夠無動於衷!

  「呼……呼……」鍾離禁氣喘難遏地走到門板邊,大手緊抓住板,稍作休憩之後想再來第二回合。

  呵呵,總算走到門邊了,是不?

  斂眼瞅著手上的冷光表,心裡竊喜他只花了兩分鐘……不錯,值得嘉許,畢竟依他現在的生理狀況,可以「走」出這種成績簡直是可喜可賀。

  而現在,他又更加接近目標了。

  倨傲地笑著,哪管額上佈滿細碎的汗珠,他打開門板,準備迎接下一回合的鐘聲,再次開步往前走,尊貴狂傲得仿若是個王者,一身渾然天成的王者風範;可惜,維持不久……

  「Shit!」

  就連跌倒,他亦是個狂傲的帝王,跌姿一流,雖然有點狼狽但仍不減他的霸戾。

  該死,明明就在眼前了,他卻連要把自己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

  喀啦一聲,門板緩緩被推開。

  「初梓璃,你到底是死到哪裡去了?」雖然電燈末開,但靠著窗簾縫外的微光灑進,他依舊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站在黑夜之中的淺影。

  「嘎?」她輕回了一聲,燈火霎時照亮整個客廳。「你怎麼出來了?」

  「我怎麼出來了?」鍾離禁冷哼了一聲,趴在地上的俊顏噙著狂怒。「你倒是跟我解釋一下,你到底是死到哪裡去了,我叫你叫到喉嚨都快要破了,你反倒是快樂地出門享受大年初一的熱鬧,把我這個可憐的病人丟在家裡……」

  嗚,看他這麼狼狽,還不趕緊扶他起來?

  看他趴在地上很好玩嗎?

  「我出去幫你買成藥,因為今天是大年初一,很多的藥局都沒有開,所以我多跑了幾處。」他是笨蛋嗎?明明病得不省人事了,還硬要爬起來,難道他是想要感受一下冬天的大理石地板有多冰嗎?

  「今天是大年初一,醫院只有值班的醫生在,把你送去那裡也不知道妥不妥當;加上我猜你大概不希望上醫院引來媒體的注目和家族的關愛,所以只好先把你放在這裡……我沒有想到,你會在我出去的時候碰巧也醒過來了。」

  輕輕地將他扶起,睇著他蒼白而無血色的俊顏,沒來由的揪痛早已死去多年的心,令她不覺一驚。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她行不行?

  她很有母愛的……到了她這把年紀,是很容易因為某些小動物而激碰出溫暖的母愛的。

  「真那麼巧?」儘管全身不對勁到了極點,他仍舊管不住自個兒的嘴。

  實際上,對於她纖細的心思,他一直是由衷地讚賞的。當年會特別寵愛她,也是因為她的聰穎,還有她瞳眸中形於色的霸氣,有多少女人可以像她這般擁有教他欣賞的霸氣?

  除了她,他沒有再遇見第二個,他也相信自己絕不會再遇到第二個。

  是了,就是因為如此,他對她總會有一份難以忘懷的情愫,所以他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讓她記得他的存在。

  誰知道她卻把他忘得很徹底,足足五年……不對,倘若他沒有不小心打電話給她,想必未來十年她也不會想起他。

  嘖,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想什麼?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她使勁地拉著他起身,卻發覺他沉重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喂,你能自己使點力氣嗎?」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模樣,真想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裡……

  呵,怎麼都到這當頭了,她還會做白日夢?

  唉,倘若她真是栽在這個弟弟手中,那她這輩子可真的是完蛋了。不成不成,新年新氣象,她已經為自己立下了一個心願,怎麼可以再走回頭路?又不是擺明了要死在他手中。

  「喂,你在笑什麼?」他不悅地微皺濃眉。「你現在是瞧我狼狽,覺得有報復的快感嗎?」

  恨他也不是這樣子的,是不?

  「你怎麼知道?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她笑得很邪惡,撐住他的手蓄意放鬆,眼看著他又將很可憐地貼上冰冰涼涼的地面,又隨即萬般呵護地把他拉起。

  「你……」可惡,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糊掉了,高溫讓他看來像是智能不足。「女人,先把我扶起來!地板快要把我給凍死了,下半年度,我還有一大堆計畫待實現,如果真死在這裡,相信我也死不瞑目的。」

  這個不怕死的女人,居然在這當頭和他開這種玩笑……

  「怎麼會死不瞑目?」她呵呵笑著,知道他沒有半點反抗能力,便蓄意報復他以往對她的所作所為;這麼一點惡作劇壓根兒比不上他毀掉當年如日中天的她。

  「我們家的鍾離小弟弟最棒了,腦袋一級棒,身體更是一等一的好,怎麼會因為一點點的小病痛就撒手人寰哩?」

  她的手放肆地撫上他的胸膛,甚至恣意地滑進他的襯衫裡頭,輕撫著他結實無一絲多餘贅肉的完美體魄。

  這麼一點小玩笑無傷大雅的,是不?

  況且看他像是條被海水打上岸的魚兒,心底竟然泛起淡淡的快意……呵呵,可以這般暢快地玩弄天之驕子的他,可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你在做什麼?」沙啞的嗓音被她的雙手折磨得更為低啞了;倘若是在今天以前,他相信他絕對不會拒絕她,甚至還會很享受,但如今……被病毒攻佔的軀體沒有一絲生命力,在這當頭誘惑他,無疑是另一種殘酷的懲罰。

  「咦,你看不出來嗎?」她煞有其事地道,直把雙手探進他的胸膛上頭。「看來是我的功力退步了,是不?」

  多好玩的事啊,此時不玩更待何時?

  豈能這麼簡單便放過他?他該慶幸她已經想通了,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有德報德、有仇報仇的初梓璃了,要不然他所得到的懲罰絕對不只這些。

  ***

  「你在誘惑我?」鍾離禁快吐血了。

  美其義為誘惑,實際上根本是在傷害一個沒有行為能力的人。

  她明知道他連要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卻如此狠心地跟他玩這種遊戲……好,很好,她就這樣,繼續保持下去,等到哪天讓他藥到病除了,他會讓她知道得罪他有多麼愚蠢!

  「錯!」她驀地停止攻擊,雙手卻又蓄意地往下游移。「我是在對你進行性騷擾。」

  他以為只有男人才能對女人性騷擾嗎?那他可就錯得可憐了。

  「性騷擾!?」對他?「你有本事就等我病好了再來騷擾我。」

  該死,就算全身酸軟無力,但是說男人是一種因性而動的動物一點都不為過,連他都深深瞭解此道。

  「我沒什麼本事,你知道的……」她笑得跟聖母瑪麗亞沒兩樣,還外帶呵呵兩聲。

  倘若她真有本事,歐洲她豈會待不下?

  因為她沒本事,所以她的畫根本就沒有價值,只是讓他用各路人脈給拱上天罷了,其實她的畫……根本一文不值;然而她卻相當感謝他在她對自己產生疑惑時,適時地攻擊她,讓她自這一場夢清醒,讓她知道自己過度膨脹的自以為是有多可笑。

  當然,一開始是很痛苦的,但她也不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反倒是開始感謝他了,雖然她一直不瞭解他當初為何會這麼做。

  她本來以為他是故意的,可能是因為他對她已經沒有感覺了,然而現在看起來,她有種兩人好像回到以前剛開始的時候的錯覺……

  感覺是不差,但是時間不對了?心變了,這個遊戲也不得不停止。

  「住手!」他使勁全力吶喊,外加使勁轉過身體趴在地上。

  佈滿紅暈的俊臉說真的有點好笑,然而她卻殘忍的對他視若無睹。

  最毒婦人心,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發誓,這一次之後,他一定會好好地調養身體,絕對不會再讓自己處於有求於人的劣勢,更不會再讓人有機會在他脆弱的時候給他殘忍的打擊。

  「太陽早就下山了,現在是晚上七點多了,你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見他怒紅了俊臉,她也適可而止地住手,溫柔地拉他坐起。「你睡得不省人事,我還以為你不會再醒來了……」

  「呸,大過年的,你就不能挑點好聽的話說嗎?」鍾離禁忍不住大吼。

  她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感覺上就像是跟他槓上似的……他不會如她的意的,他絕對會讓自己活得好好的,讓她知道他百年難得一見的帝王命不會因為她的詛咒而崩坍。

  「我想你一定很累了,是不?」她有點良心地把他扶進臥房。「否則怎會因為感冒便睡得不省人事?」

  「廢話,想成就大事怎麼可能不累?」

  想得到某些東西,想實現某些理想,定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這是天經地義、亙古不變的真理。

  但在某些時候,付出代價卻不一定可以得到某些東西。

  他躺在床上抬眼瞅著那雙讓他永遠看不透的水眸。她會是他完美人生中唯一的缺憾,他不懂為何面對她時,他心底總泛著一股深深的失落感,至今他依舊思不透。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得到她的心,或許是因為她對他的態度和其他人對他的感覺不同,或許……

  可惡,不能再想了,頭又痛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準備晚餐。」她微微歎了一聲。

  唉,還是老樣子。看來,他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不過那倒也是,像他這種天之驕子,在他眼裡,根本就沒有難得了他的事。

  這就是凡夫俗子和上流社會的差距,是她永遠追趕不上的。

  「等等,你要去準備晚餐?」他不禁低吼了一聲。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有什麼問題?」

  「你是要叫外賣還是……」他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問,但是如果不問的話,又怕自己會可悲的英年早逝。「不會是你要自己動手做飯吧?」

  她不會做菜吧?據他所知,她忙著畫畫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有其他時間學做菜?她該不會是想要毒害他吧?

  他可不認為自己有可憎到讓人想要親手毒害的地步。

  「有問題嗎?」初梓璃微挑起眉,不解地睇著他。

  「你確定要親自下廚?」可惡,他已經頭昏眼花,病得快要不省人事了,為何還要在這當頭荼毒他?

  「你睡了那麼久,應該也餓了吧?」她壓根兒不懂他為何有那種反應。「今天是大年初一,就算要叫外賣,大概也只有一些速食,你要吃嗎?」

  她記得他向來不愛吃那些所謂的垃圾食物的。

  「我……」就算是大年初一,只要他一通電話過去,五星級飯店的大廚一樣會為了他到府服務,只是,他怎麼能讓人見到他窩囊的模樣?「算了,你扶我起來,我要到客廳去。」

  既然前有山後有虎,他還是決定跟命運一搏,反正只要他到客廳監視她的話,相信她也不會膽大到下毒才是。

  「我才扶你進來……」他在整她嗎?這是禮尚往來的報復嗎?

  「我不管,我不想再待在房裡了。」睡了一整天,他已經非常熟悉這一張床了,用不著再培養感情。

  「你……」

  「快點,我現在可是用盡力氣才撐起自己的,你動作快一點。」他像個標準的暴君命令著她。

  初梓璃無言瞅著他,她又能如何?

  只是見他的姿態和當年一般,說不出內心裡的感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靜謐隱晦的心版上再次萌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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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8:35
第五章

  「最後請各位來欣賞今年情人節的各式巧克力禮盒,還有由飯店業者推出的巧克力特餐……」

  鍾離禁很委屈地躺在沙發上,雙眼直盯著電視新聞的熱鬧畫面,孰知每一個新聞台所說的廢話全都一樣,令他原本打算讓自己清醒一點的腦袋不禁又混沌了幾分,他隨即不客氣地轉台,不料……

  「今年的情人節碰巧是在大年初三,於是一系列中西合併的巧克力風格……」

  轉!毋庸置疑。

  「西洋情人節…」

  再轉!毫無疑問。

  「二月十四日……」

  混蛋!這算什麼玩意兒?

  「今天是大年初一,祝大家龍馬精神、馬到成功……」

  啪的一聲,原本彩色絢麗又富有農曆年氣息的特別節目,隨即化為一片死灰,哀怨地呈現在躺在沙發上的鍾離禁眼前。

  「節目不好看嗎?」在客廳一隅的小廚房裡忙碌著的初梓璃,不禁回頭睇了他一眼。

  「你以為呢?」他沒好氣地回道。

  她哪裡知道好看或不好看的定義在哪裡?

  看電視不過是希望自己別再不知不覺的又陷入昏睡,哪知道一打開電視,每家新聞都把焦點擺在後天的情人節,沒有任何與資訊和財經有關的新聞。

  他們該不會以為只要有情人節,只要有收到巧克力,今年的景氣就會變好嗎?以為這樣便可以改變今年的低迷景氣?

  更誇張的是,那些特別節目居然和他在十二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樣。除了主持人變了,來賓變了,其餘的從沒改變……到底是誰在看這種節目?要不然怎麼會延續這麼多年?

  他簡直無聊到快要崩潰了!

  不管是有線還是無線,全都沒有他有興趣的節目,腦袋裡又轟隆作響,幾乎快要把他逼到臨界點,彷彿試驗他所剩無幾的耐性到底還可以撐多久。

  對了!還有那個說要做飯給他吃的女人……

  「初梓璃,已經九點多了,你到底還要搞多久啊?」雖說他沒有什麼食慾,更不敢冀望她那雙拿畫筆的手能做出什麼山珍海味;但是為了要吃藥,再怎麼說也得要先吞點東西。

  存心想要報復他也不需要採取這種手段吧?

  太沒人性子!

  「你再等一下會死啊?」初梓璃也不客氣地回道。

  把菜倒進盤子裡,不算俐落地清洗完鍋子,整理流理台,不一會兒她便把所有的菜端到客廳的茶几上頭。

  「很好,感謝你趕在我斷氣之前把菜給煮好了。」他冷哼了一聲,抓著椅手坐起身,再趕緊用被子包裹不斷發顫的昂藏身軀。

  「放心,在你用商業王國統治全世界之前,你絕對不會斷氣的,所羅門公子。」她冷笑一聲,拿起碗要盛稀飯的手不禁停在半空中,一抬眼,便發覺他對她露出懷疑的目光。

  幹嘛,懷疑她的手藝嗎?

  她可是吃了五年,至今還活得好好的;雖說一開始有點不太習慣,但頂多多跑幾趟廁所,也該要習慣了。

  「你真的確定能吃?」他微瞇起魅眸。

  天曉得這一頓飯會不會是他的最後一餐?

  「試試看就知道了,不過,看你病得一塌糊塗,外加一臉孬樣,我看這一場小感冒八成已經把你存貨不多的膽識給用光了。」她挑釁地道,外加挑釁的笑聲兩聲,十足十的挑釁。

  而且……很成功。

  「誰說我不敢吃?」他瞇起魅眸。

  男人最恨被人說成孬種,尤其是被一個女人這麼形容,要他怎麼吞得下這一口氣?就算眼前擺著一鍋砒霜,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吞下。

  「很好。」她為他盛了碗稀飯。「我幫你煮了清粥,還有一些比較容易消化的小菜,你就湊合一點吃吧!我做的東西當然比不上你常吃的佳餚,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只好委屈你了。」

  蠢弟弟,愚蠢如往昔,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大腦裡頭的哪些部位經營東皇集團的?東皇集團沒有因為他而倒閉,反而是蒸蒸日上,八成是因為他是天生的帝王命;要不然依他這股傻勁,真不知道要倒閉幾次了。

  「知道我委屈就好。」

  可惡,他又上當了!明明知道她是蓄意挑釁,為什麼他偏是沉不住氣?為何在她面前,他總覺得自己矮了她一截,而且是很大的一截。

  他斂下沉重的眼皮,睇著手中的清粥,不禁想到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清淡的食物了。

  以為她忙了那麼久,已經做出一桌的滿漢全席,想不到竟然只是簡單的清粥小菜外加一碗蛋花湯……算了,反正他也沒什麼食慾,吃什麼東西都一樣,只要讓他吞得下的就可以了。

  全身酸痛地端起一碗不到五百公克的粥,小嘗了一口,卻有點意外這理應索然無味的清粥競有點淡淡的甜味,沒有他想像中的難以下嚥。

  「配點菜。」

  「嗯。」抬眼瞅著她面無表情的淡漠模樣,嘗著並非相當可口的菜餚,兩人圍在茶几兩側對望,好像某種畫面……

  而他唯一確定的是,她確實變了,讓他幾乎快要認不出來。

  要是以前的話,她這個驕傲自大的女權主義者是絕對不可能下廚的,但是現在的她反倒像個賢妻良母,雖說手藝並非那般精湛,但是卻有一種味道,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唉,一定是因為感冒的關係,否則他的心底怎會浮現這般感性的念頭?

  生病了,他是真的生病了……

  ***

  「初……梓……璃……」

  夜深人靜,偏離市區的大街上早巳寂靜得毫無塵囂之感。

  因此,小公寓裡一有細微聲響,便顯得詭譎不已,尤其當那沙啞嗓音隱藏著一股怒氣破空而出時,更形驚心動魄。

  「可惡……」

  很狼狽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鍾離禁怒紅的魅眼只差一點點便可以噴出熾人的火焰。

  那沒良心的女人到底又死到哪裡去了?

  該死,吃過藥之後,他便又被她攙回房裡休息,但是天知道她到底是幫他買了什麼樣的成藥,吃了之後,不但沒有感覺好一點,反倒覺得更痛苦。她不會卑鄙到在他的藥裡加進不該存在的藥物吧?

  更過分的是,他已經接連喊了她好幾聲,她居然又來個相應不理。

  現在是凌晨三點,別告訴他,她又出門去了……放一個對她有重大恩情的病人不顧而兀自出門玩樂去,那簡直是太沒人性了。

  倘若不是因為不想讓其他幾號的情婦們見到他這窘狀,他是絕對不可能再待下去的。雖然實際上,他也可以到別的地方去,不是非待在這裡不可,只是……

  呃,頭痛的時候實在不太適合動腦。

  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地板。他不當嬰兒很久了……

  一個成年的男人,除非其他不良於行的因素,否則不該還趴在地上?只是感冒而已,如果他連最基本的禦敵體力都沒有的話,豈不是要讓人給笑死了?

  衝著一口身為天之驕子的傲氣,鍾離禁奮力撐起沉重的身軀,上氣不接下氣地靠在牆上,一步一腳印地開門往外走,才要張口再次斥罵,卻發覺幽暗的空間中唯有一絲光亮自畫室的門縫流瀉而出。

  畫室?不會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吞了吞口水,硬是潤滑有點乾澀的喉頭,再緩緩地走向畫室,微微推開房門,便見到纖細的身影在畫布之前和藝術之神進行著美麗的對話。

  他不懂畫、不懂藝術,但是他卻愛極了作畫時的她。

  向來倨傲的水眸,在揮灑畫布的同時更是犀利得教他折服,然而他永遠不知道她作畫的雙眸到底會落在何方……

  「梓璃……」倚在門邊已用盡他所有氣力,最後只能很無奈地落座在門邊。「如果聽到了,就回我兩聲吧……」

  真是的,她每次一站在畫布前,就算是發生火災地震,也轉移不了她的注意力。所以當她在作畫時,他總是會在畫室裡半是休息、半是欣賞地等著她完成至一個段落:而她也窩心地在畫室裡放了一床軟墊,讓他不知覺的在充塞顏料氣味的畫室裡睡去,倘若他沒睡著或是真的等不下去時,他總是會半強迫地將她拉到自個兒懷裡……

  那一段記憶不知道怎麼搞的,現在回想起來竟有點酸澀,一定是因為他生病了的關係吧!

  ***

  「阿禁,你怎麼會在這裡?」

  彷彿聽見他不規則的呼吸聲,初梓璃充滿動力揮舞著的手不由得停了下來,然後跑到他的身旁。

  「因為我痛苦得快死了,想要問問你到底是給我買了什麼藥,如果要報復的話,也不要用這種會留下證據的犯罪手法,如果真被識破了,我會覺得自己死得很丟臉……」儘管氣喘吁吁,半是戲謔半是玩笑的諷刺依舊掛在他的嘴邊。

  這是天性,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

  「誰要報復你?」是她嗎?

  這個笨孩子是因為冤家太多了,才會可悲地把她也聯想成他的冤家嗎?低頭睨了他一眼,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唉,她必須把自己養得強壯一點,否則哪有辦法攙著他走來走去的?

  「不是你嗎?」這個地方只有兩個人,不是她,難道會是他自己?

  「我為什麼要報復你?你做了什麼要我報復的事?」她回頭看著擺滿畫的房間,瞬地想到她收在角落的軟墊,連忙把軟墊拖出來。「先過來這裡躺著,我想我沒有辦法再攙著你回房間了。」

  嘖,果真是大少爺脾氣,硬是要她伺候他。

  「這張軟墊……」這觸感他還記得……他們以往都是在上頭嬉戲的。

  他常常窩在這上頭,等著她在畫布上頭填滿他看不懂的色彩;嚴格說起來,他和她還真不是普通的極端,而且像是永遠不該會有接觸的南北兩極。

  她聽不懂他的商業經,他不懂她的藝術美;她把他的商業經當成催眠曲,而他則是把她的藝術美當成另一種待價而沽的商品。

  但是他卻喜歡窩在她這裡,在她遠到歐洲之前……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找我了,所以為了節省空間,便把這張軟墊收起來。」

  把他安置好,她隨即又跑回房間拖出被子。「今天晚上,你就在這裡屈就一下,這樣我也好就近照顧你。」

  她坐在他的身旁,瞅著他依舊蒼白卻又狂傲不馴的模樣,也只能苦笑在心底。

  唉,這下子真是麻煩了。

  以為讓他吃下藥之後,他很快就會復元了,哪知這一具鮮少讓病毒找上門的健壯身軀卻是如此耐不住病毒的侵襲,非但沒有好轉,看起來反而更糟。

  「我能說不嗎?」勾起戲謔的笑,儘管體力不支,魅眸依舊不減其妖惑。

  他連要移動自己都倍感痛苦了,不待在這兒還能去哪裡?只是他沒想到她居然沒把軟墊給丟了,看來她對他的恨還不是那麼深嘛!都已經五年了,再深的恨也差不多要停止了,她也該再自動回到他身邊了吧。

  「弟弟乖,乖乖在這邊看我畫畫,如果不舒服的話,再叫我一聲吧。」她難得溫柔地撫上他的額,卻微蹙起眉頭。「喂,你真的發高燒了,依我看還是到醫院去比較好。」

  「不用了,我只是小感冒而已,還沒到要送急診的地步,我只要睡一會兒就好了。」他啐了她一口,不禁又道:「還有,我不是小孩子,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再叫我小弟弟,聽起來還真是刺耳。」

  啐,她以為他還是十年前和她初相遇的小男孩嗎?不過,不知為何,當她以如此輕鬆的語氣待他,竟讓他感到些許窩心。他有自虐傾向嗎?不過是場小感冒罷了,他的腦筋竟也如此不對勁了。

  「你年紀比我小是事實。」他以為她改變得了嗎?

  倘若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能再年輕一點。

  「用不著這麼強調。」他冷哼了一聲,勾著勉強的笑。「如果不是因為我身體不舒服,我會讓你知道你眼中的小弟弟也是個男人,就像我們五年前那樣……」

  她一愣,隨即回到畫布前。「那都過去了,你快點睡吧。」

  「喂,都已經三點了,你不睡嗎?」他抬眼睇著她的背影。

  什麼叫都過去了?在他還沒有宣佈遊戲結束之前,沒有所謂的過去。

  「我只有一條被子。」她背對著他,腦袋裡不再是奔放的色彩,反倒是他蒼白卻又不失霸氣的俊臉,和儘管身體不適卻依舊不減他與生俱來的威嚴。

  唉,不是每一個弟弟都跟他一樣的。

  「我以前買的呢?」啐,這是什麼回答,他們又不是頭一次一起睡。

  「丟了。」她不太好意思說是之前生氣洩恨時撕爛了。

  沉吟了會兒,頭痛得讓他懶得再琢磨這句話的意思,「過來,我好冷。」他像個不可一世的王者下達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還不累。」她的畫興正濃哩。

  「過來,這條被子一點都不暖,也難怪我的病一直都好不了。」他不耐地伸出手,等著她自動走過來。

  「喂,你的病一直不好跟被子沒關係,八成是因為你經年累月的疲勞在這當頭一次迸發,再加上你沒在保養自己的身體,所以這一次的感冒才會讓你這麼難受……」她嘴上是這麼說著,但雙腿卻已經走向他,甚至倒進他高溫的懷抱裡。

  她只是不希望他的病情再惡化而已。基本上,他是學長的弟弟,總不能要她見死不救吧?送佛當然要送上西天,否則她之前所做的不都白費了?

  「該死,想不到你的身體居然這麼冷,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嗎?」觸及她冷得教他直打顫的身體,他非但沒推開她,反倒是用雙手有力地將她圈進懷裡。

  「不用抱那麼緊。」她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幹嘛?報復她之前對他所做的事嗎?

  但是這種姿勢還真是舒服,她幾乎快要忘了用體溫溫暖彼此是這般舒服的事情。

  不對,是因為這個房間太冷了,所以她只好委屈自己成為他的暖爐,雖說她不是性能極好的暖爐。

  反正,她本來就不是當暖爐的命。

  「體溫是最棒的保暖物,只要我再抱著你一會兒,相信你待會兒就會熱起來的。」他低啞輕喃著。

  果然溫暖了一點,雖說冷意依舊,但是身邊多了一個可以擁抱的東西,感覺上果然是踏實多了。

  哼,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感冒的時候竟然會如此脆弱,居然在等待她的擁抱。

  唉,生病果然可以磨掉一個人的意志力,甚至是改變一個人的價值觀,他現在是由衷地相信。

  「可是如果你抱著我的話,到時候不就把感冒傳染給我了嗎?」想用僅剩的理智與之抗衡,可惜成效不彰,她逃不出他宛若銅牆鐵壁般的雙臂。

  哎呀呀,她可不想一個不小心又栽了進去,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掙脫的。

  「我就是要把感冒再傳回給你,既然我享受完了,當然也要分你一份,你知道我一向很慷慨的、行善不落人後……」他甚至開始胡言亂語了。

  啊,暖暖的感覺,烘得他昏昏欲睡。

  感覺上,好像比較舒服了一點,彷彿連頭痛也好了似的,唯一可惜的是,他依舊全身無力。

  「喂,我有畫展要開辦了,我……」這是一個相當蹩腳的藉口,為的只是想要逃離他。她的意志力薄弱得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倘若現在不走,她好怕歷史再次重演。

  「不要亂動!」他用著低嗄魅人的嗓音低暍著。「我的身體已經夠熱了,不要讓我失控!」

  實際上,他沒有失控的本錢和體力。

  該死,這攸關他男性的尊嚴,然而他卻無力維護……他討厭生病!

  初梓璃聞言,全身隨即僵硬得不敢再輕舉妄動,連呼吸彷彿都在剎那間停止。

  感覺到她詭異舉止的鍾離禁不禁放聲大笑。

  「你犯不著這麼緊張吧,這樣一點都不像你了……咳咳……我的喉嚨……」

  「誰要你笑的?」她的話聽來有點惱,還有一點欲蓋彌彰的嬌羞。

  可惡的死小孩!居然用這種方法戲弄她。

  「因為……」他發現她不是真的那麼無動於衷。

  她抬眼睞著他的笑臉,不自覺地跟著笑了。

  或許她不懂他的世界,他也不懂她的夢想,但是,他的喜怒卻可以牽動她的哀樂;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這五年來,她以為自己改變了許多,然而從某種層面看來,她還是原來的自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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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9:03
第六章

  「天啊,這是我嗎?」

  時間是大年初三晚上十點,在郊區的某棟大樓、某層公寓的浴室裡,傳來仿若兇殺案現場的慘叫聲,其淒厲令聞者驚惶……

  「又怎麼了?」初梓璃快步定進浴室,瞧他仍完好無缺地站在鏡子前,不禁又低歎了一聲。

  她開始懷疑他是故意的,從吃晚餐到吃藥這一段時間,她總覺得他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惹她發火。

  但是?他有必要這麼做嗎?

  想報復她前些日子的惡作劇也不會用這種爛方法吧……她想不通。

  「你怎麼沒有幫我打理?」鍾離禁火大地吼著,魅眸噴出懾人火焰。「你怎麼能夠忍受我這副德行?」

  不過是短短兩天罷了,他居然變成這副德行……

  下巴長滿初生的鬍髭,微長的髮絲散亂如鳥巢,一雙勾人的魅眸上竟還生滿了眼屎,他還要不要見人啊?

  而她居然狠心地放著他如此狼狽?古有云:因病憔悴猶可憐,因病邋遢不可活!

  還好,見到他這副德行的人只有她,要不然他真的不要活了。

  「那是因為你生病了啊!」哪一個生病的人不是這副德行的?他根本是在雞蛋裡挑骨頭,蓄意考驗她的耐性。

  「我告訴你,就算我快要死了,你也要幫我把臉洗乾淨,幫我刮掉這些礙眼的鬍髭,順便幫我把頭髮梳好,然後再幫我擦淨身體!」他沒好氣地吼著,難以相信她竟能忍受此時的他。

  「總不能要我頂著一身汗臭、一臉窮酸到閻王面前報到吧?」

  她能忍受,他可不一定可以忍受!

  「我……」要她說什麼才好?

  他現在八成是把她當成他的私人女傭了,是不?

  「算了,你過來幫我整理。」歎了一口氣,毫不在意地在她的眼前褪去一身破記錄連穿了四天的衣服,然後赤裸裸、大刺剌地站立在她眼前,仿若是完美無缺憾的雕像。

  「嗄?」俏顏乍然染霞,燦亮的水眸不知道該往哪裡看,然而他卻是像是個發光體,讓人很難逃得開他天生的存在感。

  喂,玩得有點過火了吧,這是犯規的。

  浴缸裡,卻在此時想起她的反應可能是因為……

  「我們兩個袒裎相見的次數不下百次,你現在才害羞,會不會太遲了一點?」

  哈,她總算還是有某些地方挺像女人的,是不?

  「我才不是害羞,只是我的碗還沒洗,我要先去洗碗。」她微惱地斥道。

  太爛了吧,用這種方法……真是教她唾棄。

  「碗放著不會有人偷洗,你要煩惱那些東西,倒不如分點心神在我身上,先幫我打理好,其他的我就不會管你了。」他以慵懶的語調說得理所當然,話語中充斥著不容反抗的命令。「你動作再不快一點,我要是因此而二次感冒的話,那可有你受的了。」

  他突地站起身,坐在浴缸邊緣上。

  倒也不是蓄意造成這種局面的,真的是湊巧,湊巧讓他見到她難得的羞澀,湊巧讓他心生此計。

  「你——」她又氣又惱地走到他的身旁,拿起以前收在架子上頭,也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泡沫刮鬍水,順手再抄起放在另一旁的架子上,不知道有沒有生銹的刮鬍刀。

  「如果你再不改改你的大少爺脾氣,總有一天你會吃虧的。」

  他總是用這種姿態說出不容置喙的命令,讓她覺得自己彷彿矮了他很大一截,她永遠都無法和他站在對等的地位上似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輸給了這種年紀比她小、又很孩子氣的男人!

  兩天前明明還病得那麼重的,他為什麼不乾脆病死算了?

  「我知道我已經損失很多了。」他寓意深遠地道,抬起俊顏等待著她為他塗上泡沫,魅眸直視著她不解的臉,而後挑起放蕩又極為勾魂的笑。

  他決定了!他不只要她的身體,只要是屬於她的一切,他都要得到手……

  他已經厭倦那種純粹只是交易的關係,他再也不能滿足於那種銀貨兩訖的主雇關係,他想要打破這種僵局,他想要掌握她的一切。

  既然她執意不走進他的懷抱裡,那麼就讓他寬大為懷地向前一步,親自把她迎回身邊,這樣總行了吧?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會反省嗎?

  不,那不像是他的作風。

  閉上眼享受她輕柔的指尖在他臉上游移,過了半晌,他才又沒頭沒腦地道:「很抱歉昨天初二沒帶你回娘家。」

  他說得煞有其事,卻把初梓璃嚇得差點讓手中的刮鬍刀劃上他的頸子。

  「你在幹嘛?」他霎時嚇出一身冷汗,不禁往上瞟向她。

  「我才想問你在說什麼哩?」他們不是這種關係吧?「你該不會是因為生病,而把腦子給燒壞了吧?」

  真是太可怕了,她從來不知道感冒是這麼可怕的疾病。

  「對了,今天是大年初三,也是西洋情人節,你是不是該送我巧克力?」不睬她的反應,他依舊說得怡然自得,彷彿兩人的關係真的很像那麼一回事。

  「嗄?」巧……巧克力?「你不是討厭甜食?」

  他大概真的把腦子燒壞了,否則怎麼一清醒過來之後所說的話都是如此無厘頭,壓根兒不照牌理出牌,反教她無所適從。

  「不過是應景,就跟端午節要吃粽子,中秋節要吃月餅,過年就一定要發紅包是一樣的道理。」他享受著她用毛巾輕撫去他殘存在臉上的泡沫,隨即站起身在頭髮抹上洗髮精隨即又坐下。「幫我洗頭,動作快一點,我覺得有點冷了。」

  「哦。」

  她被他嚇得一愣一愣的,從頭到尾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完全無法理解他說這些話到底是為什麼。

  是在戲弄她嗎?但他不至於做這種無聊的事,然而除了戲弄,她實在想不出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在報復她嗎?可乘機把她嚇得心臟麻痺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很舒服……」鍾離禁發出樂章般的呢喃,彷彿真是極享受她輕柔指尖深入他的髮際摩挲。

  「是嗎?」她斂眼瞅他,卻瞧不見他的表情。

  她是真的摸不著他的思緒,就如當年,她也摸不著……

  她以為他老黏著她,是因為他對她已經不再抱持著主人與寵物的關係,想不到一切只是她過度膨脹的自作多情罷了。

  唉,怎麼又想到這上頭了?

  不過是短短不到三天的相處,她好不容易鞏固好的心房怎麼好像有點崩潰了咧?

  ***

  「明天想要到哪裡走走嗎?」鍾離禁又語出驚人。

  「你的狀況還不是頂好吧?」天啊,或許她該到外頭看看是不是在下雪了,否則他怎麼會說出這麼詭異的話?

  「沒問題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至少他可以站得很穩,這就表示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原本就打算利用這段假期出國玩的,只是遇上了一些插曲……不過現在沒問題了,隨便挑個地方散散心也好。」

  既然出不了國,那麼留在這裡有她作伴也是一樣,至少現在的他面對她時已經不再一樣了。

  「你一直是個受不了無聊的人。」她冷笑著。

  哼,這讓她想起當年偎在他身旁的那一大群女人,真是令人可恨的回憶。

  「很高興你還是很瞭解我。」他輕笑著,把沐浴精抹勻在身上。「好了,幫我刷背,待會兒幫我把貼身衣物拿過來。」

  初梓璃先是愣了一秒,再冷眼睞了他半晌,始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的異狀:快速地幫他刷完背之後,她隨即跑回房內,幫他拿了貼身衣物進來,卻見他已沖完水,正拿著她的牙刷。

  「你要刷牙嗎?我去幫你拿新的牙刷。」

  見她打算往臥室跑,他隨即道:「不用那麼麻煩,我用你的就可以了,放心,我每年都有做愛滋病篩檢,你不用擔心我會把一些怪病傳染給你,當然我相信你也不會傳些怪病給我。」

  「嗄?」

  太怪了,真的是太怪了!

  他有很嚴重的潔癖,所以絕對不可能和別人共用這麼親密的東西;然而,只見他沾了牙膏之後,便很隨性地刷起牙來。

  還有,他說的每一句話,彷彿都在暗喻著什麼似的……

  是她想太多了,還是真有什麼陰謀在偷偷進行著?

  靜靜地在一旁等待著他刷完牙,她斜睨著他一派優閒地把自己整理成仿若不可一世的帝王。

  「你要用浴室嗎?」自鏡子中瞥見她的身影,他不禁回頭笑睞著她。

  「不……」她只是不懂他葫蘆裡到底是在賣什麼藥。

  「要不然呢?」他完美的體魄斜倚在洗臉台邊,全身上下只以一條純白的浴巾裹在無一絲贅肉存在的腰際。

  「你看起來真的好很多了。」她輕聲道。

  終究還是年輕人,儘管除夕夜病得沒半點血色,但經過兩天的休息之後,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那麼……

  「不趕緊好起來,我怎麼帶你出去走走?」他輕笑著。「雖說可能沒辦法出國,但是要到山區或者是什麼風景區度個小假,應該是沒問題。」

  不過倒是要讓他先翻翻地圖,找個好地方。

  他很少待在國內度假,事實上國內到底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想買本旅遊簡介應該就沒問題了。

  反正假期已經過了大半,也陰錯陽差地和她湊在一起,而她給他的感覺既然如同當年,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生疏陌生,那就……湊合著點吧,反正他也不討厭她。

  老實說,他根本沒討厭過她,只是因為那時她不懂得珍惜他所給予的一切,甚至企圖把他拋到一邊,遂他才……

  算了,那些事都過去了,倘若真要和她計較,他也太不像個男人了。

  「你該不會真的忘了我有約吧?」初梓璃冷著臉斜倚在門邊,難以置信他這個壞毛病到現在還是沒有改變,仍舊是一派的自我,腦子裡只裝著自己的想法,根本就不把別人的話聽進耳裡。

  唉,這個惡習八成一輩子都不會變的。

  「什麼約?」

  微挑起濃眉,他的俊臉上滿是慵懶挑逗;他沒忘記那件事,而是壓根兒不在意它。

  他人就在這裡,她豈能丟下他去赴約?

  「你該不會以為我必須告訴你吧?」初梓璃發噱,對於他近乎偏執的自我無言以對。「鍾離弟弟,我說過我不玩了,會留你在這邊是因為你生病了,既然你現在已經好了,你也該回去了,再不然……隨便找個你喜歡的情婦度假去,不要打擾我的假期。」

  她的假期也剩下不多了,她才不想把剩餘的日子都耗在他身上;除夕夜沒趕回去,至少大年初三也要回去負荊請罪,要不然她老媽可真會不要她這個女兒了。

  「你沒有假期,你只能陪我出去走走。」他一副全然沒有商量餘地的模樣。

  笑話,她該不會天真得以為他有度量放她跟其他人出去嗎?

  「等等。」她伸出手阻擋他的接近,一雙麗眸直視著他,「我想我們之間應該要把話說清楚,否則不可能達成共識的。」

  「共識?」他挑起眉,腳步停在距離她不到一公尺的地方。

  「在我的想法裡,我認為我們已經結束了,我相信你對我應該也沒什麼興趣了,而我也厭倦了這種遊戲,現在該是我好好考慮未來的時候,我打算決定一下未來的生活方式。」看,她的心腸多好,因為怕傷到他天之驕子的自尊心,她還說得這麼委婉。

  現在說正是時候,她也用不著再拐彎抹角了。

  伺候他足足三天,算算他也挺夠本了,就當是她最後的額外服務,新年大回饋。

  「我不懂。」他壓根兒不打算懂。

  說那麼多廢話,像是在旁敲側擊似的,他哪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不懂?」不會吧!他根本是故意的!好吧,既然他硬是要她把話說白才肯聽懂,那她也只好……狠一點。

  「這麼一堆迂迴曲折的話,只是用來告訴你,請你別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像以前一樣……坦白說,我的年紀大了,我玩不動了,我想定下來了,你找別人玩去,我相信你不乏玩伴的。」

  夠清楚了吧!只要是聽得懂中文的人,應該都會明白這麼淺顯易懂的話。

  「你該不會是說……你年紀大了,所以不想玩了,不想再跟我繼續這個契約?」他簡直不敢相信。「換句話說,你想結婚了?」

  照字面上的意思,不就這個意思?

  他從來沒想過像風像火的她,竟也會有想要安定下來的一天。

  難道她不認為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的感覺很好嗎?難道這只是他單方面的想法而已?

  「嗯,沒錯。」就算不是,她也得硬著頭皮說是。「我說我有約,就是因為我要回家相親。」

  這麼說的話,他應該可以放棄了吧?

  鍾離禁瞠目結舌地看著她,腦袋頓時一片空白,接著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不由分說地將她摟進懷裡,狂肆地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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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9:26
第七章

  充斥在她鼻息之間的是她放在浴室裡頭的芬多精沐浴乳,震撼她靈魂的是他口中淡淡的清新牙刷味道。

  溫熱的唇是具有掠奪的,但是沒讓她感到半點不舒服,反倒是悄悄地催化她力持鎮定的理智。有時候一個吻也能夠教人心動,尤其當她開始慢慢地步人人生另一個階段,當她斬釘截鐵決定不再接近他的時候。

  「這不是你的個性吧,你怎麼可能會想要定下來?」鍾離禁輕啄著她柔嫩的唇瓣,輕掠過她潔白的牙齒,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在心底蔓延開來,像是病毒在剎那間侵佔他向來百毒不侵的肉體般。「你說是流浪的風,天生就停不下腳步,想要到世界各地遊走,你怎麼可能停得下腳步?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生活,只要你說得出,我就做得到!」

  她驛動如風,狂野如火,纖細的軀體裡隱藏的是風的自由、是火的倨傲,像她這麼不甘於平凡的女人怎麼能夠忍受那種被拘束的生活?

  「風總會遇上可以阻擋它的屏障,火也終會有燃燼的時候,絢爛終究會歸於平淡……」她沒有半點反抗,反倒是有點享受他的親吻。「而你,很善於用你所擁有的財富收買人心,挑誘人性弱點,但終也會有失靈的時候。所以說,你啊,還是要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別天真的以為用錢就可以買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畢竟凡事總有極限,也有技術上的困難。」

  好了,最後就讓她用姐姐的身份對他曉以大義,希冀他會回頭。

  以往的記憶並非都是痛苦的,甚至還擁有許多的甜蜜……她希望可以把話說清楚,兩個人也算好聚好散;雖說她的心底泛著淡淡的苦澀,但終究也只是心痛而已,不會痛苦太久。

  「不會有極限,也不會有困難的!」至少他還沒遇過。「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可以給你的!」

  他就不信他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當年他有辦法讓整個歐洲的人為她瘋狂,如今不過是給她一份她想要的生活罷了,有什麼困難的?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沒有辦不到的。

  「那就放開我吧!」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倘若她不回答,是不是太失禮了?

  「嗄?」

  「放開我!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她不厭其煩地再說一次,希望他這一次是真的聽清楚了。「以前是我自己笨,真以為自己有畫畫的天分,但當我踏上佛羅倫斯,看過世界各地的畫作之後,我才驀然發現自己不過是假藉你的手成就了自我滿足的虛無王國罷了,所以後來你把如日中天般的我毀掉……現在想想,我還要感謝你哩。」

  當然一開始也曾經恨過他,但後來反倒認為是他解救了她,終於讓她認清了事實。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怒喝一聲。

  說那什麼東西,他哪裡聽得懂?

  他的吻更加狂烈,像是要彌補心中的不安似的,索求的模樣宛若是個胡鬧的孩子,抬起有力的臂膀貪婪地撫向她依舊惑人的體態。

  「夠了!」她掙扎著,止不住自個兒浮躁的心跳。「鍾離弟弟,不要再鬧了!」

  混帳東西,居然來陰的,太不道德了吧!

  他不知道一個女人也會渴求體溫的慰藉嗎?倘若讓她再次上癮,到時候戒不掉卻又被他拋棄她怎麼辦?

  「我告訴過你不要這樣喚我!」他在她的耳邊怒斥著。

  他敢說在他所有的女人中,他對她最好,為她開出的條件更是最優渥的,而她居然還棄之如敝屣,搞得好像是他在挽留她似的,搞得好像她才是主子,他反倒成了望她垂憐的寵物!

  可惡,別太過分了!

  倘若不是因為掛念她,他哪裡能夠再接受這麼一個不懂得服侍他的女人,甚至是一個年紀比他大、又處處拂逆他的女人,一個早已超過食用期限的過期情婦!

  「那你就別再靠近我了!」她微惱地掙脫他的箝制,慶幸這幾年的生活把她的意志力磨得更堅定了。「你回去吧,雖然台灣的公司尚在放假,但歐美方面應該沒有。你大可以回去做你最愛的工作,而我則要準備回家去了,免得錯過相親的機會,你聽懂了沒有?」

  真是的!男人在脆弱的時候,像個哭得滿臉眼淚、鼻涕的小孩,無所不用其極地激發出她沉澱已久的母性光輝,然而當他卸下一身脆弱後,又張狂得像是個不可一世的暴君。

  她從沒想過自己非但誘惑不了他,反而把自己也給賠進去了。多年來,她一直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上如何她心知肚明。

  「不懂!」她以為她可以命令他嗎?

  倘若不是因為她讓他掛念,不管是把她放在身邊,或者是丟到一旁都教他掛念,他又怎麼會如此窩囊地求她?

  「既然你這麼笨,我也沒辦法……」她無奈地輕歎了一聲。「我今天晚上會待在畫室,不管你是想待在這裡或者是離開都無所謂,反正這層公寓也是你送給我的,我當然不可能霸道地趕你出去。」

  話落,她瞬即離開,壓根兒不管他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反正都和她沒關係了。

  鍾離禁呆愣在浴室門口,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再三地考驗他的耐性,更不敢相信自己還是馴服不了她。

  「可惡!」

  氣死他……簡直是氣死他了!不過,別以為他會就這樣放棄!

  ***

  天還未亮,安靜的城市裡覆上一層灰色的陰霾,應該是萬籟俱寂的時候,卻有一抹身影鬼鬼祟祟地打開房門,刻意放輕腳步,瞪大燦亮的水眸觀看四方,豎起小巧的耳朵聽聞八方,再拎起小行李偷偷地往玄關走,突地……

  「這麼早到哪裡去啊?」

  鍾離禁裹著大衣坐在門口,邪魅惑魂的俊臉有著一抹疲憊。

  「咦?」不會吧……「你坐在這邊做什麼?」

  千萬別告訴她,他是故意坐在這邊攔截她的。

  「等你。」很好,她的心思他還猜得著;不過感冒初癒,在這寒流入境的夜裡守門,還真不是普通的痛苦。

  他說過了,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的:既然無法引誘她自動投進他懷裡求救,那麼他這個獵人就親自獵捕獵物,這總可以了吧?

  想相親,還得問他放不放人。

  「等我幹嘛?」唉,真是多此一問。

  「你不是想出門嗎?」他站起身扯了扯了身上微皺的大衣,接過她手上的行李袋。「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我回去相親,你幹嘛跟我一起去?見習啊?」

  她怎麼能讓他跟呢?若真讓他給跟上了,她扯的謊不就要露餡?

  「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他拉著她,不由分說地搭上電梯,直奔地下停車場。

  「你的車子應該是放在樓下吧!」

  「嗯……」

  不要跟啦,否則到時候要她怎麼圓謊?

  就說嘛,撒謊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一旦扯了一個謊,就得再扯出一百個謊來圓謊;然後等著謊言被拆穿,再丟臉到無地自容……

  鍾離禁哪裡猜想得到她在想些什麼?

  下了電梯,他憑著自己的記憶回想當年買給她的車子款式,在地下室寥寥無幾的車陣中尋找蹤影。

  但是……

  「車在哪裡?」他懶得再回想了。

  「車?」她不禁搔了搔及肩的如檀木般髮絲,回想著自己到底是把車子停在哪一格?

  她已經很久沒開車了,實在想不太起來放在哪裡。

  「你不會忘了吧?」他狐疑地睞著她。

  「怎麼可能?那麼大一部車,怎麼可能會忘?」呵呵,可倘若超過三年沒動過的話,那就很難說了。

  初梓璃閃爍著媚眼,仍舊想不起來他當年送她的車到底是哪一款的,不過,她把車鑰匙繫在包包上頭,她只要按一下搖控器相信便能找到三年沒開的車子。

  嘩的一聲,遠方一輛黑色的車嗚咽了一聲。

  初梓璃笑得可驕傲了。「在那裡。」她拉著他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我能問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鍾離禁走向車子,落座在車子裡,扭轉鑰匙,然後聽著車子發出陣陣哀鳴,卻沒有發動的跡象。

  他斂眼看著儀表板上頭顯示的公里數,只有一股為車子哀泣的衝動。

  「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在開車?」重重地又歎了一口氣,他覺得頭又開始痛了。「一部五年的車子,居然開不到一百公里。」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這輛車是當年他為了讓她出門方便,特地幫她買的,是屬於讓女孩子較好駕駛的半跑車,馬力不錯,懸吊繫統也不差,配備更是一次幫她湊到最完美的境界;而她居然把這一部車當成裝飾品,放在冷清的地下停車場裡。

  她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吧?難怪他發了老半天,車子只會無力的啜泣。

  「我只有頭兩年偶爾有開,然後……」她幾乎把這一部車給忘了。

  唉,此時此刻,她怎麼會站在這裡和他聊車子的問題呢?

  她現在應該得要想辦法把他甩掉,免得一旦謊言被戳破,她一定會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但是她真的無法理解他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運轉的?依他的身份和地位,他根本不需要緊跟在她身後,當個無聊的跟屁蟲,讓她絞盡腦汁地去想該如何甩掉他這個黏人的橡皮糖。

  最好車子發不動,這樣就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但是,老天似乎對她特別的嚴苛……

  啪的一聲,幾經哀鳴的車子終於爭氣地傳來低沉的引擎點燃聲,渾厚而具中板的節奏霎時劃破只有兩人呼吸聲的停車場。

  「總算……」他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魅眸斜睨。「我跟你說,性能再好的車子,如果不偶爾發動一下的話,總有一天會變成沒用的廢鐵,知道嗎?」

  就算他送的不是頂級車種,但好歹也是他的心意,是他根據她的喜好特別挑選的,她怎麼能夠這麼無情地將它擺在這裡?

  「我對車子沒有研究,而且我也甚少出門……」這是實話。

  反正她到學校上課,來回的路程徒步只需要五分鐘,不可能要她開一輛車,浪費了十分鐘後再為了找不到停車位而抓狂吧?

  「那你的三餐呢?」不要告訴他,藝術家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我會到附近買,要不然就自己做菜,再不然就請朋友幫我帶上來。」怪了,她幹嘛這麼乖地跟他報告?

  他問這麼多做什麼?她不相信他會對這種無聊的生活方式感興趣。

  鍾離禁敏感地挑高濃眉。「有人專送?」

  哼,他怎麼會忘記她當年好歹也是個系花,對她趨之若騖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攻城掠地,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他們不會再有機會了。

  他就不信有哪個男人膽敢當著他的面搶走她。

  想相親?他倒要看看有哪個男人能夠馴服得了她。

  初梓璃不語,對於他偶發的獨佔欲感到不知所措。一直都是如此,他總會給她錯覺,讓她誤以為他對她不只是單純的交易,可最後卻又狠狠地毀了她僅有的希望,逼得她退無可退。

  對於他這種像是對玩具般的佔有慾,她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

  「你問這幹嘛?」身家調查呀?

  不用了吧,她可沒和他熟到那種地步的,是不?

  「算了,上車吧,我要先到機場去把行李領回來。」

  他斂下眼眸,不想再過問這五年中,在她生命中出現的男人有幾個,也不想知道到底還有多少男人踏進她的房裡,他努力地想讓自己表現得更成熟一點,不想要在乎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但是……

  當她坐上車之後,他隨即放下手煞車,狂踩油門,車身隨即如箭矢般飛射而出,在右轉左拐之下衝出地下室出口,在稍嫌冷清的馬路上左斜右飛,仿若是強迫成熟的理智和渾然天成的倨傲在內心激烈拉扯著。

  「你不用開這麼快吧?」她的眼頻頻探向時速表。「已經破百了。」

  不對勁,他似乎在生氣。

  「放得太久的車子總是要熱一下車,否則會報廢的。」沒錯,他是為了保養車子的性能才會開這麼猛,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五年來她身邊到底曾出現了多少男人,甚至是否發生過肉體關係……

  「快要一百五了!」仿若噴射引擎似的,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初梓璃感覺自己正承受著極大的衝擊。

  「是嗎?」哼,他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根本不在乎她所謂的情感缺乏症,根本不在乎她在這一段時間裡會不會笨得讓人佔便宜,女人嘛……他要多少就有多少,他根本就不需要執著於她,根本不需要把她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不需要……

  「阿禁,已經進入市區了!」她的心臟也快要停止了。

  「SoWhat?」

  該死,他偏是在意得要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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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6 00:29:47
第八章

  天空有點陰,空氣有點涼,愈是往山上走,感覺愈是詭異。

  「你確定是往這裡走?」

  自中山高速公路下交流道,經過市區再進入郊區,慢慢地駛向她所說的世外桃源之後,鍾離禁愈來愈懷疑了。

  不是他嫌棄這塊土地,而是他打從心底不認為這塊土地上還有未開發的世外桃源;光是一路由北向南走,從白天開到黑夜,他便已經徹底明白這塊土地上頭到底居住了多少人。

  也難怪他年年都不得不出國。

  「再往前一點。」初梓璃直視著窗外,然而沒有路燈的山路,讓她不得不把車窗搖下,免得遮去她的視線。

  「你確定?」

  這條路是愈走愈荒涼,除了山壁還是山壁,根本連一戶人家都看不見,甚至連山路都坑坑洞洞的,讓他這個玩車的高手都不禁微顫,怕自個兒一不小心便得賠上她和他的性命。

  「應該是吧,我太久沒回來了……」她像是在喃喃自語。

  仔細想想,也莫怪老媽老是要念她,事實上她真的也是很久沒回家了。隱約只記得好像是因為自己在藝術領域裡突地銷聲匿跡,讓她不敢回家,不敢看家人的臉。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坐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

  唉,恨其實是不恨了啦,但問題是……事到如今,她該怎麼甩開他呢?

  快到家了……

  「還有多久?」他斜睨她一眼,卻礙於路況不佳,不敢放鬆方向盤。

  「不要吵我,我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如果害我找不到路就有得你瞧的。」初梓璃不客氣地吼著,晶亮的水眸仍是直視著窗外。

  瞧她神情的凝重,果真讓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乖乖地守著司機的本分。

  初梓璃目視遠方,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彎道,終於在遠方見到一大片湖,她才驀地認出路來。

  很好,果然是她家,只是……她帶他回家做什麼?

  真的要讓他見習嗎?她要去哪裡找一個陪她演戲的人?

  天啊!許她一個男人吧!

  「這邊有房子哩,是不是……」

  「向右邊走,眼前那座三合院就是了……」唉,她終於回家了,闊別五年的家啊……

  天啊,她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

  鍾離禁依照指示緩緩地把車子駛進三合院中間的空地,初梓璃馬上打開車門,卻發現屋子裡沒有半點燈火。

  怪了,怎麼會沒有人在?

  初梓璃由東廂走到中堂再晃到西廂,皆沒有一絲光線,而三扇門上頭的扣環皆上了鎖……大年初三他們會到哪裡去了?

  該不是因為她除夕夜沒回來,所以他們便一起旅行去了?

  「哇,這種房子不是只有在民俗文化村裡才看得見嗎?」鍾離禁走到她的身旁,對眼前紅磚烏瓦的三合院建築嘖嘖稱奇。

  「是啊,我就是在這種鄉下地方長大的。」她啐了他一口,連跟他抬槓的精神都沒有,一顆心只懸在家中一對老爹娘身上。

  不行,還是去問一下鄰居,她才會比較安心。

  「你要到哪裡去?」他跟在她的身後。

  「干你屁事?」繞過空地旁的小徑,她加快腳步繞過彎道,往屋子後頭的小斜坡走去,目標是上頭的西式洋房。

  「如果是要開鎖的話,那種古老的鎖只要用鐵絲或髮夾就可以搞定了,要不然一旁的偏房也只是用木棍拴在扣環上頭而已,只要推開便可以進去了。」他加快腳步趕上她。

  真不知道那一根木棍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他們該不會天真地以為只用一根棍子便可以防小偷吧?

  「那是廚房的門,就算推開了,裡頭也只有一堆廚具而已。」她沒好氣地睞著他。「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門打不開,我只是想知道我爸媽跑到哪裡去了,難道你都不會擔心自個兒雙親的行蹤嗎?」

  該說他是個城市天才,還是說他是鄉下白癡呢?

  不,應該是說,像他這種帝王命的男人,根本就無法理解在這種鄉下地方,純樸得不需要用鎖。

  「不會。」他回得天經地義。「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們向來不干涉彼此。」

  難道其他的家庭不是這樣子的嗎?對了,他還不曾無聊到關心他人的家庭生活,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

  「天啊……」她早該知道的,算是白問的。「算了、算了,你到車子裡面去吧,外面很冷,要是你又二度感冒,那可真的有得你受的了。」

  「你要我這個紳士在這種荒郊野外放你獨自一個人?」他挑高眉。

  「客氣一點,什麼叫作荒郊野外?這裡是我的老家,那戶人家是我的鄰居,我不會有危險的,你用不著想那麼多,只要管好你自己我就很謝天謝地了,我可不想再照顧你個三天三夜。」

  真是失禮,居然用荒郊野外形容她如詩如畫的故鄉……不過夜已經深了,路燈也沒幾盞,難怪他會這麼想。

  「我已經好了。」至少不會再覺得頭痛。

  「你……聽話!」她索性擺起面孔,遺憾的是,這一點對他這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一點用處都沒有。

  「難道你是怕我出現在你鄰居面前?」啐,聽聽她的口氣,根本是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難不成那棟房子裡頭的人便是你要相親的對象?」

  倘若是的話,他正好可以去拜訪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一個不怕死的。

  「不是,我只是怕你突然出現在這種地方,村子裡會傳出很多傷人的流言!」真是豬頭,每每要她把話說得這麼明顯。「我是無所謂,但我總該為住在這裡的爸媽留點面子吧!」

  真是的,他壓根兒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那又……」

  「梓璃?」

  斜坡上頭突地傳來一道男人的驚詫聲,讓鍾離禁不由得抬眼看著眼前那張浸在夜色中模糊的臉。

  「軍銳,你好神哦!這裡那麼暗,你也猜得出是我?」

  鍾離禁想伸出手卻已來不及,只能看她像是—只翩然飛舞的蝶兒撲進那個男人懷裡。

  「這村裡頭只有你的嗓門可以這麼大,我在房裡一聽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接下來的是男子爽朗的笑聲,更令鍾離禁不是滋味。

  「對了,你知道我爸媽到哪兒去了?」撲到他身上,純粹只是因為許久末見的友誼,然而有個人卻不認同。

  還等不到軍銳的回答,她便覺得背後有一股力勁驀地把她往後抓,一回頭便見到一張暗淡不清的怒顏?

  「你這是在幹什麼?」見鍾離禁佔有性地把她摟在懷裡,她不禁死命的掙扎。

  開玩笑,要是讓其他人看見,相信她馬上又可以登上鄰居茶餘飯後的女主角冠軍寶座;以前已經蟬聯很多屆,她不想再奪冠了。

  「我才想問你在幹什麼!」他怒意高張的嗓門也不亞於她。

  有沒有搞錯?當他眼睛瞎了,還是當他不存在?居然當著他的面跳進另一個男人懷裡,難道她對他沒有一絲絲的愧疚?

  「我……」

  「梓璃,那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

  「對!」

  初梓璃像是見鬼似地瞪大水眸,他是頭殼壞掉了不成,居然說自己是她的男朋友?

  她和他之間從來沒有用過這種代名詞,她和他之間是再單純不過的交易罷了。

  「哇,那可就糟了,伯父伯母今年堅決要你回來,就是因為要幫你相親的,如果他是你男朋友的話,那你要早點跟伯父伯母說清楚。」他很好心地提醒。

  「不用了,他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他是我學長的弟弟,因為從來沒有到過鄉下,所以我才帶他到老家這邊見識見識。」她以笑掩飾,粉手硬是覆在他欲辯解的唇上,不給他發言的機會。

  只是,未免太巧了吧,老爸老媽真的要幫她相親……

  「這樣子啊!」軍銳好像還有點懷疑。

  「對了,我爸媽跑到哪裡去了?還有我哥我姐哩?他們今年沒有回來嗎?」初梓璃連忙轉移鍾離禁的注意力。

  「到小學旁邊的廟裡去了,今天晚上那裡很熱鬧。」

  「是嗎?」她呵呵笑著,突覺掌心一股酥人的濕熱,嚇得她連忙縮回手,惱怒地瞪著鍾離禁,又連忙回眸對軍銳說:「那我去找他們了。」

  她反手便想要把鍾離禁拉走,卻感到背後傳來一陣溫暖。

  怪了,大家怎麼都喜歡偷襲她的背?

  「外頭很冷,把衣服搭著。」

  「呃……謝謝……」她才伸手想要把外套拉好,卻又有一股力道毫不客氣地撥開披在她肩上的外套。

  幹嘛?別玩了!「你在幹什麼啦?」

  「躲在我懷裡很溫暖,用不著多一件礙眼的外套。」鍾離禁不可一世地道,眉梢眸底皆是睥睨狂傲的光痕。「走了,待在這裡做什麼?你不是要去找你爸媽嗎?還不快走?」

  話落,他便拉開自己身上的大衣,將她納入自個兒懷裡,快速地揪著她往前走。

  初梓璃掙脫不了,只好頻頻喊著:「軍銳,對不起,我明天再跟你聊聊,我……」

  「走了,聊什麼?」

  鍾離禁毫不客氣地轉拉為拖,剎那間已經消失在黑暗的一隅;而後頭撿起外套的軍銳倒是露出一抹意會的笑。

  ***

  「你怎麼可以在我朋友面前說那種話,你會害我被誤會的!」走到方才要轉進老家的另一條岔路坡道上,初梓璃便不客氣地把他推開,纖纖玉指直指向他,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

  「誤會就誤會啊!」他笑得很痞。

  如何?他就是故意的,她能拿他如何?

  「要是害我不能相親,害我嫁不出去咧?」當然,她是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可這個村莊很小,幾乎都剩下一些年老的人口,在無聊之際便只能拿東家的某某來聊天,要不就是拿西家的某某來作文章。她才不想可悲的年年蟬聯。

  「我娶你。」他答得斬釘截鐵。

  這個問題他之前就想過了。昨天晚上他想了一整夜,雖理不清自己對她的掛念為何如此之深,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把她留在身邊,不管是用任何方法、任何手段,然後再慢慢地釐清這份長達十年的掛念。

  「嗄?」初梓璃一愣,瞪大眼睇向坡道山崖下,如寶石般串聯而成的夜景,再緩緩拾眸睇著他。「你是不是喝醉了?」

  還是她喝醉,出現幻聽了?

  「我一路由北向南,從白天開到黑夜,中途只為了要方便和吃午餐而到休息站去,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喝酒了?」他忍不住發怒,真搞不懂她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說辭已經跟求婚沒兩樣了,為什麼他從她身上看不到一絲喜悅?

  他在求婚耶!在他的群芳錄裡頭,有多少情婦期待著他能夠開口允諾這件事;然而她不但不興奮,反倒問他是不是喝醉了,她以為他是喝醉酒在發酒瘋嗎?

  「那你幹嘛說這種話?」她也發火了。

  如果不是暍醉了,又怎麼會說出這種瘋言瘋語?

  莫名其妙地突然迸出這句話來,嚇得她心跳如擂鼓、血液逆流:若不是她早巳練就一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只怕早已經昏厥摔落在山崖下。

  「難道我不能說嗎?」她都打算相親了,倘若他現在不說,要到什麼時候?「既然你願意相親,這就表示你有結婚的打算,那麼眼前就有一個有身份、有地位、有權勢的男人,你為什麼不選?」

  難道她就不能表現出一點點喜悅嗎?

  「我幹嘛選你?跟你那一票情婦爭寵嗎?」她又不是吃飽沒事幹。

  「那又如何?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有一票紅粉知己的。」那有什麼關係?她是她,她們是她們,根本就不相干。

  唯一會讓他掛念的就只有她!

  「是啊、是啊,既然你都已經有一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紅粉知己,幹嘛還要指名我?」躁進的心跳猶如是震央,慢慢地朝週身蔓延,怒紅了俏顏。「你大可以滾回你藏嬌的金屋去,別待在這裡礙眼,不要干擾我的相親!」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她打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了,可問題是,知道和親眼看見又是另外一回事;當她從歐洲挫敗回來,想要找他問個明白,卻見到他正在風流快活,她的心彷彿在剎那間碎了,連溫熱的血液也霎時結凍……

  要玩,她可以玩得起,但是卻不一定輸得起:即使輸不起,她也不會讓他知道,頂多就是一拍兩散,一切到此為止。

  他想玩,找別人去。

  「什麼跟什麼?」為什麼他在她的面前總是會蠢得聽不懂她所說的話?「你現在到底是在跟我說什麼?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答不答應就好了?」

  詢問她是尊重她,只是客套,意思一下。

  初梓璃不敢相信他竟會如此狂妄,還真以為自己偉大到可以改變整個世界嗎?沒吃過苦頭的大少!「你回去,現在就給我回去,我不想再見到你了。」簡直是個混蛋,聽不懂人話的混蛋!

  「難不成你是因為五年前的那件事?」嘴上說不在意,其實她還是恨進骨子裡,是不?「倘若是因為那件事,我可以跟你道歉,從現在開始我願意彌補你,我願意……」

  「滾!」不要逼她殺人!

  「梓璃?」

  熟悉的嗓音讓初梓璃驀地一顫,隨即側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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