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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國王陛下】 從前有座靈劍山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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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31 02:46: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展巨集圖 第三十六章:死胖子樂極生悲
        
  而走出光明府,本打算直接回客棧,卻見王陸和岳馨瑤併肩等在一個角落的陰影處。

  聞寶連忙支開了兩名助手,快步上前。

  王陸看了看聞寶臉上殘存的一抹茫然,一臉戲謔地笑:「胖子,果然是冬天到了,春天就不會遠啊。」

  「撲哧。」岳馨瑤掩嘴輕笑。

  聞寶窘迫的低下頭,目光瞥到岳馨瑤臉上的笑意,心中又是一陣酸澀難言。

  「談判進行得如何?」

  提起正事,聞寶也就收斂了心中的些許想法,認真地將過程復述了一遍。

  王陸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不錯,果然沒讓人失望。」

  聞寶卻沮喪地搖了搖頭:「都是建立在師兄打好的基礎上……對方其實早就有意合作,我今天只是順水推船,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順水推船也是門本事,至少人家願意讓你推啊,這就挺不容易。」

  和王陸接觸久了,聞寶也聽得出對方話中的取笑之意,不由窘迫:「師兄說笑了…根本沒有的事。」

  「沒關係,早晚都會有的。既然她約好了明天繼續談,那你今晚就好好準備,明天努力發揮,讓好感度再上一層樓。」

  聞寶驚道:「師兄你這是要撒手不管啊?」

  「不然難道要撒手人寰?」王陸攤了攤手,「既然你今天和對方談得不錯,就再接再厲唄,談判過程中隨便換人就好像寫手轉型一樣,面臨極大的風險。」

  「這,這和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啊。」

  王陸拍了拍聞寶的肩膀:「那就與時俱進吧。」

  「這?」

  眼看聞寶還是心中不安,王陸至少認真解釋道:「現階段,和那個千戶談判,你是最佳人選。因為你倆談,無論談出什麼結果都有斡旋餘地,你身後還有我,李娜娜身後還有大明國的朝廷。其次,我和李娜娜都是鬼畜攻的性子,兩攻相遇必有一折,可咱們是來談判,不是來打架或者被人掰彎的。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你這樣的肥胖受出面來緩和氣氛,你看你今天發揮就很不錯啊。」

  聞寶哭笑不得:「險些就喪權辱國了啊。」

  「第一次比較生澀罷了,以後習慣性覺醒了,快感就漸漸來了。更何況就算你喪權辱國,還有我這個教主給你兜底,你怕什麼。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個千戶很喜歡你,你要好好利用好感度的優勢。」

  聞寶無奈:「師兄你哪只眼睛看出她喜歡我了?」

  「不然你以為自己憑什麼沒有喪權辱國?」

  聞寶頓時一愣。

  聞寶無論如何爭辯,終歸沒能將差事推脫出去。王陸將談判的重任毫不留情地壓在了聞寶的肩上,然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岳馨瑤則毫無疑問地跟在了王陸身邊,於是聞寶只得帶著寂寞與哀傷孤軍奮戰。

  不過接下來兩天時間裡,和李娜娜的談判並沒有想像的那麼艱難。

  李娜娜的性格的確強勢,談判時無數次的逼問、打斷,讓聞寶冷汗直流,窘迫萬狀,但是每一次危機都是有驚無險。李娜娜給聞寶留了充分的回旋餘地,不至於讓他太過難堪。

  這或許是因為她的合作意願很強,也或者是因為她真的審美變態,會喜歡聞寶這樣的肥胖少年……但聞寶卻根本無暇去思考這些瑣碎的細節。代表智教與光明府進行合作談判佔據了他全部的精力,需要解決的問題實在太多,需要爭執的利益矛盾更是數不勝數,以至於這兩天裡,聞寶和李娜娜是片刻不休,通宵達旦,直談得他這練氣七品,鍛體大成的修士口乾舌燥,嘴巴長泡。

  兩天之後,談判的最終結果揭曉,相當喜人。光明府得到了迄今為止在基層最為有力的支援,智教超過百萬名教徒組成的強大網絡,將為其所用。李娜娜作為光明府的負責人,享有與智教副教主相同的權限,首先一點就是可以隨意翻閱教派資料,除少數被王陸列為絕密的部分外,其餘都是完全開放的。單只這一點,對李娜娜來說其價值就無法估量,更何況副教主的權限還遠不止於此,只要她想,現在就能號令教徒為其大興土木,或者採集資源。

  當然,智教的收獲也是不小,最重要的一點是──光明府願意為智教提供大明國官方的資質認證。

  用一個副教主的權限,換取大明國的官方認可,看起來似乎是吃了大虧,但實際上對現在的智教來說,官方認證是最重要的一環,有了它,智教才能放心大膽地從鄉村、縣城,向府城發展。

  事實上,直到雙方達成合作以前,智教根本是不折不扣的邪教,在大明國境內發展,卻沒有大明國的認可,更沒有萬仙盟的註冊登記,這不是邪教是什麼?和七星門其實是一丘之貉。

  不過如今有了光明府的認可,智教就搖身一變成了合法教派,赫然洗白。就算是在府城乃至首都發展教徒,也是理直氣壯。而這對現階段的智教來說,可謂至關重要。

  儘管教徒數量超過百萬,並且發展勢頭依然迅猛,但智教的瓶頸其實已經不遠了。大明國的偏僻鄉村幾乎都被智教覆蓋,一些小一點的縣城也早已淪陷——這些都是在很多門派看來油水不足,不值得關注的區域。至於那些富庶的縣城乃至府城,智教還沒有染指的資格,不碰到也罷了,碰了就是麻煩。至於到他國家發展就更不靠譜,不是誰都能像大明國一般,對修仙門派視而不見。大明國朝廷對修士們的糾結態度,其實也是智教迅猛發展的優良土壤。

  如今有了光明府的許可,智教唯一的瓶頸不在,日後井噴一般的發展也就可以預見。因此談妥了合作的聞寶興奮之極,當晚就和兩名助手喝的酩酊大醉——以他的修為,凡間的美酒幾乎無用,死胖子是痛飲仙釀,一晚上就喝了幾百靈石,窮奢極欲。

  第二天一早,聞寶只覺得頭痛欲裂;滿是靈氣的美酒若是少量飲用,不但能令人心曠神怡,更能增進修為,但酗酒過量卻會傷及元神,聞寶現在就感覺本來初步凝練的元神有渙散徵兆,怕是沒有三五日的修養難以回復……不過連續兩晝夜的談判本就傷神,就連築基期的娜千戶也身心俱疲,約好了三日後再談下一步的合作細節,休息的時間還夠。

  從客房出來,聞寶長長的打了個呵欠,準備提起精神在城內逛逛;一是閑來無事,二來就當是考察調研,日後智教發展,必然會在大明國的首府設立分部,自己這個基建處長免不了要忙碌一番,現在提前做好準備不是壞事。

  不過還沒等走出客棧大門,聞寶心中就猛地一跳,內府元神顫抖,仿佛有大恐怖將要降臨。

  下一刻,一個威嚴的聲音在他元神中響起:「聞寶。」

  這個聲音實在太熟悉了,多少次噩夢中,這聲音都是作為主角登場,聞寶當即感覺胸口發悶:「三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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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31 06:57: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展巨集圖 第三十七章:弟子斗膽請師伯賜劍
        
  聞寶在靈劍派屬於內門弟子,在縹緲峰二長老劉顯門下,他的三師叔,自然是門派三長老──掌刑長老方鶴。而用王陸的話說,就是紀委書記。

  劉顯是不折不扣的嚴師,在山門修煉的那兩年,聞寶沒少被罵,但與劉顯的教訓相比,掌刑長老無疑要更可怕得多,。此時聽到方鶴的聲音,聞寶真是抖如篩糠。

  「回你客房,我和你師父都在。」

  聞寶心裡一萬個想逃,但終歸是哆嗦著回了客房。打開門,眼前就是一黑。

  何止是師父和三師叔,就連五師叔也在,只不過比起正襟危坐,滿面嚴肅怒容的劉顯和方鶴,王舞的姿態游刃有餘得多,一見面就笑著打招呼:「這秋膘貼得厚道。」

  此時正是初冬時分,貼秋膘的季節早過去數月,更何況這幾個月基建處處長做的是勞心勞力,險些累得他瘦下一圈。此時聽得五師叔調笑,聞寶勉強擠出幾分笑容。

  「五師妹,不要說無關的話題。」方鶴冷聲打斷,而後便嚴厲地看著聞寶,「你知道我和你師父為何而來?」

  聞寶愣了一下,便無奈地點頭,長老都親自來了,還怕自己狡辯麼?坦白從寬吧……

  於是便將加入智教的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從武侯縣智擒老淫棍到前兩天與娜千戶徹夜長談,能說的幾乎都說了,除了乾元燃血功這種太敏感的含糊過去,其餘並沒什麼保留。

  這也是聞寶學聰明的一點,倘若這次門派下山的是個弟子輩的修士,說不得也要覺醒一番與其周旋,但是對上嚴明方正的長老,任何小花招都是自尋死路。而且既然他們還願意聽自己說,就證明事情還有轉機。

  果然,聽聞寶說完,劉顯和方鶴並沒有當即暴怒,只是默默點了點頭,面色卻更加陰沉。

  只有五長老依然無憂無慮:「小胖墩你真可以啊,現在居然也堂堂處級幹部了,果然大機構下放的幹部升遷就是快。」

  話音剛落,劉顯終於忍不住怒了:「五師妹你還在胡言亂語。剛才聞寶的話你也都聽明白了,朱秦的報告所言不虛,你那寶貝徒弟果然是惹了天大的禍事。」

  五長老眨著眼睛:「有麼?」

  「還裝傻!那個見鬼的智教是怎麼回事?」

  五長老繼續眨眼睛:「我認為這是一次典型的自主創業行為,是勞動者主要依靠自己的資本、資源、信息、技術、經驗以及其他因素自己創辦實業,解決就業問題。王陸通過建立智教,成功在大明國掀起了一股修仙浪潮,解決了上百萬人的就業問題。我認為門派應當予以表彰鼓勵,並順帶給我這個做師父的漲兩級補貼……」

  還沒說完,劉顯就氣得毫無形像氣質地拍起了桌子:「放你的屁!」

  五長老驚訝:「在這裡?不太好吧。」

  劉顯長老的劍氣猛地綻放出來,眼看就要開練。

  方鶴嘆了口氣,伸手按住了劉顯:「師兄息怒,咱們的主要任務不是責備五師妹,終歸要找到當事人才好。」

  而後轉過頭問聞寶:「你和你王陸師兄可有聯繫方法?」

  聞寶答道:「以前有,但通靈寶玉前兩天剛用過,現在我也聯繫不上他了。」

  劉顯思忖了片刻:「可知道他是去了哪裡?」

  聞寶想了想,搖頭說:「實在不清楚。」

  「他身邊呢?」

  「岳師妹跟著他。」

  「岳馨瑤?」方鶴的眉頭就深深皺起來了,「那孩子行事一向穩重,怎麼會和王陸走到一起?」

  劉顯冷哼一聲:「被煽動了唄。岳馨瑤那孩子終歸沒有多少歷練,而王陸那張嘴巴,比他師父可是青出於藍了。」

  五長老冷笑一聲:「青出於藍?二師兄也太小瞧我了。」

  劉顯也不理會:「既然知道是和岳馨瑤一起,那就讓華芸師妹來找吧。」而後手指向前一點,空間便蕩起了一圈圈的波紋,波紋正中,華芸的面容漸漸浮現出來。

  「咦,師兄你找我?」

  華芸一臉驚訝。

  「幫我找一下岳馨瑤。」劉顯長話短說,而華芸也不問為什麼,點點頭後雙目一閉一睜,便有了答案,「就在你不遠啊,元神一掃就該知道了吧。」說完小臉還顯出幾分好奇,「你們是在玩耍人的游戲嗎?」

  劉顯當然沒心思玩什麼游戲,聽華芸報出答案,臉上一怔,立刻以元神掃過,果然發現了岳馨瑤那獨特的法力波動;當然,在岳馨瑤身邊,一道淡淡的,卻異常鮮明的法力波動也被他捕捉到了,正是王陸。

  以劉顯的元神之強悍,若是真的全力掃描,整個大明國都逃不脫他的神識,只是在異國他鄉貿然動用元神掃描,功率還開得如此之大,對當地修士卻相當失禮,甚至可能影響一些人的修行。所以除非狀況緊急,否則劉顯不會動用太強的元神之力,也就使得他在找人的時候,只能拜托與各位弟子元神相連的門派長老。五長老當然也是因為這個理由一道而來——可惜五長老根本不配合。好在終歸是找到了,而且是王陸自己送上門來。

  不多時,王陸就進了屋,身旁岳馨瑤非常乖巧地站到了一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她只是個看客。

  見到王陸,方鶴頓時坐不住長身而起:「王陸,你可知錯?」

  王陸驚詫莫名地愣了半晌,隨即低頭道:「弟子錯在太過優秀,令其他師弟師妹暗淡無光,喪失了修仙路上繼續前進的動力。」

  方鶴聽了險些一劍斬了這逆徒。

  「五師妹,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五師妹欣慰地點了點頭:「不錯,不卑不亢,有我的風範。」

  狗屁不卑不亢,方鶴怒發衝冠,元神激蕩,險些被這貨生生氣死。

  不過,眼看五師妹是打定了主意要包庇王陸,那和她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五師妹,你可以離開了。」

  「咦,這麼早?還沒吃午飯誒。」

  「滾!」

  五師妹只好悻悻離開,屋內就只剩下兩位長老和三名弟子,掌刑長老方鶴上上下下打量著王陸,實在忍不住嘆息:「你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王陸認真地反問:「敢問師伯,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呢?」

  方鶴沉默了一會兒,確定王陸並不是想要繼續插科打諢,居然真的是在質問自己,不由有些惱怒:「你在凡間創立邪教,還問我做錯了什麼?」

  王陸則異常堅定地反駁:「智教絕非邪教,請師伯明察」

  方鶴一拍桌子:「荒唐!你在大明國的所作所為,朱秦都已經寫成報告送回山門,現在我讓你自己看看,有沒有寫錯!」

  一封信紙憑空出現在王陸手上,王陸不出意外地捏起來,衝岳馨瑤晃了晃。少女低頭一笑,心說師兄果然預料不錯。

  朱秦的這封小報告是下了工夫的,將智教這八個月來的發展過程描述的七七八八,既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憑空構陷——這種無聊的伎倆,只會讓他在長老心中減分,而且王陸的所作所為,又何需添油加醋?

  王陸看完這份報告,反問道:「門派安排此次歷練,有禁止弟子開宗立派麼?雖然我修為淺薄,但開宗立派並不受門規禁止。」

  方鶴眉頭一皺正要說話,親自策劃此次歷練的劉顯已經忍不住怒道:「門派安排歷練,是為了讓你們增進閱歷,提升修為,而不是妖言惑眾,橫征暴斂!你才不過練氣期,還遠沒到著急積累財富的地步。我真是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最有主見的你,居然會被紅塵景像迷花了眼,無相峰就那麼窮麼?」

  王陸撲哧笑了一聲:「師伯放心,無相峰雖窮,但弟子志不曾窮,歷練的目的也始終不曾忘,我的智教盈利狀況雖然不錯,但弟子未曾從中提取分文,絕非為了斂財而建立教派,請師伯明察。」

  聽王陸這麼說,劉顯只是哼了一聲:「不為財,為權也是一樣」

  這一點王陸倒不否認,雖然在靈劍派中,他是真傳弟子,地位相對超然,可是比起智教教主,一言可動百萬人的權威,實在不能同日而語。

  「紅塵亂世,最是能磨練人心,我將你們派下山去,是為了讓你們出淤泥而不染,而不是混跡紅塵就此沉淪。」

  結果王陸還沒等長老訓話完,就非常粗暴地打斷:「弟子從未沉迷權勢財富,八個月來修行不輟,修為大有精進。」

  說完便主動放出了練氣六品的法力波動,雖然在元嬰真人面前,就如滄海一粟,但相較於屋中其餘兩位弟子,這般修為速度已經極為優秀,但劉顯見了,卻嗤之以鼻。

  「王陸,別忘了你的身份,你不是一般的內門弟子,你是門派真傳才練氣六品就讓你沾沾自喜了?你可知,就算不和其餘的真傳相比,就算和你同一期入門的弟子中,你的修為也非最高。」

  王陸不卑不亢:「我沒記錯的話,正是師伯教導弟子們,不可迷信修為境界。弟子境界雖不算高,但實力強悍,絕非那些依仗奇遇修為暴漲的師弟師妹可比,請師伯明察。」

  這冠冕堂皇的無恥言論,令劉顯整整一炷香的時間裡沒說出話來。

  雖然在下山前就知道王陸這孩子被他師父荼毒不輕,但此時見了卻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他的頑劣。其餘不論,單是對師伯的態度,就令人惱火,尤其一旁的掌刑長老方鶴,更是怒目圓瞪,心中飛快計算著王陸已經犯了多少條門規。

  「……在凡間當教主當得久了,你已經自我膨脹得失去理智了。」

  王陸笑了一聲:「是不是失去理智的誇誇其談,其實師伯一試便知弟子斗膽。請師伯賜我一劍。」

  一言出,滿室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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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展巨集圖 第三十八章:問心之劍
 
  「你要我賜你何劍?」劉顯面色肅然,沉聲而問。

  王陸答道:「問心劍。」

  劉顯微微皺起眉頭,嚴厲的目光在王陸身上審視良久,終於緩緩點了頭:「你想以此自證清白?好,我應了你。

  劉顯剛剛點頭,方鶴就遲疑道:「師兄,這未免不合規矩。」

  劉顯哼了一聲:「我知道,一個練氣期的弟子跑來向元嬰長老求賜問心劍,的確是驚世駭俗,但既然是他所求,門規也未規定說不可以。」

  「可問心劍需動用縹緲仙心,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也絕非練氣修士可以承受啊。」

  所謂問心劍,是很多門派都有的規矩,當一個人無法自辯時,便可以向門派長輩求賜問心劍,長老以仙心御劍,以劍問心,若是弟子能擋住長老一劍,便不證自明。

  當然,這一劍如此神效,自不易接,問心劍的厲害不在於御劍者用了多強的力道,多銳利的劍意,而在劍中蘊含的仙心之力,直接拷問元神。

  問你是否心中有愧?

  若有,這一劍便直接洞穿心房,破你元神,令你不戰自潰。若無愧,哪怕問心劍出時,天地變色,山岳齊崩,如你也不過是拂面微風。但一個人要做到心中無愧談何容易?哪怕是無辜之人,生活中一點一滴都可能令其心有愧疚——例如修行時稍稍偷了懶,例如和其他同門背後議論某人,即便和所問之事無關,但存在心中的愧疚卻會在問心劍下無從遁形,成為巨大的破綻。

  當然,問心劍也會給人留下一些餘地,令弟子能以自身的修為劍法來抵消幾分威力,這樣哪怕心中略有愧疚,勉強也能抵得過去。因此儘管造成問心劍不是百分百準確,但有這一式問心劍,終歸還是避免了不少冤屈,因此許多門派都保留了問心劍。只是找遍萬仙盟,恐怕也找不出幾個膽敢求賜問心劍的練氣修士。

  因為對練氣修士來說,那些能抵消威力的手段根本使不出來。練氣主要練的是天地靈氣,練的是自身法力,元神的修行主要是在築基期以後。當然,不是說練氣修士就可以不重元神,但即便如岳馨瑤那般將元神修為推進得很快,實戰中除非配合陣法,否則也體現不出太多的作用來——當然了,岳馨瑤根本也沒追求實戰能力,她的修行計劃是為自己量身打造,自有用意。

  王陸以練氣中品的修為請賜問心劍,在方鶴看來純粹是自討苦吃。

  方鶴問:「你以為自己所修的無相功防禦力強,就能抵擋問心劍?」

  王陸答道:「弟子不敢如此狂妄,因此,請師伯將這一劍定在三日之後。」

  「三日之後?」

  「不錯,弟子需要佈置三日,方能接下這一劍。」

  劉顯冷笑了一聲:「想耍花招,拖延時間?」

  王陸說道:「不敢,弟子將在智教總部佈置一切,請師伯放心觀看。」

  「智教總部,王家村?好,這就走。」

  劉顯心中一半是不耐煩,一半也是好奇。

  王陸如今表現出來的鎮定自若,並不是作偽。劉顯一生閱人無數,如何看不出王陸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虛張聲勢?只是,以他練氣修為,憑什麼來接他的問心劍?以他那由凡人和六和修士組建的稚嫩教派,又能有什麼厲害的佈置?三日?別說三日,就算給他三年時間,除非他能修出玉府,由練氣晉級築基,否則任憑他如何佈置,問心劍都將是一道天塹。

  事實上,對於修仙界絕大多數修士來說,就算是有虛丹境界,問心劍仍然難解——哪怕是真的清白。王陸以練氣修為,妄圖行虛丹之事……嘿,他以為自己是劍心通明麼?

  冷笑聲中,劉顯一手提起王陸,化為一道金色劍光直向王家村的方向飛去了。

  方鶴搖了搖頭,也身化劍光,隨師兄一道飛去。

  至於留在房中的聞寶和岳馨瑤則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胖子甚至顧不得在岳師妹面前搞什麼愁腸百轉,只是問:「師妹,這幾天師兄到底做什麼去了?」

  岳馨瑤笑道:「這你可問錯人了,那兩天我並沒跟在師兄身邊,離開城裡後,就跟著他手下的人東奔西跑去了,簽了不少字,見了不少人,但具體是做什麼,老實說我是一頭霧水。至於師兄本人就更不必說啦。」

  「這麼神秘?」聞寶吃了一驚,這麼看來,師兄還真是認真佈置了一番,只是面對來勢洶洶的二長老和三長老,他就算佈置再多,又真的能起死回生麼?

  「我想與其問我,不如問問五長老啊,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王陸吧。」

  而當聞寶到客棧一樓,找到喝酒吃肉的五長老時,女子只是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聽五長老這麼說,聞寶頓時鬆了口氣,然而接下來……

  「就算王陸被方老頭抓去做牛做馬,關一萬年禁閉,我只要聲稱對此事毫不知情就沒事啦,牽連不到我的。」

  聞寶一驚:「五師叔,你說不會有事,難道……」

  「當然是我自己不會有事了。王陸的死活關我屁事啊!他在大明國搞自主創業賺得流油,可一塊靈石都沒給我寄送過。」

  元嬰真人的身劍合一,御劍飛行之術只花了一炷香時間,便從大明國的首府來到了偏僻的狗耳山王家村。

  只是飛至王家村上空,劉顯就不由一怔。

  映入視野的,並非那些隨處可見的荒山小村,也不是猜想中,驕奢淫逸的邪教宮殿。以王家村為中心,方圓數百裡盡是靈田,田中生長著各式各樣的靈草靈藥,雖然品級不算多高,卻顯然是被精心照料過,長勢喜人。

  更難得是此地靈氣雖然不算特別濃郁,卻被極好的利用起來,幾乎每一分都不會浪費,均勻而有條理地分布在山中各處。而王家村正中的那個奇異的法壇,則如心臟一般,引發靈氣潮汐,為整個村子和四周的靈田提供源源不絕的靈氣。

  「不錯。」

  在空中看了一會兒,饒是劉顯對王陸浪費精力去經營邪教十分不以為然,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邪教的總部經營得真是不錯,雖然和大門派沒法比,可比起那些九品的門派,也未必就差多少。

  王陸笑了笑,講解道:「王家村雖然是智教興起之地,但自身條件並不算特別好,因此發展規模有限……不過,經過我這麼一番調整,此地風水格局已變,不出五十年,地脈靈氣將越來越多,此地就是真正的洞天福地了。」

  劉顯看了一會兒,點點頭承認了王陸的說法。

  九州大陸的天地靈氣並不是恆定不變,總量守恆;地脈靈氣也同樣,並不是你多我就少,你少我就多。只要善加治理,一個地方的靈氣環境就可以越發好轉,從一處平凡無奇之地變為風水寶地。如今盛京仙門所處的中州盛京,在千萬年前也不過是九州大陸上隨處可見的平原罷了。

  當然,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理想可言,大多數時候哪怕是理應超脫的修士們,也更習慣於掠奪性地開發,反正九州之大,就算掠奪一生也無法窮盡。

  所以,在劉顯看來,智教明明只是邪教,王陸的歷練時間明明只有一年,卻甘願做這種長遠打算……實在讓人很難相信他真的是為了權勢或錢財。

  想到這裡,劉顯問道:「要我來這裡,是為了炫耀你的成績麼?」話雖如此,卻不斷審視著王家村,目光中頗有贊意。

  王陸笑道:「除了村中央那個機緣巧合下得來的法壇,王家村可真是沒什麼值得炫耀的。這樣的村子,智教至少有十幾個,這裡終歸是先天條件差了些,格局有限。」

  劉顯哼了一聲,沒讓王陸繼續賣弄:「安心做你的佈置吧,給你三天時間。我和三師弟就在這裡看著,你可以隨意佈置,只要不離開方圓百里。」

  王陸也不多說,很快就在村中找到了智教的高層,快速開始了自己的佈置。

  正如劉顯所想,以練氣修為去接問心劍,就算是無相功與空靈根的組合,理論上也只是天方夜譚。

  那麼逆天的關鍵,自然就是這三天的佈置。王陸的佈置非同一般,對王家村之地來說,簡直是改天換地一般的大動作。

  若非早在幾天前王陸就提前通知了智教的高層,並作出了相應的人力物力佈置,此時想要實現王陸的計劃,無論如何也是來不及的。

  不過饒是如此,以智教現在的實力,要滿足王陸的要求也相當艱難。教派的高層在一天前就被緊急傳喚到村中,開始瘋狂工作進行前期準備,而等王陸親自到場,將計劃全部公布時,那些見慣了智教高速發展,建設奇蹟的副教主和長老們簡直要把眼睛瞪出來

  堪稱王陸最得力助手的葉初塵輕聲呢喃:「教主,這……工程量也太龐大了,技術上的難題姑且不論,光是投入的資源也……」

  「嘿嘿嘿,葉兄你是想自承無能,完不成教主的任務?」

  此時說話的是智教另一名副教主──明雲道人。

這道人是蒼溪州修仙界一個頗有名氣的散修,修為境界是虛丹下品,性格有些瘋瘋癲癲,行事亦正亦邪,令許多人都感到頭疼。

五個月前明雲道人不請自來,當時葉初塵還以為是來踢館的,吃了一驚,結果卻發現此人竟然是慕名而來,申請入教,於是吃驚更甚。

至於慕誰的名?廢話,當然是教主王陸的名。這明雲道人也不知修了什麼魔功導致元神扭曲,明明是虛丹境界的高手,偏偏對王陸這個練氣小修推崇備至,很快就成為忠實走狗,鞍前馬後。而王陸也不客氣,直接提拔了當副教主,分管打架鬥毆等事宜,明雲道人的修為境界比葉初塵略低一分,但實戰能力卻高出數籌,是真正的金牌打手。

  所以一聽明雲道人開口,葉初塵就覺得頭疼,這傢伙瘋瘋癲癲,除了王陸的話誰也不聽,根本講不通道理,還經常口出惡言,在教派中是一等一的惡人。

  而葉初塵也不客氣:「你這只懂打打殺殺的莽夫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反正輪不到你出力。」

  王陸笑了:「副教主此言差矣,這次明雲一樣要出力,咱們在場的無論平日分管什麼工作,只要有修為在身,誰也跑不了。」

  葉初塵有些驚訝:「明雲純粹是添亂啊!」

  明雲眼睛一瞪,目光中的癲狂令葉初塵有些毛骨悚然。

  王陸笑道:「哈哈,當然要給明雲適合他的工作。」說完便將一頁紙丟給了明雲,明雲道人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了注意,全神貫注地看著,時而發出尖銳的笑聲。

  打發了明雲道人,王陸便對其他人說道:「這一次的工程量異常巨大,投入的資源對如今的教派也幾乎傷筋動骨,但這些工作是必要的,就算再苦再累也要完成,聽明白了沒有?」

  難得教主如此認真佈置,在場中人也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他們沒看到飛在空中的靈劍兩長老,卻隱約感覺得到,智教似乎面臨生死存亡的大考驗。

  若是換做他們還身為散修的時候,面臨危機早就作鳥獸散了,但此時作為智教的高層,眾修士心中卻湧起了蓬勃昂揚的鬥志。

  三天時間轉眼即逝。

  這三天大概是智教高層最為忙碌的三天,尤其作為建設的主力,副教主葉初塵和他手下分管的七星處簡直快要忙斷了氣。其中處長老淫棍何昀最是悲慘,在連續加班加點後,本打算以雙修大法來恢復法力,卻發現累過了頭,勃起不能,老淫棍當場就哭昏過去了。

  這三天葉初塵兼任基建處處長,帶領七星處的修士們大興土木,在王家村旁邊的一個群山環繞之地瘋狂建造法陣,為三天後的問心劍做一切準備。法陣的圖紙出自王陸之手,飽含著這位靈劍學霸令人瞠目結舌的瘋狂構思,在拿到圖紙的時候葉初塵就險些把下巴砸到腳面上圖紙上──三百多個九品聚靈陣環環相扣構成骨架,六十多個八品彙元陣貫穿其中,共同構成主體。

  此外,寧神燈、清心塔、啟靈殿……上百種不同的建築坐落在陣法之中,彼此構成奇妙的連接,雖然品級都不算高,但在巧妙的設計之下,卻能發揮不可思議的效果。

  同時,這三天時間裡,劉顯和方鶴安靜地藏身天上,默默看著王陸的佈置。然後,親眼目睹了智教的狂熱教徒們,在短短三天時間裡,於山坳之中建起了一座城。

  當然不是什麼大城,群山之間的空地並不廣闊,但這上百棟建築,以及密密麻麻的陣法圈子,工程量卻比建造一座城池更大。

  能在三日之中完成這一切,智教足足動用了超過三萬人——這是教派不惜一切,將周邊能夠征調的人手全部聚集起來的結果,其中練氣有成的修士就超過一千人。

同時,智教還從玄天館高價雇佣了上百名有築基修為的熟練工人,極大充實了力量。當然,最關鍵的是,副教主葉初塵及他所帶領的隊伍,從上到下無一例外地親入現場,做著最苦最累最艱難的工作,並且不斷鼓舞士氣,挖掘出了奇蹟一般的工作效率。

  而另一名副教主明雲道人也不輕鬆,他帶著自己的打手團隊,三天裡開山鑿河,將那股瘋癲的破壞欲望盡情釋放。而王陸則緊跟著這一組人,在每一處破壞的痕跡上留下自己的腳印。

  三日之後,王陸遣散了所有教徒,獨自一人走入山中的新城,站在為他而建的高高祭壇上。在他頭頂,劉顯神色淡然地睥睨著王陸所擁有的一切。

  「準備好了麼?」

  王陸沉默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緩緩張口。

  然而在話音吐出以前,群山咆哮,風雲變色,萬里晴空瞬息間漆黑如墨,晝夜逆轉,一道紫青色的雷光從天而降,宛如天劫降臨

  王陸竟然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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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展巨集圖 第三十九章:問心心無愧
        
  「好膽量。」

  面對這天地變色的一幕,劉顯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三個字,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下一刻,紫青雷蛇咆哮撲至,卻在接近到劉顯身周十米時就轟然潰散,無聲無息。

  此時,在遠方圍觀這一戰的智教副教主葉初塵,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王陸接引下來的那道紫青雷光,雖然不是天劫,威力卻絕不容小覷。王陸本人只是練氣修為,方才接引雷光的也不是王陸自己,而是王陸通過腳下祭壇連通整個新城,再以新城驅動方圓數十里的地脈靈氣,猛然爆發的那股能量。

  那道紫青雷光所蘊含的威能,足以將他葉初塵灰飛煙滅十次,虛丹修士在那雷光面前就如凡人一般脆弱。按照葉初塵的猜想,這一擊如此凶狠,王陸發動時又無聲無息、出其不意,對手就算有元嬰修為恐怕也要手忙腳亂吧?

  但實際上,劉顯甚至無需為此抬一根手指,僅僅憑藉他對天地靈氣的自然吐納,便將雷光土崩瓦解。

  同樣是吐納天地靈氣,元嬰修士的境界遠遠超乎虛丹的想像。到了元嬰期,修士將不再拘泥吐納靈氣的多少,因為玉府之中法力自生,源源不絕。修士更在乎的是吐納的質量,強調的是對靈氣的細微控制力。而對於劉顯來說,身周十米的空間幾乎是一個絕對的領域,盡在他的掌握。紫青雷光雖然厲害,但終歸是王陸取巧而發,其中沒有元神凝聚,那麼對劉顯來說就只是一團無主的離散靈氣,一次呼吸便能將其土崩瓦解。

  不過,對於王陸這膽大包天的先聲奪人,劉顯還是暗暗點了頭。在逆境乃至絕境中都能保持反擊的欲望,這不僅僅是膽量問題,而是許多時候以弱勝強、反敗為勝的關鍵所在。

  王陸這孩子,心性實在是厲害,而且那紫青雷光雖然威脅不到他,但以練氣修為能接引下來也堪稱奇蹟了——哪怕是建立在一座新城的支援下。

  雷光消散後,劉顯甚至沒有急著動手,而是以讚賞的目光看了王陸一眼。

  但這一次,卻輪到王陸對此無動於衷。一招無效,他立刻接上下一招,這一次王陸的動作更大,十根手指遙指著祭壇上十根祭柱,前後上下挪動,這十根祭柱是整個新城的中樞,在王陸的指揮下,帶動著整座新城發出轟隆隆的悶響。上百座城中,建築開始變化位置,在聚靈陣與彙元陣組合成的宏偉圖畫中,尋找著自己的位置。

  與此同時,接引紫青雷時變為漆黑的天空忽然亮了起來,並非夜色消散,而是夜色中無數盞明星點亮,璀璨如星河。

  遠方的葉初塵再次驚嘆,那是他的星蘊啊……在王陸手中,憑藉新城與地脈之力,竟然演化成了滿天星河。

  下一刻,星河隕落,王陸揮手間,將成百上千的星蘊齊齊摘下,組成令人眼花繚亂的流星雨,轟向劉顯。

  劉顯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這一式星河隕落,威力未必比方才的紫青雷更強多少,更無疑更顯功力,儘管是有法陣相助,但一般的練氣士絕無可能駕馭得了這般大場面。

  當然,靈劍派的弟子註定不能與一般修士相提並論,但王陸所修無相功,攻弱守強也是出了名的,能有這番場面殊為不易……雖然看起來也有幾分刻意賣弄的嫌疑。

  只可惜,王陸費盡心思營造的場面雖然絢麗非凡,卻沒有實際意義,劉顯依然沒有動一根手指,僅憑元嬰吐納靈氣,便令星河消融,夜幕退散。

  而這一招之後,劉顯終於動了。

  「好,我已經看夠了,接劍吧。」

  下一刻,一道無形之劍穿破了王陸精心佈置的數十層防禦,輕輕點在王陸額心處。

  正是劉顯的問心劍。

  問心劍的本質是元神之劍,發動時只需劉顯的元神一轉,就連法力波動都不會有;論及悄無聲息,比王陸那刻意暗算的紫青雷還要防不勝防。王陸和智教的長老們雖然都花費了不少心思,終歸是揣摩不到元嬰修士的手段,佈置的防線在劉顯面前不堪一擊。

  問心劍蘊含著劉顯的一絲飄渺仙心,雖然只是一絲一縷,但對王陸來說卻如長江大河,來勢洶洶。王陸只覺得元神一震,已經被問心劍的滔滔劍意吞噬,元神所見,五感所及全是一片漆黑。

  砰──

  恰於此時,一聲沉悶的破碎聲響,將王陸從一片漆黑中喚醒,只見祭壇十大祭柱已碎其一,同時破碎的還有整個新城的一角,超過三十個九品法陣在大地上消失,共同引爆了一記響徹內府元神的破滅鐘聲。

  如此慘痛的損失,不過是將王陸從失神中喚醒了一瞬。而就是這短短一瞬,已足夠王陸做出應對。右手拇指中指輕輕一碰,無相心法應機而發,九座祭柱隆隆而動,令整座新城仿佛籠罩在一片翠綠的光芒中。

  「好!」

  天上的劉顯忍不住讚嘆了一聲;王陸的陣法佈置品級不高,但數百個陣法環環相扣,卻體現出極其扎實的陣法基本功。單就這一點,此次歷練的弟子中就只有寥寥數人可堪相提並論,但那些專精陣法的弟子中,又沒人能有王陸這樣精準的時機把握和佈局的能力。

  破滅之鐘是早就準備好的,只要王陸失神便自行發動,顯然他早就料定自己擋不住問心劍的鋒銳劍意……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

  而後面的那層翠綠光芒則是醒神光,光芒籠罩之處,可令人精神振奮、徹夜不眠。王陸以此光包裹自己,是為了防止在問心劍的逼問下昏迷過去,應對也是得當,更難得的是發動只需要一個手勢,對一個練氣六品的弟子來說實在難能可貴。

  到了這一步,劉顯如何看不出王陸的打算?

  三天佈置,盡顯智教那驚人的組織動員力,一個高度紀律化的組織,怎可能是那些世俗間的邪教可比?儘管在新城建設時,因為太多人發動乾元燃血功,讓整個山谷動充斥著一股血腥氣,但蓬勃向上的鬥志,卻盡顯了智教與其他邪教的不同。

  而後王陸親自上陣,一道雷光、一場星雨,當然不是不自量力地試圖撼動一個元嬰長老,而是炫耀他那驚人的細微控制能力和時機把握能力,這些都是修為境界體現不出,但實戰中卻非常關鍵的技能。

  這是在盡情展示這八個月來歷練所得。而劉顯也承認,僅從這幾點來看,王陸已然是這一批弟子中的一流人物,至少絕不是沉迷權財誘惑而墮落不前的廢物。

  這就是王陸的自證清白。

  「的確不錯啊。」劉顯在空中輕聲嘆道,此時再想起三日前,在客棧客房內王陸那挑釁一般的一言九鼎,心中的氣惱就消了許多。作為傳功長老,對優秀的弟子總是有幾分偏愛;而這孩子,狂妄也的確有狂妄的本錢,只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作為靈劍派的真傳弟子,僅僅做到這一步還遠遠不夠,和另外那兩名真傳相比,還遠遠不夠。

  更何況,問心劍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方才令王陸直接昏迷的劍意,不過是問心劍的外殼,真正的核心,也就是來自縹緲仙心的力量還藏在後面。

  如今,身處醒神光之中的王陸,就正在直面問心的力量

  恍惚間,新城和山谷如雲霧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屍山血海。王陸站在不知多少人的屍骨山上,四周陰風測測,鬼哭神嚎。

  王陸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問心劍制造出的幻境,真正的考驗從這裡才算開始,而在問心劍下,自己過關的可能性實在不高。

  老實說,有了先前那一輪輪表演,自己早就證明了實力,就算現在放棄,被問心劍擊破心防也無所謂了。本來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完不成又不是罪過。劉顯師伯最是愛才,多半訓斥自己一番也就罷了……但王陸所圖,又豈是這麼簡單?

  問心劍而已,就來正面會會吧。

  於是王陸任憑陰風呼嘯,腳下屍山震顫,一具具死而復生的屍骸從血與骨的堡壘中掙扎著鑽出來,漫山遍野,並向著王陸所在的山頭緩步逼近。

  如此恐怖駭人的場面,直接投射在元神之中,足以令大多數心智不堅的修士魂飛魄喪,但王陸又哪裡有半點恐懼的模樣?反而是嘴角勾起冷笑,雙手交抱等著屍骸們的靠近。

  過了幾息時間,距離最近的屍骸已經走到了王陸面前,那尤帶著血肉的頭骨左搖右擺,並從口中吐出含糊不清的音節。

  「教……主……」

  「王……陸……」

  王陸哼了一聲,開口笑道:「別故弄玄虛,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讓我這個當教主的,給你們這群因智教而死的死者償命是不是?」

  話音剛落,笑容猛地收斂,化為滿面寒霜:「償你媽,吃屎去吧!」

  說完,手一伸,便按在了最近的一具屍骨頭上,而後猛地一推,便將其推下山去。屍骨咕嚕嚕滾動著,半路就碎成了一地血肉殘渣。

  王陸的暴行頓時激怒了屍骸,千萬具屍骸鼓噪起來,令環境內的陰森氣息更重了幾分。這問心劍的幻境最不怕就是暴力破解,因為一旦被考驗的人將解決的方法訴諸暴力,多半就是內心已虛。而問心劍的幻境強弱,恰恰取決於對方內心的強弱,一旦心虛,那麼在幻境之中,多強的對手制造不出來?就算你是大乘期的猛人,問心劍也能投影出十七八位真仙把你碎屍萬段。

  但王陸的暴力背後,卻是堅定的令人難以理解的自信:「渣滓們,你們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咆哮?」

  這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在幻境中如滾雷一般自山巔碾壓下去,令所有屍骸的鼓噪為之一頓。

  而不待它們再有動作,王陸劍眉一豎,伸手前指:「你們,是死在智教擴張的征伐戰爭中的敗亡者。你們怨氣滔天,將死亡的痛苦歸咎於我,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而我,不避不逃,滿懷欣喜地接過這份殺孽,承受你們的怨恨。因為敵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敵人的怨言就是我的天籟仙音!既然站在敵對的立場上,對你們的殺戮,我問心無愧!」

  說完,手指方向一變:「而你們,是死在智教擴張戰爭中的智教戰士,你們心存悔恨,幻想著若非加入智教,若非站上前線,便能苟且偷生,於是便將死亡的怨恨歸咎於我。對你們,我坦然以對、心存鄙夷,因為超過你們十倍百倍的教派烈士,無怨無悔地為教派、為理想奉獻生命,與他們相比,你們輕如塵埃。而真正的戰士,應將怨恨留給敵人,應將目光永遠固定前方,應在死後亦召集舊部,從地獄殺回人間。當你們放棄了對敵人的怨恨,轉為悔恨之時,你們就不配成為戰士,不配享有智教的榮光對於墮落者的死,我不屑一顧!」

  「至於你們,你們是乾元燃血功下夭折的修士。你們自以為受到矇騙,自以為冤如六月飛雪,自以為是我葬送了你們的長命百歲。對你們,我只有冷漠的鄙夷。因為是我賜予了你們觸摸仙道的機緣;是我賜予了你們這些凡人更進一步的可能;是我讓你們從註定默默而死的螻蟻中升華,成為九州大陸升華的奠基人。何況乾元燃血功從未強行推廣;是碌碌無為的庸人,還是閃耀奪目的英雄,哪怕只有一瞬間,決定在你們手中。你們選擇了閃耀,就沒有資格去悔恨閃耀的代價。如今的鼓噪只會讓你們忘恩負義,死不足惜!」

  一連串的咆哮,震懾了千萬屍骸,王陸的氣勢在這一刻提到了頂峰,哪怕這地獄一般的屍山血海,竟然都抵擋不住他的惶惶雄辯,千萬屍骸竟裹足不前。而地獄的陰風也削弱了許多,天空的血雲背後透出一股金色的光芒,仿佛隨時可能雲破天開,陽光普照。

  「呵,有意思啊。」

  與此同時,旁觀了這一切的劉顯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有意思?我看全是強詞奪理。」方鶴對此則不以為然。

  劉顯說道:「雖然是強詞奪理,卻非單純賣弄言辭之利。能在問心劍下堂而皇之的將這番道理訴之於口,可見他內心深處也是這般認為,哪怕面對屍山血海,也問心無愧啊。」

  方鶴更是搖頭:「這樣的問心無愧,只能說明其內心的扭曲。」

  劉顯卻說:「師弟卻是以尋常人的標準來要求他了。別忘了這孩子終歸也是一教之主。俗話說「慈不掌兵」,若沒有這般扭曲的心境,如何經營一個教派?或者說,九州大陸,哪一個成功的領袖沒有一點偏執和扭曲呢?」

  方鶴只是搖頭,不與劉顯辯駁了。

  劉顯又說:「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問心劍的威力遠不止於此。王陸這孩子也只能在第一關時硬氣一點,接下來的考驗他抵受不住的。」

  這也是理所當然,問心劍若是僅憑內心的強硬就能支撐過去,也就不會有自證清白的功效了。因為就算一個人濫殺無辜,只要堅信自己濫殺有理,這一關也能應付過去,只是未必能有王陸這種屍山咆哮的魄力罷了。

  一個人的問心無愧,絕不等於恬不知恥,因為問心劍問的並非一個人的七竅玲瓏心,而是道心。

  所謂道心,是修仙時,對仙道的感悟與理解。儘管仙道可分大道三千,但任何一種都有其底線和基礎,若要遵循這些道,就要接受這個大千世界的規則,不能用自己的想法覆蓋在大千世界規則之上,不能用畸形的三觀來理解大道,也就不可能理直氣壯地做恬不知恥之徒——除非修行魔功,或者元神的修行已經到了澄淨無垢,那才另當別論。

  王陸既沒有修行魔功,元神也遠沒到澄淨無垢的地步,因此當問心劍的威能真正展現時,那強勢的威壓頓時維持不住。

  幻境中,屍山血海和千萬屍骸盡數消失,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過了不知多久,當王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甚至開始意識模糊的時候,一個聲音轟然炸響:「你有罪──」

  嗡──

  王陸險些當場魂飛魄散。這三個字響起時,千千萬萬的畫面湧入腦海,他看到了在智教擴張,屠刀下呻吟的修士,看到了修行乾元燃血功過激,當場猝死的平民,更看到了因教派趕工,日夜操勞過早死亡的智教工人,以及在他棺木旁哭泣的親屬。

  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因果,無論你承不承認,手中的鮮血都不會因此而洗白。王陸自然知道這一關的艱難,立刻緊守心防,全力抵禦。

  他元神修為不夠,無法直面問心的考驗,所以此時手段盡出,新城殘存的九根祭柱猛地飛上了半空,而與之相對應的,就不僅僅是新城,而是周圍連綿起伏的山脈,青山綠水都在祭柱的光芒下顫抖,繼而從地脈中壓榨出更多的靈氣,隨著新城聚靈陣的運作,江河入海一般湧向王陸。

  此時的靈氣之洶湧,比起當日修築混沌法壇時的靈氣潮汐還要猛烈數倍。尋常的練氣修士怕是立刻就要爆體而亡,但王陸身處祭壇正中,穩如泰山,將全部的靈氣都納入體內,頃刻間內府中白金色的暴雨掀起了一場洪水。這由空靈根轉化的特殊法力,竟然都有些來不及揮發了

  當然,真正的主角,是由兩百餘根劍骨提煉出的金液。劍骨初成時,王陸吐納靈氣的金液是一點一滴的積累,如今卻仿佛打開了兩百零六個泄洪閘口,在內府中形成金色的海洋。

  與此同時,內府中被漆黑包裹的元神開始瘋狂轉動,仿佛海眼攪動著整片海洋,片刻後元神大放光明,竟逼退了黑暗。

  「好!」

  這一刻,劉顯和方鶴齊聲喝彩。

  為的不是王陸那用於吸取靈氣的龐大陣法,也不是加諸己身,用於加固劍骨的靈丹妙藥,而是最後那個環節,將法力強化元神的技巧。

  對於修士而言,法力、元神是彼此獨立的兩者,元神駕馭法力,法力滋養元神,兩者並不能隨意轉化,除非……

  如王陸這般,使用高明的心法。心法心法,正是心與法的轉化,如劉顯、方鶴等元嬰老怪,自然都會這門技巧。只是王陸才修行三年,修為不過練氣六品,竟能用出心法轉化……簡直堪稱奇蹟。

  「五師妹的新版無相心法又有進步了。」片刻之後,劉顯感慨,「不過主要還是王陸這孩子厲害,能做到這一步,這問心劍……」

  方鶴冷哼了一聲:「還是擋不住,修為畢竟太淺了。」

  劉顯沉吟了一下:「也不是完全沒機會……至少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了。」

  「除非他願意拼命,否則就連萬分之一也沒有。不過,只要不是白痴,完全沒必要為一個問心劍拼死拼活。做到這一步,誰還會太過苛責於他?他心裡應該也清楚不是麼,不會堅持到底的。」

  劉顯笑著搖了搖頭:「師弟你也愛才心起了?」

  方鶴轉過頭:「這等歪才,還是算了吧。若是能像你家小琉璃那般,倒還不錯。」

  劉顯笑容頓時苦澀了幾分:「小琉璃若是能有這王陸一分的機靈,我也就知足了……」

  兩位長老閑談了幾句,對接下來的結局已經沒有更多期待,然而就在此時,面對問心劍最嚴厲的考驗、最深沉的漆黑,王陸的元神竟然針鋒相對,半步不退。

  劉顯驚訝萬分:「他這是要拼命麼?」

  方鶴眉頭緊鎖:「他在想什麼?」

  然而無論此時王陸在想什麼,無疑是選了一條絕路。

  問心劍並不是傷人之劍,哪怕被突破心防,也是敗而不傷,並沒什麼危險。但王陸這般超負荷地運轉心法,對肉身、內府和元神的創傷都將是致命的。

  而他成功抵擋問心劍的機會,最多也不過萬分之一。

  無論劉顯還是方鶴,都沒料到王陸下山八月,性子竟會變得如此剛烈,只為了自證清白,連性命都不顧了?

  這個時候,任何多餘的想法都沒有,劉顯只是愣了一息,便將元神倒轉,包裹在王陸元神周圍的黑暗立即為之消散。最後的半式問心劍,被劉顯生生收了回去。

  而陡然失去了壓迫,王陸也是一驚,立刻散去法力靈氣,停轉心法,然而整個人已是身心俱傷,疲憊萬分。

  站在祭壇上,王陸就連站姿都維持不穩,搖搖欲墜間,面上的笑容卻依然是那麼自信和從容。

  「師伯,弟子……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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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展巨集圖 第四十章:堂堂正正
   
  再一次和劉顯、方鶴說上話,已經是大半天之後了。

  儘管劉顯最終撤去了問心劍,沒有讓王陸無謂地拼命送死,但超負荷運轉無相心法,還是透支了元神,受了些小傷。

  兩位長老自然不會坐視,很快就為王陸治癒了傷勢,只是透支的元神還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大半天後,王陸雖然虛弱,卻恢復了意識,見到劉顯和方鶴時,微微一笑。

  「師伯,弟子問心無愧。」

  劉顯苦笑了一聲:「知道你問心無愧,我這一關算你過了。」

  其實嚴格意義上講,王陸並沒能成功地用問心劍來證明自己,最後一關其實是說什麼也過不去的,是劉顯主動撤回了最後、也是最嚴厲的一環,沒有讓他去經歷必敗的考驗……但換個角度來說,既然是劉顯自己撤回,就不能說王陸輸了,因此這位二長老乾脆算他過關。

  「謝師伯。」王陸點了點頭表示感謝,隨即又問,「不知弟子修為,是否能對得起師伯苦心安排的這次歷練?」

  聽到這咄咄逼人的質問,劉顯也不氣惱,而是淡然地答道:「比起同一期的弟子,無論是進步速度,還是現有的實力,你都已經遠遠勝出。」

  王陸聽了後,立刻就抓到了要點:同一期的弟子。

  作為靈劍派少有的真傳弟子,王陸雖然前兩年因為蛋疼的靈根屬性,修行進度一度落後,但他的目標卻始終都不是如朱秦、聞寶這樣的內門弟子。

  真傳弟子的對手,必然也是真傳弟子。這一次下山歷練的真傳弟子有三人,除他以外的那兩名真傳才是王陸的目標,然而她們卻都入山更早,和王陸並非同一批。

  劉顯這麼說,言外之意就很明顯了:比起另外兩名真傳,你並沒什麼優勢。

  這讓王陸真心感到了詫異。的確,這八個月來,因為經營教派,所以並沒能將全部的時間精力用於提升修為,但作為一教之主的種種經歷,卻讓他得以體會其他弟子絕無可能體會的難得心境,對元神的助益極大。這八個月來,修為只是增了一品,的確算不得太出色,因為最大的收獲是元神的凝練。此外,在智教擴張過程中的多次戰鬥,也讓王陸的實戰能力突飛猛進,就連無相功最不擅長的攻擊,都能借助法陣施展得有聲有色;論及綜合實力,比起下山前簡直暴漲了數倍。

  而這樣的進步,居然不能勝過另外兩名真傳?

  嘖,這競爭壓力略大啊……好在自己還有一個教徒過百萬的教派作為歷練成果,加上這一項的話,估計任何一名弟子都望塵莫及。

  「王陸,你也別高興太早。」劉顯嘆了口氣,「我這一關雖然是過了,但我這一關並非重點。」

  王陸當然知道,從始至終,方鶴長老才是關鍵人物。

  所以王陸就非常認真地看著方鶴,等待他發話。

  這位剛直不阿的長老看了看面色依然虛弱蒼白的王陸,實在忍不住搖頭嘆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智教的事,朱秦的報告裡寫了,聞寶說了,我和劉顯師兄也親眼目睹了的確有其可取之處。說是邪教,也的確偏頗了一些。」

  王陸微微釋放出笑容。

  「但是,並不能因此就能說它光明正大了。嚴格意義上講,你的智教依然屬於邪教範疇。」

  王陸立刻說:「可是我們已經得到大明國的官方認證了耶」

  方鶴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當初千靈教還是白月國的國教呢,難道就不是邪教了?凡間國度的認證……虧你好意思把它當回事。」

  「我們智教植根基層、服務基層,自然來自基層的聲音最重要啊,俗話說金杯銀杯不如口碑嘛。」

  「糊塗你在凡間發展得越大越快,就越是洗不乾淨,說不清楚因為以修士的手段,要玩弄凡人實在太容易。別說你有信徒百萬了,當初魔教猖獗的時候,魔教教主一聲令下,億萬黎民就能為其出生入死,難道就不是魔教而是正教了?而你這點規模和魔教相比簡直不值一提。所以現在說仙凡殊途,說的就是修士要和凡人劃清界限。修仙門派不能過多涉足凡間世界,尤其不能直接吸納凡人作為教徒,你這百萬教徒其實是一記死穴。」

  方鶴長老一改往日的鐵面煞星模樣,難得一見的苦口婆心起來:「我知道你有一大堆的理由和藉口可以扯,但無論是乾元燃血功,還是你這百萬教徒,都是繞不過去的問題,屬於洗不乾淨的污點。的確,咱們靈劍派並不禁止弟子在山下設立教派——儘管以你的資格來說,設立教派已經有違規之嫌。但無論如何,不符合規定的教派,以邪教為理由取締,是理所當然」

  王陸笑著問:「不符合誰家的規定呢?」

  「靈劍派的門規,還有萬仙盟的規矩都是如此。」

  王陸想了一下,又說:「如果師伯願意為我遮掩,我覺得萬仙盟應該察覺不到吧?而且蒼溪州好歹是咱們靈劍派的地盤,就算有違規之處,要糊弄過去也容易嘛。嚴格意義上說盛京仙門其實也有不少違規之處,也沒見誰去追究它啊。」

  方鶴眉毛一豎:「胡說八道!我剛才給你講的那些道理,你都沒聽進去麼?」

  王陸又問:「就沒有一點通融餘地麼?師伯您也看到了,無論從哪個意義上說,發展智教都是利大於弊,何必讓死板的規則禁錮住它?」

  方鶴搖了搖頭:「規矩如此,不容更改。若我不知倒也罷了,既然知曉了,就絕無視若罔聞的道理。我是門派的掌刑長老,若是連我都不能嚴守規矩,這規矩就形同虛設,門派也將渙散一片。」

  王陸聽了,沉默了一會兒:「那麼依照師伯的意思……」

  「解散教派,隨我回山受門規懲戒。考慮到你並非有心作惡,未謀私利,而且歷練成效較好,按規矩需在山中閉關三年。」

  聽到這裡,劉顯也嘆了口氣。解散教派,閉關三年,這懲罰不輕不重,可謂無偏無私……當然在王陸本人看來,或許會難以接受,尤其是解散教派那一條……其實方鶴師弟對王陸的愛才之心已經非常明顯,對智教的存在也不是全盤否定,但涉及到門規,他卻絕對不會有半點含糊,除非掌門發話,更改決定,否則方鶴的判斷永遠是冰冷無情。

  王陸這八個多月的努力,的確是可惜,但修仙路上,可惜的事情實在太多,就當是一場難得的體驗也就是了。

  然而此時卻聽王陸笑道:「好吧,既然師伯本人對我的智教已經沒有偏見,只是按規矩辦事,那就好辦了。」

  方鶴一怔:「什麼好辦?」

  王陸笑問:「敢問師伯,雖然門規禁止經營邪教……但門規本身對邪教的定義非常模糊,缺乏相關細則,對不對?」

  論及對門規的熟悉,哪怕王陸這等學霸也不可能超過掌刑長老,方鶴沉聲應道:「的確如此,但這並非漏洞所在,靈劍派對邪教的定義與萬仙盟保持一致,而萬仙盟對邪教的定義就非常細致了,你的智教恰好觸到了它的多處禁區。」

  「換言之,因為萬仙盟認定智教是邪教,所以靈劍派也認定邪教咯?」

  方鶴皺起眉頭,不理解王陸在此處糾纏的意義何在,但還是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剛說完,就看到王陸露出了由衷開心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就等您這句話呢。」

  說完,笑容收斂了幾分,變得略顯譏諷。少年伸出一根食指點在額心處,輕輕開口。

  「霧飛花,是我。」

  與此同時,王陸的元神之中,一個嬌媚的女子聲音傳來:「教主,哦不對,是局座大人。」

  方鶴一怔:「通靈寶玉?」

  對於元嬰長老來說,低階修士在元神之間的傳音根本瞞不過他們的感知,因此王陸和霧飛花的對話,方鶴和劉顯都能聽得到,甚至能看到遠在千里之外,霧飛花那滿是媚意的臉。

  王陸笑問:「事情辦成了沒有?」

  霧飛花嬌滴滴地說:「局座大人當初那麼認真地交辦給我,讓人家務必三日內完成,人家當然是全力以赴,然後不負所托啦。」

  「東西讓我看看。」

  「好,不過局座大人打算怎麼賞我?」

  「給你這公關處長追加兩個生活秘書,保準都是築基修為,面貌俊俏的上好鼎爐,可以日日夜夜體貼慰勞你,如何?」

  「哎喲,多謝局座大人恩賜,不過要是局座大人願意親自來體貼慰勞我,那就再好不過啦。人家保準伺候得您舒舒服服,欲仙欲死。」

  「呵呵,再廢話我就撤你的職。」

  霧飛花連忙收斂了笑容,老老實實將王陸所要的東西,通過通靈寶玉傳遞了影像過來。

  而看到那個影像,王陸本人只是淡淡一笑,方鶴和劉顯卻同時瞪大眼睛,驚呼起來:「這不可能!」

  能讓見多識廣的元嬰長老如此失態,自然不是一般物事。

  通靈寶玉傳來的影像中,一枚金色的符印,安安靜靜地被捧在掌中,符印表面有水波一般的光澤流轉……雖然單憑影像,無法感知到這符印應有的特殊波動,但符印上面刻著的字,卻是明明白白──

  智教

  萬仙盟加盟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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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展宏圖 第四十二章:萬仙盟成員是如何煉成的
        
  金色的符印,令兩位元嬰長老陷入了極大的震驚。

  「這,這怎麼可能?」方鶴瞪大了眼睛,無數次重新審視著通靈寶玉傳來的影像,但結論都只有一個:符印並非作偽,其中所代表的意義也是簡單明瞭。

  王陸的智教已經通過了資質認證,正式加入萬仙盟,成為萬仙盟的一員。

  怎麼可能?不,僅僅用這樣的句式已經完全不能表達方鶴和劉顯心中的震驚,正確的說法至少也該是……

  這他媽怎麼可能?

  哪怕驚聞掌門風吟真人的本體是年方二八的美麗少女,兩位長老都不會有此時的驚駭,一時間,方鶴甚至顧不得考慮,王陸這個時候將此符印拿出來,其實很有幾分當面打臉的嫌疑,只覺得心中的困惑仿佛一道撕裂大地的深淵裂縫,越撕越開,無法抹平。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一時間,方鶴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如骨鯁在喉。任何一個擁有基本理智的人,都看得出智教是不折不扣的邪教,也只有王陸這等臉皮厚度驚人的無相峰弟子能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認。這幾天來方鶴和劉顯親眼目睹的場面無不印證著這一點──乾元燃血功,以及百萬平民教徒,這都是絕對符合邪教特點的致命傷。

  為什麼二位長老下山時會如此惱怒?因為無論是對靈劍派還是對王陸本人,經營邪教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都異常嚴重,尤其是對王陸本人來說,一旦消息大範圍傳播開去,王陸被千夫所指,在整個九州大陸都將無安身立足之處。事關邪教問題,在萬仙盟內部的規格僅次於魔教,根本無可辯駁。你說你有大明國的官方認證?問題鬧大了,整個大明國的傾覆也只在旦夕之間。用大明國的官方認證試圖掩蓋邪教的事實,就如同用一片枯葉應對女子天葵,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吧?至於你說什麼升華世界,解放生產力……投胎的時候對自己的屍骨說去。

  所以,就算王陸在問心劍下,展示出了無愧於真傳弟子的驚人實力,方鶴依然不能放他過關,這個時候放縱只會毀了他。

  然而此時此刻,這金光閃閃的符印卻如一個巨大的嘲諷,將兩位長老先前的惱怒、質疑全數碾壓的粉碎。

  智教是邪教?開玩笑,萬仙盟的認證符印擺在這裡,誰敢說它是邪教?如果說大明國的認證還不夠資格,那萬仙盟的認證總該足夠九州大陸。還有比萬仙盟更權威的組織麼?當然沒有。

  但是另一方面,方鶴和劉顯可絲毫不覺得這三天裡的所見所聞是幻覺,智教的邪教特徵同樣絕非虛假。

  所以……這他媽怎麼可能?

  在困惑與糾結中痛苦了許久,兩位長老依然想不通其中道理,王陸也不解釋,笑意吟吟地看著兩位長老在迷惑中越陷越深。最終,劉顯只得嘆了口氣,主動開口:「你是怎麼做到的?」

  王陸笑了笑:「其實真的很簡單,我花巨資賄賂了萬仙盟分管門派加盟事務的長老。」

  噗!

  兩名長老宛如石化,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卻都聽到了自己元嬰吐血的聲音。

  王陸攤攤手,笑道:「所以我就說,很多人都沒有真正理解萬仙盟的本質,與其說這是什麼修仙聯盟,是九州大陸的秩序守護者……不如說得簡單明瞭一些──它是一個高端洋氣上檔次的官僚機構,僅此而已。既然是官僚機構,就存在官僚機構註定無法避免的缺陷──腐敗。當然,作為受益者,我不得不鼓掌叫好,腐敗得好!」

  「……」兩位長老努力維持下巴不掉。

  「於具體的操作方法麼,也很簡單,兩百萬靈石砸出去,換一個最基礎的加盟符印,這是智教建立以後最大手筆的交易,我覺得還是賺了的。」

  兩百萬靈石。

  劉顯和方鶴面面相覷,心中閃過一絲瞭然。

  對於大門派來說,兩百萬靈石如九牛一毛,但對於一名修士個體而言,這是天文數字。不見靈劍五長老每月的供奉就只有數百靈石?一年的全部收入也不過萬餘?當然,這也是因為她對門派的貢獻太低,又時常惹禍,因此供奉級別遠低於其他長老。如劉顯這般為門派傾注大量心血,一年下來從門派領取的供奉就有數十萬靈石之多,而最善經營的六長老陸離更是號稱身家數千萬……

  但那是萬仙盟五絕之一的實權長老的身家、對於一個分管門派加盟,還是基層門派加盟的長老來說,再大的胃口,兩百萬靈石也能撐死他了,將他和他手下一條線上的修士都填飽也綽綽有餘。如此巨額的賄賂下,換一個認證符印,似乎也不是不可想像,尤其萬仙盟在蒼溪州的分支機構腐敗臃腫,這種事做得出來。靈劍派平日孤傲而低調,並不與這些機構打交道,長老對萬仙盟的印像還停留在中州之地的萬仙盟總部——那邊的環境氛圍要好得多,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如今想明白這一切,那枚金光閃閃的符印,也就不那麼令人難以置信了。

  問題只是……

  兩百萬靈石,對於一個中品門派都不算小數,智教雖然發展勢頭蓬勃向上,但也不過才八個月的積累,期間又大力投入基礎建設,哪來的兩百萬靈石活錢?

  王陸看出長老的疑惑,有些得意地解釋道:「當然是拉來的投資。」

  「……投資?」

  「不錯,與玄天館大力溝通的結果——說到要錢,九州大陸再沒有比玄天館更合適的對像了吧?」

  劉顯不解:「玄天館憑什麼借給你這麼多錢?」

  「因為智教的吸金能力足以令人發狂啊,儘管創建初期投入過大,經營成本極高,導致結餘不多,可單以收入來看,智教每年收入近百萬靈石,已經勝過許多萬仙盟的下品門派了,而且未來的發展空間不可估量,畢竟智教還只占據了大明國一國之地而已。」

  劉顯愣了一下,旋即恍然。每年不到百萬看似不多,可對於修士和修仙門派來說,十年二十年也只是彈指一揮間,那就是上千萬的龐大收益了。

  「你讓玄天館加入經營?」

  「怎麼可能?」王陸冷笑一聲,「分紅可以,但讓那群只信奉金錢力量的腐朽商人來經營智教,這教派就完蛋了。

  「不讓玄天館參與經營,他們願意借出錢來?」

  王陸說道:「所以我和他們簽了對賭協議,十年內給予他們高額分紅,若是在十年之內,給玄天館的分紅達到一定數額,那麼彼此兩清;若是不能,我將智教拱手奉上,他們是願意殺雞取卵,還是細水長流,悉聽尊便。」

  劉顯依然有些難以置信:「即便如此,以你智教現有的規模,能說動對方一次拿出兩百萬靈石,也著實……」

  王陸笑道:「公關處處長工作得力,僅此而已。」

  想起通靈寶玉彼端那個媚態百生的女修,劉顯皺起眉頭,心中卻大致瞭然,與玄天館的交易顯然也滿是肮髒。

  至此,王陸的整套計劃終於一目瞭然了:公關玄天館,獲得天價投資,然後大筆一揮將投資用於公關萬仙盟,拿到認證符印,於是混淆黑白,逆轉乾坤,將邪教洗為金光燦燦的萬仙盟正教。

  步驟非常簡單,但其中種種匪夷所思之處卻不勝枚舉,兩名長老沉默良久,依然難以壓下心中的震驚。

  如果說王陸方才以練氣六品的修為,配合法陣和地脈之力,在問心劍下堅持到了最後一關,已經堪稱奇蹟,那麼智教的洗白則超越了奇蹟,簡直是仙蹟。

  若非王陸本人是靈劍派的真傳弟子,以他萬仙盟加盟教派教主的身份,理論上甚至能和劉顯、方鶴兩人平等論交,儘管他本人的修為才練氣六品。

  想到這裡,劉顯忍不住嘆了口氣。方才王陸問過,這次歷練論及收獲,他和其他兩位真傳相比如何,劉顯心知單以修為論,比起那兩個妖孽恐怕還是略有不如,但把智教加上,那兩人加起來恐怕也比不過。

  而方鶴的心思就更為糾結,心中如有千言萬語卻骨鯁在喉,直到王陸笑著問他:「師伯,您有什麼想說的麼?」

  方鶴沉默了很久:「我無話可說。」

  理性講,王陸的這一套手段雖然漂亮,終歸見不得光,尤其這萬仙盟認證是通過巨額賄賂得來,任何心存正義感的修士都不可能接受得了。

  但方鶴並非正義使者,作為靈劍派的掌刑長老,甚至無需在意萬仙盟的規矩如何,他需要守護的只有門規的威嚴。而靈劍派的門規,並未規定不可對外人行賄……

  除了戒濫殺、奸淫、偷盜等原則性的規定外,涉及門派以外的事物,靈劍派的門規規定並不多,正所謂內緊外鬆。

而單從程序上講,王陸的所作所為雖然出格,卻並未明顯違反門規,就算以嚴格一點的標準來要求,王陸也最多寫幾分檢討書,扣除一些門派積分,根本不痛不癢。

  想到這裡,劉顯忍不住問:「既然你早有布置,又何須以問心劍自稱清白?」

  王陸無奈地說道:「因為按照原先的計劃,應該再過幾個月,時機更加成熟的時候才會啟動這個計劃。可惜師伯你們來得太快,逼得我不得不提前啟動計劃。饒是以前做了大量先期工作,公關處長又超水平發揮,加上智教不惜一切代價用靈石一路猛砸,但最快也要三五天才能讓萬仙盟那邊走完流程,下發金印。而這三五天的時間,只能由我來爭取啦。」

  劉顯苦笑:「所以你才提出要接問心劍,並要求三天準備時間麼?」

  王陸坦誠:「除此以外,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受些重傷,休養個三五天,反正是拖延時間嘛。」

  「……所以你才會去無謂地拼命?」

  「反正我想師伯你肯定會在關鍵時刻收手的嘛。」

  劉顯咬了咬牙,心想當初還不如讓這混賬小子死掉算了

  而此時方鶴也回過味來:「你方才與我糾纏什麼能否通融,邪教的定義……是為了用話將我堵死?」

  王陸點頭承認:「萬仙盟的符印雖然是不錯的底牌,但並不保險,沒有師伯您的允諾,我可不敢將這張底牌貿然翻出來啊。」

  方鶴冷笑了幾聲,卻更多是對自己的嘲諷:「好手段。」頓了一下,又想起一事,「難怪五師妹自始至終都那副不緊不慢,滿不在乎的樣子,還一口咬定什麼自主創業,看來早就料到這一步了。」

  王陸並不否認,在三天前客棧中與師父見面時,他就確定對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計劃。因為兩個人實在有太多共同之處了。換了王舞,多半也是這一套,以己度人,不難推測王陸的手段。

  王陸笑問:「那麼我想,兩位師伯應該沒有任何問題了吧?」

  方鶴沉默良久,搖了搖頭示意沒有問題。

  劉顯沉聲說:「我只有一個問題,這個教派,你要經營多久?」

  說話間,目光又變得嚴厲起來。

  理論上,王陸作為靈劍派弟子,縱然如今已是一教之主,依然要受門規所限。而依照門派規矩,在這次歷練結束後,他就必須回山修行,直到金丹境界,方可自由離山,闖蕩九州。

  但另一方面,王陸若是在此時宣布脫離靈劍派呢?那就海闊天空任飛翔了。屆時手下百萬人,權勢滔天前途無量,儘管對於靈劍派來說,他將成為一名不光榮的叛徒,卻也沒到殺之不可的程度。而以門派一貫的作風,多半不會對王陸落井下石,因此脫離靈劍派的代價,王陸完全承受得起。

  所以,劉顯不得不問,王陸,你到底想怎樣?

  聽了這個問題,王陸笑得更燦爛了。

  「師伯啊,我是專業冒險者,最基本的素質之一就是專注,我一手創立智教的根本目的何在,從不曾忘卻,所以您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問的必要啊。」

  四個月後,王陸回歸靈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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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爭首席 第一章:智教門徒
        
  春寒料峭時,靈劍派的山門歷練終於走到了尾聲,至此,從蒼溪州的天南海北,靈劍弟子們陸續回山。

  其中便有王陸的身影。

  王陸最終還是選擇了回歸,將自己一手創立的教派拋諸身後,說得殘忍些,就是棄之如敝履。王陸的離開是如此瀟灑,以至於被他點名執掌全局的葉初塵,很長一段時間都如夢似幻。

  從最初的敗軍之將,到現在的常務副教主,地位變化簡直是地覆天翻。而一想起如今自己所擁有的權勢地位,葉初塵就感覺內心深處,熄滅已久的野心之火又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當然,這份野心不是針對王陸,哪怕王陸已經離開,葉初塵也不敢妄想自己能取代他在教派中的地位。事實上,自己這個常務副教主,不過是王陸手中的棋子罷了,並沒太多的自主權。王陸在回山前制定了非常詳細的戰略規劃,將智教未來二十年的發展都做了謀劃,用他的話說──智教建設初期,老老實實做計劃經濟比什麼都現實。

  葉初塵並不覺得自己能比王陸更高明,所以,只要嚴格遵照計劃執行就足夠了……儘管作為一把手,在任上留下自己的痕跡是一種常識,但葉初塵並沒有這樣的機會。

  因為王陸還留了後手:明雲道人。這個曾與自己並列的副教主,雖然不具備接替王陸執掌全局的能力,但作為王陸最忠實的走狗,卻是監視葉初塵的最佳人選。葉初塵很清楚,若是自己不能當好王陸的棋子……能接替自己的人,教派之中不在少數,至少老淫棍何昀就野心勃勃啊。

  此外,葉初塵唯一需要費心的問題就是玄天館了。幾個月前,為了應付那場危機,王陸與玄天館對賭,拉來了巨額投資。儘管當初約定,在賭約時限內,玄天館無權干涉智教經營,只具有一定的知情權,可王陸若是不在了,葉初塵實在沒信心抵擋住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的滲透。

  以他的能力威望,屆時就算被架空掉也不稀奇。為此,葉初塵還專程在王陸離開前求助於他,而王陸也不愧是王陸,早就想到這個問題,給葉初塵留下了錦囊妙計,說是若感到自己權威動搖時,可拆開依計行事。

  葉初塵忍不住好奇,偷偷摸摸拆開過一個瞄到了開頭,卻是一封信,標題是:炮打司令部。

  出於謹慎,葉初塵並沒有看下去,並且深刻祈禱自己沒有用到這封信的那天。

  離開智教,回歸靈劍山,儘管在許多外人看來,王陸會懷有諸多遺憾,但其實他興致已盡,對凡間已經沒有什麼留戀。

  對於智教,王陸從來也不曾將其當做真正的事業來做,本質上更多的是一時心血來潮。比起揮手間動員百萬人改造天地的豪情,王陸其實更喜歡在靈劍山上探索仙道奧秘有所成就時,那由衷的喜悅。

  此外,關於斬塵緣,王陸也在無聲無息間完成了。

  在王家村的遭遇,讓王陸對凡人徹底失去了信心和興趣,隨著智教的設立,轉念間百萬人為其而動,王陸獲得了超然的地位,卻拉遠了他和紅塵凡世的距離。直至能在問心劍的幻境中直面屍山血海時,王陸的心態早已脫離了凡人的境界。

  唯一的牽掛無非是親生父母,這一點上,王陸理性得近乎殘酷,他始終也沒有對父母透露自己的身份,更沒有讓他們服用人工靈根參與修行——王陸很確定,他的父母都不具有修行的資質和心性,比起仙人,他們更喜歡做普通的凡人,如此心性,就算是天靈根在身也修不出名堂。王大富和夫人隋式以及小妾如今是作為普通的智教教徒,活躍於教派建設中,有王陸的暗中關照,活得比以往更精彩。

  當歷練期即將結束時,王陸最後看了父母一眼,便轉身離去,此生或許還有數次見面,但幾十年後,二老終會入土為安,自己卻要在漫漫修行路上幾百上千年的努力著……不過老爹也沒什麼遺憾的,在王陸臨走前,以靈藥助其調養,使得小妾給王大富懷了個兒子,保住了王家香火不斷。

  於是,王陸在紅塵間再無牽掛。

  一年歷練結束,弟子們回歸山門時,多有恍如隔世之感。

  「師兄……這一年的經歷,真是如夢似幻啊。」

  站在靈溪鎮的入口處,聞寶不無感慨。

  一年過去,死胖子也有了練氣六品的修為,最後四個月裡他不負眾望地突破境界,而且還以智教中層幹部的身份經歷了幾次實戰,元神和劍法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加上幾次變身覺醒型聞寶,整個人的氣質遠較一年前要成熟得多了。儘管他的進步在這一次歷練的弟子中不算快,可綜合來看,聞寶在歷練中的收獲之大,卻勝過了絕大多數同門弟子。

  「若是能再給我幾個月時間,或許修為還能再進一層。」聞寶說著,有些意猶未盡。

  「怎麼,你還沒玩夠啊?我都快膩死了……」

  回應聞寶感慨的,卻是一個略顯疲憊的少女聲音。

  山下一年,小鈴兒已經受夠了聖女生活,最初幾個月時還覺得新鮮有趣,一來是王陸的智教新鮮有趣。然而對於智教那日新月異的發展,見得多了也就司空見慣,更何況到了最後幾個月,智教的發展雖然快,但模式上已經沒有創新,按照王陸的說法,無非是積累量變等待質變的過程,而這一過程少說要幾十年,那個時候智教才能真正成為一個獨立而強大的教派。這也是王陸走的瀟灑的原因之一,智教已經沒什麼玩頭了。

  二來則是聖女的身份新鮮有趣,無論走到哪裡都受人頂禮膜拜,少女心中的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但小鈴兒終歸不是虛榮少女,被人頂禮膜拜了一段時間就覺得不耐煩了。見面不說話先叩頭,說話時先要說一長串表示敬仰和喜悅的讚美之詞,說完話又是三拜九叩才肯離開……小鈴兒有限的耐心早就消磨殆盡,最後幾個月見到這種虔誠信徒,就恨不得直接拿腳踹。

  偏偏作為智教聖女,言行雖然不必太過拘泥,但拿腳踹信徒的事她實在做不出來,只能強自壓抑,如產後抑鬱一般,最後幾個月簡直要上演一出「我家的上條漩渦鈴才不會這麼憂鬱」的戲碼。

  好在終歸是回來了,望著靈溪鎮上熟悉的街道,聽著鎮上的熟人親切地招呼,小鈴兒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家的溫暖。

  「唉,還是靈溪鎮好啊。行了,你們自己回山吧,我要回客棧好好休息,三天內別來煩我。」

  說完小鈴兒就一溜煙跑了。

  三分鐘後,如家客棧。

  「有人嗎?」

  兩個不速之客推門而入,大大方方地迎著門後老闆娘驚愕的目光走到櫃台前,為首的少年排出九個大錢:「兩碗酒,一碟……」

  「碟你妹啊!你們怎麼又來了?」

  老闆娘幾乎悲憤欲絕,剛剛回家還沒放下行李就被破門而入,這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你們不老老實實回山報到,還來我這兒搗什麼亂?沒見門口關門停業的招牌啊?」

  王陸笑了笑:「不用你提醒,招牌我已經取下來了,歡迎你隨時開張營業。另外你好歹也是靈劍山下的人,怎麼連一個月的緩衝期都忘了?」

  老闆娘愣了一下,拍了拍腦袋,想起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靈劍山的外出歷練是一年時間,一年後無論身處何方都要回歸山門,但是從回歸到報到是有一個多月的緩衝時間,這一個月少部分用於趕路,大部分則用於趕稿。

  趕什麼稿?當然是歷練的總結報告,從一開始,這就是衡量弟子歷練成果的重要指標之一。

  一年的歷練,並不僅僅是要提升弟子修為,更重要的是這一年閱歷對弟子們的心性、智慧的淬煉升華。而這部分的提升,可沒法從法力強弱、元神凝練上觀察出來。

  所以乾脆就以報告的形式來檢驗成果。這一年來究竟有什麼收獲,有什麼體會,都一一記錄下來,長老們看過自然就心中有數了。

  一年前,聞寶還曾對此發愁,一年後竟然將這件事給忘掉了。

  「嘿嘿,師兄,這次可要多多依仗你了。」

  王陸哼了一聲:「本來也沒指望你來寫啊,當初你當基建處長的時候,工作是所有處級於部裡最爛的,還不如那群文盲出身的散修處長。你好歹也是貴族出身,詩詞歌賦一竅不通,駢文寫不出,公文寫不正,連白話文都寫不好,這德行也只配去寫小說了。」

  聞寶眉毛一揚:「別說,我還真有靈感,前兩天趕路的時候已經想出了開頭,就叫《智教門徒》,講的是一個有雙重人格的絕世高手的故事,戴上面具時低調懦弱,一旦摘下面具就狂霸屌酷跩……」

  王陸略有些驚訝地看了聞寶一眼,沉默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別太監。」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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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爭首席 第二章:規範度量衡
        
  之後大半個月,王陸和聞寶就在如家客棧(厚著臉皮)住了下來,安心從事文字工作。

  而老闆娘在多次抗議無效後,也懶得計較,每天用白水煮些蘿蔔白菜餵食這兩個無用文人,也算是盡到了隊友的義務了。

  而這大半個月裡,靈劍派的弟子陸陸續續從蒼溪州各處回山,而靈溪鎮是連接山上山下的必經中轉站,弟子們也就免不了彼此打個照面。

  外出歸來的弟子們較之一年前宛如脫胎換骨,大多數人按照師門發下的指導手冊進行歷練,都將有一段難得的體驗,並隨之迅速成熟起來。而經過這一年的飛速成長,這些弟子們的自信心也隨之倍增,彼此見面打招呼的時候,難免展露鋒芒,產生些許摩擦。當然,在靈劍山下,大打出手還不至於,但偶爾吵得面紅耳赤也在所難免。畢竟這一年來幾乎人人有奇遇,原先在山上大抵定下的排序早就被打亂,正是一個洗牌的好時機,誰看誰都有幾分不服。

  靈劍派並不是那種門派等級森嚴,恨不得將每一個人的位置都標明出來的類型,但每個弟子都會對自己和他人有一個模糊定位,什麼人比自己強,什麼人比自己弱,對待這些人應有個什麼態度……幾乎都有定數。雖然靈劍派並不提倡如此,但這大概也是刻在九州人骨子裡的觀念,不好逆轉。

  而王陸這半個月裡,就饒有興致地觀看了這些小兔崽子們的無數場爭吵。

  當然,說是爭吵,大部分無非是胡吹牛逼,互放嘴炮。有的說自己上個月打敗了一個築基上品的邪教妖魔,有的說自己斬殺了一個內丹精怪……還有的說自己遇到了虛丹女修的垂青,好一陣纏綿悱惻。

  故事是一個賽一個精彩,王陸在旁邊只是一言不發地聽,倒是立志寫一篇驚世駭俗的絕世好書的聞寶,聽得抓耳撓腮喜不自勝,連連感嘆果然智慧在民間,自己正發愁怎麼編寫那些狂霸叼酷拽的段子,想不到在客棧大廳裡喝著茶就能聽個沒完……

  當然,除了聽故事以外,有用的收獲也是不少的。這些弟子們經過一年的歷練,彼此也交換了不少信息,例如有哪個師兄師姐在哪個地方有了驚人的奇遇,令人自愧弗如啦,有哪個師弟險些失陷於古墓遺跡,多虧吉人天相,才不至於夭折隕落……

  八卦之餘,便是比較,這些弟子大多自信爆棚,彼此看不服氣,但在八卦傳遞間,通過不停的互相比較,倒也形成了一些共識。那就是,這一年過去,有少數人的收獲的確要遠遠勝過其他人的,簡而言之就是超人,自己等人雖然信心十足,但對上那些超人的話就沒什麼勝算了。

  比如某個在客棧裡趕稿的真傳弟子就是典範,雖然看上去和和氣氣,沒什麼特別,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伏案疾書。但也不知怎地,只要稍稍靠近,就能感到一股凝滯的氣息,令人喘不過氣來,情不自禁地低頭。

  好在弟子們一年來也漲了不少見識,討論一番後就得出了結論:這是傳說中的領袖氣質。山下一年,見到的許多位高權重的人身上便有類似的氣質,例如帝王將相,或是大門派的掌門等。於是人們便猜測王陸這一年莫非自己經營了什麼組織不成?卻沒人猜得到,在歸山之前,王陸手下已經有數百萬教徒,整個大明國的基層幾乎盡數落於掌控了

  有這種氣質的人,自身修為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更何況王陸向來有歷練專家之稱,無論是當年的升仙之路,還是後來在小青雲那突破天際的刷分之旅,都讓人們堅信這一年的歷練,他的收獲絕對不小,很可能會突破人們的想像極限……更何況就算入山時身上有再多爭議,好歹也是貨真價實的真傳弟子,自己這些內門外門的,就沒必要在他身上找不自在了。

  不過即便是王陸,在弟子們公認的超人名單上也沒能排到第一。

  「要說第一的話,應該是真傳弟子琉璃仙吧。」

  王陸在客棧的這大半個月裡,所聽最多的一句便是這個。

  至於那個昵稱小琉璃的女子何以有這般令人嘆服的成就……

  「為什麼?因為她單槍匹馬在血雲峽連斬血雲十二妖啊,那十二個妖邪都是築基巔峰乃至虛丹境界的人物,被她一個臨陣築基的少女打得鬼哭狼嚎,甚至沒有還手之力……據說就連盛京仙門都被這一戰驚得不輕。」

  「是啊是啊,前些年盛京出了個瓊華仙子,號稱能以築基下品的修為力敵虛丹修士,然後就得意洋洋地公告天下,好像成了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了似的,現在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唉,築基斬虛丹,到底怎麼打的啊……」

  弟子們一邊討論一邊感嘆,在旁邊安靜聆聽的王陸卻覺得好笑。

  區區虛丹而已嘛,有什麼可咋呼的,我智教隨便也能拎出十幾個虛丹長老來,而當他們辦事不利,被老子扇耳光的時候,有幾個敢叛逃到其他教派的?還不是老老實實接著,然後感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九州大陸實在太廣闊了,哪怕是相對偏遠的蒼溪州,對練氣乃至築基期的修士來說簡直是無邊無際。這片大地上修士之多數不勝數,他們擁有天差地別的靈根資質、智慧悟性、核心功法、持有寶物……同樣的境界,實力可以相差十倍百倍,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同樣是虛丹,靈劍派的虛丹,哪怕最不成器的那種,也能輕易打葉初塵那種虛丹十個以上。別的不說,就拿某個公職人員沐曉舉例,他便是標準的虛丹修士,實力不強不弱;而盛京仙門那個瓊華仙子,就絕無可能以築基下品的修為與其抗衡。

  境界不能代表實力,而除此之外又沒有一個通用的,能簡明扼要衡量修士實力的標準,這個問題廣泛存在於靈劍弟子的所有討論中,弟子們在互放嘴炮的時候時常陷入混亂之中,比如……

  「我上個月擊敗了築基上品的妖修,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猖狂?」

  「築基上品了不起啊?我和趙由心師妹聯手打敗了四個築基上品,比你多一倍好不好?」

  「你那築基上品成色不足,也好意思拿來炫耀?我這可是成名的妖修」

  「我這邊也不弱啊,就算修為境界略有虛浮,但身上的法器可是貨真價實」

  「我這邊的妖器也不弱啊……」

  「我這邊可是二對四。」

  「廢話,咱們靈劍派的兩儀劍陣只要運用得當,實力豈止倍增,倒是那些邪門歪道配合時心存鬼胎,實力十不存一,你所謂的二對四其實只有二對五分之二。」

  「十不存一,你媽!」

  「你媽!」

  然後就是沒完沒了的撕咬,雙方辯友迅速從辯論上升為人身攻擊,然後在險些大打出手之前,被老闆娘拎著脖頸子一手一個丟了出去。

  等他們灰頭土臉的爬起身走回來的時候,卻發現一只坐在角落裡趕稿的王陸站起來了。

  「我說啊……」

  王陸一開口,客棧大堂就安靜下來了。儘管在超人名單裡,他排名不算最高,但此時此地,無疑要數他最為大牌,而且身上那股領袖氣質也震懾得人不敢忤逆。

  「你們不覺得自己很蠢麼?明知道以修為境界論實力不靠譜,還每次都死抱著修為境界來討論實力強弱。」

  弟子們被王陸質問,囁嚅了一陣,終於有人低聲說:「沒辦法嘛,除了修為境界,比拼其他條件更不靠譜啊,現在本來就沒有一個特別合理的實力評價標準。」

  王陸哼了一聲:「愚蠢,沒有標準,就自己創一個出來唄,這有什麼難的?」

  弟子們面面相覷,只覺得王陸的說法別出心裁,卻又荒謬不經。

  「這,怎麼創啊?」

  王陸嘆了口氣,用朽木不可雕也的鄙視目光看了那提問的弟子一眼,然後走到大堂正中,找了張桌子,拿出紙筆。

  「很簡單,咱們先來設立標準值。」

  「標準值?」弟子們一邊好奇地問著,一邊很快就聚攏過來。

  王陸點點頭,解釋道:「也就是先設計一個該境界下,各方面水平都很平庸的修士。比如說……」

  王陸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畫了一個小人。

  弟子們不解地問:「這是誰?」

  「這是小明。」

  「……小明?」

  「嗯,小明是修仙界隨處可見的一個普通修士,修為是築基九品,靈根是七品的三屬性雜靈根,而作為築基九品的修士,他擁有下品的核心功法,三件中品的法器,以及十餘枚下品靈丹……大抵如此,這樣的修士,大概是九州最常見的了吧?」

  旁邊的弟子議論了一番,都點了點頭。

  的確,儘管和靈劍派的弟子比起來寒酸的不行,但見慣了民間疾苦的弟子卻已經深刻認識到,寒酸才是修仙界的普遍情況。

小明看起來落魄,但其實比他更為落魄的人也不在少數,很多勉強築基的修士,因為靈根品級太差,築基的時候壽元將盡,各項能力都處於衰竭期,遠不能和王陸紙上那個仍顯年輕的修士相比。此外,中品法器雖不稀奇,但手持三件就很不錯了,十餘枚下品靈丹更是錦上添花……

  王陸說:「然後咱們將小明設為標準值,也就是說一個標準的築基九品的修士,就該是這個模樣。然後呢,我們再來設定一個修士,比如這是小剛。」

  說著,王陸又畫了一個小人,看起來和小明有九分相似。

  「小剛也是九州大陸隨處可見的平庸修士,只是和小明不同,他是築基八品……至於功法裝備之類我就不詳細列舉了,道理一致。那麼若是小明和小剛交手,基本上小剛的勝算在八成以上,沒問題吧?」

  眾弟子紛紛點頭,雖然同一境界,只差一品,看起來差距不大,但既然其他條件都基本一致,這一品的差距就很要命了,考慮到各種隨機因素,小剛的勝算將有八成以上。

  王陸笑了笑,提筆在小明畫像下的資料上,改了一些:「然後咱們假設,小明擁有的並非中品法器,而是上品法器,又會如何呢?」

  弟子們被問得一愣,隨即討論起來,而討論的結果則是……

  「那麼勝算大概就是五五開了。」

  王陸點點頭:「換言之,擁有上品法器的小明,就擁有了越一品挑戰的資格,那麼……」

  王陸提筆,在小明資料欄上的築基九品後面,加了幾筆,變成:築基九品F1。

  寫完,王陸放下筆,笑了笑:「原理就是這個原理,剩下的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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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31 07:40: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爭首席 第三章:一紙血書
        
  嚴格意義上講,王陸提出的計算方法並不是特別準確,但在缺乏更靠譜的方案之前,這個+1法至少簡明扼要,易於普及推廣。

  有了這個+1法後,除了最初設計標準值的時候需要費些考量,後面的工作就相對簡單許多,弟子們花了些功夫,為自己所要討論的對像做出了人物卡,於是討論就變得規範有序了許多。

  「誒誒,這麼算來,我大概是練氣四品誒,也就是能挑戰築基四品的小明?」

  「不對不對,你又算錯了,在練氣和築基之間,數值相差要多扣五點,也就是說只能挑戰到築基九品。」

  「才築基九品啊……真是失敗。」

  「呵呵,我也沒好哪兒去,三品+9,挑戰等級和師弟你一樣,但基本功就沒你扎實,師弟你只是法器品級稍差,回山後換個法寶回來就不比我差了。」

  「聽說趙師姐是練氣五品+10雖然境界不高,實力可真是強悍啊,這一次歷練的人中,能有+10實力的並不多見啊。」

  「可不是麼,咱們靈劍弟子平均加值就是+9,趙師姐能做到+10,基本功扎實的令人髮指……不過要說基本功扎實麼。剛剛岳師兄他們算了一下,琉璃師姐的挑戰等級,大概是築基九品+1」

  「……我操。」

  「也就是相當於虛丹八品的小明,而且並不是依仗法寶靈丹等外物之力,這已經要逆天了好麼……」

  「那,那盛京仙門的瓊華呢?」

  「因為資料不全,算不準確,但大概也有+14左右的水平吧,的確是難得的天才,我們是望塵莫及了。」

  「說到這個,設計出這套挑戰等級制的王陸師兄……又是加多少啊?」

  「誰知道呢,他的歷練過程神秘兮兮的,除了他的修為境界是練氣六品接近五品,其他的一概不知,但既然是真傳,怎麼也有+10以上吧。」

  聽著眾多弟子的討論,角落中,已經將報告寫到尾聲的王陸微微一笑。

  只是笑容中卻有幾分蛋疼。

  因為按照他的攻防能力太不平衡,所以根本沒法按照挑戰等級制來算單論防禦能力,如今就算是虛丹九品的修士也很難擊穿他的劍圍,防禦加值恐怕要超過,但是以攻擊力而論,他比小明又強不了多少,甚至還不如……

  這種挑戰等級制並不算特別嚴謹精確,只是易於計算和推廣,實際應用中肯定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例如攻防失衡的修士就不容易打分。不過攻防失衡到王陸這個地步的,卻又著實不多見。所以聽別人討論這個話題,王陸也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完成歷練報告才是第一位,和大堂裡那些對報告敷衍了事,隨便寫成一篇就整天只顧得喝茶聊天的笨蛋不同,王陸對自己的報告可是寄予厚望。

  專業冒險者的基本素質之一,就是要懂得發掘一切資源,對於這篇歷練報告的潛在價值,王陸可是心知肚明。

  別的不說,單單是他設計推廣的這個挑戰等級制,就是報告中需要大書特書的重要一環。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王陸在這一年的歷練中,尤其是智教擴張戰爭中才逐漸萌發的靈感。

  智教在擴張過程中,遭遇對手的時候,首先會對敵人的實力進行評估,而這個時候智教的處長們就經常會犯先前靈劍弟子的錯誤,總是試圖以修為境界來衡量對手實力,儘管心知這種算法有極大誤差,卻又不知該如何統一。

  也就是那個時候,王陸設計出了這套挑戰等級制,然後以實戰進行檢驗,效果相當不錯。

  這套算法,以後無疑是要註冊專利的,一旦大規模普及推廣,單單是收取專利費,就如同開出了一座靈石礦。對此王陸深有信心,儘管萬仙盟曾經設計過關於修士實力的計算方法,而且比挑戰等級制更為精確,但計算之繁瑣復雜,足以讓大多數人對其束之高閣不予理會,根本推廣不開。靈劍派的弟子們還是接受素質教育,全面發展的,都沒聽過萬仙盟的那套計算方法,更何況是其他人?而這個時候,一個簡單易用的算法無疑是喜聞樂見的。

  而要註冊專利,就需要正式的書面材料,這份提交門派長老審閱的報告,就是不錯的載體。

  除此之外,一份質量上佳的歷練報告,還能在山門中換取大量積分,乃至挑戰積分不過是動動筆而已,就能有豐厚收獲,何樂而不為呢?

  最重要的一點則是,智教的風波還遠沒有結束,不出意外,接下來還有幾個難關要過,而這個歷練報告,就是渡劫過關的關鍵之一了。

  再之後的幾天,雲集在靈溪鎮的弟子紛紛散去,帶著自己的報告回山交差,就連聞寶都寫足了十幾萬字的小說,心滿意足地回了山。

  而王陸則依然不緊不慢地在如家客棧潤色文字,修改報告。單是這份淡定工夫,就令許多師弟師妹深感佩服。

  對於手中報告,王陸是真心做到了精益求精,直到截止期前的最後一天清晨,王陸才終於施施然離開了客棧,向山門方向走去。

  然而一出門,就驚訝地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朱秦老弟?」

  走在靈溪鎮街道上的朱秦,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王陸,面現訝色,隨即點點頭:「……王陸師兄,早上好。」

  王陸笑問:「才回來?」

  「……嗯。」神色明顯有些不自然,而且稍稍向後撤了半步,顯示出自己無意靠近對方。

  王陸卻如同沒看到一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起走走?」

  朱秦扭曲著臉孔沒有回應,但即便是以這種沉默的姿態表示了抗議,卻仍不能讓王陸知難而退。

  「嗯,不舒服麼?」

  朱秦咬了咬牙:「沒什麼……既然師兄邀請,那就一起走走吧。」

  朱秦終歸沒敢拒絕王陸,因為在方才的對視中,他感覺王陸似乎看穿了什麼,這讓他心中恐慌的同時,更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不過是一起走走……都到了靈劍山下了,他又能把自己怎麼樣?這裡可不是他智教猖獗的地方。

  兩人併肩走在靈溪鎮的小路上,清晨的小鎮籠罩在一層薄薄的晨霧中,倍顯安逸,可行走在其中的朱秦,卻感覺氣氛壓抑地令人窒息。

  「朱秦老弟啊,自從四個月前一別,我們一直沒有再見面,之後你都做什麼去了?」

  朱秦強笑道:「也沒什麼,主要是回家探探親,畢竟是斬塵緣嘛,和凡間親人相聚的時間也就是那幾個月了……我這個人沒什麼大志氣,不像師兄你志向高遠。」

  「哦,探親麼?那挺好的。」

  王陸點了點頭,笑容顯得意味深長。

  又沉默了一會兒,王陸問:「報告寫得怎麼樣了?」

  朱秦心中猛地一跳,餘光瞥過,卻見王陸依然是那樣淡淡的笑容,並不像是意有所指……

  「胡亂敷衍,沒怎麼上心。」

  「哦,那具體都寫了什麼呢?我記得下山前長老曾經說過,最好緊扣仙凡兩界關係這個主題,你出身皇室,應該有自己獨特的視角吧?」

  朱秦感覺自己的冷汗似乎都滲了出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不驚:「呵,我哪有什麼獨特視角啊,就是胡亂寫寫而已。」

  「是麼?那師弟你可真是浪費了寶貴資源啊,換了我,就會這樣寫:面對修仙門派的粗暴干涉,凡間帝王應如何應對?」

  轟──

  朱秦腦中仿佛天雷炸響,令他眼前一黑,腳步也是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王陸這家伙難道能洞察人心不成?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報告正是……

  沒錯,朱秦的報告主題,雖然並沒有王陸說的那麼直接,但報告的寫作出發點正是:若是被修仙門派強勢奪權,作為一國帝皇要如何應對?

  這個話題當然是有感而發,感從何來?當然是耳聞目見。

  別忘了,王陸發展智教的大本營,正是朱秦所在的大明國。

  四個月前,朱秦回國時,聽皇室密探提起智教,當時就吃了一驚,和恍然不覺危機的皇帝大臣不同,他就算不清楚智教的發展模式有什麼特別,至少也知道,從王陸手裡出來的東西,絕對驚天動地不容小覷。

  所以他後來寧肯被岳師妹鄙視,也堅定地給師門打了小報告,為的就是希望師門長老能及時出面將智教打散,化解大明國的皇權統治危機,誰知……就連二長老三長老都沒能壓住王陸,後來得知智教居然搖身一變,成為萬仙盟加盟機構時,朱秦險些吐出血來。

  這他媽的還有天理沒有,有王法沒有?萬仙盟你媽還能再黑一點麼?兩百萬靈石就把你收買了?你的節操也太廉價了吧!

  然而當時整個大明國,一年供奉給萬仙盟的保護費也不過幾十萬靈石而已,民間的靈石儲量雖多,但開採能力遠遠沒能跟上,這讓朱秦實在沒法抱怨什麼。後來他也給萬仙盟的上級部門寫了舉報信,不出意外的石沉大海,分管門派加盟的長老既然敢收錢,自然就有信心壓制下基層的舉報。

  後面那四個月,智教一方面有萬仙盟的認證,一方面又勾結了光明府,頓時將大明國上上下下都滲透的無孔不入。

  到後來最令人吐血的是,他父皇居然跑來問他:「秦兒,你說這智教的金玉六和功有沒有練頭啊?」

  「父皇,您千萬不要被那邪教妖言所惑啊!什麼金玉六和功,根本就是修仙界隨處可見的野雞功法啊。」

  「咦,我看有的人練起來效果不錯啊。」

  「那是加練了乾元燃血功,拿命換出來的。」

  等好不容易給老爹解釋清楚了,朱秦已經欲哭無淚,這智教都滲透到皇帝這個層面了?這個國家以後到底姓朱還是姓王啊?

  等等,這個說法好像是在給老爹戴綠帽子似的……

  無論如何,朱秦當時就決定,決不能任由智教繼續蔓延滲透下去了。智教願意去其他的國家發展的話,朱秦管不著,但大明國卻絕不容其染指。他是大明國的太子,曾經受千萬人的尊崇,自小那錦衣玉食,都是出自這億萬黎民,出自這朱氏皇朝的統治,哪怕斬塵緣也斬不斷這因果。

  可朱秦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麼?對手是王陸的話,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公然反抗,所以無奈之下,只好將目光轉到了這份報告上。

  他能做的事,也就剩下這一件了:寫報告,求門派長老出面主持公道。

  為了這份報告,朱秦下了極大的功夫,甚至不惜耽誤最後幾個月的寶貴歷練時間,召集了朝廷中大批的筆杆子,共同起草這份報告書。

  其報告宗旨,自然是要反對智教對凡間的干涉,但報告書卻不能這麼直截了當去寫,畢竟智教是經過萬仙盟認證的,當初二長老三長老接到自己的報告之後,也已經出面處理過,只是被王陸頂了回去,而眼下這個局面顯然已得到了兩位長老的默許。所以報告若是寫得太犀利,無異於在抽兩位長老的耳光。

  好在朱秦身邊的筆杆子們,個個都是此道高手,正攻法行不通也不要緊,換個角度來說就是了。

  大明國的一眾官僚們認真思考了一番,決定以「進一步加強修仙界對凡間政權的監督指導」為主題起草報告書,大致內容分為兩個層次,其一:當凡間帝王面對修士的干涉時,很難通過自身的力量解決問題,那麼勢必需要求助修仙界;其二的內容便是站在修仙界的角度來討論:修士直接干涉凡間事務的確不可取,但仙凡兩界並非互不相連的獨立體,凡間動蕩,蒼生蒙難,修仙界有能力也有義務擔起責任。因此,修仙界應對凡間政權進行監督管理,避免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同時也要加強對修仙界內部的監督,避免某些修士或者修仙門派,通過萬仙盟內部的腐敗,無視禁令對凡間為所欲為。

  報告其實頗為不倫不類,立足點前後不同義,但報告的寫作意圖卻非常簡單明瞭,就是希望門派能夠在智教的問題上有所作為,雖然不清楚二三長老到底是怎麼被王陸應付回去的,但這份報告無疑能給他們一個重新下手的理由。

  沒錯,你的智教是合法教派,我們不會予以取締,但你智教的經營行為,我靈劍派作為萬仙盟五絕之一,有責任有義務予以監督指導。

  這就是朱秦苦思冥想後的策略,算不得特別高明,但若能將報告直接交到天劍堂,朱秦自信總會起到些作用。智教的存在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礙眼,長老們不可能真的甘心放任自流,只是缺少動手的藉口。

  只是……朱秦再怎麼盤算,也想不到會在靈溪鎮偶遇王陸,並且被他先一步將自己的計劃戳穿。

  「……你想怎麼樣?」

  事到如今,再抵賴也沒有用,朱秦並不覺得王陸是那種宅心仁厚的善人,更不覺得他容易糊弄,既然被人識破,那也只有直面後果,等候發落。

  然而王陸卻出人意料地笑了笑:「我想怎樣?我什麼也沒想啊,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報告好好寫,別浪費了你得天獨厚的優勢。」

  朱秦頓時被搞糊塗了,王陸這麼說,難道是要放過他?儘管他也知道,王陸並不是睚眥必報的性格,可他同樣也算不上宅心仁厚……還是說,要讓自己知難而退,免得麻煩?

  知難而退麼?也的確是個選擇,然而想起自己費盡心血的報告,朱秦卻怎麼也退不下去。

  「師兄,大明國終歸是我出生的……」

  話沒說完,卻見街道前方,一個身穿金色道袍的中年道人,騎著一頭毛驢慢悠悠地在石板路上踩出咯咯聲響。

  那道人面貌平平無奇,身下的毛驢更是落魄不堪,非但皮毛破爛,身上更遍布刀疤傷痕,仿佛被人千刀萬剮,一雙驢眼中映出的則是滄桑與苦悶。

  那道人只是沉默,看也不看王陸和朱秦,徑直從兩人身旁略過。

  直到身影即將隱沒於巷角時,道人終於轉過頭,看了王陸一眼。

  而後,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看到了嗎,同樣是乾元燃血功,人家比你要高明一百倍了。」

  毛驢憤怒而苦悶的嘶鳴,在寂靜的小鎮內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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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31 07:45: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爭首席 第四章:論正確處理仙凡關係

  春暖花開的時節,靈劍山上再次恢復了往日的人氣——儘管這個人丁凋零的門派往日裡也沒什麼人氣。

  不過,歷練一年間,少了那幾十個活蹦亂跳的練氣小修,山上的確冷清了許多,除了築基和虛丹境界的弟子外,常年駐守山門的人並不算多。終日雲遊的長老們不提,那些金丹境界的弟子們也個個都閑不住,總是四處亂跑,一年來靈劍山如同被人滅門了一般。如今新人們歡呼雀躍地回山,山中才有了幾分人氣。

  歷練歸來,門派頗人性化地放了幾天假,一方面供弟子們調養生息,從紅塵歷練中回復心境,準備之後的修行;另一方面則是給長老們審閱報告的時間,便於根據報告內容來決定下一步如何因材施教。

  審閱報告是項頗麻煩的工作,饒是審閱的長老們個個元嬰飽滿,九彩流轉,幾有化神之能——非但心念轉動快如閃電,而且可以分心九用,玄妙非常——但將幾十分報告仔仔細細通讀一遍,並且更要以這些文字為根基,在腦海中勾勒出撰寫者一年來的經歷全景,細細分析其中得失,也是件極費心神的工作。

  這幾天工夫,審閱報告的主力長老劉顯和方鶴簡直心力憔悴。

  當然,區區數十份報告,還不至於就難死了兩個元嬰巔峰的長老,雖然會讓他們有些忙碌,卻不至於疲憊,真正造成心力憔悴的另有原因。

  「……師兄,恕我無能,這份報告我看不下去了,還是交給掌門師兄定奪吧,再看下去,我怕自己心境不穩。」

  「嘿,談什麼有能無能,那份報告我看了也覺得氣悶,只可惜了朱秦那孩子一番心血,本來可稱精品的文章,卻是為人做嫁衣了。」

  「終歸是下了功夫的,該是精品就是精品,本也沒指望這些孩子能寫出什麼高深道理,朱秦能有此見識、思路已經頗為不易,終歸……」方鶴頓了頓,有些無奈地說道,「終歸不能用他和王陸去比。」

  說到這兒,方鶴也不想再說下去,便換了話題:「師兄,不知琉璃的報告在哪裡?我好像還沒看到……」

  劉顯也搖了搖頭:「還在他師父手上,縱然下山前周師弟外出雲遊,將小琉璃交給我來指導,但她畢竟是通明峰的弟子,核心功法也是周師弟的劍心通明,報告自然是周師弟先看到。」

  說來竟頗有幾分遺憾。一年前因師弟外出雲遊,他代為指點了琉璃一個月時間,對琉璃的赤子童心及驚人的資質悟性極是喜愛,視為己出,也謀劃過日後麻將桌上誘騙師弟以琉璃為賭注,將那孩子騙過來傳承衣缽……可惜門派真傳卻終歸不是節日禮盒,可以隨意交換,劉顯也只能感慨自己沒遇到如此良材美玉。當然,作為門派傳功長老,其實很難單獨再調教一個真傳弟子出來,日後若要傳承縹緲峰衣缽,也要先從長老位置上退下來。

  劉顯和方鶴正說著話,就見門前一道劍光閃過,劍光晶瑩,正是四師弟周明,這位四長老臉色三分無奈七分郁悶,劉顯一見就樂了:「莫非又是小琉璃惹你生氣?」

  周明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方鶴則說:「不知師弟帶沒帶琉璃的報告?說來明日就該一同提交掌門,在此之前我和二師兄都要審閱一遍的。」

  結果話一出口,方鶴就感覺不對,因為四師弟的臉色刷拉一下陰沉起來,過了很久才聽他輕聲反問:「師兄真想看看?」

  話到這個份上,方鶴當然是不想了,不過周明已經唉聲嘆氣地將一份報告丟了過來。方鶴有些好奇地翻開一看,頓時眼前一黑。

  沒話說,十足十的琉璃風格。

  「歷練第一天:我今天吃了烤肉,好好吃。」

  「歷練第十三天:我今天吃了烤魚,好好吃。」

  「歷練第一百七十二天:我今天吃了蟹肉春卷,好好吃。」

  「第七十三天:我今天看到了一條裙子好漂亮,可是沒錢買,店家又不肯送給我,怎麼辦?」

  「第七十四天:我今天吃了烤玉米,好好吃。」

  「第一百二十一天:今天沒吃飯,好餓」

  「第三百零六天:今天遇到十二個奇怪的人,說要讓我給他們做鼎爐,我本想問他們有沒有好東西給我吃,但又記起師父說絕對不能給人做鼎爐,只好拒絕啦。他們又要來抓我,我便按照師父的叮囑用劍打他們,他們好厲害,不過我更厲害,他們最後還是沒打贏我。後來有幾個人被打得吐了血丹,看起來好好吃,但師父說不能亂吃不認識的東西,只好放棄啦。」

  「第三百一十二天:今天吃了米餅,好好吃。」

  方鶴花了一會兒工夫才將報告合上,半晌,說道:「倒也不乏童趣。」

  周明就沒那麼客氣了,怒拍桌道:「十七八歲的人了,入山修行都超過十年了,還童趣?下山前就提醒她要認真寫報告,具體要求強調了不下十次,還給她看了範文,回山以後就交給我這麼一本美食日記?簡直要氣死我。」

  這時候,也是為了安慰周明,也是為了一道訴苦,劉顯同樣愁眉苦臉地丟過去一份報告:「師弟不如看看這篇報告緩解一下心情。」

  周明接過報告,雙目一閉一張,已將報告審閱完畢,卻是沉默良久,說不出話來。

  「這報告還是提交掌門吧,我實在沒法評判。」說完,又是一聲笑,「虧得當初是五師妹收留他,這樣的徒弟除了她也沒人能教了。」

  三天後,星辰峰頂,掌門風吟真人手中持著一份報告,苦笑不已。

  「唉,靈劍派這幾個真傳,一個賽一個不讓人省心,這個琉璃啊……真是難怪師弟氣急,劍心通明縱然要心思澄淨,但是到了這個地步,日後如何獨當一面?」

  卻聽身旁一個不屑一顧的聲音。

  「切,女人家要什麼獨當一面?找個土豪求包養,日後榮華富貴永享萬福就得了唄。」

  風吟撇過頭:「那你怎麼不去找?」

  女子非常滿不在乎:「師兄,求包養。」

  「你先把欠我的錢還上再說吧。」風吟輕描淡寫地擋了過去,又說,「前幾天盛京仙門的人來了,你可知道?」

  「騎驢的那個?倒是有點本事,他來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自然是為你那寶貝徒弟惹出的禍事。」

  女子聳聳肩:「切,萬仙盟都認了,他還有什麼意見?」

  「廢話,你那徒弟如何讓萬仙盟認下來的,你會不知道?若不是看在我靈劍派的面子上,他那兩百萬靈石也送不出去。現在人只當是我靈劍派在幕後指使,這才沒有大動干戈,就連乾元燃血功等事都視若無睹。可是也別忘了一年多前,同樣是因為這乾元燃血功,你令盛京仙門大失顏面,如今靈劍派又來故技重施,你讓盛京那邊怎麼想?」

  女子自然懶得想:「總之,他是來找碴的?」

  風吟說道:「說是找碴倒也不算,畢竟就算我靈劍派硬要將此事壓下來,他也無話可說。盛京仙門在中州的所為,也沒比你徒弟的智教好到哪兒去,固然沒有乾元燃血功這種有傷天和的功法,可斂聚億萬人之財力,富了不少仙門修士,這也是不爭的事實。而王陸的智教至少在現在來看,並無多少貪腐之事。修仙門派壓榨凡間,這根本是公開的秘密,沒什麼可指責的。他若以此事尋釁,不但要他盛京仙門臉上不好看,整個蒼溪州萬仙盟系統都會被牽累,得不償失。」

  「那你還提這個問題幹啥?」

  風吟笑了笑:「世間道理總有這麼一條: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修仙門派壓榨凡間,凡間的反抗時時刻刻都存在,只不過千萬年來都沒有打破這個秩序的能力……終歸我們這些修仙的,在殺人方面更擅長一些。但來自下面的反彈,也並不僅僅是來自凡間自身,看看這份報告吧。」

  女子接過師兄丟來的報告,一頁頁翻來,花了些時間瀏覽完畢,笑道:「有代筆。」

  「……是朱秦那孩子,他是一國太子,請些文人大臣捉刀也不為奇,關鍵是其中內容著實有些意思。」

  女子將報告丟開:「有什麼意思?被強奸者的呻吟而已,老生常談嘛,無非是換個說法,委婉一點。」

  風吟說道:「報告本身沒什麼出奇,但你再結合這篇看看?」

  說著,卻取來一枚玉簡丟過去。女子接來一愣:「萬仙盟大會會議材料?這……這篇是凡間代表中州秦國的提案?要求加強修仙界對凡間政權的監督指導?有意思,不謀而合啊。」

  風吟冷笑道:「不謀而合什麼啊,這類提案幾乎每次大會都要提,每次也都能有盟主批示,結果狗屁都貫徹不下去,例行的口號罷了,有盛京仙門這樣的先例擺著,沒人敢在萬仙盟大會上提議徹查修仙界干涉凡間這樣的議案,提了也是白搭,也只有那些中品下品的小門派,犯了事才會被人死整。但這幾年提議的人越來越多,終歸這個勢頭是越發嚴重。沒看就連咱們靈劍派都遇到這種事,盛京仙門雖然如日中天,但他們的壓力也是百倍於我們。」

  女子眨了眨眼:「所以呢,那個騎驢道人就來同病相憐?」

  「談不上同病相憐,孔嶂更多是以個人身份前來拜訪,旁敲側擊之下,倒像是來問計的。」

  「問計?什麼計?」

  「那人遮遮掩掩欲語還休,怎也不肯將話擺明了講,我起初只當他精神病的,但是等他走了幾天,我拿到這份報告,倒明白他想問什麼了,呵,天命之子,名不虛傳啊。」

  風吟一聲感嘆,翻開了手中那份被翻閱了最多次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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