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史萊姆 -【異界之機關大師】《全書完》

1060 極端反人類主義者

常鳴現在已經知道了，普通機關神是沒有辦法前往天穹大陸的，原因是因為天穹大陸“承受不起”。

但是很明顯，司元白並不在這個範圍內。或許是因為他已經不再完整，他想去天穹大陸就去，想回神域就回神域，沒人能管。

離開之前，常鳴和藍星還各有一道流程要走。

常鳴需要再次經歷一次神恩，也就是神光灌注。說是對他的賞賜，但誰也想得到，這不過是又一次洗腦儀式罷了。

而藍星，當然是因為要被施加鎖魂咒。

神光灌注對常鳴來說毫無問題。他曾經在奇門三塔歷練中無數次地經歷了聖光的侵蝕，對它早有了自己的一套手段。經歷一場神光灌注，他就像被曬了一次日光浴，懶洋洋的無比舒適，除此之外，什麼多餘的效果也沒有。

曬完“日光浴”，常鳴在一個房間重新整裝，休息了一會兒，就看見藍星被送了進來。

她一向英武過人，這時卻面色蒼白，頭髮散亂，就連唇角也淡得只剩下一抹紅痕，顯得極其虛弱。她靠自己的力量走了進來，立刻癱軟在椅子上，對著常鳴勉強一笑，說：“常大人，請，請稍等我一下。”

送她進來的是一個下階機關神，她好奇地看了常鳴一眼，就一言不發地退了下去。

常鳴立刻大步走到藍星身邊，問道：“你怎麼樣了？”

不用接觸他也能感覺到，藍星的靈魂結構有了極大的變化，導致她的精神力波動大大被削減。現在的她，仍然擁有機關神天生強韌的身體。也能夠使用神紋。但是她的精神力只有四級丙等，連領域也施展不出來。以這樣的能力使用神紋，沒過一會兒就會被消耗得乾乾淨淨。

藍星緩了口氣，說：“我沒事，只是剛剛進行完儀式。有點適應不了而已。過一會兒就好了。”

她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四級丙等的精神力在人類裡算得上是很高的水準，更別提身體的先天優勢。兩者相加，她不應該如此虛弱，至少也會跟普通的人類差不多。如她所說，她會這樣，的確只是因為暫時沒有適應而已。

常鳴的手按上她的頭頂。一股精神力頓時輸了進去，潛入了藍星的意識深處。

藍星極為順從地打開了自己，常鳴毫無阻礙地看見了她的靈魂結構。

果然跟他之前感覺到的那樣，藍星的靈魂結構上出現了一條黑色的鎖鏈。它牢牢地鎖住了藍星靈魂上的一個節點。她的力量仍然留存在她的體內，但是由於這個鎖鏈。完全無法暢通，也沒辦法施展出來。

常鳴揚了揚眉，微微有些意外。這個手法，他是見過的！

是的，天穹大陸中央坤州馮家的禁地裡，有四十九種不同的精神力使用方法，其實就是四十九種影響以及控制靈魂結構的方法。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這種，的確就是其中一種！

當然。具體施為手法上有些不同，但根本原因是一致的。只是它在馮家，叫作“鎮魂令”。而在這裡，叫作“鎖神咒”罷了。

常鳴對馮家四十九法非常熟悉，這種手法是怎樣施為的、根本原理是什麼，他一看即明。鎮魂令是施為者把自己的精神力波動組合成一段密碼，壓縮到對方的靈魂結構上。這段密碼帶有施為者靈魂結構的特徵，很難破解。如果強行破解的話。毀掉的只會是被鎮魂的那個人的結構。

所以，常鳴雖然看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但也沒辦法給藍星解開禁咒。再說了，藍星被施咒主要是為了壓制力量。不觸動天穹大陸。即使知道密碼構成，常鳴也不可能動手。

常鳴的手從她的頭頂上移開，突然問道：“你之前是怎麼跟冰蓮解釋的？”

藍星抬起眼睛，狡黠地一笑：“我告訴他，你是人類，又不像以往的神子那樣，是在神域長大的。最好有一個機關神能夠前去監督……”她的笑容消失，緊張地說，“你不會生氣我這樣說吧？”

常鳴笑了笑，輕鬆地說：“只要能達到目的，怎麼說的又有什麼關係？”只是冰蓮自己也沒想到吧，主動要求鎖神咒，表示願為神域監督常鳴的這個人，更迫切的想法是離開神域，追隨常鳴，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天穹大陸的情況！

藍星休息了一會兒，臉色果然恢復了不少。片刻後，一個下階機關神走進來，恭敬地說：“二位大人，冰蓮大人有請。”

常鳴和藍星對視一眼，一起站了起來。

見到冰蓮的時候，他正端坐殿中，旁邊坐著緋石小小的身影。緋石看見常鳴，腿微微一動，還是忍了下來，沒有過來。常鳴馬上就發現他有了一些不同，手腕上多了一條銀色的手鏈。那條手鏈帶著熟悉的波動，一看就知道是一件神裝。

顯然，緋石已經去過了主神空間，並且從那裡化形了一件裝備回來。

冰蓮一一掃過兩人，著重觀看了藍星的臉色。發現藍星已經恢復大半之後，他滿意地點頭說：“不錯，接下來，你們倆就要動身了。司大人已經先行前往，不會跟你們同行。”他向一邊點頭，說：“危岩會送你們到天神海……”他臉色一正，略微疾言厲色，“常鳴，黑蝕神之害，你想必已經很清楚了。你要好自為之，神域出事，天穹大陸也逃不了！”

常鳴抬了抬下巴，微微一笑：“嗯，我很清楚。”

他一揮手，危岩上前，轉身向冰蓮行了一禮。這也是個中階機關神，看上去二十多歲年紀，之前在平溪身邊見過他，但沒有打過太多交道。

危岩面沉如水，不見傲慢，也沒有溫暖。他一言不發，對著常鳴和藍星一點頭，帶著兩人走了出去。

跟來時待遇不同，這次他們一路走的都是傳送陣。選拔賽上，常鳴一舉擊潰殺死三個飽富盛名的中階神，奪得神子之位，並且帶著一個天然機關神回到乾辰星，這件事情早已廣為人知。

所以，一路上他們遇見的機關神，看著常鳴的臉色都有些異樣。論實力，常鳴比他們更強；但是說到身份，這可是個人類！

他們糾結的內心反映在表情上，看向常鳴的目光躲躲閃閃，遊移不定。

到達坎申星時，再次發生了一些變故。

傳送廣場上圍了一些機關神，他們聚成一堆，正在竊竊私語地說著什麼。每當傳送陣光芒亮起，他們都會矚目過去，接著看見裡面出來的機關神之後，就會失望地移開目光。

又一次傳送陣的光芒亮起，又一次集中視線。

先是一個身材修長矯健的女性機關神走了出來。這個人有些奇怪，論形貌，她明顯是個中階神。但是身上傳來的力量波動卻非常虛弱，連普通的下階神都有所不如！

這是怎麼回事？

機關神們再次對視，表情有些茫然。片刻後，又一個人踏出傳送陣，這次他們終於提起了精神——

人類！正主兒來了！

藍星久經戰陣，對周圍的環境變化非常敏感。剛出傳送陣，她就眉頭一皺，目光淡淡地掃向四方。

不對勁！傳送廣場上的人比平時少得多，但是動作井然有序，站位的角度牢牢地鎖定了這裡的每一個空隙。

藍星很快就判斷出了他們的目標，正是自己所站的位置。也就是說，很明顯，這些人是沖著這裡出來的人而來的。

目標是他們嗎？很有可能！

她的目光向四下裡一掃，手指上那枚戒指銀光一閃。

常鳴也跟著走了出來，轉頭問道：“現在要……”

話音未落，周圍突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斥喝聲，各種顏色的光芒大作，之前守在廣場上的那些機關神全部沖了上來！

危岩原本是跟在常鳴身後的，這時手上光芒一閃，掌心上出現一個神紋，伸手就向他推去。

藍星眉頭一擰，很快聽見了這些人的叫聲——“人類去死！”

毫無疑問，他們的目標是常鳴，這些人全部都是極端反人類主義者！

這樣的人以前在神域就一直存在，根據地域不同也有差別。這種情況在坎申城尤其嚴重，之前常鳴在這裡也曾經遇到過。

這主要是因為坎申城離天神海比較近，空間波動混亂，正常路過的人類有一些，誤入這裡的更多。平時，機關神很樂意看見這樣的情況，因為這代表他們又多了一些玩具。

結果上一次，常鳴路過的時候，他們不僅沒有取樂成功，還被常鳴殺得血流成河，重重地給了所有極端反人類主義者一個耳光。

之後，常鳴在神子選拔上的功績傳來，更激起了他們的怒火。一個人類，竟然在機關神的地盤上，如此耀武揚威，這置機關神於何地！

這其中還有一些與紅山等人交好，為他們的死感到不忿……各種各樣的機關神糾集起來，暗自聯繫乾辰星那邊，決定在常鳴回去天穹大陸之前，狠狠地給他一個教訓——最好，能把他永遠留在神域！

1061 戰術安排？

這其中也體現出了長老會跟機關神的特殊關係。

長老會能組織協調機關神，處理一些事務，但兩者之間的關係完全不像人類那樣，有著天然的從屬。

機關神以強者為尊，平時一些日常事務可能會照著長老會的安排做事，但是氣性上來了，怎麼會理會這些？

常鳴一個人類，在神域竟然如此囂張，打下他的氣焰，比神子什麼的重要千百倍。所以，有人呼籲提議，坎申星的機關神們迅速集結了起來，守在了傳送廣場。

這時，大量機關神沖了上來，一共約有二十多人。他們並不像平時那麼混亂，有先有後，各自成組，顯然是事前安排過的。

沒一會兒，一組五人首先沖到藍星面前，各自拿著不同的武器，身體上閃出來了奪目的光芒。

藍星手一伸，銀矛在手中成形。她沉喝一聲，手上神紋一閃，一股氣浪迅速形成牆壁，擊在五人腳下。這一層氣浪擊得極准，五人猝不及防，打了個趄趔，險些跌成一團。

藍星踏步上前，長矛一抖，點向最前方那人。同時，她矛尾輕擺，如同一條銀龍一樣，在空氣中濺出點點銀光。一層又一陣的波動接連而出，那五人被她盤弄於鼓掌之中，一時間竟然無法向前逼近一步。

但馬上，第二波攻擊跟著上來了。一樣是一組五個機關神，他們剛到，就對前面一組進行了援護。他們配合得不算特別精妙，但也還算井然有序。這組人一上來，藍星頓時感到有些吃力。

最關鍵的是。藍星剛剛經受了鎖神咒，實力大為下降。如果再給她一段時間，她或者可能發揮出比現在更強的戰力。但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適應，還在按照以前的方式戰鬥。很快。她眉頭微皺，精神力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

她正感到壓力的時候，面前人影一閃，十個機關神突然一起後跌，撲通撲通倒了一地！

常鳴攔在她面前，搖頭道：“你這樣戰鬥不行。看看我的。”

他手一晃。一組六邊形的透明薄片分解、組合，變成了一把長槍，單論外形的話，跟藍星手中的長矛有點類似。

同時，常鳴的身體微微一晃。搶上前去。這十個人剛剛準備爬起來，同時後面一批已經接上，常鳴闖入陣中，槍尖劃了個弧線，十五個機關神一起翻倒，再次在地上變成了一串滾地葫蘆！

接下來，就是常鳴的表現了。他遊走陣中，無論是這十五個人還是接下來再上來的十個人。都像是愛上了地面一樣，不管怎麼努力也只能在地上滾，根本就爬不起來。

槍影陣陣。光芒閃閃，前者是常鳴長槍疾掠而過帶出來的效果，後者則是地上那群機關神的反應。

藍星越看越是吃驚，倒不是因為常鳴能夠輕易制伏這麼多機關神，而是因為，常鳴從頭到尾。都沒有使用領域，也沒有使出超出藍星現在實力的能力！甚至。他從頭到尾，沒有使用一次神紋！

不用神紋。也不用領域？打得二十多個機關神爬都爬不起來？這二十多個機關神可不是全部都是下階神，其中每組領頭的都是中階機關神，他們早就已經展開了領域！

這，這是怎麼做到的？

藍星發現這一點之後，簡直說不出話來了。沒有什麼能形容她心中的震驚，這簡直不合常理！

但漸漸的，她開始有了一些領域，若有所思。

其中一部分問題，正是出在這些機關神的領域上！

五個中階神的領域各自不同，整個場地只有這麼大，他們的領域勢必要交融在一起。於是，這中間就必然存在著衝突。常鳴正是利用了這些衝突，在中間不斷挑撥，達到了這樣的效果。

不，不對，這其中還有一個關鍵。常鳴雖然沒有使用領域，也沒有使用神紋，但舉手投足之間，卻無一不是規則的力量。他並沒有刻意使用神紋，但無不一是神紋的力量。

譬如，他伸出左手，輕輕一推旁邊那個機關神，他原本手腕晃動，神紋力量將發而未發。常鳴這一推，直接把他的神紋力量打了回去。他順著常鳴的推勢轉身，力量一吐，擊在旁邊一名同伴身上，正好推開了他劈向常鳴的武器。武器蕩開，又逼退了另一人的又一次攻擊。

常鳴每次動手，都好像能引起連鎖反應，所有的局面都跟隨著他的動作發生變化。

這片廣場上，二十五個機關神都仿佛變成了操線木偶，操縱其中關鍵的，就是常鳴這個人類！

原來，原來還可以這樣戰鬥！

藍星漸漸若有所悟，默默地搖了搖頭。原本，她打算等自己恢復一點，就上去幫常鳴的忙的。但現在，她有一種感覺，整個局面都已經被常鳴掌控，渾然如同一個整體。她現在上去，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破壞這個局面，給常鳴添亂。

常鳴好像感知到了她的想法一樣，轉回頭來，向她招了招手：“來。”

她剛剛還在猶豫的，不知為何，一看見常鳴的召喚，馬上一挺長矛，沖了上去。

常鳴手一引，她被推到了某個地方站定，正好有一個機關神爬了起來，她順勢一掃，又把他掃了下去。

藍星很快摸著了其中脈絡，很快，她發現她也成了常鳴手下的一個操線木偶，隨著他的指揮行事。只是，她的身份不是常鳴的敵人，而是他的隊友！

兩人聯手，所向披靡。二十五個機關神毫無還手之力，很快身上多了不少傷口。最令他們難堪的是，這些傷口多半不是常鳴打出來的，而是他們自己摔出來的！

這時，一聲沉喝從他們身後傳來。在廣場上方炸響：“愚蠢！”

跟著，一股氣浪從天而降，對準常鳴直壓下去。這陣氣浪簡單直接，卻帶著無比倫比的速度與份量，常鳴竟然躲避不得。

常鳴仿佛早有準備。他的左手向上一晃。一團柔和的白光打著旋兒發出，迎上那道氣浪。氣浪下降，白光圍繞著它不停旋轉，每轉一圈，都消去它的一層力量。這兩下發生得極快，氣浪降到常鳴頭頂時。已經被削弱得像一道清風，只吹亂了他的幾縷頭髮。

他雖然輕鬆化解了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但它也迫得他第一次使出了神紋！

那個聲音喝道：“第三隊向右旋轉十五度，第四隊退後五步……”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倒在地上的機關神們下意識地照辦。他們移動得略有些困難。但移動過後，他們卻赫然發現自己輕鬆了不少。他們打亂了常鳴的控制，從他的手下逃出來了！

常鳴對此一點也不意外，他直起身子，氣定神閑地笑道：“危岩大人，我記得冰蓮大人對你的命令是，送我到天神海旁邊？”

那個聲音正是危岩發出來的。他身形一閃，出現在常鳴和那些機關神之間。冷然看向他，說：“放心，我一定會服從命令。把你送過去的。”

他手一揮，一把巨大的錘子在他手中快速成形，凝成一個實體。那把錘子周圍縈繞著電光，散發著強大的威勢，赫然是一件神裝。危岩猛地躍起，天空中的雲彩仿佛都被這把錘子牽動。疾速向它靠攏而來。危岩喝道：“只是過去的你，是死是活。我就不能保證了！”

常鳴右手一揮，六邊形迅速重組。變成了一面盾牌，浮在他胳膊面前。他微微笑道：“不勞危岩大人費心，我自己過去也可以！”

轟地一聲，盾牌和巨錘相撞，濺起了奪目的光芒。只見巨錘上電光閃閃，不斷衝擊著盾牌，而盾牌上的六邊形不斷分解化形，不斷破裂然後重組。每次破裂，都會化解一部分能量，最後，盾牌幾乎徹底翻新了一次，但巨錘上的能量也徹底消失，沒有傷到常鳴分毫。

危岩略微吃驚，但還算鎮靜，他的身體還騰在半空中，一連串命令已經從他嘴裡發了出來。

他接連呼喝，指揮著那二十五個機關神，他們不管是中階還是下階，全部都跟隨危岩的指令跑動了起來。

之前常鳴之所以能輕易對付他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是臨時組合而成的隊伍，相當之間缺乏默契，甚至力量還有相克的地方。他居中應策，更多的是讓他們自己打自己，省了大量力氣。

但這時，有了危岩指揮，這些機關神雖然還是比不上那些身經百戰的老手，但已經有了一定的秩序。他們分進合擊，宛如一個整體，牢牢地把常鳴圍在了中心。

這一下，就連常鳴也不得不謹慎對待了。二十六個機關神的力量絕對不可小視，一個不小心，他甚至有可能真的折在這裡。

他抬起眼睛看向危岩，說：“這一切都是你組織的。”

危岩默不作聲，常鳴說：“你聯繫了人，安排了地點，特意掐準時間把我們送到這裡來……甚至這些人，也是你精心選擇過的吧？”

這短暫的接戰讓他發現，這二十五個人看似一團散沙，但配合起來，原先相克的能力也能發揮出巧妙的作用。難怪危岩能在平溪死後接替他的位置，光是這份戰術思路，在機關神裡就極為少見，甚至在人類裡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常鳴緩緩展開一個微笑，說：“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

他抬起手，那件神裝突然間消失在他的手上，與此同時，光芒大作，仿佛有十輪烈日，同時降臨到他們的頭頂上！

1062 機關對機關神

危岩冷笑：“小子口氣倒大！”

他一揮手，剛準備喝令那些機關師按指令行動，就發現周圍有了一些異樣。

他猛地轉頭，精神力同時向外擴散出去，兩種感知一起告訴他，不知什麼時候，他們的周圍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大量的機關傀儡與機關獸。它們靜默地或站或蹲，緊緊地包圍住了他們，數量約在三百以上。

它們的眼中發出幽幽的紅光，不斷明滅，好像有生命一樣。它們的各種小動作也極為真實，譬如那邊一頭犀牛，正在默默地刨著蹄子；一隻巨隼，正緩緩扇動著翅膀；機關傀儡們雙腿微曲，隨時都準備奔跑。

所有的機關獸和機關傀儡都擺出一副將要發動攻擊的樣子，最讓人心生寒意的是，直到它們徹底出現，危岩才發現它們的存在！

這些……難道都是……

清脆的響指聲起，突然間整個廣場被一聲狂吼淹沒！

所有的機關獸和機關傀儡同時仰天長嘯，它們的聲音極為整齊，直穿雲霄，就像一個人的高呼一樣。雲層原本就被危岩的神裝巨錘牽引，這時又被這聲高呼激蕩，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狂吼聲乍起乍消，下一刻，所有的機關全部抬腳狂奔，沖向這二十六個機關神！

危岩心性還算穩定，他一陣驚訝之後，馬上鎮定了下來。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機關神們的耳朵裡，完全沒有被野獸的聲音壓住。他發出一道接一道的命令，迅速安撫住了這些機關神。二十六個機關神再次揮動武器，依照危岩的命令。擋住了機關們發動的第一波攻擊。

之前在地默星的時候，常鳴為了對付鷹身妖，身上所有的機關幾乎全部損失殆盡。他現在主要使用的雖然是神紋，但機關始終都是他的立身之本。他抽出閒暇，製作出了一批新的機關。

這批機關數量沒以前那麼多。但品質卻遠遠高過前面那批。因為它們的核心材料，可全部都是來自神域，還有不少機關神的屍體！尤其是其中最強的五隻，它們的主體是由鷹身男妖的屍體製成的，幾乎堅不可摧。

有它們牽制出機關神，常鳴立刻輕鬆了很多。他沒讓藍星上前。自己也站在一邊，一陣陣波動從他的位置發出。就像危岩在指揮那些機關神一樣，他也在指揮著他的機關部隊。

單說戰略戰術，危岩在機關神裡算得上是佼佼者，但跟久經地球洗禮。後來又有機關戰爭實戰的常鳴比起來，可就遠遠比不上了。而且，常鳴現在對規則之力有了新的理解，他發現，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息息相關的，包括所謂的戰術也是一樣！

戰術是什麼？就是了解自己的部隊，瞭解敵人的方方面面，瞭解周圍的地形。利用最好的時機，作出最恰當的安排。所有的選擇、所有的安排，從根本上來說。都是沿循著一種隱藏的道理。

他的目光越來越亮，有些東西在他心裡逐漸貫通起來，越來越清晰。

一邊的藍星卻再次吃驚了。她看到常鳴派出這麼多機關時，還微微有些皺眉。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是人類的低級把戲而已。按理說，這些東西根本不是機關神的對手。常鳴放它們出去。也許能夠拖延一時的戰局，但稍過一會兒。機關神們就能徹底擊潰這些無知無覺的東西。

但沒想到，這些機關竟然出乎意料的強大。它們聯合起來，又發揮出了比個體更加強大的力量，與這二十六個機關神旗鼓相當，竟然還有佔據上風的趨勢！

常鳴這個人類，實在太深不可測了。藍星越發確認，自己跟隨這個人類，絕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這種規模的戰鬥已經足以影響天象，天空中，原本被撕裂的雲彩疾速轉動著，形成一個又一個的漩渦，狂風從天空直降而下，席捲整個廣場，形成了一道道狂嵐。

這狂嵐可不是普通的大風，它們時斷時續，突然形成、突然對周圍的事物發起衝擊。

危岩有點不太適應這樣的新因素，機關神們的陣形顯得有些混亂。但常鳴卻不一樣。現在的常鳴，指揮機關不再是靠著以前學到的、死記硬背或者生搬硬套的所謂戰術了。他依循著世界自然的原理在戰鬥。而這樣的狂嵐、這樣的外因力量，同樣也是屬於這個世界的！

在他的引導下，狂嵐變成了機關們的助力。它們會在最恰當的時候加入，或者推動機關們一把。它們猶如一個親切友好的夥伴，又給機關們加了一臂之力。

此消彼長，原本就開始出現的落差漸漸加大，機關神們逐漸有了落敗的趨勢！

這個人類，好強！他的指揮能力竟然也這麼強，遠遠超過了我！

這時候，危岩心裡有了一個這樣的判斷，他目光一凝，變得無比冰冷。

敵人擁有一個強大的指揮者，這時候應該怎麼辦？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去幹掉這個指揮者了！

他再次發出幾道命令，勉強集結起現在還能自由行動的小隊，自己則一揮錘子，瞬間跨越數丈空間，到了常鳴面前。

閃電再次落到巨錘上，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音，還有隱隱的霹靂聲。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集中到巨錘上，蓄勢待發。

任誰也看得出來，這一擊有多麼兇猛。最關鍵是，它在吸取力量的時候，牢牢控制住了周圍的空間，讓被攻擊者無法前進、無法後退，更沒辦法使用任何空間力量瞬移。

這一擊集中了危岩的全部力量，連靈魂之力都幾乎耗盡。這雷霆一擊，帶著原始規則之力，危岩之後也許會因為它大傷元氣，但這時，他只能拼盡全力把它用出來！

閃電陣陣，電光閃亮，卻把這裡照得更暗了。光芒中，常鳴抬起臉來，他被巨錘的力量完全籠罩住，卻一點也沒有不安，仿佛一如即往地帶著淡淡的笑容。他抬起一根手指，輕聲說：“死。”

電光乍收。常鳴只說了一個字，就讓危岩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從半空中掉了下來。神裝與他緊密相連，中間有一大部分力量來自於他的靈魂，這時他的靈魂被死神紋完全摧毀，神裝也就失去了力量。錘子仍然緊緊握在他的手中，但這時已經無力再次揮起。

危岩睜大著眼睛，眼中已經完全失去了光芒。

指揮者一死，其餘的機關神就更加難熬了。他們原本就已經在機關的攻擊下節節敗退，好在有危岩指揮，邊退邊防，還算井然有序。危岩死去，他們頓時變成一團散沙，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這一戰，常鳴大概損壞了五十多架機關，但這二十六個機關神，十死十六傷，他手下沒有任何容情！

傳送廣場上血流成河，機關神的屍體與破損的機關殘骸混合，滿地都是狼藉。剩下十六個機關神身受重傷，就算自身恢復力極強，也一樣會感受到重傷的痛苦。他們翻滾呻吟著，給這副畫面又增添了幾分淒慘。

數天之前，常鳴路過坎申星，在這裡幹掉了一街的機關神。如今他返轉回來，又幹掉了一批，兩次情況截然不同，一次比一次更能體現他的強大！

常鳴緩慢走到其中一個中階神身邊，他的小半個身體被一頭機關虎咬爛，現在另半個身體都浸泡在鮮血裡。

常鳴說：“我剛來神域的時候，聽見過一件事情。”

那個機關神斷斷續續地呻吟著，抬頭望向常鳴的目光極為複雜。又是憎恨，又是輕蔑，但深層裡隱隱帶著一些敬畏與順從。

神域的習慣是強者為尊，常鳴雖然是個人類，但表現出了遠超中階神的力量，這份強悍，即使是他們也不得不服！

常鳴低下頭來與他對視，說：“我聽說，機關神以強者為尊，只要我表現得足夠強大，即使是機關神，也願意跪下來親吻我的鞋子。”他偏了偏頭，問道，“對這句話，你怎麼看？”

這個中階神沐浴在他的眼神下，仿佛從他漆黑的眼眸深處看出了一些異樣的東西，他的呻吟聲突然消失，整個人卻開始瑟瑟發抖。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敬畏與恐懼，那種感覺，就像站在深淵的頂端俯視下方，好像隨時都會竄出什麼東西，把他吞噬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一樣。那是面對無盡的奧秘本身的恐懼感，任何人都難以抵擋！

中階神動了動身體，捂住了自己的傷口，痛楚的呻吟從嘴裡溢出。但片刻後，他又開始移動。他現在只剩下一條腿，一隻手，卻仍然勉強著自己向著常鳴爬去。

他爬到常鳴腳邊，再次抬頭仰望他。他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麼，但這時，他能夠看到的，只有無情與冷漠。

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竟然真的照著常鳴說的，湊上前去，舔他的鞋子！

旁邊的機關神們全部看呆了，這個中階神剛才也是一支小隊的隊長，實力頗強，在他們中間頗具威信。他們都沒有想到，這樣一個人物，竟然會去舔一個卑微的人類的鞋子！

最可怕的是，他們竟然打從心底隱隱覺得，他這樣做沒什麼錯！

1063 不用了

這個中階神的嘴快要接近到常鳴的時候，常鳴突然微微一笑。這一笑，雪融春開，他眼中的冷漠無情盡皆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退後一步，讓開了對方，淡淡地說：“行了，不用了。”

他環視四周，目光清冷又平和，不帶一絲情緒。他說：“我不是機關神，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力量。”

這時，一頭機關獸突然站了起來，向著常鳴走來。它路過一個死亡的機關神的時候，偏頭一叼，就把他的屍體咬了起來。

其他的機關獸和機關傀儡也同時開始行動，很快打掃完了整個傳送廣場。它們收拾了全部機關殘骸，以及死亡了的機關神屍體。

重傷的機關神們一個個戰戰兢兢，不敢隨便移一下。機關們路過他們身邊時，他們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看著它們從自己旁邊擦肩而過，驚惶立刻變成了喜悅。

現在的他們，哪裡還像是機關神，行動，走到他面前，深深施了一禮，接著消失。轉眼間，所有的機關全部像是從來沒出現一樣，常鳴轉頭對藍星說：“走吧。”

藍星原本眼光極為複雜。當常鳴叫那個中階神親吻他的鞋子的時候，她嘴唇一動，想要說些什麼，卻按捺了下去。常鳴在最後關頭讓開，她松了口氣，眼神卻更加敬畏。

這時常鳴召喚，她迅速跟上，兩人同時騰空飛起，向著廣場邊緣飛去。

廣場邊緣有傳送陣的管理處，他們會給申請者一把鑰匙。用這把鑰匙可以打開傳送門，前往不同的地方。

管理處有兩個下階神，他們剛才看過了戰鬥的全部經過，現在看著常鳴，簡直就像看著一個鬼神一樣。常鳴還沒說要去往何處。他們就恭恭敬敬地奉上了傳送鑰匙，正是通往耀星城的。

藍星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直到他們從耀星城出來，她才問道：“你竟然已經掌握了【基礎神紋?死】，為什麼一開始沒有用呢？”

常鳴看她一眼，藍星沒有退縮。仍然執著地問道，“死神紋是用來攻擊殺敵的第一神紋，你明明已經掌握了它，為什麼還要費那麼事？”

常鳴頓了一頓，終於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原因很多。第一。死神紋的確威力巨大，但是同樣消耗也非常大。這二十多個人還在我的解決範圍內，如果更多呢？很多時候，最直接的打擊手段未必是最有效的。”

他望向前方，好像看見了不知名的遠方，目光極為深邃。他說，“第二，你是一個機關神。你恐怕感受得不是很清晰。人類跟機關神不同，我們沒有天神髓，也沒有神核晶。也許我們能夠使用一部分神紋。但那並不是人類的第一解決之道。所以，身為人類，就應該用人類的方法！”

藍星若有所思地說：“人類的方法？就是那些機關嗎？”

常鳴說：“是的，機關神更多地仰仗自身之力，很少借助外力。人類卻不能如此。你即將前往天穹大陸，也應該看看人類的戰鬥方法了！”

接下來的路上。藍星一直沉默著。

他們離開了耀星城，常鳴能感覺到。聖光並不在城裡，聯想到他上次說的。應該又上前線殺敵去了。說來奇怪，這一路上他打過交道的機關神不少，對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聖光卻頗有好感。

他們到達天神海旁邊，守衛天神牆的還是那兩個下階神。他們顯然還記得常鳴——來往於此的人類不多，他們會記得也很正常。他們連忙說：“你來得正好，司大人已經在岸邊等你了，千舟大人再過一會兒就要到了！”

常鳴瞥了他們一眼，兩人不敢與他對視。他們的眼珠子已經大致長回來了，但還可以看得見一些畸形。

常鳴突然對藍星說：“我進來神域的時候，就是這兩人守衛。”

藍星原本正想著自己的心事，並沒有多看他們，這時聽常鳴提到，有些意外。那兩人不知常鳴這是什麼意思，他們緊張地對望，眼裡略帶恐懼。

常鳴說：“當時他們瞧不起我這個人類，但我的同行者卻正好是司元白。他們被司元白驚到，被斥為有眼無珠，分別自挖了一顆眼珠。於是，我這次回來，他們唯恐有絲毫不敬。”他的聲音平淡無波，沒有絲毫批判的意思，卻讓藍星和那兩個機關神一起覺得面上無光，甚至有些火辣辣的。

常鳴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簡簡單單地說：“這就是我在神域，看見的大部分機關神的模樣。”

他舉步向前走去，很快看見了天神海。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它好像是一片真正的海洋，蕩漾著迷人的光澤。

一葉扁舟已經在遠處出現，迅速向這邊靠近。

司元白負著雙手站在岸邊，眺望著那葉扁舟。常鳴走到他身邊，叫道：“司大人。”

司元白沒有回頭，嘴角泛起冷笑，說：“你說得對，機關神就是這副鬼模樣，說好聽點是崇敬強者，說難聽了就是欺軟怕硬！”顯然，他聽見了常鳴剛才的話，對機關神完全沒有什麼比較好的評價。藍星聽見這話，只能默默地低頭。老實說，這也是她寧願離開故鄉，跟常鳴一起去天穹大陸的原因之一。

常鳴突然說：“司大人，剛才這句話，我可以說，你不能說。”

司元白眉頭一皺，問道：“我為什麼不能？因為我是機關神？”

常鳴竟然理所當然地點頭說：“對，因為你是機關神，還是主神之一！我們人類裡有一種說法，叫作風氣。一群人的行為，會受當地風氣的影響。如果這一地的人全部都愛偷雞摸狗，我們就會說那裡風氣不好。就我來看，神域的風氣就非常不好！”

他的身邊站著幾個機關神，只有他一個人類。他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脫離神域的範圍，他竟然就敢這樣“大放厥詞”，大肆評判機關神！

常鳴說：“一地的風氣，經常會受當地有名望的人、領導者的影響。你身為主神，任由神域變成這個樣子，你是不是應該負一些責任？”

他一番話說得司元白啞口無言，竟然不知該怎麼反駁。他的臉上掠過一抹怒色，但半晌後又壓了下去，冷然道：“機關神跟你們人類可不一樣……”

這時，一個聲音插嘴道：“不，我覺得他說得對。”

不知什麼時候，千舟已經撐著小舟，飄到了岸邊。當時常鳴正在說話，她沒有出聲打擾他，而是撐著竿子，在旁邊靜靜聆聽。這時聽見司元白的話，她竟然難得張開金口，反駁了他。

千舟的眼中空無一物，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盲眼少女。她說：“機關神的確不同於人類，但本質上與人類無異。這點——”她空茫的眸子直視司元白，讓人覺得有一束銳利的目光直刺過來，“我以為，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司元白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片刻後，他說：“船已經到了，走吧。”

他好歹原來也位於十二主神之一，現在竟然在一個人類的斥責之下，就這樣回避了話題！

千舟偏了偏頭，沒再說下去，只是擺開小舟，讓常鳴三人上了船。

藍星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千舟來往於天神海之上，除了乘船者，從不與機關神打交道。沒人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也沒人知道她活了多久。她即使在機關神裡，也像個傳送一樣。

以前，藍星只聽過她的名字，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外表。這時她的眼中閃爍著好奇，又隱隱有些疑慮。

千舟纖手執篙，片紙舟好像沒有重量一樣，被她輕輕一撐，岸邊就消失在他們眼前。

沒人知道她這一撐讓船行了多遠，常鳴很清楚，天神海就是個複雜的空間樣本流，剛才她這一撐，看似還是在海邊上運動，其實已經跨越到另一個空間去了。

常鳴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千舟大人？”

千舟沒有轉頭，只是悠然漫應了一聲。

常鳴問道：“千舟大人，您就是三元神之一吧？三元神中，執掌宇神紋的那一位？”

千舟仍然沒有回頭，淡淡地說：“是。”

即使是機關神，99%的人都不知道三元神究竟是什麼人，位於何處。常鳴這時竟然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問了出來，千舟也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答了出來！

藍星的表情極為震驚，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覺，顯然之前就對此有所猜測。司元白倒是面色如常，顯然早就知道了。

常鳴說：“神域又出現了一位天然機關神，已經掌握了十二基礎神紋，只等三元神到場，就可以晉升主神了。長老會正在尋找你們，這件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千舟淡淡地說：“是，我知道。”

常鳴說：“那你……”

千舟說：“現在已經沒有人能晉升主神了。”

常鳴一愣，問道：“為什麼？”

千舟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重複了一遍：“現在已經沒有人能晉升主神了。”

她重複兩遍，這件事顯然已經確認無疑！

1064 第六層

千舟說完這兩句話就閉了嘴，常鳴滿腹疑惑，卻也沒有再開口。

很快，他再次把視線與精神力投到了天神海。

上次渡海，他全程觀察這裡的情況，對空間的瞭解與掌握更上一個臺階，可以說是受益匪淺。他很清楚，他只是掌握了它的一部分奧妙，離真正的關鍵離得還遠。

千舟是三元神之一的宇元神，這個天神海是她一手打造出來的機關，也蘊含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空間規則！

常鳴一開始研究就全神貫注，不知時之將逝。藍星一開始滿臉疑惑，後來注意到他的表情，學著他的樣子觀察天神海。一開始，她什麼也沒看出來，但漸漸的，她瞪大了眼睛。

天神海蘊含著無數的空間規則，把它們具象化地體現出來。任何人到這裡，只要有心都能學到一些東西。只是具體有多少，就看個人的能力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舟輕輕一頓，到達岸邊，千舟平靜地說：“到了。”

這一聲聲音不大，卻瞬間震醒了兩人。常鳴和藍星一起抬頭，發現前面影影綽綽的，正是萬象城！

上次他們離開的時候，是由黃金祭司于孟舉行儀式，在機關神殿七賢殿打開了空間通道，召來了千舟。這次，他們到達的地方卻不是機關神殿，而是萬象城的邊緣。

常鳴一愣，問道：“這……”

千舟向司元白點頭，說：“照你的要求辦了，東西給我吧。”

司元白“哼”了一聲，掏出個瓶子扔到她手上。那個瓶子玉白色。只有指頭大小，上面毫無波動，看不出來裡面裝著什麼東西。

千舟接住那個瓶子，唇畔難得泛起笑意。常鳴三人下了船，踏足堅實的地面。再次回頭看時，天神海已經在他們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常鳴問道：“司大人，是你讓她把我們送到城外的？”

司元白說：“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辦，你也不想第一時間回到神殿吧？”

他總像是知道常鳴內心的想法一樣，這讓常鳴一直保持著警惕，但時間長了。也感覺到異樣的輕鬆。他點點頭，說：“對，謝謝你！”

司元白撇了撇嘴，顯然還對之前的爭執念念不忘。

他們現在所處的是萬象城一條偏僻的小巷，司元白沒跟常鳴打招呼。轉身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小巷盡頭。

常鳴深吸一口氣，毫無疑問，司元白此舉可能只是順勢而為，但的確合他心意。他的確想要在回去神殿之前，先行做些安排！

他身邊還有一個藍星，她可是個機關神，必須先交待一下。他剛準備說話。突然間眼前場景變幻——空間規則發生了變化！換了以前，常鳴可能會手足無措，坐視轉移發生。但到了現在，他已經有能力阻止了。他剛要動手，卻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微微一笑，手中紫光散去，片刻後，他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朱焰城！

朱焰星托著腮坐在大殿前方。長髮傾瀉而下，正凝視著他。

常鳴回視回去。搖頭道：“你可真夠性急的，我才剛回來……”

朱焰星說：“你這次前往神域。收穫不小吧？”

他輕咦一聲，站了起來，走到常鳴面前，上下打量著他：“果然收穫不小，你究竟學會了幾個基礎神紋？”

常鳴並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四下裡掃了一圈，問道：“海叔呢？之前你們倆不是呆在一塊兒的嗎？”

朱焰星眉頭一皺，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在我這裡？”

常鳴說：“這裡到處都是他的靈魂波動，他在這裡呆了不短時間吧？”

靈魂波動？朱焰星抬頭四望，完全沒發現常鳴說的。這固然是因為他久居於此，淡化了感覺，但也的確表示，常鳴看見了一些他看不見的東西！

他頓了一頓，說：“沒錯，他之前的確在我這裡，不過在他回來前不久離開了，說是有事要做。”

常鳴心中一動。這麼湊巧，難道海叔知道他要回來了，所以先去做些安排？

他點點頭，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朱焰星說：“機關階梯，你已經通過了前五層，現在正好有些時間，你不想試下後面的嗎？”

常鳴考慮了一會兒，撓撓頭說：“你不說我險些都忘記了……不過好在朱焰城的時間流速緩慢，沒什麼大的影響，現在嘗試一下也可以……”

他跟朱焰星說話的時候，藍星一直在旁邊打量著朱焰星。她仿佛看出了什麼一樣，眼睛越睜越大，突然間驚呼道：“你，你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常鳴，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朱焰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對常鳴說：“沒想到你小子不動聲色地竟然從神域拐了個女神回來，倒是挺有豔福的啊！”

常鳴苦笑著搖頭：“你的想法倒是跟人類越來越像了……藍星，你說他是什麼人？”

藍星說：“他，他是神域的罪人！萬年之前，反叛諸神，被主神攜手拿下，封印在不知名的地方……這裡，就是封印他的地方！”

她猛地退後幾步，指著朱焰星說：“你想讓常鳴為你幹什麼？機關階梯？機關階梯是什麼？難道你想哄騙常鳴，讓他為你解開封印？！”

朱焰星笑了起來：“你這個小姑娘，倒是挺聰明的。”

他坦然轉向常鳴，說：“認識了這麼久，以你的聰明大概應該已經猜到了。你以前就猜到過，我被封印在這個朱焰城，只能帶人進來，自己卻沒辦法出去。沒錯，我一直催促你通關機關階梯，就是為了讓你不斷進步，為我解開封印。而只有通過全部七層機關階梯的人，才能有這個能力，你願意嘗試一下嗎？”

他終於把話徹底挑明，藍星叫道：“你，你不能答應他！”

朱焰星搖頭說：“小姑娘現在又不聰明了，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是誰，就應該知道，我隨時都可以收拾你。你說你現在在這裡大呼小叫，還有什麼意義？”

他手指在空中劃了幾道，突然間，一個巨大的光做的籠子出現，把藍星整個兒罩了進去。籠子原本完全由光構成，罩住藍星之後，迅速變成了實體。它通體金色，纖巧精緻，就像一個巨大的鳥籠一樣，掛在大殿頂端。

藍星被關在籠子裡，又是驚慌，又是焦急。她握住籠框，嘴巴不停開合，明顯在叫著什麼。但籠子不僅關住了她的身體，還封住了她的聲音。不管她怎麼叫，常鳴這邊一點也聽不見。

藍星眼見不行，突然後退一步，手中銀矛乍現。她開始使用神裝攻擊這個籠子。但籠子幾乎稱得上無堅不摧，不管她使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她都被牢牢地鎖在裡面，只能看見外面的情況，不能出來，也不能向外傳話。

朱焰星看見她手中銀矛，眉頭微微一挑：“竟然拿到了一件神裝，是個厲害的小姑娘啊。”

常鳴沒有出手幫助藍星，他看了一會兒，笑道：“再厲害也比你差得遠，輕輕巧巧就被你關進了一個獨立空間裡。”

那個籠子看上去是個實體，還能透過它看見外面的景象，其實本身是一個獨立空間，完全與這邊隔絕。要麼藍星擁有強行突破空間的力量，要麼她足夠理解並破解它，否則是絕對出不來的。

朱焰星問道：“她不是跟你一起來的嗎？你怎麼不出手幫她？”

常鳴說：“你沒有傷她的意思……而且，你不是還有話想跟我說嗎？”

其實這兩點都不是關鍵。關鍵在於，這個空間，常鳴隨時都可以打破，把藍星接出來。所以，藍星只是暫時被關進去，絕對不可能有什麼危險。

朱焰星盯著他又看了一會兒，說：“你這次前往神域，果然收穫不小啊……你確定，你聽了那個小姑娘的話，還願意繼續嘗試機關階梯？”

常鳴聳了聳肩：“只是嘗試而已。我也想看看憑我現在的能力，能在機關階梯上走到何處。”

……

常鳴踏上第六層機關階梯的第一階，身影消失在上面。

連續闖過五次機關階梯，雖然每層都不一樣，但這氣息已經讓常鳴感到了熟悉。

他眼前一黑，周圍的景物全部消失。他等了一會兒，周圍的空間波動已經完全消失，他卻仍然停留在黑暗裡，什麼也看不見。

咦？機關階梯第六層第一階，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他習慣性地把感知延伸了出去，這一下，好像突然間觸動了什麼一樣，他腳下一空，掉了下去！

機關師能夠飛行，是依靠強大的精神力來控制周圍的空氣，這個空間裡毫無空氣，常鳴無憑無依，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這裡一片黑暗，完全不知道下面有多深，他要掉到什麼時候。重力拉著他的身體不斷加速，越來越快，常鳴隱約感到了危險。像這樣再繼續掉下去，他絕對會撞到什麼地方，砰地一聲摔個稀巴爛！

必須在摔死之前，想點辦法！

1065 飛行的方法

常鳴一直往下掉，他心裡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知道必須想些辦法了。

他的精神力瞬間向外散開，開始在空間裡形成各種線條與資料，即時分析空間的狀況。

一瞬間，他折疊空間，消失在原處。再出現時，他到了原先位置的上方。但這裡仍然無憑無依，他又從新的高度開始往下落。

這樣不行！這個空間就是空空蕩蕩的，無邊無際地向周圍延伸，他再怎麼瞬移位置，也始終是在這裡。

瞬移到接近“地面”的地方呢？或者直接移到地上，停止行動？

他的感知往下延伸，奇妙的狀況發生了。他能感覺到，下面的確有所謂的“地面”，但是中間的空間狀況十分複雜，他根本不可能直接移動過去！

也就是說，利用空間現在是不可行的，必須另想辦法。

什麼辦法呢？

常鳴的心念電轉，很快想到了一點。

是的，重力！

人在失重狀況下，會自然漂浮到半空中，現在他不停地往下落，證明這裡是有重力存在的。如果把這重力，或者說是引力抵消掉呢？

常鳴手上突然閃出亮光，一個神紋如同藤蔓一樣向外伸出，迅速向著空間四方彌漫出去。

【衍生神紋?重力逆轉】！

力神紋雖然是弱神紋之力一，但不代表它很弱小。力是這個世界的本源力量，它被歸為弱神紋，單純只是因為它的衍生神紋重多！

果然，這個衍生神紋一出現。常鳴的身體立刻一頓，向下拉扯的力量消失，他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懸浮在了半空中。

當前最大的危機解除了，但常鳴的周圍仍然一片黑暗。這個奇特的空間沒有打開，證明他仍然被關在機關階梯裡，沒能完成它的要求。

常鳴一點也不著急，他順著剛才的思路，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是的，機關師飛行。通常是直接操縱周圍的空氣，達到這個效果。但如果沒有空氣呢？他們又該使用什麼樣的方式？

操縱重力是其中一種，還有呢？

常鳴轉念間，手中神紋再次變化，輕飄飄的身體劃出一道弧線。再次向下落去。這樣子看上去跟之前沒什麼差別，但常鳴的臉上卻帶著愉悅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事實上也是如此，常鳴現在不是純粹被重力拉得往下摔，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順著引力線向前飛行！

他能感覺到地面正在疾速接近，但現在他的心裡，再沒有了之前的無措。在地面降臨的時候。神紋第三次發生變化，他的身體再次向上拉起。黑暗中，一點點弧光掠過他的身體周圍。勾勒出他的形狀。他緩緩向上升，仿佛一尊黑暗中的神祇。

第三種控制的方法，依然是力神紋的使用。他在周圍營造了一個電磁場，與周圍的空間發生作用，通過控制電磁場，控制了自己的行動。

常鳴一點也不著急出去了。他被打開了思路。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不斷嘗試著各種神紋，利用不同的方式讓自己飛在半空中。

四種、五種、六種……神紋本身就是規則之力。所有的方法都會體現在這個世界裡，通過某種方式實踐出來。

七種、八種、九種……常鳴的腦海中掠過自己曾經看見過、學到過、想到過的種種事物。思路越來越開闊。最後，他的周圍突然一陣通明透亮。

他瞬間脫離這個黑暗的空間，回到了機關階梯上。

在這段過程裡，他一共嘗試了一百種不同的飛行方式。當第一百種完成時，他滿足了這個空間的要求！

常鳴面露喜色，低頭望著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他知道這一層機關階梯的主要意圖是什麼了。它在驗證常鳴掌握的神紋與自然規則之間的聯繫，剛才那一級裡，常鳴幾乎使用了力神紋的全部衍生用法！

他迫不及待地邁上第二級臺階。第一關是力神紋，第二關是關於什麼的呢？

朱焰星正站在五層與六層臺階之間的平臺上，凝目望著前方。看見常鳴出來，他微微睜大眼睛，吃驚地自語：“好快……”

常鳴進入第二級時，他的驚訝變成了喜色，喃喃道：“好樣的！說不定這次真的可以……”

果然如同常鳴所料，第六層的每一級階梯，全部都是用來驗證基礎神紋的。它隨機抽選一種神紋，用特定的方式考驗通關者對它的掌握程度。

第二層是隱神紋。這個神紋是常鳴最早學會的一個，當初還是司元白傳授給他，讓他用來隱藏自己實力的。現在常鳴赫然發生，隱神紋比自己想像中的強大更多。

它的綜合性相當強，幾乎跟其它所有的基礎神紋都有一些關聯，可以成為它們的衍生與補充。常鳴後來能那麼快地學習新神紋，跟他第一個掌握的就是這個，也有一些關係。

這可真是有趣……他至今也不知道，司元白當初為什麼要教他這個。一個基礎神紋對機關神來說也是難得的寶物，他竟然就這樣隨隨便便地教給了一個人，還為他打下了研習神紋的基礎？

不過這個念頭在常鳴心中只是一閃而過，他當前的主要工作不是研究司元白的身份，而是抓緊眼前這個難得的機會，來強化自己對神紋的掌握！

第二級、第三級、第四級……他一級接一級地闖過去，每級花費的時間都不一樣。

事實上，就像第一級一樣，機關階梯的每一關都有極大的風險，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送命。但危機仿佛更加激發了常鳴的潛力，他好幾次險死還生，但從頭到尾，沒有受一點傷。

朱焰星一直緊緊地盯著他，表情越來越驚訝。如果這時常鳴在他身邊的話就會發現，好像就連朱焰星自己，之前也不知道機關階梯裡面是什麼情況。直到現在，他才從常鳴的視角，一一搞清楚了這裡是什麼樣的。

機關階梯位於朱焰城裡，與朱焰星相伴萬年，朱焰星竟然不知道它的情況？

第四級，常鳴一進去就吃了一驚。

當周圍的環境變化完成時，他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多面體。它七色斑斕，不停地緩緩懸轉著。

常鳴一看見它，就有一種感覺，好像自己全身心都要被吸引著沉迷進去。因為這東西太完美了！無論是形體還是色彩，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完美，無比的協調，無比的和諧。

他定下神來，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多面體的正中心有一扇門，它時開時閉，打開時，透過它可以看見後面的景象，正是外面的機關階梯。

常鳴馬上明白了過來，這一關的提示非常清楚，他要做的就是走到那扇門前，通過它！

這個巨大的多面體懸浮在半空中，被一面薄薄的光牆攔住，常鳴可以飛到它面前，但死死地被攔住，根本就過不去。

要破壞這面光牆嗎？

常鳴的手中掠過一道金光，力神紋的光芒一閃即逝。他剛準備嘗試著使用力神紋攻擊這面光牆，突然又打消了主意。

他意識到一件事情，這層機關階梯考驗的是什麼！

是考驗你的力量，讓你強行通關嗎？不是，它考驗的是你對基礎神紋的掌握與瞭解深度！

也就是說，要到達多面體中心的那扇門，必須使用某種基礎神紋。那是什麼呢？

他盯著這個多面體，沒有馬上動手，而是全神思索。一個個念頭在常鳴心中一閃即逝，最後定格在一個死氣森森的想法上。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喝道：“【基礎神紋?死】！”

一股極其微小而虛弱的力量從他的手中發出，弱弱地撞在了光牆的某處。只是輕如鴻毛般的一擊，光牆卻瞬間碎片，變成了無數的光點，完全消散了！

光牆被破壞，常鳴跟多面體之間的間隔完全消除，他現在可以靠近它了。

但常鳴卻並沒有這麼做。他隔多面體還有一段距離，再次伸出手，凝望前方，喝道：“【基礎神紋?死】！”

又一次微小而虛弱的力量，它像一聲歎息一樣，輕柔地撞上了多面體。

在撞上的那一瞬間，多面體停止了運行，凝固不動。下一刻，它無聲無息地裂開，一點點變成了灰燼。盛大的禮花在天空中炸裂，多面體一層接一層地破裂，消失，最後剩下的，只有那扇門。它由遠至及近地飛到常鳴面前，完全打開，現出對面機關階梯的景象。

常鳴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地通過了這一關！

這一關困難嗎？的確不難。但關鍵是，在大部分人的想法裡，死神紋就是用來剝奪生命的，根本不會想到把它用來這樣的死物上。

而這個多面體，正是觸發常鳴使用這個基礎神紋的原因。它映證了常鳴之前的一個想法。

【基礎神紋?死】，代表的不是死亡，而是規則的破壞！

完美的多面體代表著是完美的規則，死神紋破壞了規則，消滅了它。

這正是這一關的真正要領！

1066 強弱逆轉

這一關看似簡單俐落，常鳴出手即滅，其實它代表的含義卻極其深刻。

它再次證明了，所謂的神紋即是規則，使用者絕不可把它局限在肉眼可見的力量裡，一定要利用它，聯繫到世界本身！

常鳴走出第四級階梯之後，沒有馬上行動，而是站在原地，垂著頭，仿佛正在思考著什麼。

他的手指貼在腿上，不時地動一下，朱焰星站在下面狐疑地看著他，目露深思。

這時，在常鳴的腦海中，從地球到天穹大陸，到神域，所有經歷過的地方、經歷過的事情全部都歷歷在目，像是放電影一樣在他腦海中放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從他身上散發出一陣隱隱的波動。朱焰星突然一驚，挑起了眉頭看他。還沒等他感受到常鳴身上這股波動是什麼，常鳴已經抬起腳步，踏進了第五級。

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常鳴就再次出現在機關階梯上。朱焰星眼睛睜大，不為別的，他這次動作實在太快了！第四級他已經通過得很快，但前後還用去了幾分鐘時間。第五級卻是即進即出，前後連十秒也沒有。

更讓朱焰星震驚的是，之前，他與常鳴之間有著一種隱隱的聯繫。這種聯繫是他刻意種在常鳴身上的。這樣一來，他就能夠通過常鳴的視線，看見機關階梯內部的情況。

但從第四級開始，他就失去了這種能力。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隱約有什麼東西掠過，但具體看過去，卻什麼也看不見。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特殊關卡的效果。結果，第五級、第六級，全是這樣。常鳴究竟在機關階梯的關卡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朱焰星一無所知！

第六級常鳴也出來得很快，幾乎沒什麼停頓。第七級也是如此。

轉眼間。常鳴就已經站在了第六層機關階梯的頂端，那個盛放神裝的箱子旁邊。

常鳴打開箱子，偌大個箱子裡只放著一件極小的物體，顯得極不相襯。但當你注視著它的時候，你卻完全不會覺得兩者有什麼不合適的。

那是一枚小小的戒指，扁平寬闊。上面沒有任何紋路，也沒有任何裝飾，光滑無痕。但從它上面，卻散發出強烈的毫光，箱子一打開。就照花了常鳴的眼睛。

常鳴偏頭讓開，拿起這枚戒指，光芒頓時像是全部收斂了進去一樣，消失在他的手掌上。那枚戒指安安靜靜地落在他的掌心，沒有絲毫動靜，常鳴卻像是被什麼衝擊了一樣，整個人怔住了。

剛才在七級階梯裡得到的所感受再次掠過他的大腦，凝聚起來。

他的意識深處星芒點點。逐漸彙聚起來。兩個簡潔有力的筆劃同時形成，第四筆、第五筆！

新生成的兩個筆劃連同之前的三筆一起，全部與這個戒指融合。剛才的毫光好像全部進入了常鳴的身體，他整個人都發出了強烈的光芒。

朱焰星震驚地仰望著他，臉被強光照得透亮。

從他的角度看過來，常鳴只有一個模糊的形體呈現在強光中，像一條淡淡的虛影一樣。強光裡無數的資訊不斷出現接著消失，大量的線條向周圍鋪設開去。這一刻，朱焰星有一個感覺。常鳴就是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是他！

朱焰星膝蓋一軟。險些跪了下去，好在他突然間意識到了，強迫自己站直身體。但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他的腿正在微微打晃，好像隨時都要支撐不住了一樣。

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最後，所有的光芒被融入了常鳴右手的無名指，那枚戒指不大不小，恰到好處地貼服在上面，一點也不起眼。

常鳴的拇指指腹撫過它，抬頭又向上看了一眼，有點好奇。

到現在為止，機關階梯的神裝，他一共得到了六件。主神空間裡那些裝備也叫神裝，但顯然這七件跟那些有些不同。先不說它們是一個套裝的一些部件，光是這個戒指，就顯示出了極其不凡的特質。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到現在為止領悟到的五個神紋筆劃，剛才完全被這枚戒指吸收了進去。戒指內部似乎出現一個嶄新的空間，留待他去察看。

不過現在朱焰星還在這裡等著，顯然不是察看的時候。常鳴微微一笑，看著朱焰星走到他身邊，輕鬆地說：“不錯的戒指。”

朱焰星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一指前方：“看你這一層通過得很順利的樣子，前面就是第七層了，不趁熱打鐵，試試看嗎？”

第七層階梯一樣散發著七種不同顏色的光芒，跟前面的一模一樣。常鳴盯著那裡看了一會兒，最頂端的那個箱子正發著幽幽的光芒，仿佛正等待著他。

是的，第六層階梯他通過得非常順利，也許第七層也不是問題……朱焰星期待地看著常鳴，卻失望地發現，常鳴搖了搖頭，轉過來看他：“算了，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我還有諸多不足之處，還需要再磨練磨練。”他摸了摸剛得到的戒指，“剛才通關，我領悟到了一些東西，要好好消化消化。過一陣子再來試試這第七層吧！”

朱焰星略帶失望地歎了口氣：“也不錯，機關階梯一層比一層困難，最後一層非同小可，你還是多作點準備比較好。”

常鳴看著他，若有所思地一笑，又點了點頭，說：“送我出去吧，也別忘了跟我同來的那一位。”

他語氣中帶著淡淡的不容置疑的意思，朱焰星下意識地照辦，轉眼間，常鳴連同籠子裡的藍星一起消失在朱焰星。直到他們離開，朱焰星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執行了常鳴的吩咐！

什麼時候，兩者之間的強弱之勢竟然逆轉到了這個地步？

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的話……他沉思良久，回到自己的王座上，端坐了下來。他坐下來後，一個搖曳不定的影子出現，抬起眼睛，向他看來。

……

藍星的觀察力非常敏銳，一眼就看出來常鳴手上多了個東西。

她忍了忍，終於問道：“那個戒指是什麼，看起來有些奇怪的感覺……”

常鳴微微一笑，抬起手說：“你倒挺敏銳的。這是我剛在在朱焰城裡得到的神裝，叫它‘神界’吧。”

“神戒？”藍星嘀咕道，“真是簡陋的名字……”

常鳴知道她聽岔了，不過沒有解釋，只是笑了笑。

藍星問道：“大人現在準備上哪裡去？”

對於常鳴不打算馬上回機關神殿，她一點異議也沒有，一副惟他之命是從的樣子。常鳴說：“我有幾個朋友，很久沒見了，想先跟他們打個招呼，你就跟我一起吧。對了，在外面就不要叫我大人了，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在這件事上藍星卻很固執：“不行，我必須對你使用尊稱！”

常鳴苦笑著搖頭：“既然如此……你就叫我一聲常大哥吧。”

藍星終於勉強同意了。神域上下等級非常森嚴，她受到深刻的影響，雖然對常鳴這個人類沒有種族之分，但仍然堅持這點。

朱焰星只能跟隨從，不能自動移動位置。常鳴去往神域時，朱焰城跟隨的是海叔。常鳴回來，烙印自動回到了他的身上。以常鳴現在的能力，分分鐘都能消除掉烙印，但不知為何，他卻任由烙印存在，讓朱焰星能夠跟隨他的視角看到周圍的事物。

常鳴進去的時候是在萬象城的一個小巷裡，出來的時候仍然在這裡。他手一揮，一道空間門在面前裂開。他帶著藍星走了進去，再出來的時候，已經位於天穹大陸北浮州了！

一出來，他們就聽見一陣嘈雜喧鬧的聲浪直沖雲霄，藍星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常鳴笑著對她說：“走，我帶你去看一個好玩的東西。”

藍星好奇地看向四周。

神域稱得上地廣人稀，它的面積比天穹大陸廣闊近百倍，人口卻只有天穹大陸的十分之一還不到。藍星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密集的人群和這麼喧鬧的場面！

他們正位於一個巨大廣場的邊緣，寬闊的廣場周圍被劃出幾條賽道，十輛機關車正在上面奔跑追逐。每輛機關車都有不同的編號，不同的顏色，可以看得出，裡面是有人在操縱的。

廣場周圍是一層層的階梯，上面站滿了人類。他們身邊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卻沒一個人在意。他們的全部精神都投注在場中的比賽中，一個個大呼小叫，激動興奮得不行。

藍星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漸漸明白了過來，她問道：“他們……是在比賽機關車的速度？”

常鳴贊許地一笑，說：“是的，這是一場機關車比賽，一共十輛車，比賽誰先完成賽程跑到終點。最後獲得的，就是這一站的冠軍。”

藍星皺起了眉頭：“可是，它們都跑得不快啊……”

機關神也會用神紋製造一些具有神域特色的機關，它們在星球間穿行的時候，沒有風力的影響，速度極其驚人。藍星就曾經用這樣的飛行器，帶常鳴前往神域邊境。

在那種速度的對比下，現在這個比賽的賽車速度，在她眼裡的確排不上號。

1067 人類的樂趣

前面根本沒人注意他們說話，她這句話一出口，馬上就有人轉過頭來，不滿地上下打量著她。

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相貌看上去非常獰惡。可能因為藍星長得頗為漂亮，他打量一陣之後表情略微緩和，卻仍然帶著一些憤憤不平，嚷嚷道：“跑得不快？你什麼眼神？這可是藍翔技校的定制賽車，全天穹大陸最快的車型！”

他指著正好奔過下方的那輛黃紅相交的車輛說，“看見沒有？這輛叫閃電俠，已經連續十場比賽拿到了第一名，這次要是再獲得，它就要提前拿到這一屆藍翔機關車大賽的總冠軍了！看，它現在在第一位！”

正好這時，一輛藍色的賽車從後面緊緊跟上了閃電俠，在彎道想要超車。中年人顧不上跟藍星多說，握緊了拳頭，緊張地看著下方。

藍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突然驚呼了一聲，只見那輛藍色賽車強行想要超車，撞到了閃電俠的後部尾翼！

兩輛車的速度都極快，這一撞，閃電俠尾翼的一塊擋板立刻打著旋兒飛了出去，撞到了賽道週邊的防護欄上。

常鳴微微一笑，防護欄上有些五顏六色的圖樣，赫然正是各色各樣的廣告。說起來有趣，他以前跟金曉聊天的時候，完全沒提到過廣告這回事情，沒想到時隔一年多，他們竟然自行發展起來了。看來不管哪個空間的人類，在本性上都是相通的啊。

擋板撞到一塊廣告板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廣告板上一層模糊的光線掠過，仍然屹立不動。顯然。它利用機關進行了特殊的防護，足以擋住這樣的衝擊。廣告板附近的觀眾原本正準備躲閃的，這時候紛紛松了一口氣，站回了原地。

場上，閃電俠少了一塊擋板。賽車的走勢也跟著一偏，幾乎要向賽道外面偏去，那輛藍色賽車卻趁勢從它露出的空隙裡鑽了過去。場邊發起了一連串的驚呼，藍星前面的中年人更是緊張地叫道：“不要臉，不要臉，肯定是故意的！”他顧不得男女之別。拉著藍星說：“你知道那輛藍車裡的是誰嗎？那傢伙外號叫獵狗，最陰險狡詐了，被藍翔競技警告過好多次！我告訴你，他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這時。閃電俠終於穩定住自己的沖勢，再次向前衝動。它的速度不減，反而又提升了一層！剛才趁機超過它的另外兩輛賽車，這時一輛接一輛地被它超過。

賽場上漸漸響起了一陣陣歡呼聲，越來越響亮。最後，閃電俠終於追到了獵狗的身後，緊緊地咬住了它！

場上的歡呼聲更加響亮。顯然，閃電俠支持者眾多。這時候都在有節奏地呼喊著：“超它、超它、超它！”

數千人一起高呼，氣氛極其熱烈，藍星不知不覺也受到了影響。揮著手臂跟大家一起高呼起來。

又是一個彎道，閃電俠不斷試探超車，獵狗緊緊地壓著底線，保持自己的優勢。眼看著這個彎道就要過完了，閃電俠突然一個旋轉，利用獵狗露出的少量空隙。從內側側轉超車！

獵狗拼命想要取回優勢，但是閃電俠明顯技高一籌。成功地超了過去！

這一瞬間，場上變成了一片歡騰的海洋。中年人拉著藍星的手高高舉起，大聲歡呼。短短的片刻裡，藍星就跟他打成了一片一樣，漲紅著臉蛋，為閃電俠歡呼慶祝。

最後，當閃電俠一騎絕塵，沖過終點線時，藍星已經完全融入了氣氛，高高地舉著手，遲遲沒有放下來。

她轉頭看向常鳴，說：“這真是好玩極！雖然速度不算太快，但是中間有一些特別的東西，讓人非常激動！”

常鳴微微一笑，點頭說：“是的，這是近兩年來在天穹大陸興起的一項活動。它只是比賽，不分生死，不含陰謀，純粹只是比試製作機關的能力和使用機關的能力。當然，還有意志力、勝負心……”

藍星認真地聽著，戀戀不捨地看了賽場那邊一眼。

神域偶爾也會舉辦一些比賽，通常都像神子選拔那樣，一決勝負，敗者即是死。每次這樣的比賽，周圍觀點的人群都讓她有點噁心。他們的眼中滿是嗜血的黑暗，他們想看到，並非精彩的比賽過程，而是決出勝負的那一刻，是鮮血與死亡！

但現在這裡卻不一樣，這些人類的眼裡，有激動、有驕傲、有信念。他們會憎恨使用陰謀的小人，為閃電俠的絕不放棄而激動。正是這樣正面的激情，深深地感染了她。

她突然問道：“常大人……常大哥，像這樣的比賽還有嗎？”

常鳴說：“這種比賽是藍翔競技舉辦的，一開始有機關車競速、機關天翼競速、機關傀儡格鬥……我離開天穹大陸有一段時間了，具體現在怎樣我也不太清楚，你何不自己去看看？”

他一指場邊，那裡有一個檯子，上面放著許多資料，偶爾有觀眾會過去拿一份，翻看賽程。

藍星果然走過去翻看，跟著驚呼道：“有這麼多項！”

常鳴就著她的手看過去，果然，跟他離開時相比，藍翔競技的比賽專案又增加了十多項，除了像競速這樣的機關比賽以外，藍翔的賭場也開起來了，還有一些機關師本人的競速競技比賽，搞得倒有點像地球時代的體育比賽。

藍星一看連常鳴也不知道，越發感到了興趣，跟他討論起這些比賽的具體內容來。根據字面意思以及常鳴以前的瞭解，他們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藍星越發興奮，她把資料握在手中，問道：“常大哥，我可以再去看看這些比賽嗎？”

常鳴看著她興奮的眼神，笑道：“當然可以。不過我還有點事情。你能一個人過去看嗎？”

藍星用力點頭：“當然可以！”

常鳴伸出兩根手指，說：“不過，我要向你提出兩個要求，你必須要答應我。”

藍星毫不猶豫地說：“你說！”

常鳴說：“第一，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你是個機關神。也不能讓別人發現這一點。甚至，你在表明自己身份的時候，不能跟機關神殿扯上關係。”藍星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常鳴又說：“可別以為這件事情很好辦，你對人類的地盤一點也不瞭解，很容易露出馬腳的。”

藍星不服氣地說：“我會好好觀察的！”

常鳴微微一笑：“嗯。這就是我給你的第二個要求了。細心觀察周圍的事物，所有人、他們的表情、動作、語言，他們在想什麼，喜歡些什麼、重視些什麼……如果你敢保證不會讓他們發現你的身份，也可以跟他們交流。回來之後。我會問你。”

藍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隱約猜到了常鳴的用意。她再次點頭，肯定地說：“行，我一定會辦到的！”

常鳴拍拍她的肩膀說：“行，那我們就分頭行動吧，回頭我會再找你。”

跟人類不同，他們根本不需要再約定見面的時間地點。以常鳴的能力，就算放眼到整個天穹大陸上。要找到這樣一個機關神也只是頃刻之間的事情。

藍星離開常鳴之後，不久又興奮起來。她盯著手上的資料看了半天，終於選擇了其中一項。找到了地點，小跑著過去了。現在的她，哪裡還像是神域那個警惕威武的女戰士，儼然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孩子。

常鳴看著藍星的人影沒入人群，若有所思地轉頭。他略微感應了一下，突然消失在原地。周圍的人來來往往。竟然完全沒留意到他。

……

轉眼間，常鳴出現在附近的一個大房間裡。那裡正有一個人伏案工作。常鳴突然出現，他完全沒有發現。頭也不抬。

常鳴清了兩下嗓子，他突然聽見異樣的聲音，猛地抬頭，看見常鳴，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又驚又喜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常鳴身邊，說：“你竟然回來了！”

他上下打量著常鳴，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連聲問道：“你是從神域回來的嗎？沒有回去機關神殿？我怎麼沒聽到消息？”

他連珠炮一樣地問了半天，常鳴才笑了笑，說：“金曉，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有朋自遠方來，你連杯茶也沒有？”

金曉一愣，跟著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段時間沒見，他仿佛又有了些變化。沒以前那麼沉穩，卻多了幾分灑脫不羈。他看著常鳴搖頭說：“待客？你什麼時候變成客人了？”

他拉著常鳴走到窗邊，指著外面藍翔競技的全景。這時夜幕低垂，一盞接一盞燈火接連亮起，越發顯得這裡一片繁華，車水馬龍，人群川流不息。他說：“不，你不是客人，你是這裡的主人。常大人，你始終都是我們藍翔競技的最高領袖！”

常鳴望向遠方，心裡也微微有些激動。

燈光一直向遠處鋪去，仿佛看不見邊界。而他非常清楚地知道，這只是整個藍翔競技的一個分點，現在的藍翔競技，已經遍佈整個天穹大陸，象徵著一股新的力量，已經徹底貫注了進去，形成了新的支撐！

1068 只是打工的

半小時後，常鳴坐在金曉原先的位置上，大量的卷宗鋪在他面前，全部都是金曉剛才叫人拿過來的。

金曉堅持讓他看一下藍翔競技這段時間的發展以及當前狀況，常鳴沒有反對。

金曉沒有說話，房間裡一片安靜，只有常鳴翻動卷宗的聲音。

常鳴翻頁的速度快得驚人，一頁連著一頁，幾乎就沒有停下來看一眼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金曉深知常鳴的能力，說不定還會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認真去看。

他端著一杯熱茶，坐在旁邊打量著常鳴。

神域的時間流速比天穹大陸略慢，常鳴在神域前後停留了三個月時間，在天穹大陸又是一年過去了。

準確來說，藍翔競技從一開始，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金曉在主持，常鳴除了一開始搭起架子，中途偶爾指點，很少做什麼實際的工作。

兩年多以來，金曉幾乎完全掌握了藍翔競技的方方面面，卻始終奉常鳴為最高領袖，經常戲稱自己只是給常鳴打工的。

他有些手下表示不解，勸他不要這麼說，要從輿論開始，給自己留下一席之地。他卻從來不曾聽從。

不僅是他，還有最早從金檀城出來的那一批學員，現在已經成為了藍翔競技的核心骨幹。他們也是一個，沒有一個有異心，人人都在按照常鳴最早的規劃兢兢業業地辦事。大量的資金、人力、權力從他們手上經過，但卻沒一個人因此動搖——一個也沒有。

這件事簡直驚人，說出去都沒幾個人敢相信，但它卻切切實實地在藍翔競技發生了！

現在金曉坐在這裡。自己也在捫心自問，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每個男人都想成就自己的事業，這個人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這麼多人拋棄自我，把自己的夢想跟他的結合在一起？

又一年不見。常鳴似乎又有了一些變化。原來的銳氣、強盛的氣勢完全消失，整個人變得淡然而平和，像一杯好茶，只有淡淡的沁人的芳香飄過來，越品越是餘韻留存。他笑起來仍然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又平和樸實。誰也不會覺得他傲慢、難以打交道。

突然間，金曉有些好奇，神域一行，他看似毫髮無傷地回來。他究竟經歷了些什麼，他現在的能力到達了什麼樣的地步了？

片刻後。常鳴手一頓，把最後一本卷宗放到旁邊，抬頭笑道：“看完了，你們真的幹得超級棒！”

他比出一個大拇指，滿臉都是讚歎，“老實說，這裡面有很多東西我也沒有想到，你們竟然能夠完成得這麼好。簡直超乎我的預料！”

金曉也是一愣，他剛才留心觀察常鳴，沒有注意他的進度。這麼短點兒時間。他就已經完成了？這，這也太快了吧？

金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藍翔競技極其重視時間觀念，凡是競技場開到的地方，隨處可見精確的計時鐘——前後連十分鐘都不到，他剛才叫人拿來的卷宗，可是摞了一米半高！

常鳴沒有注意他的表情。還在讚歎。他說的話完全發自真心。老實說，換了他自己親自來。也不可能做得比金曉更好了。他固然有更豐富的經驗、更先進的理念，但金曉掌握了一項他完全沒辦法做到的優勢——他對天穹大陸以及這裡的人類的瞭解。遠遠超過常鳴！

譬如，這裡有一本秘密卷宗，寫的全部都是藍翔競技與機關公會的往來。送禮、怎麼送禮、送給什麼樣的人、送到什麼程度，以及怎樣把機關公會的勢力與藍翔競技結合，卻不受到神殿的牽制……這中間藏了很大的學問，常鳴在看到這一本的時候，也驚喜交加。

跟機關公會的往來還只是藍翔競技工作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的工作由上到下多得要命。藍翔到現在為止，遍及天穹大陸的全部一級城市、二級城市和50%的三級城市，相互之間勾連形成系統，已經結結實實地在天穹大陸紮下了根。這一切，全部是在兩年的時間裡完成的，簡直讓人不可置信。

另一本卷宗顯示，藍翔競技在機關師裡的名聲非常好，許多年輕機關師以這裡為他們未來的就業方向，還有很多高等級機關師主動出手相助。最重要的是，來這裡觀看比賽的、參與賭博的機關師幾乎達到了公會統計的80%！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同時也證明了藍翔競技的影響力。

它的一舉一動，都足以牽動所有的機關師！

不僅是機關師，還有普通人類。

藍翔競技分為幾個等級的賽事，最普通的那一級收費不高，甚至普通人還能通過一些方式在裡面獲得一些收入。同時，藍翔競技不僅是一個個體，它還與許多別的機構掛上了鉤，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商業聯盟。

通過這樣的龐然大物，藍翔競技拉近了普通人與機關師之間的距離，幾乎重塑了整個天穹大陸的經濟體系。

這一點，正是常鳴一開始建立這個組織想要達成的目標，而僅僅只有兩年，金曉就幾乎完成了他的夢想。當然，到現在為止，這樣的經濟體系還沒有真正建立完成，還需要繼續鞏固、細化。但現在全部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照這樣的趨勢，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常鳴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從卷宗裡得到的資訊，越來越興奮。他站起來，來回踱步，贊道：“太棒了，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金曉鎮定自若地聽著他的誇讚，這時聽見這句話，他愣了一愣，問道：“下一步？現在？”

常鳴點頭說：“沒錯。事情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加緊急，所以我們也應該加快步伐了。”

金曉皺著眉頭沉思片刻，點頭說：“你的決定一向都沒錯，你說吧，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常鳴抬起頭來，思索片刻，突然問道：“你這些卷宗裡有一點沒有體現出來——現在天穹大陸上，機關師們對神殿以及機關神的看法如何？”

金曉解釋說：“你知道的，這些不方便形諸文字……”

常鳴抬起一隻手，阻止了他的話：“你不用解釋，我明白的。你只管說就是。”

他的手一劃，空氣中隱隱波動掠過，他微微一笑：“現在即使是機關神在此，也不可能聽見我們說的話。”

他的言語中充滿自信，金曉微微有些悚然。常鳴話裡的意思很清楚，他現在已經不怎麼把機關神放在眼裡了。那麼，他的個人能力，達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金曉絕不懷疑他的話，點頭道：“你上次在天穹大陸做出的措施非常有效，即使是現在，你的聲名在大陸上也響徹四方。機關師們都知道你去了神域，都在盼望著，也是堅信著你的歸來。他們深信就是下任神子，相信你一回來，就會對機關神殿進行改革，帶領人類脫離機關神的控制！”

常鳴的表情非常嚴肅：“脫離機關神的控制？他們真是這麼想的？”

金曉說：“當然，這只是一個簡略的說法。機關師們的意思並不一致，總結起來大概有這麼幾類。10%的機關師比較激進，強烈要求人類應該獨立於機關神之外，為此不惜與機關神開戰。70%的機關師相對中庸，他們對機關神有不滿，但覺得手段應該更為緩和一些。他們比較信任你，覺得你可以改革神殿，重新制定規則。還有20%的機關師認為人類不應該忘恩負義，應該繼續尊崇機關神，不過他們中的大部分也認為，機關神應該對人類放鬆一點，要求再少一點。”

常鳴眯著眼睛細聽，問道：“這是你的個人判斷，還是……”

金曉毫不猶豫地說：“這是我根據多方收集到的情報進行的總結。那些情報，我看過之後就銷毀了。”

他嚴肅地說：“這一年來，我有一個感覺。神殿對人類，有點外松內緊。許多機關師的言談，對神殿來說已經稱得上冒犯，但是神罰騎士卻極少出動，準確地說，一次也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這也是機關師們呼聲越來越大的原因。但我始終有一種感覺……不，不能完全說是感覺，也是從機關公會和機關神殿間接得到的情報。我判斷，神殿這只是欲擒故縱，他們並沒有放鬆對人類的管理。他們在等待一個時機，嚴厲打擊人類，奪回自己的控制權！”

常鳴點頭說：“你的判斷沒有錯！”

金曉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心裡有些忐忑。他的確是收到了一些情報，但內容非常含糊，這些話多半是出於他的個人猜測。他沒想到，常鳴竟然這麼快就贊同了他的意見！

這一下，他又有些不安，說：“我說的也可能不准……”

常鳴認真地搖頭說：“不，你的判斷是正確的。神殿管理了人類這麼多年，早已高高在上，怎麼可能隨便放下自己的架子？”他的唇畔露出一絲冷笑，說，“他們的確在等待一個時機，而且我也猜到了，他們在等什麼！”

1069 等他回來

神殿在等什麼？

當然是在等常鳴回來了！

之前，他們之所以容忍常鳴的行為，連帶著容忍這些“冒犯”的機關師，只有一個原因。在機關神們的壓迫下，他們暫時與常鳴站到了一邊！

如果他們知道常鳴回來，知道機關神暫時不可能正式降臨天穹大陸，取代他們的位置了，他們一定會再次撕破臉皮，重新建立自己的權威。

這些早就在常鳴的意料之中，他原以為自己會直接被送回機關神殿，還因此做了一些計畫。沒想到司元白不知何故，買通千舟把他們送到神殿外面，為他爭取了一些時間。趁這個機會，他當然要好好做些安排了。

金曉聽得非常認真，他恍然大悟說：“是的，你說得沒錯！”他的表情非常嚴肅，思索片刻後，說，“依你所見，神殿究竟會做何手段呢？”

常鳴果斷地說：“不管他們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只要我們搶先做好安排，以不變應萬變就可以了。”

他站起來，說，“幸好，藍翔競技已經初具規模，我們先一步佔據了優勢。現在安排好事情，跟我來，我有一些東西需要交待給你。”

金曉沒有猶豫，立刻站起來說：“我沒有什麼要安排的，我們走吧！”

他笑著說，“這兩年來，要是靠我一個人的力量，肯定不可能達到現在這個規模的。現在藍翔競技已經有了一整套工作流程，我離開個幾天，不會發生任何事情！”

常鳴微微一怔，展顏笑道：“對。理應如此！”

他手一揮，一個光圈出現在他們身周，下一刻，就帶著他們消失在了房間裡。

再出現時，常鳴和金曉已經正位於一個湖上。湖上懸浮著一座城市。與天穹大陸的建築風格完全不同的城市！

金曉瞪大眼睛望向四周，目光注視著湖周圍高聳的牆壁。以他的眼力，當然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牆壁完全是由濃霧形成的。他赫然聯想到了一件事情，驚問道：“這裡是……北浮州古戰場？”

常鳴點頭笑道：“沒錯，正是古戰場中心湖泊！”

金曉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剛才在哪裡？在南煬州的一座城市！常鳴會突然找來。他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太吃驚。

藍翔競技現在已經聞名整個大陸，他的行蹤並不算特別隱秘。常鳴只要找到其中一個分點，報出他的身份，隨時都可能打聽到他的位置。他還略微計算了一下，想著常鳴剛從神域回來。不可能在外面停留多久，得抓緊點時間。所以他才常鳴一打招呼，馬上站起來就走，就是想節省一點時間。沒想到，常鳴竟然帶著他陡然間從南到北，穿越了整個天穹大陸！

這，這是什麼本領？！他震驚地看著常鳴，常鳴微微一笑。說：“一些空間技巧而已。”

他略微對金曉講解了一下，“從南煬州到北浮州，看似很遠。但這兩點在空間距離上其實是非常接近的。我們走過的距離，相當於從一個房間開門到隔壁的另一個房間而已。”

金曉聽得似懂非懂，常鳴還準備繼續講解，他笑著擺了擺手，說：“算了，我不聽了。再講對我來說也是白費口舌而已。”他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在機關術上並沒有特殊才能，所以這麼多年。也不過是個中級機關師而已。不過他並不會因此而自卑，這兩年來。他的自信已經完全被建立起來了，“我的專項才能不在這裡，我還是做好我自己的事情罷了！”

常鳴注視著他，突然笑了。他沒再繼續解釋下去，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向面前的湖上城市，說：“這個叫作奇門城，是永恆紀元遺留下來的材料之一。以前，它一直躺在中央湖泊的水面之上，不久前，我們把它拉了起來。它現在是一個隨時都可以啟動的城市，走，我帶你上去看看。”

金曉原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吃驚了，但常鳴總能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想法。

他凝視著奇門城，不可置信地問道：“永恆紀元的城市？這樣一個……浮空城？”

常鳴點頭說：“是的，永恆紀元一共有十二座主城，奇門城就是其中之一。萬年以前，永恆紀元反抗機關神，與機關神進行了一場殊死搏鬥。很可惜，後來人類裡面出現了叛徒，永恆紀元的機關師們終於還是失敗了。不過，他們的抗爭心並沒有就此消亡，他們在這個天穹大陸上，為後來的人類留下了巨大的財富。他們就等著有一天，人類能再次站起來，重新反抗機關神！”

這裡空空蕩蕩，除了他們兩人以外，只有這座懸在空中的巨大城市。這些話都是金曉以前沒有聽說過的，他遙望著前方的城市，想像著萬年以前的戰鬥，心潮澎湃，突然問道：“也就是說，大人，你已經決定了，要跟機關神一戰了嗎？”

常鳴手一指，湖泊上突然出現了一座光橋，它溝通著岸邊與奇門城，呈現半透明形態，看上去卻非常牢固。

常鳴一拉金曉，兩人一起踏上光橋。金曉好奇地看向自己的腳底，又跺了跺，越發感覺到了它的堅實。

常鳴漫步橋上，並沒旬之前那樣很快就回答金曉的問題。他說：“老實說，我有些遲疑。”

金曉突然抬頭，問道：“遲疑？遲疑什麼？要不要反抗機關神？”

他比誰都清楚，常鳴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對這個世界做了什麼樣的安排。這兩年來，他正是因為這個，按照常鳴的安排一步步走過來的。早在常鳴以聖子的身份向機關師們宣講之前，他就已經把這樣的想法緩緩根植進了藍翔競技全體人員的心中。現在要是常鳴反悔，他第一個不答應！

常鳴果然搖了搖頭，這讓金曉安心了一點。

常鳴說：“不。反抗機關神，脫離機關神的控制，是人類必須走過的路程。人類必須獨立，必須擁有自己決定自己未來的權力，這點。絕對不可改變！”

金曉松了口氣，問道：“那你在遲疑什麼呢？”

常鳴說：“黃清平和東梧州的幕僚們被神罰電擊而死，我在遠處看完了全過程，那種仇恨，我至今銘記於心。從那時候開始，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消滅整個機關神，踏平整個神域！”

他的聲音回蕩在湖面之上，除了金曉沒人可以聽見。霧牆鎖住了一切，也鎖住了這番不管是人類還是機關神，聽見了一定會無比震驚的話語。

常鳴朗聲道：“那時候我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我要帶著人類，高舉戰旗，拼死決戰。甯死也不退縮，寧死也要征服神域！”

金曉聽得熱血沸騰，他說：“我也願意！我願意與你並肩作戰，只到最後一刻！”

常鳴卻沒有馬上回答，他突然在橋上停住了腳步。轉頭望向他：“然後呢？”

金曉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常鳴又淡淡地重複了一遍，問道：“然後呢？就算人類真的能夠戰得過機關神。踏平了神域，接下來又應該怎麼辦呢？”

他的手在空氣中一劃，一副星圖閃著亮光，憑空出現在空氣裡，赫然正是神域的全景。

常鳴指著星圖，說：“這裡就是神域。你可以拉近看看。”

神域一百零八顆星球，一顆二級輔星的總面積大致與天穹大體的整體面積相當。一級主神大約是二級輪星的四倍。也就是說，整個神域。擁有著遠超天穹大陸數百倍的領域。

金曉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他倒吸一口涼氣，想像了一下，搖頭說：“人類沒辦法控制這麼大的疆域！至少現在不行！”

常鳴長長舒了口氣，點頭說：“正是如此。假使人類真的能發揮出比想像中更加強大的力量，打敗機關神，獲得神域的領土。然後呢？人類根本沒辦法控制這裡！可能人類可以進一步繁衍、壯大，但在這之前，神域整個兒都會失控。”

他說，“而且，還有一件事情，是你，還有整個人類都不知道的。那就是黑蝕霧的存在。”

金曉果然不解，“黑蝕霧，那是什麼？”

常鳴給他解釋了一遍，金曉悚然而驚：“能夠侵蝕機關神，把他們轉化成自己的屬下，還能進一步進化？”

常鳴點頭，指向前方，“萬年以前，這座城市也曾經被黑蝕霧侵蝕，正是因為如此，當時的人類才會把它們沉在水裡，牢牢地封印住它。也就是說，它對人類也一樣具有強烈的侵蝕效果，轉化速度還遠遠超過了對機關神的！”

金曉冷靜地說：“可是，現在這裡沒有了是吧？也就是說，它是可以被消滅的！”

常鳴點頭：“是，少部分是可以消滅，但據我觀察，現在整個神域的黑蝕霧現在已經達到了極其嚴重的地步……”

他手一揮，剛才那副星圖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霧，尤其是它的邊緣，出現了大量濃黑的觸手，正拼命地探向中心。

金曉瞬間倒吸一口涼氣，聯繫剛才常鳴所說的神域的大小，他猛然間意識到了，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情況！

常鳴向著金曉點了點頭，一揮手，收起了星圖。

金曉沉默半晌，問道：“那你的意思是？對機關神，我們應該……算了？”

他說得彆彆扭扭的，一臉的不情願。但他也很清楚，黑蝕霧的存在迫使人類和機關神必須要站在同一條戰線上，至少，在它被消滅之前，人類不能真正對抗機關神！

常鳴笑了起來，他搖頭說：“不，絕不可能！”

他的聲音在中央湖泊上朗朗響起：“機關神奴役了人類數萬年，曾經因此滅掉永恆紀元，殺害我的朋友，囚禁我的長輩。這個仇，我絕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