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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路可可]想想真的愛妳【謝天謝地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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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48:07 |倒序瀏覽 | x 1
想想真的愛妳(謝天謝地之四)作者:路可可

黎子維這個情史豐富的工作狂,竟然在見第五次面時跟她求婚?
她討厭花心的男人,他則完全符合她討厭的類型,
但她願意嫁給他。因為他可以讓她逃離原本的家,
可以放心自己永遠不會愛上他。她知道他帥、多金、風流、有自信,
但那又如何,她從不看在眼內,她冷靜地跟他談婚前協議,
無所謂地跟他結婚,不在乎地跟他同床而眠。
她以為可以把持得很好,可是漸漸地,他竟對她造成要命的吸引力……
謝凌凌……多麼有意思又明理、獨立的女人啊!
娶她是為了討母親歡心,但愈跟她相處他愈發現──
真正歡心的其實是他自己!而可以用婚約綁住她,
則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對的事。如果說過去的他討厭被女人緊巴著不放,
那是因為他還沒遇上她,他還不懂得什麼是愛。
現在他懂了,他決定要追纏著她,要她回應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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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55:22
  楔子
  
  五星級的頂樓酒吧裡,落地窗邊所能看到的城市繽紛夜景,遠比夜空裡的星星來得更加耀眼閃亮。
  
  侍者逐一為每桌點燃一盞橘紅燭光,鋼琴樂手則是在同時彈起「MOONRIVER」的樂音。
  
  謝凌凌倚著窗邊,一聽到那首音樂,薄唇立刻噙出一抹冷笑。
  
  她討厭這首歌,討厭那矯情的旋律、討厭那樂手奏出的華麗琴音、更討厭媽媽老愛提起這是他們夫妻的定情曲目。
  
  謝凌凌燃起一根涼煙,支著肘看向窗外,避開幾雙正在捕獵她的男性目光。
  
  一張冷艷的臉孔,一身成功地展露出雪白好身段的V領酒紅洋裝,加上單身的這個條件,是足夠讓所有男人蠢蠢欲動的。
  
  可惜,她從不喜歡男人。
  
  父親的花心已經讓她受夠了,不需要多事找個對象來折磨她的感情。
  
  不過,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結婚是唯一能夠讓她離開那個家的方式!
  
  她可以有一百個離開那個家的方法,可是這些方法都抵不過一個理由的牽絆--她是她媽媽的女兒,她有她該盡的義務與責任。
  
  所以,她上個月才會和黎子維相親,他是一個手控高額科技產業、一個全台灣的女人都巴不得能嫁給他的黃金單身漢。
  
  謝凌凌瞄了一眼手錶,吐出一口煙霧。
  
  黎子維遲到快一個小時了吧?
  
  這男人選了一家距離他公司最近的飯店,卻還是無法準時。
  
  無所謂,她先前和他相親時就已經知道黎子維以兩件事聞名--一是情史豐富,二是工作狂。
  
  兩者很矛盾,不過,這確實就是黎子維。
  
  謝凌凌掩住一個呵欠,無聊地撥弄著酒杯上的水滴。
  
  「等很久了嗎?」一個低醇的男聲在她的頭頂上響起。
  
  「還好。」謝凌凌緩緩抬起頭,淡淡應了一聲。
  
  黎子維滑入她對面的座位,才坐下便拉松領帶,將之往桌上一扔,並解開了幾顆鈕扣,隱約露出他肌肉糾結的古銅色胸膛。
  
  他抬頭向侍者點了一份波本酒,雪白的牙、堅定的下顎、結實的咽喉,還有一張完全陽剛的臉龐,在在都吸引著她的視線。
  
  這男人是生來誘惑女人犯罪的,她從沒懷疑過這一點。謝凌凌別開眼,不讓自己的注目太過明顯。
  
  不過,他今天有點不一樣。那雙平時風流倜儻的深眸,今天卻是認真地讓人有些不習慣。
  
  一聽到他點完了酒,謝凌凌便坐正身子,禮貌性地向他詢問道:「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黎子維黑黝的眸定定地看著她,大掌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隻方形絨盒,遞到她的手邊。
  
  「嫁給我。」他開口說道,聲音與表情卻是完全地冷調。
  
  謝凌凌一挑眉,萬萬沒想到他會丟來這樣的一句話。她把絨盒推到桌子的正中央,既不接受,也不是拒絕。
  
  「你在開玩笑嗎?這是我們第五次見面,沒錯吧?」她和他媽媽見面的次數還比這多兩次。
  
  「這的確是我們第五次見面,不過我們可以先訂婚,再慢慢瞭解彼此。」黎子維接過侍者送來的波本,一飲而荊
  
  黎子維微閉著眼,讓灼烈的酒精嗆上鼻尖,暫時麻痺他的大腦神經。他一揮手,暗示侍者再送來同樣的一份。
  
  他怎麼突然酒喝得這麼凶?謝凌凌敲敲桌子,把冰水遞到他手邊。「我不想和一個醉鬼說話。」
  
  「我的酒量很好。」他濃眉微蹙,迥異於平時的性感形象。
  
  「心情差時喝酒特別容易醉。」
  
  「妳如果有心情跟我討論喝醉的問題,不如先回答我的問題--妳願意嫁給我嗎?」他的下顎朝那只戒指絨盒一指,因為疲累而緊繃的臉頰沒有任何求婚的喜悅。
  
  「我不認為你像個想結婚的男人。」她黠亮的眸毫不掩飾她此時的打量。
  
  「如果我不想結婚的話,就不會浪費時間去相親,妳該知道我很忙的。」他眼眸不耐煩地一瞇,不笑時他的臉龐有種渾然天成的氣勢。
  
  他這一層迥異於花花公子的陰沈面,她從沒見過。不過,她對他沒有什麼特殊企圖,所以沒什麼好怕。
  
  「你相親是為了什麼目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閣下和女明星過夜的照片,昨天剛登上雜誌封面。」她說。
  
  「我不認為妳會介意,所以才會選擇妳。」他氣定神閒的模樣,完全沒有罪惡感可言。
  
  「你如果要一個縱容你的妻子,請你另請高明吧。我或者不介意你在外頭花名盛傳,不過我愛面子,我不可能在你喝酒摟著女人回家時,還幫你拿拖鞋。」她可以接受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但她不要當一個沒尊嚴的妻子。
  
  「我不會對我的妻子做出那麼沒品的事。」黎子維將那只絨布盒往她的方向一推,黑色絨布盒在她手邊停祝
  
  「我只是舉例。」她一挑眉,直接把絨布盒拿回他的手邊。
  
  「我的時間不多,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黎子維倏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整個人驟然往前一拉。
  
  她微怒的冷眸與他灼熱的視線,頓時相融。
  
  她想抽回她的手,卻乍然聽見他以低嗄的聲音說道:「妳應該知道在我們相親不久後,我媽的身體就出現狀況了。」
  
  「我知道,胰臟癌末期。」謝凌凌嚴肅地點頭,突然發現他的手好冷。「我很遺憾。」
  
  「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肝臟和肺部了,醫生說她……活不過五個月了……」他停頓了下,選擇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媽昨天和我長談之後,已經確定要停止化療了,我會請人在家設置一套安寧病房的裝置,讓她平靜地把她剩下的日子過完。」
  
  停止化療,不就是代表……謝凌凌深吸了一口氣,別過了視線,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脆弱,因為淚水已經無預警地湧上了她的眼眶。
  
  她喜歡伯母,她們比真正的母女還有話聊啊!
  
  怎麼相處的時間居然這麼短暫?
  
  是他的手在發抖,還是她的?
  
  謝凌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她忙著用力地眨著眼,好讓自己眼中的濕氣化為烏有。
  
  黎子維仍然握著她的手腕,身軀卻與她拉開了距離,為的是想更加看清楚她來不及藏起的脆弱。
  
  他會去相親,的確是由於媽媽病中的期望。不過,謝凌凌迥異於一般千金大小姐的獨立與冷艷,卻始終讓他另眼相待。
  
  事實證明,他沒看走眼,媽媽也沒喜歡錯人。謝凌凌果然是在乎媽媽的。
  
  「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嗎?」等淚水都被眨乾了,謝凌凌才願意再度回過頭看向他。
  
  「有,嫁給我。」黎子維簡單地說道,打開了那只絨布盒--三克拉的鑽戒在燭光底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謝凌凌抿緊唇,目光停留在那只戒指上。
  
  她相親過十來次,不是早就預期有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求婚場面了嗎?
  
  可她,真的要嫁給他嗎?謝凌凌仰起臉龐,看入他那雙深不見底的深黑色眸子裡。
  
  黎子維接過侍者再度送來的雙份波士,放在唇邊輕啜了幾口。
  
  「需要來一口嗎?」他就著酒杯邊緣,與她的視線交會。
  
  謝凌凌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荊
  
  黎子維一笑,欣賞她的瀟灑。
  
  「這是我母親的結婚戒指。我們相親後,她把這只戒指交給了我,她喜歡妳。」黎子維簡單地說道。他的長處就是擅長判斷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情勢,所以他公司的併購從沒失敗過。
  
  「你要為了你母親結婚?」當唇間都還是酒味時,她實在無法阻止自己實話實說。
  
  「有何不可呢?女人對我來說,或者很可愛。但是,女人何其多,可是我的媽媽只有一個。我媽媽希望看到我結婚,而我會盡可能地達成她的願望。」他的坦白很現實,可他不在乎。
  
  如果她願意嫁給他,她就該接受這一切。
  
  「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如果我今天不接下這枚戒指,它明天就會出現在別人的手上嗎?」謝凌凌啪地一聲蓋上絨布盒,不讓鑽石的光芒太過招遙
  
  謝凌凌舉一反三的聰明,讓黎子維欣賞地點頭。
  
  「如果妳也有結婚意願,我該是個熱門人選,我知道妳母親相當中意我。」否則,依謝凌凌微冷的個性,在相親過後,決計是不會主動打電話邀請他和他媽媽吃飯的。「我們可以先訂婚,一個月後再結婚,妳還有一點緩衝的時間。」
  
  「我還不確定自己已經想走進婚姻了。」不該一口氣喝那麼多酒的……她托著腮幫子,覺得頭有點暈。
  
  「我的婚姻會給妳最大的自由。」他保證道,目光沒放過她白皙頰邊染上紅暈時的嬌媚。
  
  謝凌凌看著眼前瀟灑的男人,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樂得暈陶陶的,她終於如媽媽所願釣到一個金龜婿,不是嗎?
  
  那她幹麼猶豫呢?
  
  橫豎,她是一定會結婚的,那麼嫁給他又有何不可呢?她一來可以風光地離開她的家,卸下媽媽對她的唯一期待。二來,她可以有個和她相處甚歡的好婆婆。三來,她很希望自己能陪婆婆走過人生的最後一段。
  
  「我希望有一份婚前協議書。」謝凌凌看著他,一本正經地道。
  
  「沒問題,妳可以現在就草擬一份。」黎子維的笑意才進到眼裡,臉部的剛硬線條便已奇異地摻入了幾分性感。
  
  她打了個酒嗝,接過他遞過來的筆,在餐巾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她的要求。
  
  然後,他改寫了幾句,又補了一條。
  
  與其說兩人都算是有效率的人,倒不如說他們都很清楚他們想從婚姻中得到什麼。
  
  於是,他們的婚姻在不干預彼此感情及生活狀態的前提下,口頭成立了。
  
  「祝婚姻。」黎子維拿起水杯敬她。
  
  「CHEER。」謝凌凌的水杯和他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
  
  謝凌凌喝光了冰水,自行拿起那一隻鑽石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
  
  想不到,她居然要結婚了,嫁給另一個另有目的而結婚的浪子。
  
  她的婚姻會是什麼模樣呢?
  
  謝凌凌揮手叫來侍者,幫自己要了一杯酒。
  
  今晚就讓她放縱一回吧!
  
  她即將結婚了,不是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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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55:57
  第一章
  
  結婚,好累。
  
  謝凌凌坐在更衣室的化妝台前,摘下耳朵上那只拇指大的珍珠耳環後,再卸下手腕上那只鑲了好幾克拉鑽石的白金手環。
  
  她原來就不是習慣戴首飾的人,她討厭任何多餘的重量。今天要不是為了媽媽的面子,她才不願意戴上這些累贅的裝飾品。
  
  謝凌凌皺著眉把蕾絲手套往桌上一扔,拿起卸妝棉一次又一次地擦去臉上的彩妝,直到她的臉頰除了天生的紅暈之外,再無其它化學色彩後才肯罷休。
  
  只有自己一人時,她一定要是最舒服的狀態。
  
  謝凌凌嫌惡地看著頭上盤起的髮髻,性感豐唇不悅地一抿。
  
  誰規定新娘子一定要盤發,髮長及肩的她居然還被迫要裝上一個假髮髻,然後再任由造型師在她原有的髮絲上塗抹過一層又一層的發雕。待會兒洗頭肯定要洗個三、五次,才有法子讓頭髮回復原來的樣子了。
  
  無所謂,反正她這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
  
  謝凌凌拉下沉重白紗的拉鏈,任由那件高領削肩據說要價近百萬的婚紗落在她腳邊。
  
  她伸了個懶腰,感覺很像重生了一樣。
  
  一件象牙白的馬甲刺繡內衣,裹住她曼妙的身段。她修長的身軀有著模特兒的纖柔骨架,及多數男人不會抱怨的豐胸細腰。
  
  謝凌凌挑剔地看著菱形鏡子裡的自己,知道自己確實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媽媽一直以她的美麗為傲,而她當然也不負期望地嫁了一個媽媽絕不會有所抱怨的有錢女婿。
  
  謝凌凌半旋過身,打量著這間和臥室相連的更衣室。
  
  她的家境算是不錯了,不過真要和黎子維比起來,實在算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的臥室裡,光是更衣室就占掉了快十坪的空間!更衣室裡頭,空調、除濕一應俱全,大理石的梳妝檯面及水滴狀的小型洗手台,讓她覺得自己像個世界級的歌劇女伶。
  
  果然,像黎子維那種做建築業起家的人,是比較懂得享受的。
  
  謝凌凌眨眨眼,戴了太久的隱形眼鏡讓她的眼睛乾澀。
  
  啊,眼鏡盒放在房間,謝凌凌從化妝鏡前轉過身來,走進她未來的房間--一間至少有十五坪的房間。
  
  她該拿了眼鏡盒就回到浴室的,可她一看到那張刺繡的蕾絲大床,就忍不住把自己蜷曲到那柔適的床墊上,且摟住那滑軟的羽毛枕頭,像頭小貓一樣地伸了個懶腰。
  
  呼--
  
  一道冷風吹入房間,房門被人推開了。
  
  謝凌凌打了個冷顫,抬頭一望--她的「丈夫」黎子維,正斜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謝凌凌原本慵懶的眉眼不悅地輕蹙了起來。
  
  她抿了下唇角,權充是打招呼。原本自在的肢體,卻因為有外人的緣故,而變得不自在。
  
  黎子維心情愉悅地看著他的新婚嬌妻,姿態撩人地抱著枕頭斜睨著他。那一雙長腿勾魂地呈露在粉紅絲質床單上,比上好的醇酒更加誘人。
  
  「我不確定我比較喜歡妳明艷動人的樣子,還是妳脂粉未施的清妍模樣。」黎子維用腳踢上門,深邃眸子一瞬不瞬地睨著她。
  
  「你可以兩個都不喜歡。」謝凌凌漠然地回視著他的注視,緩緩地從床榻裡坐起身,依然抬頭挺胸。
  
  反正該包住的都包住了,而且她對於即將到來的新婚之夜,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他早晚都會看遍她的。
  
  「如果我說,妳的兩種風情我正巧都喜歡呢?」黎子維扯鬆了他的領帶,隨手將之與西裝外套往沙發上一扔。
  
  他唇邊噙著笑,一手放在口袋中,姿態瀟灑地像是隨時打算和人調情一樣。
  
  「你喜歡哪種樣子的我是你的自由。只是,麻煩你下次進房之前,記得先敲門,可以嗎?」謝凌凌在床邊坐著,一雙玉足不自覺地晃啊晃地。
  
  黎子維的視線從她冷凝的臉孔,移至她那雙姿態很輕鬆的玉足,他忍不住低笑出聲。
  
  「凌凌,我們已經結婚了,妳的說話態度總可以熱絡一點吧。」這女人實在是太會硬撐了吧。
  
  「我們沒必要熱絡吧?我們先前不是說好了,結婚之後各過各的生活嗎?」謝凌凌不客氣地說道,雪白臉龐未見侷促,有的只是談判姿態。
  
  「如果說我改變心意了呢?」黎子維善於勾引的深眸,眼尾含笑地睨著她。
  
  「結婚的隔天就離婚,似乎不是件太光彩的事吧。」謝凌凌反將了他一軍,回給他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是啊,正因為不大光彩,所以,妳應該不會想讓妳媽媽,我親愛的岳母失望吧!」
  
  黎子維一樣笑容滿面地刺出一記回馬槍,而且還不客氣地坐到了她的身邊。
  
  床很軟,絲質床單也沒有什麼止滑的效果,謝凌凌的身子不可避免倒往他的方向。
  
  「算你贏了這一局。」謝凌凌雙手撐著床,長腿一使勁,便從床上跳起身來。
  
  黎子維吹了一聲口哨,因為她豐滿的胸部在跳動時引起的波濤洶湧,著實讓人賞心悅目。
  
  「不是什麼事都要用輸贏來評斷的,凌凌。」他喚著她名字的口氣很親熱。
  
  「我習慣這樣區分,這樣會單純一點。」她皺起眉,不喜歡他叫她的方式--感覺太黏膩了。
  
  「如果妳真想要生活單純的話,妳就不該走入婚姻。」
  
  「為什麼不?婚姻會讓我的生活單純,你的家庭不會有我家庭的複雜。」黎子維已逝的父親沒有一般豪門慣有的三妻四妾風流,她開朗的婆婆黎李君蘭就是黎家唯一的女主人。
  
  「妳對於嫁到我家這件事似乎滿樂觀的。」這是件好事。他尤其樂於見到媽媽和她相處甚歡的狀況。
  
  「婆婆對我很好。」身在一個複雜的家庭裡,對於分辨真心與惡意,她一向很敏銳。
  
  謝凌凌走到她帶來的隨身行李箱邊,拿出她的眼鏡盒。「對了,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你之前的情婦麗兒小姐,拿著她懷孕五周的證明書到我的辦公室找我。」
  
  「不可能,我一向都會用保險套,而且我會盯著她吃避孕藥。」黎子維馬上把事情交代清楚,俊挺眉眼頓時染上一層不快的陰鬱。
  
  「我想也是。」謝凌凌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笑容。
  
  風流成性的他有相當冷酷無情的一面,從沒流連過哪個女人的懷抱超過半年,也從沒聽過哪名女人懷過他的孩子。所以,她才會選擇嫁給他。
  
  她可以接受她的丈夫有劣根性,但是絕不允許他有太多的情感糾纏,那會讓她覺得很麻煩。
  
  「所以,我建議那位已卸任的麗兒小姐說,如果她真的有了孩子,就直接去找你談。看來,她是沒有去找你了。」謝凌凌半倚著沙發扶手,語氣平靜地彷彿他們現在討論的是婚宴的菜色一樣。
  
  「一個妻子對於丈夫有情婦這件事,應該是要傷心難過的。」他斜倚著床頭,打量著她若無其事的神情。
  
  「如果在你媽面前,我會假裝傷心的。」謝凌凌直截了當地說道。
  
  「算妳聰明。」而他在媽媽面前,也一向都會擺出和凌凌熱戀中的姿態。媽媽相當相當喜歡凌凌,認為她是個宜室宜家難得的好女人。
  
  「我知道我聰明,所以你才娶了我,而不是其它人。」謝凌凌抱著自己的雙臂,感覺有些微涼。
  
  她好想摘掉隱形眼鏡,好想洗個澡。
  
  謝凌凌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後,半側過身打算走進浴室。
  
  一道黑影擋住她的光線,謝凌凌一抬頭,手裡的眼鏡盒卻已經被黎子維拿走了。
  
  「你做什麼--」謝凌凌倒抽了一口氣,因為她的下顎被他握住了。
  
  「我和麗兒已經分手了。」黎子維的指尖撫摩過她細滑的下顎皮膚,聲音低沈如愛語,炯亮黑瞳散發著的正是勾引的訊息。
  
  「為什麼要和她分手?」她昂起下顎,盡可能地維持語氣的鎮定。
  
  她痛恨被人握住下巴,她認為這是一種讓她感覺太女性化,而且相當不尊重人的舉動。而她更不喜歡自己居然還有心跳加快的不爭氣表現!
  
  「為什麼要和她分手?」黎子維眉頭一皺,薄唇不快地抿緊,一瞬不瞬盯緊她的表情。「我結婚了,所以和我的情婦分手,這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
  
  「結婚前,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會干預你的私生活。」謝凌凌清亮的眼回望著他,鎮定地繼續說道:「請把我的眼鏡盒還我。」
  
  「我媽所剩的日子不多,我不想她還為我的妻子、情婦之事而煩惱。」黎子維緊繃的臉頰肌肉顯示出他的惱火,他鬆開她的下顎,不客氣地把她的眼鏡盒往床上一扔。
  
  「抱歉,我偶爾會忘了你娶我的真正目的是為了讓伯母--」謝凌凌很快改口說道:「是了讓媽放心。」
  
  黎子維冷笑一聲,沒有接話。他從沒有為哪個女人放棄過什麼,而謝凌凌居然把他難得的付出視若敝屣。
  
  想他黎子維在外頭縱橫情海無阻,誰能料到他的妻子卻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呢?黎子維後退一步,打量著謝凌凌卸下彩妝後,仍然水嫩的肌膚,而更吸引他的則是她那雙又美又冷地讓他移不開視線的美眸。
  
  黎子維緊覷著她的眼,嘴角噙出一道男性捕獵笑意。
  
  太好了,他對美女一向充滿了濃厚興趣,而挑戰他美麗妻子的冷靜,想必會讓他未來的日子充滿莫大樂趣。
  
  「我有沒有告訴過妳,我想有個孩子?」黎子維往她的方向逼近一步,閒話家常地對她微笑著。
  
  黎子維說什麼孩子?孩子是什麼東西?謝凌凌瞪著他,腦筋在瞬間打結。
  
  啊!他怎麼突然說要生孩子!
  
  謝凌凌睜大了眼,匆促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這男人唇邊的笑意很算計,那眼裡的深邃,非常不存好意!
  
  「怎麼了?妳也會有說不出話的時候?」黎子維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生孩子這種事,你應該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提出來和我討論,這不在我們的約定範圍之內!」謝凌凌陷入一種高度警戒的狀態中,是故說出來的話字字鏗鏘。
  
  「如果一開始就挑明了說我要孩子,我不認為妳會同意。」他手一攤,一派雲淡風輕的姿態。
  
  「那你可以另娶她人。」她不客氣回嘴道。
  
  「我媽很中意妳,而我正巧沒有太多時間去尋找像妳這麼冷靜、這麼願意配合我的人眩」他們從認識到決定訂婚、結婚,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
  
  黎子維心情愉快地看著謝凌凌雪白胸膛美妙地起伏著,很開心這位冰山美人也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也許……這才是他娶她的真正目的。黎子維眼眸微瞇,深深地看入她已有情緒波動的眼瞳裡。
  
  「你這個人很權謀。」她不喜歡他看她的露骨,可她也不想別開眼,那樣有認輸的意味。
  
  「不,我只是一向很清楚要如何用最快方式,達到最好的目的。」他好整以暇地說道。
  
  「我可以幫你生個孩子,但不是現在。」她雖然不是那麼熱愛孩子,但她不排斥有個孩子。
  
  結婚、生子--這樣的步驟,她還能接受。
  
  「如果我媽知道妳有了孩子,這樣應該會激勵出她的求生意志,妳同意嗎?否則,妳真的以為我對孩子有興趣嗎?」認真來說,除了事業和母親之外,他對於那種要負責任的事,都不是太有興趣。
  
  而他會順口提出生孩子的事,最大的目的則是因為想逗逗她、看她失控的樣子。
  
  「我應該要對你的孝子行徑感到痛哭流涕嗎?」她禮貌性地問道。
  
  「但是,妳並不。」他一挑眉,倒是不意外她的沒有反應。
  
  「當然,因為未來的日子是我的,我不想讓一個意外的孩子妨礙我的生活。」她好不容易才脫離了那個家,不要馬上又來一道枷鎖困住她,至少要給她一段自由呼吸的時間。
  
  黎子維聞言一挑眉,邊解開他的襯衫,邊漫不經心地走向沙發。
  
  謝凌凌蹙著眉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他現在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膏藥。
  
  他在沙發裡落坐,再度與她面對面。
  
  敞開的白色襯衫露出他古銅色的黝亮胸膛,結實的肌肉在呼吸的起伏間,是性感,也是種誘惑。
  
  黎子維很清楚自己的姿態,所以他的笑很蠱惑,而她則選擇了目不斜視地看著他的臉。
  
  「我願意付錢給妳,幫我生個孩子。」每個人都有一個價碼。
  
  「我不缺錢。」拜婚姻之賜,父親給了她這個出嫁的女兒一千萬的嫁妝。她不貪心,這樣已經很夠了。
  
  「錢永遠不嫌多。」他想知道有什麼東西是她真正想要的。
  
  「但是,孩子卻是一個就嫌麻煩。」她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沒打算擺出什麼慈愛姿態。「況且,我不是生孩子的機器。」
  
  「我也不是擺脫妳家人的工具,對嗎?」黎子維鎖住她的視線,沈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想離開那個家?」他的敏銳讓她一驚。
  
  黎子維一笑,沒有馬上接話。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除了她二哥謝翔華之外,她對她其它家人的態度全都禮貌地像在對待客人。
  
  「妳對婚姻沒興趣,厭惡花花公子,也不像被我的電波電到,那我還能怎麼猜?」他沒有直接戳破她的心事,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太防備了。
  
  「你比我想像中的更聰明。」也許她早就知道了,她只是一直沒有認真地正視過這件事。
  
  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董事,藉著併購擴產,只手撐起亞洲十幾座的半導體封測廠,怎麼可能不聰明。
  
  「所以,妳願意幫妳聰明的丈夫生個孩子,好讓媽開心?」他愉悅地說道,覺得她慌亂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就算不生孩子,我也有方法讓媽媽開心。」她自信地說道。
  
  「如果媽媽沒有想像中的開心呢?」
  
  「如果媽媽不開心的話,那我就幫你生孩子。」謝凌凌毫不猶豫地說道。
  
  方才在婚禮上,婆婆的身體有多孱弱,一直扶著婆婆的她最清楚不過了。
  
  黎子維朝她豎起了大拇指。凌凌對他媽媽相當貼心,這是最讓他放心的一點了。
  
  媽媽辛苦了大半輩子,支撐著公司從房地產轉型到半導體,正該是享清福的時候,卻得了癌症。所以,他絕不願讓媽媽的後半生有任何一點的不滿足。
  
  「那麼,讓我改問另一個問題吧。即便我們目前還不打算要生小孩,但是,我親愛的新婚妻子--」
  
  黎子維伸了個懶腰,胸前的肌肉因為他的舉動而更顯得魁梧有力。
  
  「我們的新婚之夜仍然會正常進行嗎?」他走到她的面前,舉止輕鬆,眼神卻相當侵略。
  
  謝凌凌瞪著他太過逼近的臉龐,她屏住呼吸,感覺他的氣息正一股腦兒地滲入她的四肢百骸裡。
  
  她不喜歡呼吸間都是他混著松香的男人味,那太親密了。
  
  「抱歉,我今天累了,沒有興致做那件事,改天吧!」謝凌凌勉強一笑,後退一步,隨手一揮,像在趕走一個不受歡迎的業務員。
  
  黎子維一挑眉,面對著謝凌凌正經八百的表情,他再也忍俊不禁地低笑出聲了。
  
  「我怎麼覺得妳談到做愛的口氣,很像在安排公事?」他神情大樂地睨著她。
  
  「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勁,除了『結婚』這件事之外,我不覺得自己和你很熟。」她抿著唇,對於被嘲笑一事,自然有些不舒服。
  
  「妳應該盡快和我熱絡一些的,我親愛的妻子--」
  
  黎子維的聲未落地,他的長臂已在瞬間攬摟過她的腰,在她還來不及說話之前,他的唇就印上了她的。
  
  她僵硬地像塊木頭。
  
  黎子維的唇輕點著她微溫的唇瓣,在她屏住氣息的同時,他的舌尖也已狂妄地探入她驚詫的唇間,捕捉住她柔軟的舌並與之糾纏。
  
  她的唇有蘋果汁的味道,黎子維吮住她的舌尖,逗弄著她生嫩的反應,非要惹得她的氣息被攪成了灼熱,他才肯鬆手。
  
  「這是第一個吻。」他意猶未盡地在她的唇間輕啄了一下。她的味道,比想像中還甜美。
  
  「什麼第一個吻?」謝凌凌還沒從被吻的震驚中恢復,只是站在原地錯愕地看著他。
  
  她迷濛的眼眸很性感。黎子維的指尖從她的眼皮上一滑而過,她的臉卻馬上往後一仰,毫不給他多碰觸一秒的機會。
  
  「妳不會忘了,我們從認識到現在,一直只有過唇碰唇的禮貌性親吻吧。」他的大掌落在她的俏臀上,輕捏了一下。
  
  「是嗎?對我來說,唇碰唇就已經很親密了。」她霍然扯開他的手,乾脆往後退了三大步,以防他又動手動腳。
  
  「妳不會還是處女吧?」他脫口問道,旋即尷尬地咧齒一笑。「抱歉,冒犯了。」
  
  「是處女那又怎麼樣?我只是一直沒遇上引起我興趣的男人,不行嗎?」
  
  謝凌凌防備地看著他,慧黠的眼眸微瞇著,一副隨時要和他理論的樣子。
  
  「當然行。先聲明,我沒有處女情結。妳是不是處女這件事,基本上不會讓我興奮或難過,我娶的是妳這個人,不是妳那一片處女膜。」他只不過對於精明幹練的她,至今保有清純小百合身段一事,感到--
  
  心情非常愉快而已。呵!
  
  謝凌凌看著他舉手保證的認真表情,不自在的表情稍稍舒緩了一些。她勉強勾起唇角,給了他一個笑容。
  
  「別那麼緊張。不如這樣吧,把這陣子當成我們彼此的適應期,我保證不會太過踰矩--除非天時地利人和。」黎子維微笑看著她,語氣輕柔。「如何?」
  
  「成交。」她才鬆了一口氣,又立刻擔心地交代:「我們三個月後不是要一起去馬來西亞洽公嗎?乾脆就等到那時候再做好了。」
  
  謝凌凌說完,很快地瞥他一眼。她和他又沒那麼熟,有個確定的時間表,她會比較放心。
  
  黎子維看著她,瞳孔微微放大,臉頰肌肉形成了一種僵硬的彆扭狀。他清了兩聲喉嚨,知道自己這種樣子很怪異,可他沒法子--
  
  他好想大笑啊!
  
  「悉聽尊便。」他的聲音有點顫抖。
  
  「那就謝謝你的配合了。」謝凌凌點頭,這時候才真的放下了心。
  
  只不過,精神一放心,身子一鬆懈,疲累就開始攀上肩膀。謝凌凌揉了下乾澀的眼,繞過他的身邊走進浴室。
  
  「抱歉,我先去洗澡了。」她禮貌性地交代了一聲。
  
  「請慢用。」他管不住惡作劇的嘴,揶揄地說道。
  
  不過,謝凌凌顯然已經累到懶得理他了。她半閉著眼,慢吞吞地關上了浴室的門。
  
  下一秒,黎子維把頭埋入枕頭裡,放聲大笑了起來。
  
  他實在想不到,一向很敏銳的她,居然也有行動反應這麼遲鈍的時候,簡直可愛到不行。
  
  他更想不到的是,第一個身穿性感內衣而沒落入他懷裡的女人,居然會是--
  
  他的老婆。
  
  黎子維拉了拉枕頭,發現自己對於這段婚姻,愈來愈充滿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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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56:21
  第二章
  
  結婚第二天的清晨六點,黎子維的生理時鐘準時地讓他睜開了眼。
  
  他看著落地窗外微亮的晨曦,鼻尖隱約呼吸到一股薔薇的香味。
  
  有個地方不大對勁。
  
  他的視線停留在旁邊空無一人的枕頭上。
  
  凌凌呢?
  
  黎子維驀地驚坐起身,卻意外地在地板上發現凌凌--她抱著她的棉被,蜷成了蝦米狀窩在床腳邊!
  
  他鬆了口氣,安靜地起身下床。
  
  凌凌似乎不大容易入睡,她整個晚上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幸好,他昨天實在也累了,所以倒是沒被她的輾轉反側影響到。
  
  黎子維單膝落地,彎身把她連人帶被地從地板上抱起。
  
  謝凌凌立刻驚醒,她睜大了眼,驚恐地看著他。
  
  「噓,床上比較溫暖,我保證不會亂來。」他溫柔地低語著。
  
  也許是睡得正好,謝凌凌並沒有拒絕他。
  
  她閉著眼睛,懷裡仍然緊抱著絲質抱枕,就這麼像個娃娃似地枕在他的臂彎裡,再度沉沉入睡。
  
  黎子維溫柔地將她放到床枕上,她珍珠白的絲質睡衣滑落了一肩,露出一片晶潤玉滑的肩膀。
  
  他斂去笑意,指尖從她的肩膀滑下至手臂。
  
  她驀然睜開眼,他無辜地收回手指。
  
  以為她又要針鋒相對,她卻只是優雅地打了個呵欠,慵懶地眨了兩下朦朧水眸,然後她便側過身軀,把半邊嬌顏埋入枕頭裡,粉唇微張地繼續著她的美夢。
  
  黎子維側身支肘撐住臉頰,凝視著她天真的睡顏。
  
  他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她一身黑色套裝,戴著珍珠耳環,像個高貴的專業經理人,而不像一個來和他相親的對象。她母親當場臉色一變,是他誇獎起凌凌的套裝很高雅,她母親才緩了臉色。
  
  誰會知道他居然就真的娶了這位個性、處事都很女強人的美女呢。
  
  他不諱言,他對她有好感,雖然會讓他娶她的真正原因確實是因為他媽媽的病情。不過,這段婚姻倒是讓他還滿感興趣的。
  
  對一個以為自己不可能在婚姻裡安定的男人來說,「感興趣」是件好事,不是嗎?
  
  黎子維為她拂開頰邊的髮絲後,躺回了他的枕上,也閉上了眼。
  
  今天還是他的新婚假期,他不用急著早起處理那一堆永遠也做不完的公事,他也想試試睡覺到頭痛是什麼樣頹廢的感覺……
  
  想著,想著,黎子維倒是睡熟了。
  
  他熟睡到連謝凌凌起床、盥洗、走出房間,他都不曾發現。
  
  鈴鈴鈴……
  
  不識相的手機鈴聲干擾了黎子維的睡眠,他睡眼惺忪地拾高手臂,從床頭櫃上撈起他的手機。
  
  「子維寶貝,早安。」
  
  手機裡嬌滴滴的軟聲讓黎子維的神智清醒了起來。
  
  他半倚半靠在床枕間,還沒開口,笑容已經佔據了他的眉眼。
  
  「哈囉!親愛的,早安……」他慵懶地笑著,聽著電話那頭的撒嬌,他好聲好氣地出聲安撫著。「寶貝,別鬧啊,我晚一點就去看妳,好不好?」
  
  此時,背對著房門,專心聽著電話那頭說話的黎子維,完全沒注意到謝凌凌正推開了房門,又很快地關上了房門。
  
  門內,黎子維仍然在手機熱線中。
  
  門外,謝凌凌背靠著門板,目光冷冽地看著大理石走廊。
  
  她早就知道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像黎子維這樣的浪子當然也不可能例外。
  
  幸好,她並沒有在他身上放下任何感情。
  
  她與他之間,最好維持原狀。
  
  她與他最好永遠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黎子維跟他的寶貝在電話中進行好一會兒無意義的對話後,他才微笑地掛斷了電話。
  
  起床梳理完畢後,他在更衣室裡挑了套深藍休閒西服。
  
  更衣室裡多了一股淡淡的薔薇香,是謝凌凌的香氣。
  
  他想,他還滿習慣婚姻生活的,雖然他只結婚了一天。
  
  不過,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不是嗎?
  
  黎子維推開房門,還沒下樓就聽見了媽媽的笑聲。
  
  他有些意外,卻也有更多喜悅。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和凌凌結婚真是個正確的決定。打從他宣佈婚事之後,媽媽整個人的精神、氣色便已逐漸好轉。
  
  黎子維站在樓梯口,往下一看--餐桌上,媽媽和凌凌正埋首在一堆照片中,看起來像對真正的母女。
  
  「早安,什麼事這麼開心呢?」黎子維笑著走下樓梯,走到媽媽身邊,給了她一個擁抱,也給了凌凌一個笑容。「我親愛的老婆,早安埃」
  
  「早。」謝凌凌勾起唇角,盡可能笑得自然一點。
  
  這男人幾分鐘前,才用了同樣甜蜜的口氣哄著別的女人,現在居然還能這麼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在他那張風流倜儻的俊顏之下,究竟有沒有一點真誠呢?
  
  「凌凌說要找我一起認養孩子,認養一個孩子一個月只要一千元,真是便宜到離譜。」黎李君蘭保養得宜的臉孔眉飛色舞地看著兒子。「我打算要認養三個小孩,凌凌說乾脆認養六個,剛好可以打場三對三的籃球賽。你快來看看這些孩子的照片,一個個濃眉大眼,全都好看得很。」
  
  「認養名單裡有沒有小美女啊?」黎子維故意說道,倚在媽媽的身邊翻閱著照片。
  
  「你已經有了凌凌這個美女老婆了,還不滿足啊?」黎李君蘭拍了下兒子的手。
  
  「天地良心,我是好心好意要幫妳們婆媳挑幾個足以匹配妳們美貌的小美女。」黎子維含笑的目光轉向今天穿了一身休閒棉衫的凌凌。「妳怎麼有法子一大早就拿到這些資料?」
  
  「我早上九點就跑了一趙家扶中心,他們人很好,也很願意配合。」反正,她今天請了婚假,閒著也是閒著。
  
  「謝謝妳。」黎子維的視線突然在餐桌上停格。「哇,哪來的這麼一桌清粥小菜?」媽媽喜歡到處品嚐美食,外食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所以他們家向來不請廚師。
  
  「凌凌做的。」黎李君蘭驕傲地宣佈道。
  
  「妳做的?」黎子維一挑眉,眼睛睜得更大了。
  
  「沒下毒。」謝凌凌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脂粉末施的她看起來像個清純大學生。
  
  「而且相當美味。」黎李君蘭愈看凌凌,就愈加地覺得喜歡。
  
  「覺得好吃,有沒有多吃一點?」黎子維握起媽媽瘦弱的手腕,關心地問道。
  
  「有,光是配著那個菜脯蛋,我就喝了兩碗粥呢。」黎李君蘭笑呵呵地說道。
  
  「菜脯不是不好消化嗎?」他眉頭一皺,口氣帶著幾分質詢意味。
  
  「放心吧,我把菜脯切得很細。」他的問句不但沒有讓謝凌凌下快,反而是讓她更加感覺到這男人對媽媽的用心。
  
  如果,她媽媽也像婆婆一樣心思單純且好相處,她和媽媽的感情也會這麼熱絡嗎?
  
  她不知道,因為那畢竟只是一個假設性問句。
  
  「凌凌,妳一定是老天爺派來給我的天使。」黎子維拉過一把椅子,在她的身邊坐下。
  
  你的天使有很多吧!謝凌凌忍住差一點要脫口而出的譏諷,再度確信男人都是一樣的口是心非。
  
  黎子維為自己添一碗粥,才喝了一口,便讚不絕口地看向謝凌凌。「粥煮得很好。」
  
  「煮粥一點都不難,日本的象印電飯鍋是廚房的好幫手。」謝凌凌一聳肩,老實地回答道。
  
  「媽,妳看她一點都不浪漫。」黎子維失笑出聲,繼續低頭吃著那些可口的小菜。
  
  「她這麼不浪漫,你還把她娶回家,還睡到早上十一點半。她要是再浪漫一點,你可能就『從此君王不早朝』了。」黎李君蘭看著兒子和媳婦,戲謔地說道。
  
  「哈哈!」黎子維大笑出聲,對著謝凌凌眨了眨眼,笑容壞壞的。「親愛的,妳今天起床起得太早了,有損我的一世英名。」
  
  「我下回會改進。」謝凌凌乾笑了兩聲,對於這種有性暗示的話,有些不自在。
  
  「媽媽只是開玩笑,妳不會介意吧。」黎李君蘭安撫地輕拍了下媳婦的手。
  
  「妳開的玩笑,我都不會介意。」謝凌凌回以一個微笑,用眼角餘光掃了黎子維一眼。
  
  這位大小姐的言下之意是說,他不許對她開玩笑了嘍?黎子維一挑眉,佯裝沒聽出謝凌凌的言外之意。
  
  他故意專心地挾著黃瓜絲,表現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事實上,這道只拌了麻油的黃瓜條也確實滿香脆可口的。謝凌凌又再一次地超乎他的想像了,他原本以為她會是那種遠庖廚型的現代女性。
  
  「你們什麼時候去度蜜月?」黎李君蘭問道。
  
  「二月份會一塊去馬來西亞。」謝凌凌把桌上的資料整理成一迭,暫時先放入牛皮紙袋中。
  
  她就是不想跟黎子維單獨去度蜜月,所以才想盡辦法從他秘書那裡調查到他要去馬來西亞視察一事,硬是把蜜月之行搞成了公事兼觀光。
  
  「你們到馬來西亞是去處理公事,不能算數。」黎李君蘭敲敲桌面,引起兒子的注意。「你下半年記得找個長假,帶凌凌去住住歐洲古堡,像你爸當年和我的蜜月一樣。」
  
  「媽,歐洲古堡不會跑掉的,等妳身體好一點時,我們再一起去。」謝凌凌認真地對婆婆說道。她才不想跟黎子維獨處那麼久咧。
  
  「傻媳婦,媽媽的病只是在拖時間罷了。」黎李君蘭豁達地說道。能看到兒子結婚,她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媽,醫學上有很多奇跡,妳要往好的方向想,正向的能量就會進入到妳的身體,妳的身體會好起來的。」謝凌凌誠心地說道。
  
  「我也希望我會好啊,我還想看看我的孫子長成什麼樣子呢。」
  
  黎李君蘭才朝兒子眨眨眼,兒子立刻起身親密地摟住她的肩。
  
  「沒問題,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妳只要把身體照顧好,別說六個孫子了,十個我都生給妳看。」黎子維低語著。
  
  「你要生那麼多個孩子,媽還捨不得讓凌凌生那麼多呢。生孩子對女性來說,是很耗費心神、體力的事。」黎李君蘭不以為然地敲了下兒子的腦袋。
  
  謝凌凌看著婆婆,再度因為她的關心而感動著。
  
  「好了,我想回房間去休息一下,待會兒要回醫院回診。」黎李君蘭按下一隻遙控按鈕,護士旋即出現在餐廳門口。
  
  黎子維扶起媽媽,把她交給護士。
  
  「媽,我陪妳去醫院,好嗎?」謝凌凌問道。
  
  「不用了,醫院裡有一位我的愛慕者,妳一去,他就沒勇氣上來跟我聊天了。」黎李君蘭笑容滿面地說道。
  
  「那我晚上再陪妳討論領養孩子的事喔。」謝凌凌陪著婆婆一起走到家用電梯前。
  
  「好。那我晚上順便把子維小時候的照片拿給妳看。他小時候可逗了。」黎李君蘭眼睛一亮,想到了好多兒子的童年記事。
  
  「好。」謝凌凌笑著目送婆婆走入電梯。
  
  一待電梯關上了門,謝凌凌臉上的笑容卻也在瞬間消失--她一點都不想和黎子維這位虛偽的矯情騙子獨處!
  
  偌大的飯廳裡少了談話聲,呼吸的回音突然大得嚇人。
  
  「凌凌,謝謝妳。」黎子維握住她的肩,冷下防地將她整個人擁到他的身前。
  
  他手掌的體溫透過她的衣袖滲入她的皮膚,她身子立刻緊繃了起來。她不習慣、也不喜歡和任何人有肢體上的接觸--婚前的他,並不曾有這麼多黏膩的小動作埃
  
  「你用不著謝我。我喜歡媽媽,我當然會希望她心情愉快、身體健康。」她輕描淡寫地說道,希望自己的表情也一樣漠然。
  
  她撥開他置於她肩上的大掌,不料他的手掌卻轉而握住她的腰身。
  
  謝凌凌眉頭一凜,黠眸一瞪,就要罵人。「你做--」
  
  「我很開心我娶到了妳。」他灼熱的呼吸吐到她的臉頰上,成功地阻止了她的發言。
  
  謝凌凌睜大眼,感覺到他的唇貼上了她的下顎,他的舌尖在她的下唇輕拂而過,弄得她癢颼颶地。
  
  她屏住了氣息,就在他的唇即將碰觸到她唇間的前一秒,她毅然地伸出手擋住他的唇,奮力地將他的身子往前一推。
  
  「我受夠了,你離我遠一點!」她氣喘吁吁地說道,雪白容顏因為憋氣而泛上了一層粉色。
  
  「我們什麼都還沒做,妳的反應不必這麼激動吧?」他逼前一步,利眸炯炯。
  
  謝凌凌後退一步,在最短的時間內用冷漠武裝起自己。
  
  「如果我不阻止你的話,以你的名聲,我們很快地就會什麼事都全做了。」她的語氣甚是刻薄,不過正是她要的效果。「你以後也不用費事對我說那些無意義的感謝與恭維,反正我們在婚前就已經談妥條件了,婚後各不相干,你還記得吧?」
  
  「無論如何,我仍然應該要謝謝妳對我媽媽的用心。」他端起禮貌的架子,試探性地說道。她要的是這種相敬如「冰」的態度嗎?
  
  「不客氣。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回房去看一下書。」她有禮地像是一個作客的旅人。
  
  「如果妳只是想回房看書的話,那不妨坐下來陪我聊聊天吧。」他客氣地擋在她的面前,堅定地握住她的手肘,不容拒絕地把她帶回了餐桌前。
  
  「昨晚聊得夠多了吧。」謝凌凌筆直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以表達她的不悅。
  
  「對我來說,還不夠多。」他斜倚在餐桌上,握住她的下顎,壞壞地一笑。
  
  謝凌凌握緊拳頭,力持鎮定地回視著他的注視。
  
  一遇到他感興趣的女人,黎子維就會不自覺地放電吧。婚前,她就發現了這一點,只不過,她一直以為她對他的魅力是無動於衷的。
  
  「我現在不想聊天。」她用一種明快的公事公辦口氣,拒絕了他的無邊魅力。「而且,我個人相當不喜歡別人未經我的同意就任意碰觸我。」
  
  玉手高揚,「啪」地一聲打掉他的右手。
  
  「OK,我首先為我情不自禁的右手道歉。再者,如果妳當真這麼沒有聊天情緒的話,妳只要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了,可以嗎?」黎子維不以為意地坐上餐桌,居高臨下欣賞地看著她打薄了層次,顯得極有造型的中長髮。
  
  「問吧。」謝凌凌雙臂不耐煩地交叉在胸前,一副隨時想走人的樣子。
  
  黎子維挑眉一笑,快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身子拉到他的雙腿之間。他深邃的眼瞬間閃過獵人般掠奪的光芒,等著捕捉她的每一寸反應。
  
  他陡然俯近她的臉龐,近到彼此的眼裡只能看見彼此。
  
  「妳覺得一個丈夫結婚後,才開始追求老婆,會不會很奇怪?」他的眼在笑,他的唇在笑,笑她乍然回不過神的可愛怔愣神態。
  
  謝凌凌屏住呼吸,失控的瀲灩水眸很快地別開,再也無法與他四目交接。
  
  她的心跳快到她快喘不過氣了。
  
  只要他有了心勾引,沒有女人能豁免的吧。而她的感情經驗不夠豐富,會受到他的影響也是很正常的事吧。謝凌凌安慰著自己,低頭想掰開他置於她腰間的大掌。
  
  「請你放手。」她命令道。
  
  「只要妳現在回答我的問題,我立刻就放手,如何?」黎子維的大掌悠閒地漫遊入她的衣襬間,食指上的厚繭蓄意引誘地劃過她腰臀間的曲線。
  
  他的手有電嗎?謝凌凌身子猛然一震,肩膀直覺地往後瑟縮。
  
  黎子維沒有忽略她些許的輕顫,他輕笑出聲,食指變本加厲地在她的肌膚上畫著圈圈。
  
  謝凌凌尖銳的指甲在下一秒劃過他的手背,留下五道長抓痕。
  
  她後退一步,澄亮的眼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咬緊牙根,卻沒法子揮去肌膚上剛才的快感記憶。她從不知道自己的腰臀肌膚會那麼敏感,但她更厭惡這件事居然是藉由他來發現的。
  
  「怎麼了?妳的伶牙俐齒、精明能幹,都跑到哪去了呢?」黎子維傾身向前,把她的狼狽都看在眼裡。他勾唇一笑,半帶邪氣、半是勾引。「也許我這個老公根本不用追妳,因為妳已經對我動情了,對嗎?」
  
  謝凌凌瞪著他臉上的邪氣笑容,她咬緊牙關,忍住想賞他一巴掌的衝動。
  
  黎子維以為他是誰!他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會拜倒在他的勾引之下嗎?這人簡直是自大狂妄到了極點,她才不想在他面前服輸。
  
  「關於閣下剛才所提的問題嘛,我的回答如下--我覺得丈夫結婚後才開始追求老婆這件事,一點都不奇怪。」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是嗎?」那麼她是默許了嗎?
  
  黎子維盯著她的冷艷臉龐,唇邊勾起一抹得意,眸裡的侵略目光也更濃了。
  
  「那該用很詭異來形容。」面對著他眼中的興趣,她響應以一記沒溫度的笑。
  
  「你忘了我們婚前協議書的第一條--『不得干涉彼此感情生活』吧?如果閣下的如果閣下的記憶力不好,我很樂意重新拿出來再讓你閱覽一遍。」
  
  「我親愛的新婚妻子,『不得干涉彼此感情生活』——指的應該是我們倆在外頭的風風雨雨吧。」黎子維哈哈大笑,笑聲低醇地像上好的威士忌,有著醉人的魔力。
  
  真不明白她怎麼會真的以為那張婚前協議書就是不變的聖旨。凡是規則必有例外,感情尤其最容易突破規則重圍。
  
  「如果你像剛才一樣一再地對我進行『騷擾』,那麼你當然是『干涉』了我的感情生活。」她用了嚴苛的標準來解釋他們的婚前協議書。
  
  黎子維挑眉一笑,他跳下餐桌,在距離她一公分的地方停下腳步,只讓彼此的體溫在空氣中接觸。
  
  「我親愛的凌凌,恕我不能同意妳的看法。因為我的追求不可能是種騷擾。」他低下頭,長長睫毛幾乎與她的輕觸。
  
  「是不是『騷擾』,應該由我這一方來認定吧。」她發誓他如果再靠近一步,她會尖叫的。
  
  她真的會!
  
  「是嗎?不過,我恰好認為妳只是因為拉不下面子,所以才不願意承認我們之間的吸引力。」他手指微曲地滑過她無瑕的臉頰。
  
  謝凌凌馬上後退一步,再不願被他習慣性撫觸人的舉動,弄得神經緊張。
  
  「就算我是,在尊重我的前提下,你也應該把我的想法當真。」她沈聲說道。
  
  「說得很好,言之有理。」黎子維表情讚許,還順便鼓掌了兩下。「我接受。」
  
  謝凌凌聞言一愣,眉頭一凜。
  
  「放心吧,我絕對會讓妳心服口服地投到我懷裡的。」他低笑地看著她在瞬間冒出怒焰的眸子。
  
  他就偏愛看她發起脾氣來,雙眸發亮,豐唇緊抿,一副隱忍怒氣想發飆的嗆模樣。
  
  「你都放話要追我,我難道還會傻到上勾嗎?」他當女人的腦子裡裝的全是豆腐嗎?
  
  「有種情緒叫做『情不自禁』。」黎子維一聳肩,眼神很霸氣。
  
  謝凌凌不顧形象地翻了個白眼。這男人簡直猖狂到極點,她如果不先收服他,她就不叫謝凌凌。
  
  「好吧,那我們的新婚之夜就等到本人『情不自禁』之後,再『情不自禁』地發生好了。」謝凌凌丟出戰帖。
  
  「怎麼,妳已經等不及到馬來西亞了嗎?」他輕鬆地將戰帖咬在唇邊,還不忘揶揄著她。
  
  「你!」她本來是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會結這場婚,就是因為她想擁有完全的自己。但是,他真的惹毛她了。
  
  「在沒有感情基礎的狀況下,我不希望你碰我。」既然他這麼想得到她,那她偏不要讓他得逞。
  
  「真的嗎?」黎子維一挑眉,忽而傾身含住她的耳垂。
  
  謝凌凌倒抽了一口氣,身子一頭,手忙腳亂地想推開他,他的臂膀卻像鐵鏈一樣牢牢地把住了她的腰。
  
  「沒有感情基礎有什麼關係呢?感官才是人類最直接、最無法說謊的真實。」他的舌尖輕逗著她的耳垂,滿意地感到她氣息變得混亂。
  
  「不公平……你不能老用這種方法來堵我的話,我在男女關係方面的經驗不足。」她的手掌平貼在他的臉頰上,看似親暱,實則是在拉開彼此雙唇的距離。
  
  「我相當樂意當妳練習的對象。」他盯著她的眼,在她的掌心間印下一吻。
  
  「事實上,我已經開始期待今天晚上的來臨了。」
  
  言畢,他的手掌鬆開對她的箝制,而她則急忙住後跳開數步。
  
  「我記得你說過,要把這陣子當成我們彼此的適應期,而且你還保證過不會對我太過踰矩。你不會想自打嘴巴吧,我最恨不守承諾的人。」彼此間一有了距離,她說起話來便能夠有條有理了。
  
  「妳對我的認識還不夠深,否則妳會知道我最不喜歡遵守承諾了。」黎子維打量著她僵硬的姿態,不難發現她真的是有幾分緊張的。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把你說的話寫成白紙黑字,然後再請你簽名蓋章嗎?」她柳眉一擰,表情甚是不快。
  
  「妳似乎經常忘記,即便我們的婚姻是另有目的,但是我們確實是夫妻。我們被允許可以擁有一定的親密舉動。」黎子維朝她勾勾手指,睨著人的眼睛相當勾魂攝魄。
  
  「多點期待,等待的果實會比較甜美。」她說話口氣平靜,瞪人的眼眸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認為妳現在就相當甜美多汁了。」他的食指輕撫著唇瓣,像是在回味方纔的吻。
  
  「那你願意發誓從這一刻起,你再也不會喜歡上其它女人嗎?」男人的劣根性,總讓他們對容易到手的女人,不懂得珍惜。所以,她應該讓他以為她對他意亂情迷、全心投入,他才會離她遠一點吧!
  
  黎子維聞言一愣,不明白她這回丟過來的是什麼炸彈。
  
  「這跟我們之間發生關係,有什麼關係?」他決定直截了當地問。
  
  「當然有關係,如果你決定今晚就要發生關係,在我還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前,我一定會很快對你死心塌地的。你想要一個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著你的妻子嗎?」她面帶微笑,語帶威脅地說道。
  
  「妳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他的眼眸含笑,因為她總是不斷出乎他的意外。
  
  「我認真到願意撕毀婚前協議書。」謝凌凌拋給了他一個風情萬種的微笑,可惜她的眼眸太冷破壞了效果。
  
  「妳是開玩笑的。」
  
  「不,我這人說一不二,不像某些人。」她不喜歡事情不照她的預定發展,那會讓她無法找出一個最好的方式來處理。
  
  「一天二十四小時黏著我,那不是妳的個性。」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眼底眉悄的倔強。
  
  「但是,我絕對可以辦得到的。」她自信地說道。
  
  「謝凌凌,妳犯了一個大錯,妳不該讓我對妳太感興趣的。」黎子維撫著下顎,熠熠發亮的眸子述說著他想對她為所欲為的純男性慾望。
  
  「那麼為了不讓你對我太感興趣,你不介意我潑你一桶冷水吧。」謝凌凌單手插腰,模樣很嗆辣。「我真的很討厭你說話時,不自覺物化女人的態度。」
  
  「我倒覺得妳討厭我的樣子滿討人喜歡的。而且,我倒滿想看看妳愛上我之後,一天二十四小時黏人是什麼模樣。走吧!我們現在就回房,如何?」他心情大好地對她拋了個媚眼。
  
  謝凌凌發現她把自己逼入一個死胡同了。她臉頰緊繃地背過身,不習慣在言語上屈居下風。
  
  一雙大掌忽而從她的身後探出,牢牢地摟住她的腰。
  
  他的下顎親密地靠在她的頸間,而地板著臉,假裝他是一隻與她無關的背後靈。
  
  「多點期待,等待的果實會比較甜美,對嗎?」他細碎的吻沿著她的臉頰線條滑到她的耳邊,毫不客氣地把她的話拿出來應用。
  
  謝凌凌抿著唇,微乎其微地點了點頭,一口怨氣卻是梗在胸腔,怎麼樣也吞不下去。明明就是他出爾反爾,不守規定,她幹麼還要忍氣吞聲求他放過她?!
  
  「寶貝,我會等待妳。等待妳走到我的身邊,等待妳用妳的方式愛上我。」他笑瞇著眸直覷著她。
  
  「我不會愛上你的。」謝凌凌忿忿然轉過身,閃亮的眼不服輸地瞪著他。
  
  「妳會。」他的食指按在她的唇上,雙眸鑠亮地凝視著她。「因為我覺得自己已經有點愛上妳了。」
  
  謝凌凌傻了眼,看著他走回書房的昂揚背影,她仍然無法動彈。
  
  老天,有沒有人出書教導女人該如何對付花花公子?
  
  她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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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56:45
  第三章
  
  當晚,受到黎子維「愛的宣言」的刺激,謝凌凌早早便假裝就寢。
  
  然則,黎子維卻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地睡得相當安分守己。
  
  所以,在經過了一夜的輾轉難眠之後,謝凌凌已經認定黎子維昨天中午所撂下的宣言,純粹只是一種他隨口調情的不負責任行為。
  
  是故,當謝凌凌上午十點鐘坐在她的辦公桌前,收過由花店送來的大捧百合花時,她真的感覺到膽戰心驚了。
  
  該死,黎子維不會是認真要追她吧!
  
  謝凌凌瞪著桌邊那捧半人高的花束,發起愣來。
  
  鈴……鈴……
  
  電話鈴聲把她嚇得跳起身來,她狼狽地抓起電話,口氣還算鎮定。
  
  「總經理辦公室,您好。」
  
  「我的百合,妳喜歡我送妳的花束嗎?」黎子維低醇的聲音裡漾著笑。
  
  「你打錯電話了,這邊沒有叫『百合』的人。」謝凌凌火速地掛斷電話。
  
  她不是沒被追求過,只是從沒哪個追求者像他一樣,會讓她充滿危機意識的。
  
  鈴……鈴……
  
  謝凌凌咬緊牙根,卻不得不接電話,這裡是公司,不是自己家。
  
  「總經理辦公室,您好。」有點咬牙切齒。
  
  「沒有女人掛過我的電話。」黎子維的口氣顯得有些不快。
  
  「我不是女人,我是你妻子。」她再一次掛斷電話。
  
  老天保佑,他千萬別對她感興趣啊!因為她不是真的對他無動於衷,她只是不想玩任何感情遊戲,更不願意對一個花花公子動情啊!
  
  她爸爸娶了三個老婆,她很清楚女人一旦得不到男人的專一之後,會產生多大的個性偏差。
  
  她的大媽一天到晚板著臉,把花錢當成排解情緒的方式。她二媽自殺,成了植物人。而她媽媽--她爸的第三個老婆,則是竭盡心思地透過她想握權掌勢。這些共同擁有一個丈夫的妻子,沒一個正常。
  
  她承認她視感情如蛇蠍的態度不正常,她承認她的婚姻觀也不正常。然則,只要能讓她不受傷害,不正常又如何。
  
  鈴……鈴……
  
  她的心怦怦怦地亂跳到她必須用手按住胸口。
  
  「總經理辦公室,您好。」
  
  「凌凌嗎?我是媽媽。」謝凌凌的媽媽劉美蓮的聲音溫柔地從電話裡傳來。
  
  「有事嗎?」謝凌凌鬆了口氣,卻也防備地挺直了腰桿。
  
  「妳和子維有空的話,下禮拜回家吃頓飯吧。」
  
  「我們下禮拜有一些飯局,可能沒空。」她太清楚媽媽有多想拉攏黎子維。
  
  「這樣啊,那子維這兩天會待在家裡嗎?我想……」
  
  「媽,我上班時間不聊私事。」謝凌凌打斷媽媽的話,拿過桌上的一本企劃書故意翻得啪啪直響。
  
  「好吧,那我長話短說吧。我們婦女會現在要選理事長,參選人要有一位推薦者。子維事業有成,社會地位又高……」
  
  「我知道了,我會告訴他的。」謝凌凌掛上電話,手掌緊握成拳。
  
  媽媽的要求,她一個字都不會告訴黎子維!
  
  從小到大,母親對利益二字就放不開手。而她不懂為什麼除了她之外,都沒有人看出媽的野心,反倒是所有人都以為她的事業心重,有接班的企圖。難道媽媽外貌的溫和就是最好的保護色,而她漠然冷硬的個性,看來就像是要幫母親奪權掌勢嗎?
  
  「凌凌,難得看到妳在上班時發呆。」謝翔華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微笑地停在她的桌前。
  
  「我沒有在發呆,我是在想事情。」謝凌凌抬頭看向二哥,緊繃的神情變得柔和,唇邊也漾起一個淡淡的笑。
  
  「結婚還習慣嗎?」謝翔華儒雅的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關心。
  
  「換個地方睡覺而已,目前還無所謂好或不好。」她一聳肩,當然沒說出自己情緒的波動。
  
  謝翔華看著辦公桌邊綻放的百合,他輕蹙著眉頭。「黎子維對妳是認真的嗎?」唯一的同父同母妹妹選擇嫁給一個風流成性的男人,他怎麼可能不擔心。
  
  「他應該只是一時新鮮吧,很少有女人不買他的帳。」她譏諷地一笑。
  
  「人都有可能會改變的,愛情尤其是最大的動力。妳可以觀察他、試探他,但是不要一點機會都不給,就拒絕他。」謝翔華拍拍妹妹的肩膀,輕聲說道。
  
  「你幹麼幫黎子維說話?」她鼓著頰,圓睜著眼的模樣有少見的孩子氣。
  
  「我不是幫他說話,我是希望妳可以得到最好的。我們兄弟姊妹,除了妳之外,全都因為愛情而改變了,不是嗎?」凌凌聰明,但卻相當固執。
  
  「為愛情而改變是好事嗎?你們都吃足了苦頭,不是嗎?」同父異母的兄姊有什麼經歷,她管不著。但她二哥所吃的苦頭,就她這個局外人看來,實在是不值得。
  
  她不要自己受苦,她不想受一點委屈,所以她不適合愛情。
  
  「在愛情中所受的苦,和愛情中所得到的幸福相較之下,是微不足道的。」謝翔華想起妻子,唇邊漾起了一個幸福的笑。
  
  「不是每個人都會幸福的。這件事,你應該也很清楚,不是嗎?爸媽和大媽、二媽,他們幸福嗎?不見得吧!」謝凌凌不以為然地說,拿起一份檔案夾阻止二哥再開口。「上班時間,公事為重。」
  
  「有什麼事要談嗎?」謝翔華莫可奈何地說道。
  
  「紙工廠要開放觀光的部分,你考慮得如何了呢?中小企業交流協會的週年慶請你致詞,你要到場嗎?市府有一份募款訊息……」
  
  謝翔華乾脆拉了把椅子坐下,和她討論起公事。
  
  這一忙,兩個人都沒再起身,直到擴音器中傳出中午十二點的午休鈴響。
  
  「休息。」謝翔華合上檔案夾,放到一旁。
  
  「我看完這邊再休息。」謝凌凌想拿回檔案夾,二哥卻不准。
  
  「先休息完再看,吃飯的時候,妳就該好好放鬆,否則腸胃總有一天會壞掉的。」謝翔華耳提面命道,把檔案夾全都放回檔案架上。
  
  「遵命。」謝凌凌點頭應聲好,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你的親親老婆今天會來陪你吃--」
  
  叩叩--門外響起敲門聲。
  
  「哈,說曹操曹操就到。」謝凌凌揶揄地對二哥笑著說道,離門口較近的她,跨前一步拉開了門。
  
  「歡迎光……你來做什麼?」
  
  謝凌凌的笑容僵在唇邊,她睜大眼,瞪著黎子維臉上的邪氣笑容。
  
  「嘴巴不用張得這麼大。」黎子維伸手撫摸她的下巴,差點又被她的爪子抓傷。「現在是午休時問,我來找妳吃飯。」
  
  黎子維越過她身邊走入辦公室,神情自在地像在家一樣。「嗨,翔華。」
  
  「你好。」謝翔華微笑地點頭。
  
  「我沒空陪你去吃飯,你請回吧。」謝凌凌昂著下巴,不客氣地下起逐客令。
  
  「放心吧,我知道妳公事為首,老公其次。所以我叫了外賣,陪妳一起在辦公室吃午餐、看公事。」黎子維四兩撥千斤地化掉她的拒絕,把手中的方形大紙袋擺到桌上。「翔華,和我們一塊吃午餐嗎?」
  
  「我老婆在樓下餐廳等我。」謝翔華新鮮地看著陷入備戰狀態中的妹妹。他從沒見過妹妹在誰面前這麼劍拔弩張過,她向來都是冰冷淡漠的。
  
  「鶼鰈情深,真是讓人羨慕啊!」黎子維上前和謝翔華握手道別。
  
  「凌凌值得最好的對待。」謝翔華重握了下黎子維的手。
  
  「我知道,我也打算用最好的一切來寵她。」黎子維回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表情自信滿滿。
  
  「我先走了。」謝翔華朝他們點點頭,先行離開辦公室,輕關上了門。
  
  「我下需要任何人來寵我。」謝凌凌劈頭再度拒絕了黎子維。
  
  她雙臂交叉在胸前,表情下耐煩,但鼻尖卻敏感地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
  
  這個吉士的味道好熟悉。
  
  「我也不喜歡特別偏寵誰,但是我現在卻只想寵妳。」
  
  黎子維從紙袋裡拿出圓形披薩盒,姿態華麗地將盒蓋掀開,放在桌上。
  
  謝凌凌睜大眼,嚥下她不爭氣的口水。
  
  這是她最喜歡的海鮮披薩!
  
  「我媽媽告訴我,妳最喜歡這家的海鮮披薩,還有檸檬茶,對嗎?」面對著她的垂涎,他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我現在想吃牛丼飯。」她挑釁地說道,目光卻沒從披薩上挪開半寸。
  
  她最大弱點就是食物。她挑嘴,食物不夠美味時,更是經常罷吃。更甚者,她有時還會擺出冷臉嚇人,她的相親也因此而搞砸過幾次。
  
  「既然妳想吃牛丼飯,那我們就去吃牛丼飯。這盒披薩就請你們公司員工吃好了,我是不吃這種食物的。」黎子維氣定神閒地說道。
  
  「這家披薩的海鮮料新鮮、上頭的吉士口感香醇,餅皮捍得恰到好處,你不吃會後悔。」謝凌凌呼吸著焗烤的濃濃香味,忍不住跳出來為披薩發言。
  
  「我看是妳不吃才會後悔吧。 別浪費食物了,趁熱吃吧。」黎子維不容拒絕地把她半推半扯入椅子裡,當著她的面拿起一片披薩。
  
  謝凌凌看著披薩上那幾道被長長拉起的莫扎里拉奶酪起上,就忍不住要微笑。喔,看起來好美味喔。
  
  一片香氣逼人的披薩完整地落在盤中,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謝凌凌咬了一口披薩,感動到差點落淚。她咀嚼著披薩,嘴裡的美味讓她不禁瞇著眼直笑。她嚥下一口食物,同時低下了頭,拒絕讓他看到她的心滿意足。
  
  黎子維坐在一旁,欣賞著她毫不扭捏的吃相。
  
  她兩手拿著披薩,認真吃東西的模樣,像個快樂的小女孩。
  
  「為什麼沒人向我通報說你要上來?」她突然抬頭問他,嘴巴當然沒停。
  
  「因為大家正巧都認得我是妳的丈夫,而且每個人都很好心地告訴我今天早上的百合很美麗。」他看著她,和她相處的時間愈久,就愈覺得她……可愛。
  
  雖然,外表冷艷如她,肯定會很抗拒「可愛」這個詞語。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用這個詞形容他對她的感覺。
  
  「你這樣未無告知就直接跑來的行為,相當突兀且沒禮貌。」她一邊抱怨,一邊咬著披薩,繼續吃吃吃。
  
  「我以為這種行為該稱之為驚喜。我原本還想明天叫妳喜歡的那家法國餐廳『普羅旺斯』外送一份午餐料理,後天再叫『江戶』送他們的壽司便當……」
  
  「這些店--」謝凌凌興奮地眼睛一亮,連忙嚥下食物,好爭取發言。「什麼時候推出午餐外送料理的?」
  
  「從我發現妳喜歡吃的那時候起。」他拿過一張紙巾,拭著她唇邊的食物屑。
  
  謝凌凌眉頭一擰,身子往後一縮,拒絕了他的好意。
  
  她當然知道他的居心叵測是為哪樁!這男人或者現在覺得她是個挑戰,但是等到她真的愛上他之後,他就會毫不留情地走開了。
  
  她很實際,知道女人成為花花公子終結者的機率少得可憐。
  
  謝凌凌回望著他的注視,沒有閃躲開視線,瓜子臉孔上的表情卻愈來愈疏遠。
  
  「閣下的公司最近是訂單接得太少了嗎?怎麼突然有這等閒功夫來陪我吃飯。」她認為自己最惹人厭的部分就是伶牙俐齒,希望他也和別人一樣不喜歡她這一點。
  
  「正好相反,正是因為公司業績蒸蒸日上,所以才想找個人分享喜悅。」
  
  他再拿起一塊披薩放到她的盤子裡,並且拿出一杯檸檬紅茶遞到她手邊。
  
  「我不但能分享你的喜悅,而且還很樂意幫你花錢,我明天就找媽去逛街。」她喝了一口紅茶,傲慢地連句「謝謝」都沒說。
  
  「妳怎麼這麼窩心,知道我正想帶妳們去逛街買禮服呢?我們公司下個月有一個主管的家庭餐會,我正想介紹妳跟大家認識。」黎子維笑望著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他頑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謝凌凌忿忿地重重咬下一口披薩,卡嘎、卡嘎把餡料和餅皮當成某人,全吞進肚子裡。
  
  就不信她沒法子在兩人的對峙中佔到便宜。
  
  「不勞閣下大駕,我和媽媽自己去逛就好了。」她明天就刷爆他辦給她的副卡,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想不想當著我的面刷爆我的卡?」他失笑出聲,意外發現她在鬧彆扭時,眼睛是藏不住心事的。
  
  「現在不想了。」她悶哼一聲,抿著唇,不快地低頭吃著她的披薩。
  
  她不會這樣就認輸了吧?黎子維挑眉一笑,等待著她的反擊。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東西?」她必須杜絕他的消息來源,以防他再抓住她的弱點。
  
  「媽媽告訴我的。她說了之後,我才知道妳們兩個有多驚人,居然可以一個下午連吃三間高級餐廳。」黎子維嘖嘖稱奇地搖著頭。「我只是滿慶幸妳嫁的老公是我,否則正常人怎麼供得起妳這種奢侈的吃法。」
  
  謝凌凌吞下食物,差一點對他的評語點頭附和。
  
  「本人精通投資理財,而且家境允許我進行這種奢侈的吃法。再者,我承認我不愛過苦日子,我原本就沒打算要嫁個家境小康的男人。」況且,要是她真的嫁了個家境小康的男人,媽媽一定想法子鬧翻天的。
  
  她可不願意為了婚姻這種雞毛蒜皮事,而搞得她的生活雞飛狗跳。
  
  「妳這麼坦白,不怕我認定妳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
  
  「我還巴不得你那樣想呢,如此一來,你才不會再來騷擾我。」天知道他這種大陣仗的追求法,已經弄得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黎子維但笑不語,他凝視著她的側臉,已經有點忘了自己為什麼會興沖沖地拿著午餐來敲她辦公室的門。
  
  似乎,他原本是想追求她。因為想讓倔強的她為他神魂顛倒,因為想讓她望著他的眼神中有著愛慕與依戀。
  
  可是,怎麼在追求過程中體會到歡喜的人,居然是他呢?黎子維盯著她閃亮的眸子,心裡也有幾分忐忑。
  
  「幹麼一直盯著我,我不會因為你送了一盒披薩,就感動到以身相許的。」謝凌凌別開頭,不喜歡他每次看人都好像要看到她五臟六腑裡的那種深情。
  
  依稀記得他看著其它女人時,也是這樣的目光。她對他而言……並不算特別。
  
  「我晚上再買一份披薩回去給媽吃。」她找了個話題自言自語。和他沉默地處在同一個空間裡,總會讓她緊張。
  
  「我買的時候問過媽了,她說她沒食慾。」
  
  「她最近愈吃愈少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媽媽正迷上松茸鵝肝醬牛排,吃得津津有味,還點了兩份烤布蕾。」謝凌凌看著裝著食物的紙袋,覺得自己已經食慾盡失。「現在距離那時候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
  
  「媽媽嗎啡止痛的劑量在增加中了。」黎子維沙啞的聲音在顫抖。
  
  謝凌凌驀然抬頭,他黑眸中的痛苦,全射進了她的心裡。
  
  她咬著唇,伸手拍拍他的肩。
  
  他回握了下她的手,勉強笑了笑。
  
  「如果我懷孕的話,媽媽真的會高興一些嗎?」她猶豫地問道。
  
  她的問句聲音還未落地,整個人就讓他攬進了他的胸膛,被他杜松古龍水的氣息給包圍了。
  
  「妳的懷孕一定會讓媽媽高興的,不過,我不會勉強妳,那天說要妳生孩子,只是逗著妳玩的。我媽媽對我來說很重要,但是我會尊重妳對妳自己的生活規劃。況且,孩子這種事不是我們說要有就可以有的。對嗎?」她飄著薔薇香味的髮香流入他的鼻尖,芬芳地讓他心神不寧。
  
  謝凌凌輕咬著唇,心口一揪。
  
  「事實上,妳願意認真地考慮懷孕這件事,已經讓我很感動了。」凡是關係到他媽媽的事,都容易讓他情緒化。但她,卻讓他眼眶有些發熱。
  
  「我不需要你的感動,我只是希望媽媽開心。」謝凌凌抬起被他胸膛偎熱的臉頰,直覺地想躲開這樣親密的擁抱。
  
  他不是個好男人,他在電話裡和別的女人打情罵俏,卻又堂而皇之地追求著她。所以她不能投入,因為她不要委屈自己的真心,不要隨時去記掛自己是他的第幾號女人。
  
  「妳是個好媳婦。」他定定地凝視著她。
  
  「所以,你才娶我嘛。」謝凌凌不想氣氛太親密,於是努力擠出一句輕快的話。
  
  黎子維低頭親吻了她的鼻尖,沒有調情的眼神,沒有更進一步的碰觸,就只是一個喜歡她的單純之吻。「我的決定一向是對的。」
  
  謝凌凌避開他捕捉的眼神,故意把視線定在時鐘上。「午休時間快結束了,你差不多該走了吧。」
  
  「對了,我來之前接到妳媽媽的電話。她說妳希望她多出門去參與活動,還說妳希望她當什麼婦女會長之類的,並且要我寫一張推薦書。這事妳清楚就交給妳辦吧,我會再捐一張支票給婦女會的。」他說。
  
  謝凌凌聞言一僵,表情像被人甩了一巴掌。
  
  她後退了一步,把自己退到牆壁邊。她覺得自己的地位突然被連降數級,從一個可以和他並肩討論事情的女人,變成了一個搖尾乞憐、有求於他的小可憐。
  
  黎子維的財富讓媽媽這麼迫不及待嗎?她不敢相信媽媽這麼快就露出了本性。
  
  「怎麼了?」他關心地上前一步。
  
  「你不用理她。」謝凌凌握緊拳頭,說出口的話像被人掐住喉嚨一般地模糊難辨。
  
  「什麼?」黎子維以為自己聽錯了。
  
  「任何我媽媽告訴你我想要她做的事或進行的活動,都是她自己的私心,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謝凌凌極力壓抑著怒氣,以至於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變得很像咬牙切齒。
  
  「所以,我們結婚那天,她說妳有意願投資中餐廳,也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了?」他試探地問道。
  
  「去她的中餐廳!」謝凌凌失控地大聲說道,轉身背對著他。
  
  她已經結婚了、離開那個家了!她不會再放縱媽媽的隻手遮天了,而黎子維更沒必要任她媽媽予取予求。
  
  「我知道了。」他走上前,靠在她的身後,大掌輕攬住她的腰。
  
  「不,你不會知道。」她的額頭往前靠著牆壁,讓牆壁的冰冷沁入她的皮膚,看看能不能讓自己冷靜一些。
  
  黎子維想起岳母當日提到中餐廳時一臉愛女心切的表情,以及她方才在電話中提到女兒對她用心良苦時的感動語氣。
  
  他抿緊雙唇,突然覺得謝凌凌顫抖的身軀,好脆弱。
  
  「以後,如果她再有類似的談話,我會請她當面和妳談。當然,如果妳哪天真的覺得需要我出面的話,只要說一聲--」
  
  「我和她都不會需要你出面!」媽只是放不下名利,她只想讓謝家三太太的光環威赫地出現在雜誌媒體報導中。
  
  「我可以幫妳什麼忙嗎?」他低語著。
  
  謝凌凌回過頭面對著他,目光卻仍然注視著地板。
  
  「你只要別讓我媽知道我告訴過你這些事,就可以了。她如果情緒不好,絕對會有法子把這種情緒全轉嫁到二哥身上。」她虛弱地說道,手臂無力地頹垂在身子兩側。
  
  「妳二哥從不知道這些事情嗎?他無法幫妳分攤一些這類的尷尬處境嗎?」他已經從她的反應上,知道她為母親背了多少黑鍋了。
  
  「我媽媽聰明、心機也重。她知道我哥哥心思纖細,她不會想壓垮她唯一有可能繼承家產的兒子,所以在我哥面前,她就只是一個含辛茹苦的單純媽媽。」她抬起頭,亮澄的眼裡有著承擔一切的氣勢。「況且,我一個人可以承擔的事,不需要連累兩個人。」
  
  黎子維撫著她前額側邊的髮絲,矍鑠墨眼低睨著她。
  
  她被他看得心亂,只好繼續開口說話:「二哥有他自己的擔子要背,他比我還苦,好不容易他老婆拉了他一把,該是他快樂的時候了。」
  
  「那妳呢?妳什麼時候快樂呢?」他的呼吸吐在她的頰邊,胸口有點痛。
  
  「我結婚了,而且你已經知道了真相,不是嗎?」她一聳肩,笑容很堅強。
  
  「這樣就夠了嗎?」他搖頭。
  
  「這樣不夠嗎?」她不知道。
  
  「不夠。」
  
  黎子維情不自禁地俯低頭,吻住她冰涼的唇,讓他們緊密相依的唇瓣沒有一丁點縫隙。他熱情的吻輕柔地輾吮著她的唇瓣,直到她喘不過氣地微張開唇,他的熱情才真正被釋放。
  
  他選擇了他最擅長的方式來表達他對她的在意。
  
  他濕熱的舌勾動著她還想閃躲的軟舌,謝凌凌覺得自己像一道他垂涎了許久的美食,在他的唇間被他融化、融化。她不知道他在她身上施了什麼魔法,可是當他的手指解開了她的襯衫,撫揉她胸前的紅蕾時,她只想要得到更多……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午休結束的鈴聲從牆上的喇叭響起。
  
  她驀然睜開眼,現實火速地衝進她的腦子裡。
  
  她慌亂地推開他,狼狽地背過身把凌亂的襯衫和內衣拉回原位。
  
  「你該走了。」她努力佯裝鎮定,聲音卻是顫抖的。
  
  「凌凌……」黎子維看著她的背影,低喚了一聲。
  
  「麻煩你快點離開,不要妨礙我的工作,可以嗎?」她失控地低喝了一聲,仍然頭也不回。
  
  她覺得好羞恥,虧她嘴裡的拒絕說得那麼斬釘截鐵。結果呢?她剛才就只差沒在他懷裡申吟……
  
  黎子維可以想像到自尊心強烈的她,此時必然是充滿了懊惱與悔恨。所以,他沒打算再試圖吸引她的注意。
  
  何時該收、何時該放,他心中有把尺。而聰明如她,也終會知道他們之間的吸引力是無法阻擋的。
  
  「晚上見。」黎子維選擇了淡淡地說了一句。
  
  「晚上見。」她努力讓口氣稀鬆平常,無奈說出口的音量仍然很微弱。
  
  她身後的門被他輕輕地打開,又輕輕地關上了。
  
  謝凌凌咬著唇,洩氣地滑入辦公椅裡。
  
  她不得不承認他們之間確實是有些不同了。
  
  那她該怎麼辦?對他的其它女人視若無睹嗎?還是選擇把臉埋入沙堆裡,傻傻地相信他除了她和那個電話寶貝之外,不會再有第三個女人了嗎?
  
  但,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啊!
  
  「哈……」
  
  謝凌凌閉著眼睛,聽見自己悲慘的笑聲。
  
  「妳可以觀察他、試探他,但是不要一點機會都不給,就拒絕他。」
  
  二哥方纔的話,躍入她的腦海裡。
  
  真的該給黎子維一個機會嗎?
  
  謝凌凌驀然睜開眼,看著桌邊的那束百合,她遲疑了。
  
  也許,她會考慮一下吧。
  
  是人就都會改變的,不是嗎?他也不例外,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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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57:10
  第四章
  
  拜黎子維的追求之賜,百合、玫瑰、紫羅蘭、鬱金香、海芋、太陽花……任何謝凌凌說得出口的花,她最近都已經在辦公室裡收到了。
  
  今天星期五,她擁有的是一束她最喜歡的薔薇。
  
  她決定下班時,要把薔薇帶回家。
  
  黎子維的追求是真心還是一時新鮮,她還不清楚。不過,他近來倒是相當尊重她,表現得像個彬彬紳士一樣,再沒有任何太過踰矩的親吻和擁抱。
  
  然則,在他刻意壓制了兩人之間的性吸引力之後,他的聰明、幽默,卻反而更讓她印象深刻了。
  
  他今天會回家吃晚餐嗎?謝凌凌坐在辦公椅裡,咬著鉛筆筆桿發愣。
  
  她不知道在他們沒有結婚前,他是不是也這麼頻繁地回家吃飯。但是,她現在知道他喜歡三杯雞、咖哩雞、魚香茄子、香菇雞湯、香煎豆腐等這類家常料理。
  
  她告訴自己她不是特別要煮給他吃的。只是,她好不容易擁有了自己的廚房,她當然要好好利用。況且,她特喜歡廚房裡的鋼琴烤漆面廚具及那具輕薄時髦的銀色櫥櫃,她光是坐在廚房小吧樓上就覺得心情愉快。
  
  更別提廚房裡那台形狀似未來飛碟的抽油煙機,有多讓她滿意了。
  
  那台抽油煙機,同時擁有淨化空氣的功能,不但無聲,而且每回煮完料理,她身上的薔薇香味仍然是薔薇香味,絕不會混淆到任何一絲油煙。真棒!
  
  她知道身為一個大家眼中的千金大小姐,喜歡做菜似乎很跌破人眼鏡。但是,她確實還滿喜歡烹飪時的幸福感。
  
  尤其婆婆最近的食慾和體力都大幅度地在減退中。但是,若是她親自下廚,婆婆會願意多喝一點湯。所以,她天天回家做晚餐。
  
  一想到婆婆的病情,謝凌凌手中的筆咚地一聲落回了桌面。
  
  她看了一眼時鐘--五點了,差不多該準備下班了,她想早點回家陪婆婆。
  
  她迅速地完成手邊一份手工業對日貿易協會三十週年的演講稿,然後打電話詢問她的助理有無任何需要協助的狀況。接著,她把下星期要做的事先逐一放入同一個檔案夾中。最後,她拿出一份擴廠的企劃書放進她的公文包。
  
  五點三十分,下班鈴聲響起,她也準時地站起身。
  
  「天地紙業」沒有所謂的加班文化。
  
  「哥,我先走了喔。」她敲敲總經理室的門,探頭進去說道。
  
  「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謝翔華關上一盞工作桌燈,走到她身邊。「對了,媽找我和璃璃、妳和子維這星期回家吃飯。」
  
  果然,媽媽找上二哥了。謝凌凌抿緊唇,盡可能地保持表情的平靜。
  
  「我問一下子維的時間。不過,機會不高,我們很希望能多陪陪婆婆。」她簡單說道。
  
  「妳婆婆的狀況還好嗎?」謝翔華關心地問道。
  
  「不好。她嗎啡的劑量變重了,很多時間都陷入睡眠中。有時候,甚至連嗎啡也止不了痛了。」她皺起眉,眼眶也微紅了。在二哥的面前,她什麼情緒都不用偽裝。
  
  她沒有大家想像的堅強,她很不喜歡生老病死。所以,才會凡事都裝出那麼漠然的樣子,因為她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脆弱。
  
  「子維有沒有多陪陪她?」謝翔華擁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
  
  「他最近在家處理公事的時間變多了,婆婆的房間變成了他的第二辦公室。」
  
  「妳需要請假嗎?」
  
  「子維和婆婆都說不用,我也覺得不需要請假。」謝凌凌深吸了口氣,平靜著情緒。「他們母子感情很好,他們一定有很多的回憶要分享,這是我不方便干涉的部分。等到晚餐時間,才是我們三人的家庭時間。」
  
  她認為這樣很好。
  
  「妳對子維的印象似乎改變了不少。」謝翔華笑著說道。
  
  「他是滿讓我意外的。」她只肯這麼回答。
  
  「不要太局限自己,沒有人能夠一邊把自己關在高牆裡,一邊還希望有人能透過高牆感應到她。」
  
  「如果我不想要愛情的話,我當然可以。」她語氣堅定地反駁了二哥的話。
  
  「但是,妳動搖了,不是嗎?」謝翔華笑著拍拍妹妹的肩膀。「快回家吧。」
  
  謝凌凌關上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看著那束黎子維送的薔薇。
  
  她動搖了,對嗎?
  
  該死的對。
  
  因為幾束花?因為他的用心?因為他性感的笑容?因為他事母至孝?因為和他對話很有高手過招的快感?答案是--
  
  以上皆是。
  
  謝凌凌咬緊牙根,不敢相信自己的心居然一面倒地在為他說好話。
  
  但是,他以上的諸多優點,卻是全都可以輕易被他「花心」的缺點給打敗。
  
  謝凌凌抿著唇,拿起薔薇花束,走出辦公室,進了電梯。
  
  也許是因為她手裡拿著花的緣故,電梯裡的員工全都微笑地和她道別。
  
  「好漂亮的花。」
  
  「妳先生對妳真好。」
  
  「你們這幾個男人多學學人家老公的浪漫。」員工們熱絡地說道。
  
  「謝謝,大家再見。」謝凌凌的笑容比往常柔和,她微微頷首向大家點頭道別。
  
  薔薇的香味在她行進間不停地滲進她呼吸裡。
  
  除非她把花甩開,否則她揮不走香氣。像黎子維侵蝕她的心一樣,除非離婚,否則早晚都是要面對這種天人交戰的情形吧。
  
  原來,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冷靜,她不是對感情冷感,只是還沒遇到勢均力敵的人罷了。
  
  「黎子維,我討厭你。」謝凌凌把臉埋入薔薇花中,歎了口氣。
  
  一道煞車聲在公司大門的石梯前停住,謝凌凌皺著眉,抬頭一望--
  
  「凌凌,上車。」
  
  黎子維正打開車門,朝著她便是一陣燦笑,笑容既性感又迷人。
  
  「快上車吧。」黎子維見她一動也下動,便主動朝她走來。
  
  黑色條紋襯衫敞開了前三顆鈕扣,結實矯健的胸膛與債張的肩膀,在行進間引起不少路人的側目。
  
  包括謝凌凌。
  
  謝凌凌看著他那頭在下顎處微微翹起的墨發,討厭他太耀眼的模樣,老是弄得人無法專心。
  
  「哈!妳果真對薔薇偏心偏得厲害,其它花束從沒見妳帶回家過。」黎子維笑著接過她手裡的花束,右手則順理成章地攬著她的腰。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她已經有些被他的追求軟化了。
  
  「你怎麼突然來了?」
  
  「我打了電話到妳辦公室,電話沒人接。然後,妳手機也沒開。」
  
  她低頭拿出手機一看。「手機沒電了。」
  
  黎子維彎身幫她打開車門,在她彎身坐入的同時,親吻了下她的髮梢。
  
  謝凌凌身子一僵,察覺到他今晚的舉動又變得親暱了,是因為她帶了薔薇花回家嗎?
  
  她的臉難道藏不住心事嗎?謝凌凌力道十足地扯過安全帶,重重扣上。
  
  「從你的公司或家裡,開車到我們公司有二十分鐘的車程,你要來之前,總可以先打通電話通知我吧。」
  
  黎子維一坐上駕駛座,她就開始找麻煩,省得她下小心在他面前表露出她對他的複雜情緒。
  
  「何必先通知妳呢?反正,妳一定會叫我不用來接妳的。」黎子維半倚在方向盤上看她,也不急著開車走人。
  
  「何必呢?你反正想來就一定會來的。」她回嘴。
  
  黎子維大笑出聲,伸手要掐她的臉頰。
  
  謝凌凌往後一退,心煩地從皮包裡掏出香煙,也不問車主同意與否,就逕自吞雲吐霧了起來。
  
  「抽煙對身體不好。」她知道她每次抽煙的時候,都會皺眉頭嗎?
  
  「我一天一根。」繼續吐出煙霧,弄得視線朦朦朧朧一片。
  
  「不過,妳抽煙的姿勢很美。」在她唇間還叼著細長煙身時,他握著她的下巴,狂野的眼直視著她。
  
  「停止你的調情姿態!」謝凌凌捻熄香煙,黠亮美目忿忿地瞪著他。
  
  謝凌凌突如其來的火爆讓黎子維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男性五官在瞬問染上一層冰霜。
  
  他將雙臂交握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妳難道就不能對妳自己的心誠實一點嗎?我們之間該是改變的時候了。」他壓抑地說道。
  
  「我只知道……我累了。」謝凌凌頹下雙肩,低頭瞪看著自己的手。
  
  每天都要披戴盔甲武裝自己的心,讓她覺得身心好疲 憊。
  
  「累了,就到我懷裡休息。」黎子維牽 過她冰冷的手,握在掌間。
  
  「你的情史太豐富,我不敢相信你。」她因為他掌中的溫暖而猛打了個冷顫。
  
  「浪子回頭金不換。」他俯低身子,讓兩人的視線平行。
  
  「誰知道你會不會一回頭又當回了浪子。」她抬眸,沒好氣地回他一句。
  
  「妳的成語新讀相當有創意。」他忍不住笑,笑她的聰明,笑她的擔憂。
  
  那笑意滲到他的眸子裡,讓他的眼神更加狂野,也讓她郁惱的眼瞳變得更加氤氳而迷惑了。
  
  他幹麼老是這樣笑,笑得人心慌意亂的。謝凌凌盯著他發亮的眼:心頭驀地一羞。她別過頭,打算掏出第二根煙。
  
  「是妳的眼睛告訴我,我應該這麼做的。」黎子維握住她的下巴,笑容無辜,眼神危險。
  
  「做什麼--」
  
  她的問題得到了解答。
  
  他吻了她。
  
  一個直截了當的熱情之吻。他先是纏綿地抿著她的唇瓣,舌尖繼而挑逗地漫入她的唇間。他含吮著她的舌尖,緊貼著她的舌面舞動,與她柔嫩的香津嬉戲。他忽快忽慢的深吻旋律弄得她呼吸微亂,她只好打斷他的節奏,改用她的方式來控制這個吻……
  
  玉白纖手勾住他的後頸,想緩和呼吸。 古銅大掌則是乘勢婉蜒而入她的套裝之間,撫過她細緻的鎖骨。他微繭的指尖則落在她豐滿的腴滑雙峰上,在她敏感的乳蕾邊緣勾出一圈又一圈的快感漣漪……
  
  「妳介意我們回家再繼續嗎?我聽見有人拚命按喇叭的聲音。」他的唇移向她的耳廓,輕吮著她的耳垂。
  
  謝凌凌倒抽了一口氣,她透過車子擋風玻璃,看著呼嘯而過的車子,現實突然撞進了她的腦裡。
  
  「快開車!」她玉手發狠地一揮,把他推回駕駛座上。
  
  「回家再繼續嗎?」黎子維吹著口哨,心情大好地看著她雪白的臉頰,因情緒的波動染成了嬌艷的薔薇之色。
  
  「你作夢。」她的耳朵好燙。
  
  「我剛才確實作了一場短暫的美夢,夢中佳人芳唇嬌軟、身軀曼妙……」
  
  「你再說一個字,我今晚就回娘家住一個月。」她威脅著他。
  
  黎子維無限哀怨地歎了口氣,只好專心開車。「春夢當真了無痕埃」
  
  謝凌凌目不轉睛地看著擋風玻璃外的交通號志,紅燈、綠燈、黃燈、禁止左轉、紅燈可以右轉……
  
  她現在該對自己下什麼指令呢?
  
  謝凌凌拾起落在腳邊的香煙,對著腳踏墊說起了話--
  
  「結婚那一天,你告訴我你和所有女人斷絕了關係。」為避免顯示出她的情緒,她的聲調刻板地像機器人。「隔天早上,媽叫我回房去喊你吃早餐。那時,你正在講電話,又是寶貝、又是親愛的,請你解釋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她拚了。
  
  「天,沒想到我們之間居然有這種天大誤會。」黎子維踩下油門,加快了車速,車子在超過兩台車之後,倏地滑入一個路邊停車格。
  
  「妳怎麼不早點問我呢?」車子才停住,他馬上側過身,握住她的肩往他的方向一攬。
  
  「原來是沒必要問的。」謝凌凌一手撐在他的胸口上,不甘願地瞥了他一眼,她沒打算對他動心的。
  
  「謝謝妳的熱情表白,我改天把她帶回來和妳見--」
  
  「你認為我可以忍受一夫二妻的行徑嗎?門都沒有!」謝凌凌一把揪住他的襯衫,利眸冒出火焰。
  
  婚前,她以為自己可以忍受的,但是她現在沒法子做到,因為她在乎!
  
  黎子維不畏佳人怒焰,依舊心花怒放地輕啄著她的紅唇。怎麼她一吃醋,他竟這麼樂不可支啊?他從來不喜歡有人干預他的感情埃
  
  「寶貝是我的乾女兒--明年三月滿三歲。我們結婚那天,她也到了,拎著粉紅小蓬裙,拿著粉紅玫瑰的那個鬈鬈頭妹妹。」他柔聲地說著,笑容全融化在他的凝視中。
  
  「我那天很累,沒注意到花童。」謝凌凌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呼吸亂了頻率。
  
  是她誤會他了,原來他甜言蜜語的對象是他的乾女兒哪。
  
  如釋重負的感覺和一陣心慌同時襲上謝凌凌的心頭。
  
  那她,真的要陷進去了嗎?
  
  「要不我可以立刻撥電話給寶貝?」黎子維拿起手機遞到她手裡,一切由她決定。
  
  「不用了。」她把手機扔回他手裡,學起他的習慣性動作--
  
  她,伸手握住他的下巴。
  
  黎子維眨眨眼,看她挑釁地揉揉他的下顎,他的嘴巴先是微張,繼而臉頰肌肉不停地顫抖著。
  
  要命,他的女戰士怎麼會可愛成這樣啊!
  
  「不准笑。」謝凌凌乾脆捏住他的嘴巴,不許他發聲。「我現在想知道你除了三歲的乾女兒之外,還有沒有二十六歲的紅粉知己?」既然都開了口,那就乾脆追根究柢問個一清二楚。
  
  她第一次決定要對自己的感情做出選擇,怎麼能不謹慎?
  
  「說啊--」她命令地催促道,看他滿臉無辜地對著她支支吾吾,她才想起自己還抓著他的嘴巴。
  
  「幼稚。」她罵了自己一聲,又紅了臉?
  
  「我現在正經地回答妳的問題,本人沒有二十六歲的紅粉知己,但是有一個二十八歲的。」黎子維發現他喜歡她臉紅,因為她從不會在別人面前臉紅。
  
  「我是你的妻子,不能算是你的紅粉知己。」她瞥他一眼,這人是不是只有心情不好時才會正經八百埃
  
  「哈,妳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妳?」黎子維傾身咬了下她的鼻尖,就是喜歡她反應夠快。
  
  「我們認識不是這兩、三天的事,你的個性我多少摸得清楚。」
  
  夜色更深,暗色的車窗隱約地透入一些外頭街燈的光源,讓車內蒙上一層淡淡的浪漫。
  
  「我喜歡妳的耳朵。」他用食指輕捲著她的髮絲,大拇指撫著她雪白的美麗耳朵。
  
  「那不過就是一片皮膚和軟骨。」她說,感覺一股微癢的快感正從他的指尖鑽入她的皮膚裡。
  
  「但是它美得讓我愛不釋手。」黎子維蠱惑地彎身,用牙齒輕銜著她的耳垂。「我很欣賞妳。」
  
  「我知道。」她輕顫了下身子,手掌放在他的臂膀上,不知道是要推開還是拉近。
  
  「我也想和妳上床。」他摟著她的腰,濕熱的呼吸弄熱了她的耳朵。
  
  「但是,你最近晚上都很安分守己。」謝凌凌才脫口說完,臉色頓時辣紅一片。
  
  天,她幹麼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早知道郎有情妹有意,我就不用安分守己了。」黎子維的指尖滑下她白皙咽喉上的一抹淡紅,停在她劇烈跳動的脈搏上。
  
  他盯緊她的眼,啟唇娓娓地道出他的心情--
  
  「以妳的個性,要喜歡上我這種有感情前科的男人,需要一點天人交戰的時間,我不想逼得妳連睡眠時間都鬧緊張。我要妳想清楚妳想要的是什麼,然後再做選擇。」他的眼、他的聲音、他的整個人全都顯得自信而堅定。
  
  謝凌凌看著他眼裡的深思,發現她的感情這回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他跨過了她心上的籬圍,堂而皇之地種起了薔薇。他是個聰明的園丁,知道如何施下最適合的肥料來栽培花朵。
  
  於是,薔薇盛開了,壓倒了所有的圍籬。
  
  「況且,我正在享受追求妳的過程,沒必要這麼快就結束這種樂趣。」黎子維攬住她的腰,埋首在她頸間呼吸著她肌膚的香。
  
  「那你再追久一點好了。」謝凌凌佯裝正經地拍拍他的肩,不能相信她居然在對他開玩笑。
  
  「聰明人知道何時是豐收的季節。今晚,如何?」黎子維握住她的下顎,輕啃著她的唇瓣。
  
  「今晚不行。」她伸手擋在他的胸膛上,嬌媚地笑著。
  
  真要被他用這麼露骨的眼光,一路盯著吃完晚餐,她一定會失態的。
  
  而且每次都是她被他弄得手足無措,今晚她要他--
  
  措手不及。
  
  「為什麼今晚不行?」黎子維挫敗地申吟了一聲。
  
  「我生理期來了。」她騙他的。
  
  「妳……妳好狠的心,為什麼不早說?」黎子維彈跳起身,險些失去形象地捶胸頓足。「我都做好心理準備,蓄勢待發了。」
  
  「我反正都接受你的追求了,我們今晚會不會做愛很重要嗎?」她問得很認真。
  
  「不重要,反正不能做的時候,有不能做的做法。」他睨著她,笑容壞得可以。
  
  「我聽不懂閣下的言外之意。」再和他扯下去,她就沒時間想今晚的戰策了。
  
  「我很樂意身體力行,讓妳一清二楚我的言下之意為何。」他的大掌曖昧地在她的後背上若有似無的撫摸著。
  
  「快開車,媽媽一定等我們很久了。」謝凌凌板起臉,再次雙手並用地把他推回駕駛座上。
  
  「遵命,老婆大人。」黎子維笑著說道。
  
  老婆大人?謝凌凌讓這幾個字在腦裡轉了一圈,靈感油然而生。
  
  老婆最大,可以蹺腳喝茶,命令丈夫忙得團團轉嗎?
  
  「我答應媽媽今天晚上要煮肉骨茶給她喝。」她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開始為她今晚的計劃布樁。
  
  她要他忙得沒心思注意她……
  
  「我本來就會待在家裡吃飯埃」奇怪地瞥她一眼。
  
  「我當然知道你會在家吃飯,我現在是想要你回家煮肉骨茶。」她悠閒地躺在跑車簡狀座位裡,舒服地伸直雙腿。
  
  「我?煮肉骨茶?」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對埃」她側過頭,嫣然一笑,明媚眸瞳挑戰地看著他。
  
  「妳告訴媽媽要煮肉骨茶,不是應該由妳掌廚嗎?」現在是什麼情況啊?難道他還要經過廚藝這一關,才能獲得佳人惠賜良宵嗎?
  
  「你不認為如果晚餐是由你掌廚的話,媽媽會比較快樂嗎?煮肉骨茶的步驟很簡單,我可以敦你。」她難得地笑容可掏,而且充滿了服務熱忱。
  
  今天是她人生的頭一遭親密行為,她當然要有充分的準備時間。
  
  「但我七點要接受一個電話專訪。」
  
  「藍芽耳機可以幫上你很大的忙。」
  
  紅色跑車在紅綠燈前停下,他側身打量著她。總覺得她的眼睛太亮了點,像在算計什麼。不過,她神采飛揚的快樂樣子,很迷人。
  
  「我一邊煮肉骨茶,一邊接受專訪,那妳做什麼?」他一挑眉,好整以暇地問道。
  
  「我當然是負責口頭上技術性指導,還有陪媽喝湯吃飯埃」她瞇著眼笑,理所當然地說道。
  
  黎子維望著她,心頭忽然一揪,她嬌俏的調皮模樣,惹得他無法移開視線。
  
  他以為自己愛情經歷如此豐富,絕對不可能再心頭小鹿亂撞了。但是,他錯了。
  
  不過,他錯得很快樂。
  
  「妳再繼續這麼對著我笑,滿漢全席我都煮得出來!」黎子維拉過她的頸子,重重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叭叭叭叭叭叭--
  
  在後方車輛催促的喇叭聲中,他鬆開她的唇,踩下油門。
  
  他吹起口哨,覺得自己的婚姻之路走得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埃婚後才談戀愛,感情實在還不賴。
  
  嘟嘟嘟。
  
  謝凌凌接起電話,卻旋即皺起了眉。
  
  「媽,什麼事?」她媽媽不會沒事打來閒聊的。
  
  「凌凌啊,妳有沒有跟子維提過婦女會會長的事呢?」電話那頭聲調溫柔無比。
  
  「媽媽,他最近忙著馬來西亞設廠的事,沒空去管妳的婦女會職務。」謝凌凌半側過身面對著車窗,不客氣地回話道。
  
  車窗上的她,有著一雙不悅的冷眸。
  
  「黎子維不像是很冷漠的人。」
  
  「但他是很忙碌的人。如果沒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我的一個朋友說她今天下午在飯店附近看到黎子維和一個模特兒走在一起。」電話那頭壓低了聲音,十足的秘密口吻。
  
  謝凌凌身子一僵,她回頭看了黎子維一眼。
  
  黎子維察覺到她的注視,給了她一個微笑,繼續開著車。
  
  「喔。」她只對媽媽應了這麼一聲。
  
  「凌凌啊,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媽媽是過來人--」
  
  「我比誰都清楚妳是怎麼過來謝家的。」謝凌凌握緊拳頭,語帶諷刺地說道。「再見了。」
  
  她掛斷電話,握著手機,怔怔地看著車窗裡半模糊半焦躁的自己。
  
  為什麼她覺得媽的口氣有著幸災樂禍的成分?
  
  是她對媽媽有不信任的偏見嗎?或者媽媽一輩子無法扶正的憾恨,已經變成了一種希望女兒也不幸福的潛意識呢?
  
  「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黎子維握住她的手。
  
  謝凌凌抬頭看他,搖搖頭。
  
  「真的沒事嗎?車上沒別人,有任何事都可以拿出來商量。」他低柔的聲音,溫柔得像天鵝絨。
  
  「我沒事。」謝凌凌大聲地回答道,輕輕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後,把他的手放回方向盤上。
  
  此時,她決定要相信黎子維,而不是媽媽轉述的謠言。
  
  至少她所認識的黎子維沒對她說過謊言,而她的媽媽所有溫言暖語的背後,都是算計礙…
  
  黎子維看著她微蹙的眉宇,也沒逼她開口。
  
  他們之間才剛開始,等到她願意真正信任他時,她會主動和他分享她的喜怒哀樂的。
  
  因為是她,所以他願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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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57:32
  第五章
  
  當天晚上,黎家的廚房簡直熱鬧到極點。
  
  謝凌凌是喜歡做菜沒錯,但她從來沒有在廚房裡嬉鬧過。
  
  可是,就在黎子維手忙腳亂煮著肉骨茶的這一天,她和婆婆坐在椅子上,笑到臉頰發僵。
  
  然後,謝凌凌決定她再也不要看人物專訪了。瞧瞧黎子維現在回答電話專訪的樣子,多滑稽啊!
  
  「當然沒問題。我們的財務長領著一批財務高手,所以我們『黎李』這些年的擴廠及併購案,從沒產生過資金短缺的問題……」黎子維穿著白色圍裙,一邊戴著藍芽耳機接受電話訪問,一邊兵荒馬亂地打開陶鍋。
  
  倏!
  
  肉骨茶的香氣直噴而上。
  
  「湯汁噴到我的臉了,快幫我擦掉!」黎子維往後跳了兩步,表情驚恐地對謝凌凌「無聲」吶喊道。
  
  「你不會自己擦嗎?」謝凌凌笑著站起身,順手拿過一張廚房紙巾。
  
  黎子維對著她揚起他右手的大湯匙,再晃晃左手的隔熱手套。
  
  謝凌凌莫可奈何地拿著紙巾,擦去他臉頰上的調味料。
  
  「『黎李』今年接下許多國際訂單。許多大IDM廠釋出代工封測的部分,所以『黎李』的成長空間勢必會相當驚人……」他嘟起唇,隔空給了她一個感謝之吻。
  
  謝凌凌皺皺鼻子,接過他手裡的大湯勺,走到陶鍋前試著味道。
  
  黎子維把隔熱手套甩到一旁,雙手自然而然地就抱住了她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聞著肉骨茶混著中藥的香氣。
  
  廚房與餐廳,隔著一整面透明玻璃,黎李君蘭坐在餐桌前,微笑地看著這一對相擁的小兒女。人的壽命有限,能夠在離世之前,看到兒子找到幸福,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上菜了。」黎子維捧著陶鍋,端到餐桌上,順手就摟著媽媽的肩撒嬌。
  
  「媽,肉骨茶果然有神效喔。」
  
  「什麼神效?」黎李君蘭握著他的手,笑著問道。
  
  「妳沒有感覺妳的精神變好了嗎?光是聞香氣就這麼神奇,我想妳喝了兩碗肉骨茶後,明天就可以去逛大街了。」他說。
  
  「你煮的湯,媽媽當然要捧場,快回去坐好。」也不知道她還能享受這種天倫之樂幾回,當然要好好把握埃
  
  謝凌凌把其它菜端到桌上,布好了碗筷,先幫婆婆舀了一碗湯。
  
  「先說好,今天你洗碗。」謝凌凌先下手為強,她待會兒還有事要回房間忙呢。
  
  「是我煮的湯耶,為什麼還要我洗碗?!」黎子維哇哇大叫。
  
  「請問這盤炒麵和青菜,還有生菜色拉是誰做的?」謝凌凌挑眉問道。
  
  「妳只花了二十分鐘把那些東西搞定,我光是守著那盆砂鍋,就守了一個半小時耶。」黎子維注意到媽媽的碗已經半空了,他立刻跳起來再添了一碗,還附送兩個吻給媽媽。
  
  這頓晚餐吃了兩個小時,黎李君蘭喝光了兩碗肉骨茶。
  
  黎子維和謝凌凌在餐桌上鬥嘴著誰洗碗的問題。
  
  謝凌凌趴在桌上,看著黎子維、看著婆婆,她吃得好飽,她的肚子好撐,他們的話題也實在是無聊到可以,可她不想離開這裡,她好開心,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了一個家。
  
  「抱我回房間吧,我該打針了。」黎李君蘭的額上沁出泠汗,一陣五臟翻絞的痛苦,讓她整個身體曲縮了起來。
  
  黎子維心一沈,立刻站起身,抱起媽媽走向電梯。
  
  謝凌凌擔心地跟在一旁,看著媽媽的手臂不停地在痙攣,她的後背不安地冒出了冷汗。
  
  走出電梯,黎子維才將媽媽放回床上,護士立刻上前來量血壓、體溫,並準備好了止痛嗎啡。
  
  「好了,你們倆都別進來了,我想休息了。」黎李君蘭閉上眼睛,盡可能地維持身軀不顫抖。她不要他們擔心。
  
  黎子維緊握著拳頭,看著媽媽青白的臉頰。
  
  他快速地轉過身,走出門口。他知道媽媽不想他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所以在他面前總會拚命地壓抑。如果他離開的話,媽媽比較可以表現出她的不舒服。
  
  黎子維看著安靜的走廊,整個肩膀繃得極緊。自責、悲傷、憤怒與難過,組合成一張天羅地網,束綁著他的心臟,讓他頹下雙肩,無力地倚著牆壁。
  
  始終跟在他身後的謝凌凌,此時上前一步牢牢摟住他的腰。
  
  「為什麼我不能代替她痛苦?我十幾歲時,我爸過世,是媽媽一手撐著『黎李』轉型的。在我十八歲之前,她每天從沒睡超過四個小時。她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我為什麼什麼事都沒法子幫她做……」他的心好酸,喉嚨好幹,他想哭。
  
  「你讓她開心,你讓她的生活沒有遺憾,你是一個讓她可以驕傲的兒子。」謝凌凌輕拍著他的背,聲音沙啞地說道。
  
  「可是我沒法子留住她。」黎子維閉上眼睛,哽咽出聲。
  
  謝凌凌揪著他衣服,眼淚滴在他的肩膀上。
  
  這是什麼樣的家人情感啊?!除了二哥之外,家人的牽絆對她來說,清淡得像一杯白開水,可他和婆婆,讓她體會到了另一層感動。
  
  謝凌凌緊緊地摟著他,想著她能為他做什麼。
  
  做「真正」的夫妻?
  
  還有呢?
  
  或者,她也不應該避孕,她該給他一個新生命。她想看到婆婆的笑,她只想讓黎子維不要那麼傷心。
  
  謝凌凌不安地握緊拳頭,突然覺得這種全心付出的感覺好可怕。這樣的謝凌凌,好不像她。
  
  「我沒事了。」黎子維抬起頭,看到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他摟過她的肩,親吻了下她的嘴唇。「生離死別是人生必經的過程,我知道我會熬過的。況且,現在有妳陪在我身邊。」
  
  「我會陪著你的。」她捧著他的臉,認真地說道。這種義無反顧的感覺讓她心慌慌,可她既然沒法子控制自己,那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我知道。」黎子維在她髮梢落下一個吻。
  
  「別只顧著憂慮,憂慮過後,那一桌子碗盤還是要交給你負責喔。」她故意巧笑倩兮看著他,試圖緩和氣氛。「我們明天煮養生湯給媽媽喝,好不好?」
  
  「只要明天不叫我洗碗,煮什麼都好。」黎子維撫摸著她的髮,唇邊有了笑意。因為有她,他現在的心情好過一些了。
  
  「不行,我們家女人多,你這個男人要少數服從多數。」謝凌凌挽著他的手臂,陪他走到廚房。「那我先回房間了喔。」
  
  「去吧,小的會打理好一切的。」他彎身收拾著餐具,還故意哀怨地歎了一口氣。
  
  謝凌凌往前走了兩步之後,又回過了頭。
  
  他頎長的背影突然讓她覺得想哭,她直奔向前,用力地抱住了他的後背。
  
  「對不起,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她把臉埋在他的肩背裡,悶聲說道。
  
  「妳只要陪在我身邊,就是我最好的治療劑了。」黎子維轉身凝望著她,低啞說道:「我從來不知道我會給婚姻下正面的評語,但是妳真的讓我覺得自己很幸福,我很開心我結婚了。」
  
  「我也很高興我嫁的人是你。」他讓她的生命有了色彩。
  
  「既然我們倆都幸福到不行,那就該開心的笑埃」他吻著她眼角的淚水,親暱地咬了下她的鼻尖。「妳先回房間去吧,我們兩個站在廚房裡抱頭痛哭,實在很不像話。」
  
  謝凌凌點點頭,再度給了他一個擁抱。
  
  而在黎子維還在廚房裡刷洗鍋碗瓢盆時,她回房間洗了個薔薇香裕
  
  在身上抹勻薔薇乳液後,她走出浴室。
  
  一身雪白的肌膚在水晶吊燈下閃耀著光華。
  
  是的,她未著寸縷。
  
  謝凌凌把電燈切換成最柔和的黃昏色光源,她溜入被窩之中,等待著他進房,
  
  等待著他們的關係,翻開嶄新的一頁。
  
  黎子維和一個女模特兒在街上拍拖……
  
  媽媽的話突如其來地鑽入她的腦海裡,她一甩頭,不准自己再想。
  
  她要相信他。那麼孝順婆婆的他,一定不會讓她傷心的。
  
  對吧?!
  
  
  
  謝凌凌真是個好女人,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好女人。
  
  黎子維站在廚房裡,花了三十分鐘才解決完所有餐具。當洗碗海綿的泡沫刷洗在餐盤上時,他想起她盈盈的笑顏,開始對著盤子傻笑。當水流衝去餐盤上的泡沫時,他憶起她聰明的反應,手掌一滑,差點把盤子掉到地板上。
  
  她才剛離開,他怎麼會這麼迫不及待地又想回到她身邊了呢?黎子維對他急切的心情啞然失笑了。
  
  他當下決定明天就帶謝凌凌去買台洗碗機。他知道她不愛用洗碗機,可是他很需要,飯後應該是他和老婆卿卿我我的時間,而不是站在廚房忙東忙西地不得閒。
  
  他和老婆現在可以算是兩情相悅了啊!
  
  黎子維走出廚房,吹著口哨走回他的房間。
  
  他輕輕地推開房門,洩氣地發現他渴望的人兒已經窩入了被單裡,且睡容正甜。
  
  他沖了個澡,圍了條毛巾走到床邊,溫柔地望著她美麗的睡顏。
  
  有這麼冷嗎?他奇怪地看著她身上那床拉到下顎的蠶絲被。
  
  她的臉好紅,八成是棉被蓋太密了吧。
  
  黎子維往床沿一坐,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下一拉--
  
  天!
  
  黎子維如遭雷擊地盯著她美麗無瑕的光裸曲線。那優雅的肩膀、細緻的鎖骨、粉嫩豐腴的雪胸、水滑的纖腰--
  
  她沒穿衣服!
  
  黎子維的男性喉結上下鼓動著,錯愕地看著她的臉。
  
  她如星的眸子正眼巴巴地望著他,而且整張臉正熱辣辣地發著紅。
  
  謝凌凌咬著唇,強迫自己不許別開眼。
  
  「妳……」黎子維眸光變深,他撫住她的臉龐,毫不掩飾他對她的激烈反應。
  
  她曼妙身軀在絲質床單上的模樣,誘人地足以使聖人犯罪,更何況他對她早已傾心。
  
  「妳不是生理期來了嗎?」他彎下身,熱唇抵在她的唇間低語著。
  
  「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她伸出雙臂攬住他的頸子,唇瓣因為與他的摩擦而覺得癢颼颼地想笑。
  
  「我說不出我有多喜歡這份驚喜,不如以身相許來報答我的感動,如何?」
  
  黎子維一個側身,雙手撐在她的臉頰兩側,在她的笑聲中,他的牙齒輕銜住她柔軟的唇。他抿著她的味道,恍然間以為自己含住的是一片薔薇花瓣。
  
  謝凌凌緊張到僵硬地不敢閉眼睛,一雙水眸因為羞澀而不停地眨啊眨地。她渾然不覺自己回異於平時的荏弱姿態,已經完全激起他的男性掠奪慾望。
  
  「別怕。」黎子維俯低胸膛,讓兩人的肌膚在瞬間完全貼合。
  
  「沒做過的事,我當然會不習慣……』她咬著唇,怕自己的申吟逸出唇間。
  
  「妳會習慣的,而且妳會愛上它。」
  
  黎子維鎖住她的眼,吻住她的唇,與她柔軟的唇舌一同交纏起舞。
  
  意亂情迷間,他微糙的指尖掬捧過她皙嫩如白薔薇的柔胸,濕熱的舌尖攀吮而上。在她因為激情而升高了體溫之際,她全身的薔薇淡香成了他的毒癮,他中毒已深的手與唇貪婪地渴望著更多。
  
  所以,他恣意地探索,以一種讓她瘋狂的撫觸,讓她這朵薔薇徹底地在他的品嚐中綻放。
  
  「你--好熱……」她覺得好不自在。
  
  「我會讓妳比我更熱。」
  
  他吻住她的唇,領著她一起登上了慾望的天堂,而後再倦極地落入凡塵間彼此的懷中。
  
  
  
  謝凌凌不知道別人發生親密關係之後,關係會不會變,但是,她和黎子維的關係確實是變了。
  
  他們正在熱戀中,親密地連一向嘴硬的她都沒有法子否認。
  
  她早上一有空,就為他做早餐,他則是經常纏得她雙不下得閒,讓他們每天的早餐幾乎都差一點變為限制級演出。
  
  他晚上一有空,就接她下班。每當一家人一塊吃飯時,他露骨的注視經常鬧得她臉紅、鬧得黎李君蘭大笑出聲。
  
  夜裡的纏綿,那就更不用說了。他是個熱情而有想像力的情人,總是讓她臉紅心跳卻又情不自禁地想索求更多的他。
  
  如果婆婆的病能夠好轉,謝凌凌真的覺得生命再沒有什麼遺憾了。
  
  「媽,我可以進來嗎?」此時,謝凌凌站在婆婆的房間門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來輕鬆愉快。婆婆不喜歡他們愁眉苦臉的樣子。
  
  護士幫她打開了門。
  
  「媽,我今晚要去參加公司的主管家庭聚會,所以,晚上不能陪妳吃飯了。」謝凌凌站在婆婆的床邊,握著她的手。
  
  「子維不回來接妳嗎?」
  
  「他五點半在公司有一個視訊會議,公司和飯店就在隔壁,我叫他直接去飯店。」
  
  「我知道。你們好好玩,代我跟大家問好。」黎李君蘭冰冷的手輕拍著謝凌凌,聲音虛弱地幾乎要飄散一樣。「妳今晚好漂亮。」
  
  「謝謝媽。我回來之後,偷渡一條巧克力給妳,那家飯店的巧克力很好吃喔。」謝凌凌緊握著婆婆的手,希望自己能給她一些溫暖。
  
  「乖孩子。」黎李君蘭看著她,聲音很平靜,眼睛也緩緩地閉上了。
  
  凌凌是個好孩子,她可以放心地把子維交給這個媳婦了。只是,總是有些不捨吧,她還沒看到她的孫子呢。但是,她這人很知足的……
  
  謝凌凌看著婆婆閉上限的平靜神態,一股不安突然鑽進心頭。
  
  「媽!」謝凌凌傾身向前,脫口喚出聲。
  
  「怎麼了?」
  
  黎李君蘭睜開眼,那眼極有精神,謝凌凌也跟著鬆了口氣。
  
  「沒事的,只是想跟媽說聲再見。」她幫婆婆拉高被子,很自然地在婆婆的頰邊印下一吻。「妳好好睡。」
  
  「媽媽會好好睡的。你們現在一切順利,媽也可以放心地走了。」黎李君蘭笑著說道。
  
  「媽,妳別說這種話。」謝凌凌眼眶一熱,心裡好難受。她擠出一個微笑,朗聲說道:「媽當然要一直陪在我們身邊,妳要當我的靠山埃萬一子維不乖的話,妳就可以幫我教訓他了。」
  
  「妳甭擔心,子維這回談起戀愛的熱絡勁,倒是生平頭一遭。他遇到妳算是勢均力敵,也算天作之合埃」黎李君蘭曲起手指,碰了下凌凌的手背。
  
  「我不管,我就是想要媽媽陪在我們身邊。」她牢牢握著婆婆的手,雖然以前從不曾撒過嬌,但是這些話就是那麼自然而然地說出口了。
  
  「好、好、好,媽媽會好好陪在你們身邊的。快去吧,免得子維打電話回來催。」黎李君蘭點點頭,微喘著氣。
  
  謝凌凌不敢再打擾婆婆,在給了婆婆一個擁抱之後,她才轉身離開。
  
  
  
  離開家後,謝凌凌搭乘出租車抵達飯店,走向「黎李」高階主管家庭餐聚的飯店會常
  
  謝凌凌向來很清楚如何在各種場合中假扮出最合宜的模樣,她的母親是個中翹楚,她這個做女兒的,又怎麼可能沒學到幾招竅門呢?
  
  今晚,她穿了一襲亮藍緞面旗袍,髮絲撥到耳後,模樣端莊。可玲瓏有致的身段,加上一截修長的小腿,想像空間正是無限。
  
  她當然很清楚自己今天的模樣還不差,所以當她一抵達會場後,黎子維便熱絡地迎了上來。
  
  「妳穿這件旗袍,美得讓我想帶妳繞場三圈。」黎子維的健臂纏綿地攬住她的纖腰,熱唇不顧眾人的眼光,硬是親密地落在她的耳邊。
  
  「謝謝讚美。走吧,你不是要帶我繞場三圈嗎?我正好也想認識一下你公司的主管及朋友們。」謝凌凌笑容燦爛地挽住他的手肘。
  
  「沒問題。」黎子維很紳士地點點頭。
  
  他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男人,他有自信,也很樂意讓所有的人知道她的美麗,因為這份美麗只屬於他。
  
  不過,他的注意仍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他喜歡這樣看著她。
  
  看她面帶微笑地和他公司的主管及他們的家人打著招呼,看她利落地和大家討論著未來經濟發展的空間,他覺得很驕傲,也覺得很愉快。
  
  他沒想到居然有個女人可以同時融入他的生活與工作。
  
  「妳吃飯了嗎?妳不是喜歡排骨料理嗎?這裡的橙汁排骨做得很好。」黎子維趁著說話空檔,溫柔地對她說道。
  
  「還沒吃。」他一提,她真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去吃吧。」在把她推向自助餐檯的同時,業務部經理已經上前來和他洽談公事。
  
  謝凌凌沒打擾他,自在地端了一盤食物,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品嚐著食物。偶爾,也和幾個上來攀談的人閒聊著。
  
  不過,她始終覺得有人在打量她。
  
  起初,她以為是黎子維,心裡漾著甜蜜。
  
  不過,當她一抬頭,對上的卻是一雙挑釁的女人目光時,她其實已心知肚明了--九成九是黎子維之前的舊情人吧。
  
  女人身材嬌小,穿著一襲鮮黃露背晚禮服,那貓般的杏眼裡有著不服輸的敵意。
  
  她認得那女人--是黎子維公司的財務長羅百麗。羅百麗才貌兼備,向來是媒體喜歡追逐的焦點。
  
  謝凌凌舉起手邊的紅酒向羅百麗致意。
  
  羅百麗仰起下顎,舉起她的方形酒杯一飲而荊然後,連個微笑都沒給,羅百麗便轉過了身。
  
  謝凌凌抿起唇,倒沒有自己想像中的介意。
  
  黎子維的過去,她管不到、也管不著,所以犯不著吃醋。不過嘛,他的未來最好是只有她一個女人。否則,她會……她會……
  
  謝凌凌打了個冷顫,霍然起身走向餐檯,不願再想。
  
  「吃三明治吧。」謝凌凌為黎子維拿了一盤食物,放到他的手邊後,優雅地落坐。
  
  「謝謝。」
  
  黎子維抬頭對她一笑,停下談話,撥空吃了一口愛爾蘭燉肉。
  
  「老闆,我已經開始想用小稻草人詛咒你了。」業務經理一臉欣羨地看著黎子維。
  
  「怎麼?嫌今年配股配得不夠多?」
  
  黎子維拿起餐巾紙拭唇,謝凌凌則請侍者為他送來一杯紅酒。
  
  「配股這事當然是多多益善,讓我哀怨的是你還不到四十歲,就擁有了一間快賺翻全世界的公司,和一位美麗能幹又聰明的妻子。你的人生還有缺憾嗎?」業務經理哇哇大叫。
  
  「有所得有所失,你的母親八十歲了,身體還很健康,不是嗎?」黎子維淡淡地說道,接過侍者送來的紅酒抿了一大口。
  
  謝凌凌握了下他的左手,給了他無聲的鼓勵。
  
  黎子維回握了下她的手,把紅酒遞到她唇邊,讓她也喝一口。
  
  「老闆,抱歉,不小心勾起你的傷心事。」業務經理表情嚴肅地說道。
  
  「沒關係,是我近來太多愁善感了。你快去用餐,免得嫂夫人又抗議我老是讓你忙到三餐不正常。」黎子維笑著說道,拿起他的刀叉,準備繼續用餐。
  
  「我老婆巴不得我絕食三天呢!她只會在我面前抱怨我肚子上的游泳圈,然後就開始稱讚你的身材有多好。」經理笑著起身走向取餐區。「你的燉肉看起來很好吃,我也去拿一點過來吧。」
  
  謝凌凌一見業務經理走遠,她立刻偎近黎子維,低聲安慰著他。
  
  「別擔心媽。我出門的時候,媽媽的眼睛看起來還很有精神呢。」她不敢提到自己今晚隱約的不安,因為子維的心裡絕對承受了比她更多的壓力。
  
  黎子維推開食物,握住了她的手。
  
  「我昨晚夢到媽過世了。」他臉色蒼白地掐緊她的手指,聲音沙嗄且顫抖。
  
  「你早上怎麼沒告訴我?」她身子一僵,後背無來由地泛上一層冷汗。
  
  「我不想破壞妳一天的心情。我知道那個夢境只是我潛意識的不安在作祟。」他一聳肩,笑容有點苦。
  
  「不想笑可以不用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路人甲乙丙。我希望你可以開口和我分享你的悲傷與快樂,我不想讓你一個人難受--」
  
  謝凌凌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被他猛烈地納至了他的臂彎裡。
  
  「我告訴過妳,妳有多讓我心動嗎?」他在她發間低喃著。
  
  「你就不能換句台詞嗎?這句話昨天你已經說過了。」她低笑著抬頭揉著他的下顎,已經不再覺得躺在他胸前的樣子太小女人了。
  
  她只知道,躺在他胸前時,讓她感覺像個妻子。
  
  「還有一句三個字的,不過我想回家再說。」他撫著她的臉頰,墨眸深情款款。
  
  她心跳如擂鼓,但她笑了。
  
  「我期待著。」她的指尖撫上他的唇,沿著他男性的咽喉下滑至他的喉結。
  
  他的眸光變深,想起她昨晚在他身上那些溫柔如羽的吻觸。
  
  「快點吃東西吧,哪有人員工聚餐的時候還拚命談公事,你應該放鬆一下的。」她扳正他的臉,把刀叉放回他的手裡,還好心地幫他叉起一塊墩肉餵入他的唇間。
  
  他含入燉肉,奶油醬汁染在他的唇上。
  
  「我通常有一套自我放鬆的方式,晚上再告訴妳。」他盯著她的臉,誘惑地伸出舌尖,舐去唇上的奶油醬汁。
  
  謝凌凌臉頰微紅,嬌瞋地瞪了他一眼。
  
  「子維,親愛的~~」一聲嬌滴滴的呼喚朝著他們的方向襲來。
  
  謝凌凌和黎子維同時拾起頭,一個鮮黃色的嬌小身影,風一般地朝著「他」們直撲而來。
  
  羅百麗熱情地在黎子維的唇邊印下了一個吻,杏眸則是挑釁地看了謝凌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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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57:57
  第六章
  
  謝凌凌啜了一口紅酒,看著羅百麗偎在黎子維的臂膀上大發嬌嗔。
  
  「抱歉,你結婚那天我出國開會,所以沒到常」羅百麗豐滿的胸脯幾乎全偎上了黎子維的臂膀。
  
  「沒關係,婚禮只是一種形式,反正大家以後都是會見面。」黎子維笑著說道,拍拍羅百麗的肩,不著痕跡地把她住外推。
  
  「這位想必就是謝凌凌小姐吧?真是漂亮。」羅百麗笑得明艷,笑意卻絲毫沒進入眼裡。「我剛才乍看之下,還以為你結了婚之後,還是在外頭偷吃漂亮小姐呢!」
  
  「妳真是愛說笑,我現在心裡除了我老婆和我媽之外,根本沒有空間容納其它女人了。」黎子維低頭對謝凌凌一笑,攬過她的肩,幫她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黎李』偉大的財務長羅百麗。」
  
  「羅小姐,久仰了。我看過上一期妳在財經週刊上的專訪,妳的資金操作方式很讓人佩服。今日一見,羅小姐果真明艷動人。」謝凌凌禮貌地向羅百麗伸出手。
  
  「我也沒想到在謝氏『天地紙業』裡呼風喚雨的人,居然會這麼年輕貌美呢。」羅百麗回以輕輕一握,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兩位都是美女,不用再互相吹捧了吧。」黎子維笑著說道,邊說著話,邊在謝凌凌頰邊落下一吻,甜蜜之意不言而喻。
  
  「一樣都是美女,我怎麼沒有福氣像謝小姐一樣嫁給你這麼英俊多金的男人。」羅百麗歎了口氣,奶油玉手再度擱回黎子維的臂膀。
  
  黎子維才和她分手兩個多月,就娶了謝凌凌,擺明了就是認為她沒有資格當他的妻子。她從沒輸過,她不甘心。
  
  「羅小姐說話客氣了,妳一定是在等待一個比黎子維更出色的男人。」謝凌凌淡淡地笑著說道,毫不動怒。
  
  「我不需要比黎子維更出色的男人,黎子維就已經是我的最高目標了。」羅百麗凝視著黎子維,露骨地說道。
  
  「怎麼妳在預估明年獲利的會議上,口氣不像現在這麼篤定埃」黎子維放聲大笑著,揶揄著羅百麗。
  
  他伸手招來侍者倒酒,也乘機揮開羅百麗的手。
  
  羅百麗太好勝,說話也不留情面,短暫的激情過後,實在是無法再引起他更進一步的興趣。所以,他當時才會和她分手的。
  
  「敬你。」羅百麗喝著紅酒,杏眸睨著黎子維,性感雙唇微啟著。
  
  「我敬羅小姐,祝福妳早日找到妳的另一半。」謝凌凌揚高酒杯,氣度雍容。
  
  「我找到了我的Mr.Right了,只是他已經有一半是別人的了。」羅百麗含情脈脈的眼就直盯著黎子維。
  
  這位羅小姐也太明目張膽了吧,謝凌凌挑起眉,看向黎子維。打算看他怎麼處理這種情況。
  
  黎子維望著羅百麗臉上的挑情之色,他斂去了漫不經心的笑意,男性臉龐顯得嚴峻了起來。
  
  他不喜歡把場面弄冷,更不喜歡有人在公開場合失態。況且,羅百麗以為她是他的誰?她不過是他的歷任女友名單之一。
  
  「請問羅小姐說的Mr.Right是哪位?要不要現場公佈一下名字,我們好當面詢問一下他的另一半是誰。順便可以請那位先生告知一下,他當初沒有選擇妳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如何?」黎子維冷冷地說道,口氣不留情面,眼神更凜。
  
  羅百麗抿緊唇,別開了眼,沒有接話。
  
  「羅小姐,聰明如妳,應該知道何時收手,不是嗎?」謝凌凌扶著黎子維的手肘,不讓他再度發言。
  
  羅百麗看著他們夫唱婦隨的模樣,頰邊的肌肉一緊。一定是因為有謝凌凌在,黎子維才會對她如此不假辭色的。她待會兒一定要找機會試探他,她就不信一向風流成性的他,能夠安定在一個女人身邊。
  
  羅百麗瞪了黎子維一眼,迅速地離開了。
  
  謝凌凌看著她的背影,竟有些不忍心了。
  
  「你其實不用給她這種軟釘子,她的耀武揚威對我並不造成影響。」謝凌凌抬眸看著黎子維。
  
  「抱歉,我不知道羅百麗居然會這麼情緒化。」黎子維坐回位子,同時也把老婆擁回了懷裡。
  
  「我也不是情緒化的人,不過一遇到你還不是就變得情緒化了?所以我沒資格指責她。」謝凌凌倚在他的臂彎裡,看著羅百麗消失在宴會廳的另一個出口。
  
  「哇,妳的意思是我很熱門嘍。I他鬆了口氣,再一次感謝老天給了他一個理性的老婆。
  
  他最受不了那種喜歡捕風捉影、疑心生暗鬼的女人了。面對那種女人,他會失去所有耐性的。
  
  「是啊,你熱門到連自己的員工都下手,好熱門喔。」她用拳頭警告地輕撞著他的下顎。
  
  「漂亮女人可以賞心悅目幾天。漂亮又聰明的女人,可以一起度過一段快樂時間,我以為羅百麗是玩得起的人。」以他不夠認真的感情觀,通常不會找上容易執著的對象。
  
  「她看起來很不甘心。」像她的媽媽。
  
  「因為心高氣傲,所以沒法子接受我娶了妳安定下來吧。沒法子啊,又漂亮、又聰明、又深得我心的女人,三十多年來除了我媽之外,終於出現了第二個,我哪來力氣招架呢?」他的指尖畫過她聰明的眼、冷薄的唇。「親愛的,她的出現,有沒有激發出妳的醋意啊?」
  
  「我爸有三個老婆,我太習慣這種波濤洶湧的暗潮了,你說我會在意嗎?」謝凌凌一聳肩,一派的雲淡風輕。
  
  「妳當然要在意,因為我不是妳爸爸。」黎子維嚴肅地說道,不喜歡被她這樣比較。
  
  「你當初和我結婚,不正是因為我可以讓你在外頭為所欲為嗎?」她反問著他。
  
  「我對婚姻還是有著基本的尊重,除非在兩種情形下,我才有可能往外發展。一是,我們沒感情,而妳又真的不在乎我的外遇。二是,外力真的強大到我抵抗不了--」
  
  話說到這裡,黎子維也不管他們正在公開場合,他肆無忌憚地把額頭抵住她的,呼吸著她身上的薔薇香味。「不過,第二點發生的機率低到近乎零,我玩得夠久了,玩到定力相當夠了。」
  
  謝凌凌揚眉看著他璀亮的眼,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她相信他,因為相信他就等於相信她自己的心埃
  
  「你認為我還會相信你的定力嗎?昨天是誰千萬保證絕對不會碰我的?」她輕彈了下他的臉頰,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在妳的面前,從來就不是正常的我。」黎子維摀著自己的胸口,戲劇化地說道。
  
  「鬼話連篇,就會討女人歡心。」
  
  「現在就只會討妳歡心,希望我的老婆大人大量,別對我的過去小鼻子小眼睛。」
  
  「放心吧,我學不會那種無聊的撒野把戲,也不覺得你有什麼出軌的嫌疑。」
  
  「唉,妳不該那麼快就相信我,這樣會讓我的舌粲蓮花無法一層長才。」黎子維親密地摟著她的頸子,在她耳邊低聲抱怨著。
  
  謝凌凌輕笑出聲,水眸彎彎地甚是嫵媚。
  
  她點了紅色唇膏的唇瓣晶亮而性感,旗袍的立領襯出她雪白的修長頸子,也讓人不自覺地把視線延伸到她豐挺的胸前。
  
  「我們回家,好嗎?」他撩起她的髮絲,指尖撫過她絀致的玉頸。
  
  「我們才剛到一個多小時。」她奇怪地瞥他一眼,臉頰卻立刻泛上了一層暈紅。
  
  她太清楚他此時野性的眼神代表了什麼意思。
  
  黎子維不安分的大掌在桌下探至她旗袍下緣,微繭的指尖畫過她大腿的側邊。
  
  「不可以。」她的臉更紅了,右手緊壓住他的大手。
  
  他的手掌是被壓住了,可是指尖仍然不安分地在她敏感的內側肌膚畫著圈。
  
  「我們去飯店樓上開房間,一個小時之後再下來。」他的笑容帶著邪氣。
  
  「不要,那樣全餐廳的人都知道我們在做什麼。」謝凌凌啐他一聲,伸出手把他推到一臂之外。「乖乖坐好,你再不規炬一點的話,我要生氣了。」
  
  真是的,還沒遇見他之前,她是只有發燒才會臉紅的人哪。
  
  「那我現在的滿腔熱血怎麼抒發?」他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熱戀中的青少年,片刻都不想離開她。
  
  「你可以去廁所洗把臉。」她笑瞇瞇地建議道。
  
  「妳好很的心--」
  
  鈴鈴鈴……鈴鈴鈴……
  
  黎子維低頭一看手機,驚訝地一挑眉。「是妳媽媽打來的。I
  
  謝凌凌臉色微變,身子也不自覺地僵直了。「問她有什麼事吧?」
  
  「喂,我黎子維。」
  
  「子維啊,我是媽媽啦。我和朋友來飯店喝咖啡,正巧看到你們走進宴會廳。你們現在應該吃飽了吧,媽上去和你們打個招呼。」
  
  「媽,我們現在正要離開。」黎子維客氣地說道,食指逗弄著謝凌凌的臉頰,要她別那麼僵硬。
  
  謝凌凌抿著唇,擠出一個短暫笑容。卻是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副防備甚嚴的姿態。
  
  「你們才剛到一個小時吧。」劉美蓮的口氣充滿了不可置信。
  
  「媽,很抱歉,我們想早點回去多陪陪我媽媽。」
  
  「啊,那我正好一道去探望親家母。」
  
  不用--她--謝凌凌用唇語無聲地告訴他。她不知道媽媽現在正在跟他說什麼,但她就是不希望讓媽媽有機會興風作浪。
  
  「抱歉,我的一位主管現在來找我談公事。請您在咖啡廳稍候半個小時,我再下去接您。」黎子維掛斷電話,低頭看著謝凌凌。
  
  「妳媽想跟我們回家探視我媽。」他說。
  
  「她又想做什麼了?」謝凌凌板著臉,煩躁地說道。
  
  「別老是對她敵意那麼重。」
  
  他知道她的媽媽心機頗重,但是卻總是無法完全理解,她對她媽媽的恨何以會如此深重。
  
  「你不知道她做過多過分的事!」她搖著頭,發出一聲低吼。
  
  「那妳可以說給我聽。」他握住她的肩,認真地看著她。
  
  「我不該說的,我應該讓你對她保有最後一點尊重。」謝凌凌側身拿起紅酒一飲而盡,握著酒杯的手掌用力得連指節都泛上了紅。
  
  「不論妳說了她什麼,只要是在人前,我都會幫她做足面子的。」凌凌是他想攜手一生的女人,他當然想更瞭解她。
  
  謝凌凌晃動著高腳杯裡的紅酒,看著深紅的酒液在光線下映成了血般的黯朱色。
  
  「我媽是我爸的第三個老婆,養在外頭的那種。」她壓低了聲音,與其說是在吐述真相,不如說是她在回憶往事。「我媽旁敲側擊了十幾年,我爸始終沒意思把我們接回家。所以,我媽偷了我二哥的日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遞給我爸。我二哥文筆好,我爸被感動了,把我們母子三人全接回了家。」
  
  「妳爸爸本來就該對你們負責。」他不知道在她這樣輕描淡寫的句子裡,怎麼會有那麼深的仇恨?
  
  謝凌凌抬頭看他一眼,淡淡地抿唇,那笑意微帶嘲諷--他會懂嗎?
  
  黎子維眉頭一蹙,覺得不是很舒服--他是在試著瞭解她,她應該和善一些吧。
  
  「故事還沒完。我們一進謝家門,二媽就自殺了。」謝凌凌按住他的唇,沒讓他開口。「我二媽到現在還是植物人,我二哥卻從此背負著罪惡感,不曾快樂過。我媽沒有考慮過二哥或我的心情,她成功地巴結上大媽,從此呼風喚雨地當上她的謝家三夫人。」
  
  二媽自殺的那天,她看過媽媽興奮的笑容。從此,她對媽媽寒了心。
  
  「不好受,對不對?」他握著她的手,低聲說道。
  
  她愈是淡漠地述說著往事,他就愈覺得她的心裡還沒有真正的釋懷。否則,她怎麼會每次接到她媽媽的電話,反應都如此激烈呢?
  
  「其實,不舒服的感覺可能大過於不好受。我流著和我媽一樣精明的血液,我比誰都清楚她的想法,我只是不想撕破臉罷了。或者該說,我只是不想脫離富裕的日子吧?」她乾笑一聲,拿起酒杯喝下最後一口紅酒。
  
  黎子維一語不發地凝視著她茫然的痛苦眼神,將她輕擁入懷中。
  
  他不想她把她媽媽想得那麼糟。他能感覺得出來,她其實是有些自責的--自責她自己無法阻止她媽媽的爭權奪利。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會排斥她的來電,也不喜歡她去找你媽媽的原因了吧?」她趴在他的肩上,呼吸著他的古龍水味道,心情這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放心吧,我想她有分寸的。她不也經常在我們上班時間去拜訪我媽嗎?可是我從沒聽我媽說過她有什麼不良動機。」他說。
  
  「你以為我媽會放過你這只肥羊嗎?那是因為我警告過我媽,她如果敢在婆婆面前耍任何心機,那我們母女也別當了,我會把她列為我們家的拒絕往來戶。她知道我的個性,我是會說到做到的。」謝凌凌從他肩上抬起頭,口氣堅定地說道。
  
  黎子維笑了,輕啄了下她的唇。
  
  「我喜歡妳說我們『家』的神情。」他相信他們的家會是一個能讓她放心哭與笑的地方。
  
  「我現在是認真要和你建立一個家的!」謝凌凌鄭重地聲明道,臉頰和眼眶都被酒意染得薄紅。
  
  她知道如果不是借了酒膽,她是不敢對他說這些話的。可是,她畢竟是開了口,在他面前顯示了她的真心。
  
  而她,不後悔。
  
  「我當然知道妳的認真,因為我比妳還認真。妳應該日日夜夜都能感受到我主動而積極的態度,不是嗎?」他攬住她的腰,身軀緊貼著她,眸光也璀亮地逼近她的眼。
  
  「又貧嘴。」她嬌笑著,食指輕戳了下他的眉間,卻突然驚呼出聲。「啊,你不是半個小時後要去找我媽嗎?你還有什麼人還沒打到招呼,趕快去處理埃」
  
  「我很高興妳是個能幹的職業婦女。」他吻了下她的額頭。他甚至不需要開口,她便能理解他在工作上的需求。「我先去和幾個老主管打聲招呼,他們坐在包廂裡。妳想一塊過來嗎?」
  
  「我休息一下再過去。」
  
  謝凌凌對他揮了揮手,看著他精健的背影,她支肘撐住自己的臉龐發起愣來。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只知道說出那些往事後,她的心靈其實是有點恍惚的。怎麼那些事說起來那麼雲淡風輕,可是烙在她心靈裡的傷害,卻是每每想起都會讓她痛苦不堪的。
  
  黎子維那麼孝順媽媽,他真的理解她的苦楚嗎?如果不懂的話,他會以為她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不肖女哪。
  
  鈴鈴鈴……鈴鈴鈴……
  
  謝凌凌瞄了一眼手機,身子立刻一僵。
  
  「喂,媽媽嗎?子維還在和主管談公事,他一忙完,我們就會去接妳的。」她聲調平靜地說道。
  
  「我想不用麻煩你們來接我,我自己先走上來了,我現在就在宴會廳的大門入口--」
  
  謝凌凌一回身,媽媽果然正站在宴會廳入口對她揮著手。
  
  謝凌凌閉上眼,努力讓自己不要顯露出一副仇人相見的表情。她還會不清楚媽媽的心思嗎?媽媽想認識黎子維公司裡這些菁英份子,媽媽從來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籌碼。
  
  謝凌凌抿著唇,慢慢地走到門口。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媽媽沒有走進宴會廳,反倒是揮了揮手要她過去。
  
  「凌凌啊,我知道妳對媽媽有些怨言,可是媽媽的忠告,妳還是要放在心上的,否則到時候萬一落到傷心的下抄…」劉美蓮一見女兒走近,立刻愁眉苦臉地握著她的手臂,一臉不勝晞噓地說道。
  
  「妳究竟想說什麼?」謝凌凌打斷媽媽的話,抿緊了唇。
  
  「妳這孩子就是老是這麼硬邦邦的,才會結婚沒多久,丈夫就在外頭和別的女人……」劉美蓮喃喃抱怨道。
  
  「妳最好有憑有據才說,不要再說什麼妳朋友轉述過的八卦謠言。」謝凌凌頭皮一麻,竭力地讓自己鎮定。
  
  不會的,黎子維和她這麼如膠似漆,他不會背叛她的。
  
  「這回可是我親眼看到的,妳丈夫剛才跟一個穿黃色露背洋裝的女人在外頭的洗手間角落摟摟抱抱的。」劉美蓮指著宴會廳的另一個出口。
  
  謝凌凌隨著媽媽的手勢看去,那個方向正是黎子維說要去和老主管聊聊天的地方。
  
  而且,現場穿著黃色露背洋裝的女人也只有羅百麗一個。
  
  他和羅百麗死灰復燃了嗎?謝凌凌驀地低頭瞪著自己的手,拒絕讓任何人看到她臉上的脆弱。
  
  那他剛才所表現出的堅定神態,全都只是作戲嗎?
  
  「不可能的。」謝凌凌低語出聲,覺得被人從背後狠狠地捅了一刀。
  
  「男人啊哪個不偷腥,妳最好把他管緊一點。」劉美蓮說道。
  
  「妳能不能不要這麼幸災樂禍?」一把怒火燒上謝凌凌心頭,她不客氣地打斷媽媽的話,利眼把媽媽逼得後退了一步。「如果不是有些女人毫不顧忌男人的已婚身份,又怎麼會惹出這麼多紛紛擾擾。」
  
  「真正堅定的男人是動搖不了的。」劉美蓮小聲地說道。
  
  「夠了,我不想再跟妳談下去了,妳會讓我覺得噁心。」她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對於自己介入別人的婚姻這種事,還能感到沾沾自喜。
  
  「凌凌,我是妳媽媽,妳該給我基本的尊重。」劉美蓮蹙著眉,滿臉的憂傷。
  
  「我是妳女兒,妳不是也該多體諒我一些嗎?」她閉上眼睛,咬牙忍住心頭的悲痛。等到再睜開眼睛時,她又是那個冰冷無情的謝凌凌了。
  
  要哭,她會回家哭,她絕不在外頭表現出軟弱的一面。
  
  「妳先回家吧,我和黎子維有事要談,不方便載妳去看我婆婆了。」謝凌凌面無表情地下著逐客令。
  
  「凌凌,媽媽是一番好意。我是過來人,我可以陪著妳--」
  
  「妳的好意我領敦過太多次了,我們之間的虛偽就到此為止吧。」謝凌凌警告地看她一眼,眼裡有著一股不顧一切的心寒。「二哥現在有二嫂的陪伴,我相信妳的真面目一旦曝光,他也可以承受了。」
  
  「妳在威脅我?」劉美蓮不可思議地攔住女兒,聲音顫抖地說道:「妳就是太惡劣,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妳的老公才會在外頭和別的女人勾三搭四的……」
  
  謝凌凌對媽媽的話聽而末聞,她逕自走回會場,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的雙腿正常地前進著。
  
  她坐回座位上,揮手叫來侍者,一口氣灌了兩杯紅酒。
  
  酒精未如預期地讓她放鬆,酒精只是讓她頭痛,酒精只是讓她想發脾氣!
  
  她頹下肩,酒杯「噹」地一聲頹倒在桌上。
  
  她太傻了,浪子怎麼可能會轉性呢?他只是暫停風流的腳步,留在她身邊,而她便沾沾自喜地以為她擁有了他的全世界。他是因為一時新鮮嗎?或者他只是想讓婆婆安心地走完最後一程嗎?該死的!那他剛才為什麼還要和羅百麗表演親熱,而且還該死的正巧讓她媽媽看到。
  
  會不會是媽媽又在說謊?謝凌凌發紅的眼眸,驀然爆出興奮的亮光。
  
  可媽媽為什麼要說謊?再者,媽媽對另一個女性的外貌如此指證歷歷。況且,黎子維也在現場,媽媽決計是不敢如此當眾亂扯謊的,不是嗎?
  
  謝凌凌愈想,臉色愈是慘白。她舉起手,想再幫自己要一杯酒,她需要喝醉!
  
  豈料,黎子維正巧在此時走回到她身邊。
  
  「臉色怎麼這麼差,妳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他擔憂地坐到了她身邊,攬過她的肩膀,想看看她是否身體不舒服。
  
  謝凌凌全身僵硬地凍凝在他的懷抱裡,覺得噁心地想吐,他怎麼能這麼虛偽?
  
  「太冷了嗎?怎麼連手都冰成這樣。」黎子維把她的手放在掌間溫熱著。
  
  「你到哪裡去了?」謝凌凌冷亮的眼直盯著他,聲音是一種克制過後的冷靜。
  
  「我不是告訴過妳,我去和幾個老主管聊天嗎?」她知道她此時的漠然,像極了他們新婚時的姿態嗎?
  
  黎子維鬆開了她仍然冰冷的手,後退了一步,為的是想更清楚地打量她。
  
  她怎麼了?翻臉像翻書一樣,他以為她不是那種情緒化的人。
  
  謝凌凌握緊拳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卻忘了眼睛會真實地反映出她的心情。
  
  黎子維蹙起眉,不解地看著她那雙怒火勃發的亮眸。
  
  「你真的只是去和老主管聊天嗎?」她的話從齒縫裡迸出,火眼更是不曾須臾離開過他的臉孔。
  
  她要他親口承認他的錯!
  
  「不會連我上個洗手間都要跟妳報告吧。」凌凌不可能看到他和羅百麗的那一幕吧,除非--
  
  「妳跟蹤我?」黎子維沈聲說道,眼神卻充滿了警告意味。
  
  「你做了什麼需要我跟蹤的事嗎?」謝凌凌看著他襯衫上的縐痕,怎麼瞧都覺得那很像被手掌抓亂的樣子。「還有,我沒有跟蹤你,我一直坐在這裡。」
  
  她為自己的謊言低笑出聲,她笑自己單純的心、笑自己不堪一擊的防備、笑自己一貫以來的過分自信。
  
  「妳到底是怎麼了?」黎子維察覺到不對勁,伸手想握住她的下顎端詳。
  
  「別碰我!」謝凌凌的手指飛快地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抓痕。
  
  兩人四目,互相瞪視著,彼此眼裡都有著不諒解。
  
  可他們都是愛面子的人,所以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可能再有更多的肢體抗拒或是言語上的對抗。
  
  「我們回家談。」黎子維冷冷地說道,陽剛的輪廓泛上一層傲慢。
  
  他是愛她,但這不代表他必須忍受她的無理取鬧。
  
  鈴鈴鈴、鈴鈴鈴……
  
  黎子維煩躁地拿起手機,才一看到號碼,臉色旋即一變。
  
  「是家裡打來的電話。」黎子維抬頭看著她,脫口說道。
  
  謝凌凌緊張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臂,馬上忘了剛才的所有仇怨。
  
  「喂,我是黎子維。」黎子維接起電話,口氣急促地問道。
  
  電話那頭說了什麼,謝凌凌沒聽到,她只知道黎子維的手正在顫抖,眼神也正不自覺地尋找著她。
  
  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在發抖!
  
  老天爺,千萬千萬要讓媽媽平安,謝凌凌掬起他的手,拚命地祈禱著。
  
  「媽怎麼了?」黎子維一掛斷電話,謝凌凌便急切地問道。
  
  「媽……她撐不住了,突發的敗血症引發心肺衰竭……」黎子維木然地說著話,整個人不自覺地劇烈顫抖著。
  
  謝凌凌用力地抱住他的身子,因為他強碩的身軀像是隨時要倒下了一樣。
  
  「我們馬上回家--」謝凌凌扶著黎子維,飛快地走出宴會廳,走向電梯。
  
  她按下電梯等待鈕,他茫然失措的眼則讓她紅了眼眶。
  
  她咬住唇,忍住一聲啜泣,她勇敢地擦去淚水,知道自己這時候要此他堅強。
  
  她有多難過,黎子維就會有十倍的難過埃
  
  在電梯尚未抵達前,謝凌凌撥手機給她的秘書,用幾秒鐘的時間簡單交代了一些事。
  
  然後,她扶著黎子維走入電梯。
  
  黎子維眼睛無神地看著她,把她的雙手當成他站立的浮木。
  
  他看著電梯的樓層燈一層一層地往下,一時之間卻恍惚了。
  
  他伸出手,手指卻停在半空中。
  
  謝凌凌替他按下了一樓的按鈕。
  
  「我車子停在地下二樓。」他努力地在空白的腦子裡尋找一些什麼。
  
  「我們坐出租車回去。」她不要他六神無主地開車。
  
  電梯門在一樓大廳打開的時候,黎子維突然哽咽地說:「為什麼會這樣?我寧願把我的生命分一些給媽媽……」
  
  「我也願意這麼做,我不想她離開我們……」謝凌凌低語著,淚水已經奔流滿面了。
  
  他們的手握得好緊,緊得沒有一點空隙。
  
  謝凌凌看著他痛苦的神情,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女人願意對丈夫的第三者視若無睹了。
  
  她愛他、愛婆婆、愛他們三人共同營造出來的家,所以她可以假裝自己不知道黎子維和羅百麗相擁的事情。
  
  她覺得心裡如千刀萬剮,她覺得自己好悲哀。可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
  
  謝凌凌握著黎子維的手,與他一起走出飯店大門。
  
  在坐上出租車的那一刻,她命令自己把黎子維和羅百麗的擁抱埋到心裡最深的那個角落。
  
  她想,他應該只是一時衝動。她想,他最在意的人還是她吧。因為和他一起陪在媽媽身邊的人,是她,不是羅百麗,對嗎?
  
  況且,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她或者他或「她」。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婆婆有可能離他們遠去埃
  
  「我們一起為媽媽祈禱,好嗎?」謝凌凌抬頭看著他深鎖的眉宇,她平靜地說道。
  
  「好。」黎子維握緊她的手,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笑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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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7:58:24
  第七章
  
  心急如焚的黎子維和謝凌凌趕回家,用最快的速度奔進媽媽的房間。
  
  臉色慘白的黎李君蘭,罩著氧氣罩,手腕插著點滴,醫生和護士正神情嚴肅地站在病床邊。
  
  「媽--」黎子維衝到床邊,牢牢握住媽媽的手。
  
  黎李君蘭睜開眼,氧氣罩下的嘴巴一張一合地,像似有話要說。
  
  醫生快步上前,拿開她的氧氣罩,讓她交代最後的遺言。
  
  「媽……」黎子維握住媽媽的手,心頭上的痛苦無法克制地化成了淚水,潸潸落下。
  
  黎李君蘭張開口,想說話卻說不出。
  
  「媽,妳別說話,好好休息……等妳好了,我們再聊……」黎子維捧著媽媽的臉,短短幾句話,卻說得泣不成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脆弱,可他完全沒法子控制自己的情緒。
  
  「傻孩子……媽媽要走了……你和凌凌……凌凌……」黎李君蘭微弱地側過頭想找人。
  
  「媽,我在這裡。」謝凌凌上前握住婆婆的手,透明的淚水從火紅眼眶裡一滴滴地滑落。
  
  「你們倆要代替媽媽……好好地守著『黎李』和這個家……生幾個孩子,讓這個家熱鬧一點……」
  
  「妳答應我要好好活著,我才願意生一打孫子給妳玩。」黎子維哽咽地耍賴道,緊握著媽媽的手,想溫暖她的冰冷。
  
  「傻孩子……」
  
  黎李君蘭伸手撫著他的頭,黎子維則把臉埋到媽媽的掌中。
  
  黎李君蘭帶著微笑閉上了眼,表情相當柔和慈祥。
  
  心電圖的屏幕從高高低低的曲線,變成了毫無變化的一直線。
  
  謝凌凌胸口一慟,她雙膝一軟,跪在婆婆的床邊,啜泣終於化成了無法自制的哭聲,飄散在整個房間。
  
  黎子維驀然抬起頭,看向媽媽的臉。
  
  「媽……媽?」黎子維面無血色地觸著媽媽的臉,輕喚著她。
  
  他回頭看著心電圖,上頭平直的一條直線像把劍,狠狠地剌入他的心裡。
  
  黎子維悍然搖著頭,飛快地回頭看著媽媽沒有生息的臉龐,緩緩地伸出手探至媽媽的鼻端下方--
  
  沒有呼吸!
  
  「媽--媽……媽……」黎子維霍然趴上床邊,牢牢地抱著媽媽,不停地低聲喚著她。
  
  謝凌凌看著他劇烈顫抖的背影,她從背後抱住他的肩膀,哭得視線一片模糊。
  
  死亡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她以為婆婆的精神變好了,應該可以多撐一陣子的。
  
  謝凌凌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身前的他仍然不停地顫抖著,而她的聲音也已然干嗄。
  
  此時,醫生上前了一步,向他們低聲解釋大致的情形,黎子維充耳未聞,只是怔怔地看著媽媽。
  
  謝凌凌掐著手臂,命令自己忍住哭意。在聽完醫生的說明後,她挺直身子,主動送醫生和護士走出房門。
  
  回到房內,她站在床邊看著黎子維,他像座被詛咒的雕像,定定地佇在原地,而婆婆靜謐的表情卻像是在沈睡之中,只是那雙慈祥的眼卻永遠不會再睜開了。
  
  謝凌凌別過頭,淚水再度汩汩地流出。
  
  流乾了淚水,她強打起精神,打了通電話給黎子維的秘書,請她聯絡並處理一些後事的相關事項。
  
  掛斷電話,黎子維仍然一動不動地靠在床邊,看著媽媽。
  
  謝凌凌拿過一杯水強迫他喝下,拉了把椅子強迫他坐下,他都像個傀儡一樣地由她擺佈。
  
  直到禮儀社的人穿著一身黑色西服,神情肅穆地站在門口,黎子維才算清醒了過來。
  
  「你們想做什麼!」黎子維像被電到一樣地彈起身,對著門口大吼出聲。
  
  謝凌凌鼻頭一酸,知道現實開始進到他的腦子裡了。
  
  「黎先生,請你節哀順變。我們是來替黎老夫人處理後事的。」帶頭的主管對黎子維誠懇地鞠了個躬。
  
  「滾開!」黎子維咆哮出聲,狂亂的眼神像是要致人於死地。
  
  「他們是我請來幫忙的。」謝凌凌扶著他的手臂,想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我不需要什麼人幫忙!」黎子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債張的肌肉堅硬如石。
  
  「你難道不想讓媽媽的往生路走得平靜一些嗎?」她擋在他面前,用最柔和的語氣對他說道。
  
  「我不許任何人帶走她!」黎子維大吼大叫著,扭曲的五官有如發狂的獸,暴戾的指爪則是直接掃入她的肩膀。
  
  謝凌凌忍住痛楚,她一手按住他的胸口,同時回頭對禮儀社的人說道:「請你們先離開一下,好嗎?」
  
  禮儀社的人緩緩關上了門。
  
  「妳搞什麼鬼?不要以為媽媽疼妳,妳就可以為所欲為、自作主張……」黎子維扳開她的手,固守在媽媽的床邊,一臉要和人拚命的表情。
  
  「子維,媽媽是個喜歡乾淨整潔的人,你忘了她替自己準備了一套深藍色旗袍嗎?我們應該……應該幫她換上的……」謝凌凌掐住自己的手臂,強迫自己在淚水中把話說完,只是話到最後還是泣不成聲。
  
  「我不要幫她換上旗袍……」換上那套旗袍,就是真的承認媽媽再不可能回到他的身邊了。
  
  「你以為我想嗎?」她對著他大吼出聲了。「我也難過、我也痛不欲生啊!」
  
  「那妳為什麼還叫人帶走她?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准動媽!」黎子維瞪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卻仍然無法阻止自己的咆哮。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可理喻,但他不想克制自己,發脾氣至少可以讓他不要那麼難受。
  
  「黎子維,你給我閉嘴,聽我說話!」謝凌凌踮起腳尖,抓住他的領子,強迫他看著她。
  
  黎子維一語不發,兀自兇惡地瞪著她。
  
  「讓媽媽安心地走吧。你忘了媽媽提過,她希望有師父誦經陪著她走向光明嗎?難道媽媽離開了,你就不打算實現她的希望了嗎?」她紅著眼眶,口氣急促地說道。
  
  黎子維咬緊牙根,像顆洩了氣的氣球,頹然地癱在椅子上。他抱著自己的頭,猛烈地縱聲大哭,強壯的肩臂顫抖得近乎痙攣。
  
  謝凌凌張開雙臂擁住他的身子,把臉埋入他的頸間,為自己汲取一些勇氣。
  
  她不是不讓他悲傷,她是在想辦法讓他不要那麼悲傷啊!
  
  如果媽媽的屍體再不處理,等到面貌變了、溫度變了。那麼,他眼裡的媽媽只會讓他更難過而已。
  
  「媽媽……還交代過什麼?」黎子維抬起滿是血絲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媽媽。
  
  「我記住的部分,我都會告訴禮儀社的人,請他們處理。」她鬆了口氣,知道他已經願意妥協了。「你要坐在這裡陪媽媽嗎?」
  
  「我要待在這裡。」他點頭。
  
  「他們是來幫媽媽完成最後心願的人,你保證不會再讓他們為難?」她將他凌亂的髮絲全撥到腦後,認真地看著他。
  
  「我保證不為難他們,但是我要陪著媽媽。」黎子維起身走回媽媽身邊的座位,輕輕握住了媽媽的手。
  
  謝凌凌深吸了一口氣,不許自己再流淚。她擦乾了淚水,堅強地走出婆婆的房間,處理著婆婆的後事。
  
  她也難過,可她會為了黎子維而堅強。
  
  儘管,她實在不知道,在沒有婆婆參與他們的生活之後,他們的生活會不會有任何改變……
  
  
  
  謝凌凌知道婆婆喜歡莊重素雅的感覺。
  
  所以,在告別式的會場上,弔唁座位及靈堂的前方全都佈置了新鮮的黃玫瑰與白玫瑰花圃,告別的花語讓人憶起故人千百種的好。
  
  佛教的誦經聲平靜悠長地在空氣中響起,每個前來致意的人,都收到了一份叮嚀,請大家在想到黎李君蘭時,也同時口念佛號送她最後一程。
  
  黎子維和謝凌凌站在家屬席,向每一個來賓致意。
  
  謝凌凌一直知道婆婆人緣好、交遊廣闊,她看到泰半來致意的人都紅了眼眶,原本打算不再掉淚的她,卻又隱忍不住了……
  
  一個人能在一生帶給大家這麼多的愛與不捨,婆婆的這一生走得實在很圓滿了。
  
  謝凌凌哭濕了手帕,哭到黎子維握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他沒有哭,因為婆婆過世的第二天,他就沒再掉過一滴眼淚了。她緊握住他的手,而他體溫依然反常她比她還寒冷。
  
  在告別式過後,黎李君蘭的棺木移至黎氏家庭墓園,一切至此告一段落。
  
  謝凌凌陪著黎子維向所有來送行的親朋好友致意。
  
  黎子維仍然一語不發,謝凌凌則是一肩扛起所有責任,讓他安靜地沈浸在他的悲傷中。
  
  謝凌凌請他的秘書為他拿來一杯養生茶,她把他推到樹下,硬是要他把茶全吞下肚。
  
  他不好!她比誰都清楚。
  
  他失眠終夜、他眼眶凹陷、他鬍髭頹廢、他精神不振。謝凌凌歎了口氣,伸手盡量將他太長的髮絲全梳攏到耳後。
  
  她不知道她能為他做什麼,她唯一能做的事似乎就是二十四小時陪著他。可是即使陪在他身邊,也總是覺得他離她好遠、好遠。他的眼光落在遠方,他的沉默可以持續終日。拜他之賜,她現在知道自己是個多有耐心的人。
  
  「我待會兒就回來陪你。」謝凌凌俯身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黎子維沒點頭,也沒搖頭,就只是看著前方媽媽的墓碑。
  
  謝凌凌洩氣地頹下肩,卻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因為她的爸媽,還有二哥、二嫂正在前方等著她。
  
  「有什麼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嗎?」謝翔華嚴肅地問道。
  
  「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謝凌凌連微笑的力氣都擠不出來。
  
  「好好照顧他。」謝翔華擔心地看著黎子維,實在無法把此時的妹婿和不久前意氣風發的男人連結在一起。「公司方面妳不用急著回來,狀況目前都在掌控中。有問題,我會和妳聯絡的。」
  
  「他公司方面沒問題吧?」謝凌凌的父親謝長雄問道。
  
  「他公司的授權一向做得不錯。主管們也會定期兩天過來跟他報告現況,我也會在一旁陪著聽。」謝凌凌說道。
  
  羅百麗當然也出現了,而謝凌凌認為自己表現得算是冷靜了。她對待羅百麗的態度,神情自若地像是她從不知道這兩個人曾經背著她相擁一樣。
  
  「如果需要幫忙就打電話回家。」謝長雄說道。
  
  「謝謝爸。」謝凌凌禮貌地說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謝凌凌向二哥、二嫂和爸媽點了點頭,她媽媽卻突然上前一步,把她拉到了一旁角落。
  
  「有事嗎?我想陪黎子維早點回去休息。」謝凌凌並不想在此時聽媽媽說些沒有建設性的話。
  
  「妳婆婆過世了,以後妳就是當家主母了,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妳可以問問妳大媽或是我--」劉美蓮輕聲細語地說道。
  
  「妳怎麼有法子在這種時候說出這麼無情的話?」謝凌凌猛退了一步,看著她的眼像是看著毒蛇猛獸。
  
  「媽媽是好意啊,怕妳一下子成為『黎李』這個大集團的女主人--」
  
  「妳滾!」
  
  一聲男性低吼聲打斷了劉美蓮的話。
  
  劉美蓮一抬頭,嚇得臉色發白。
  
  黎子維不知道在何時走到了她們身邊!
  
  「我沒有那種意思,我當然是寧願親家母這樣的好人還活在人間埃」劉美蓮馬上落下兩顆淚水。
  
  「妳滾!」黎子維看著劉美蓮的眼冷凜逼人。
  
  「我拜託妳走吧,不要再自取其辱了。」謝凌凌快手把媽媽移推出黎子維所能接觸的範圍。
  
  黎子維的眼在噴火,他咬緊牙關的表情表示他已經瀕臨怒火邊緣了。
  
  「你希望媽媽走,媽媽就走。媽媽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會跟你計較的。」劉美蓮看了黎子維一眼,拿著繡花手帕輕拭著淚,悲憐無比地轉身離去。
  
  黎子維眼眸一瞇,腳步跨前一步。
  
  「就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和她計較,好嗎?」謝凌凌的手貼在他的胸膛上,乞求地看著他。
  
  這幾天,黎子維就像個不倒翁,沒人推動他時,他便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旦有任何風吹車動撼晃了他,他便憤怒地左右搖擺了起來。
  
  「我可以不和她計較,但是別奢望我以後在她面前會有好臉色。」黎子維臉色鐵青地說道。下料,他才一低頭便看到了她的眼角泛著淚光。「怎麼哭了?妳想為妳媽求情?」
  
  謝凌凌搖搖頭,握著他的手。「我覺得很開心,因為你看起來有一點像以前的你了。」
  
  黎子維定定凝視著她,她堅定的眸子少了以往的閃亮生氣,她看起來又倦、又疲 憊,她瘦得只剩下一張巴掌臉了。
  
  而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這些天來,他一直躲在他悲傷的殼裡,外在的風風雨雨都與他無關。
  
  沒人打擾他,也沒人要他出面解決任何事情--因為謝凌凌幫他搭起了一座遮風蔽雨的大帳篷,一個人咬著牙,緊撐著支柱。
  
  「妳……辛苦了。」他沙嗄地說,深邃的眼憐惜地望著她。
  
  「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謝凌凌輕觸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好怕他又再度縮回他的世界裡。
  
  黎子維握住她發抖的手,在她的掌中印下一吻。
  
  「如果沒有妳,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熬得過去。」他欠她的,實在太多太多。
  
  「我們是夫妻,你不需要跟我說這些。」
  
  「我們回家吧。」他才說完,卻苦笑了起來。「沒有了媽媽,那還是個家嗎?」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又眺向媽媽的墓碑。
  
  「我不知道少了媽媽,那個家還會不會同樣快樂。但是,既然媽媽認為我們兩個可以把家撐起來,我們就要努力不讓她失望。好嗎?」謝凌凌撫著他的臉龐,堅定地說道。
  
  好不容易他重新站了起來,她當然要給他無窮的鼓勵和信心。
  
  「妳好堅強。」她讓他覺得慚愧。
  
  「但是我的體力不夠堅強,所以接下來回復正常生活的經營,都交給你負責,我只幫忙協助,可以嗎?」她希望她的笑容沒有太搖尾乞憐,但她實在是累了。
  
  「好。」
  
  黎子維張開雙臂,把她纖弱的身子密密地護守在他的懷裡。
  
  他好愛、好愛她,愛這個總是能讓他放心的女人。
  
  「答應我一件事?」她呼吸著他身上松柏沐浴乳的味道,問得忐忑。
  
  「什麼事?」他的下顎頂著她的髮絲,柔聲問道。
  
  「如果……如果……如果以後你對於我們之間沒感覺了,或者是你有其它喜歡對象了……」她難得地吞吞吐吐了,她低著頭對著地面苦笑著,笑自己小媳婦般的委屈。「請你一定、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黎子維挑起她的下顎,直勾勾地看入她的眼裡。
  
  「妳是在說笑話嗎?」他不知道她說這話的用意是試探,還是不相信他。
  
  但他很肯定,他兩者都不喜歡。
  
  「不,我是認真的。以前有媽媽當我們關係的最佳膠著劑,所以我們會努力地對彼此認真,但是現在……」她解釋得有氣無力,因為不敢讓自己激動不平的那一面浮出檯面。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妳認為我們之間所經歷的那些感情,全都只是因為媽媽嗎?」黎子維握緊她的下顎,闐眸微瞇,表情霸氣。
  
  「你不能否認,我們親密的部分原因是因為媽媽吧。總而言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欺瞞的情形,我只要求你這一點,可以嗎?」天啊,不要讓他再追問下去了。
  
  否則,她會忍不住對他咆哮的。
  
  「現在的情況是妳不對勁?還是妳認為我的表現不對勁?」看她仍然悶不吭聲的悲憐模樣,他蹙著眉,心裡仍然不舒服。他是這麼不值得信任的人嗎?「我知道我這段時間的表現讓妳失望了,但是別老是說出這種話來動搖我們之間的信任,好嗎?」
  
  「我一向很實際,這你也知道的。我只是把之前應該先挑明的原則,遲到現在才拿出來說。」她只能想出這個理由。
  
  「所以,我才會覺得妳很傷人。我以為妳是最瞭解我的人,我不會做出任何欺瞞妳的事。」他的眼沒有放過她不停顫抖的雙手,表情於是更加陰鬱了。
  
  「我連我自己都不瞭解了,我不知道我該怎麼瞭解你?」明知道他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她竟然沒有拂袖而去。
  
  之前,還可以用婆婆的去世當成留下的借口。
  
  但是,現在呢?
  
  「走吧,我們回家。」黎子維沒有忽略她臉上的不安,所以他更加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無論她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他是不會放開她的!
  
  「黎子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的心如果另有發展的話,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她六神無主地被他扯著走,明知道自己該毅然地甩開他,可決裂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討厭這麼沒出息的自己。
  
  「妳的問題不是個好問題。因為我的心如果另有發展,倔強高傲如妳,怎麼還會願意留在我身邊?」黎子維的指尖輕撫著她的後頸,完全感受到她全身的僵硬。
  
  謝凌凌瞪著他,咬住自己的唇,眼淚卻差點奪眶而出。他一定要這樣羞辱她,讓她連找理由留在他身邊的機會都沒有嗎?
  
  黎子維凝視著她眼中的愛恨矛盾,想起媽媽過世那一天,她在公司聚會上的失控。
  
  是因為羅百麗嗎?但他實在不明白凌凌究竟是誤會了什麼。
  
  他更不懂一向果斷的她,為何要用這種迂迴的方式來處理他們之間感情乍生的不安呢?
  
  因為這個女人愛他。
  
  黎子維一想及此,他的眸光變深了,那深長的凝視露骨地表達出他對她的在意。
  
  謝凌凌別過頭,深吸了一口氣,仍然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看著我。」黎子維轉過她的臉頰,雙眸嚴肅地鎖住她的表情--她看起來好脆弱。
  
  謝凌凌閉上眼,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太多的情緒。
  
  「為什麼不敢看我?」他不忍心看到她不夠自信的樣子。
  
  「現在不想看。」謝凌凌悶聲說道,有一股怒氣在胸口猛然打轉。
  
  她都已經這麼忍氣吞聲了,他幹麼還一直苦苦相逼?
  
  「好吧,既然妳現在不想看我,那麼就讓我們找點事來做吧。」他俯低身子在她的耳邊低語著:「妳剛才說連妳都不瞭解妳自己了,所以自然也沒法子瞭解我,那麼現在就讓我們一塊來瞭解妳究竟在想什麼吧?」
  
  黎子維不由分說地攬住她的腰,走向車子。
  
  媽媽走了,他最在乎的人只剩下凌凌了。就算凌凌那天在宴會裡真的跟蹤了他,那他也認了。
  
  但他一定要想出法子逼出她心裡的真正疑問,他要她--坦白。
  
  「這裡還有事沒處理完。」謝凌凌回頭看著禮儀社的人,想起還有一點瑣碎的細節還沒處理完畢。
  
  「現在媽媽已經歸於塵土間了,這裡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呢?」黎子維抬頭看著那座埋葬了媽媽棺木的墓塚,嗓聲突然變得低嗄了。
  
  一陣風吹過,白楊樹窸窸窣窣地響著,白色墓碑突然顯得很蕭瑟孤單。
  
  「關於媽媽的回憶,永遠在你的心中,你不會孤單的。」忘了她自己的負面情緒,謝凌凌的手指掃入他的指間,牢牢地握著。
  
  「我知道。」黎子維低頭在謝凌凌額上印下一吻,與她並肩停在原地,看著墓碑上的石雕小天使。
  
  許久後,當他的呼吸恢復到正常頻率時,他側身叫來了秘書。簡單跟秘書交代完事情之後,他再度攬著謝凌凌走向車子。
  
  「我們要去哪裡?」她問道,胸口還有些悶悶地難受。
  
  「去幫助妳瞭解我埃」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什麼?!」她已經忘了這回事了。
  
  說不瞭解自己,只是她的推托之詞!
  
  她怎麼會不瞭解自己在想什麼呢?她就是太瞭解自己現在的軟弱、不乾脆,所以才討厭自己的啊!
  
  黎子維把她攬入車內,抬頭對司機說道:「麻煩開到WIN廣常」
  
  言畢,他升起了前後座之間的隔音玻璃。
  
  「我討厭人家強迫我。」她推開他的手,狠狠瞪他。
  
  「太好了,我開始瞭解妳了。」黎子維壞壞地一笑。
  
  謝凌凌胸口一窒,感覺自己的心又在瞬間往地獄墜落了幾寸。
  
  她為什麼就是沒法子對他無動於衷呢?
  
  
  
  WIN廣場的精品貴賓室裡,黎子維正坐在法式緹花座椅上喝著咖啡,一邊聽著音樂、翻閱著商品目錄,一邊等著謝凌凌從更衣室裡出來。
  
  「黎先生,您太太換好衣服了。」身穿暗紅連身裙的服務員,禮貌地說道。
  
  黎子維抬起頭,對著凌凌身上淺藍削肩纖腰大蓬裙的性感洋裝吹了聲口哨。
  
  「很好看,非常適合妳。」黎子維挑眉一笑,目光在她的曲線上流連著。
  
  「我不會穿這種衣服出門的。」謝凌凌一口否決。
  
  可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她看起來好亮眼。
  
  「妳會不會穿這種衣服出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妳喜不喜歡?」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旋轉了一圈。
  
  大蓬裙優雅地揚起,露出她一雙修長的美腿。
  
  他的手臂旁若無人地攬住她的纖腰,下顎置於她的肩膀上,目光從眼前的大鏡子裡與她四目交接。
  
  他的眼眸清楚地表露出對她的慾望,她的眼則顯得有些迷惑。
  
  「別鬧,有人。」她輕喝了一聲,眼睛仍然看著鏡子裡的她與他。
  
  「那又如何?」他吮著她的耳垂。
  
  「從買衣服來瞭解我是什麼樣的人,很膚淺。」謝凌凌不客氣地說道,只想盡快地轉移話題。
  
  「服裝能反映一個人的心理狀態,我不認為哪裡膚淺了。」黎子維撩起她的秀髮全置於一側,滿意地看著她優雅古典的儀態。
  
  「我喜歡正式的上班套裝。」
  
  「可是妳的內衣、睡衣,全都性感得讓人血脈僨張,這也是事實埃」她頰邊乍現的紅暈,讓他低笑出聲。「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妳呢?」
  
  「我只知道絲質的睡衣很舒服,這樣你也能胡謅出道理來。」
  
  「不,絲質睡衣也有中性舒服的款式,可妳選擇的樣式,全都足以讓我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他緊貼著她的身子,熾然的體溫偎入她的。「所以,我覺得妳是用黑色嚴肅套裝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但妳卻沒法子阻止自己渴望浪漫的一面。妳覺得呢?」
  
  他的眼挑戰著她的。
  
  謝凌凌必須捏緊自己的拳頭,才有法子維持鎮定而下別開眼。
  
  她保護自己有錯嗎?不然,她老早因為他而傷痕纍纍了。
  
  「我覺得你只是在穿鑿附會,而且我非常不喜歡你妄自揣測的口氣。」她口氣堅定,仍然擺出很堅強的樣子。
  
  「很好,現在我們又多瞭解妳一點了。妳很自我中心,對於不喜歡,或是不願接受的事,妳會直截了當地說出口拒絕。」他為她鋪陳了一個開場白,就等著她把心事說出口。
  
  她抬頭看著他,曜亮眸子因為藏了太多情緒而閃爍著。
  
  「錯了,對於某些我不願意接受的事,我就是無法說出口。」她苦笑地別開頭。
  
  「那就試著說給我聽。」他握住她的下顎,不許她逃開。他黝亮的眼像一把利刃,想切開她的保護殼,掏出她的心事。
  
  但她的殼太脆弱,竟連輕輕的碰觸都無法忍受。
  
  「我去換衣服了。」
  
  謝凌凌轉身就走。
  
  「我陪妳。」他大方地跟隨著她身邊,走入寬敞的更衣室。
  
  「你走開--」
  
  門被他關上,而她的話則被他吻入了唇間。
  
  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唇間,溫柔纏綿地像是要吮盡她所有的情感。她側開頭,想避開他的吻,他灼烈的舌卻開始狂風暴雨般地掏取著她唇間的每一絲反應。
  
  「老天,我覺得我有一輩子沒吻過妳了。」
  
  他在她的唇間低喃著,拉下她身後的拉鏈,微糙的指尖滑下她的背腰,撫揉著她絲緞般的肌膚。
  
  謝凌凌抓住他的手,重重地咬住唇,不許自己給予他任何響應。
  
  鈴鈴鈴……
  
  來自於他手機的響聲打斷了更衣室內的親密感。
  
  「出去接電話--」謝凌凌抓到機會,便把他往前一推。
  
  黎子維笑著被推出更衣室,而且心情大好地朝著外邊竊笑的服務員送去一個燦笑,迷得對方不好意思地別開頭。
  
  他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按下了接聽鍵。
  
  「百麗嗎?什麼事?」黎子維問道。
  
  更衣室裡的謝凌凌一聽到羅百麗的名字,整個人的神經便立刻緊繃了起來。
  
  她飛快地換回原來的黑色套裝,耳朵卻連他的呼吸聲也不敢放過。
  
  「那是必然的趨勢,即便政府還沒要開放登陸,該先布的樁一根也不能少。這事還要我交代嗎?妳告訴侯董事,有事直接找我談,不要老是想以外行來壓制內行……」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公事公辦,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真的是這樣嗎?他會不會此時表情正溫柔呢?
  
  先前因為婆婆的過世,她必須壓抑自己的情緒,可是現在,一切後事都已處理完畢了,她再也無法在他面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了。
  
  謝凌凌驀然推開更衣室,發亮的眸子直接對上他的。
  
  黎子維抬起頭,他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朝她伸出手。
  
  謝凌凌瞪著他男性唇邊那抹帶著寵溺與佔有的笑容。
  
  他現在是在對她笑,還是對電話裡的羅百麗笑呢?
  
  該死,她不知道!
  
  謝凌凌驀然轉過身,在他的驚呼聲中,飛也似地衝出店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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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匿名  發表於 2014-9-4 18:13:58
  第八章
  
  謝凌凌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逃開。
  
  她一旦逃了,不就表示她先前的偽裝,全都失去意義了嗎?
  
  她一旦逃了,就代表她勢必要和他攤牌了。
  
  謝凌凌衝入電梯裡,電梯門在他即將追到她之際,無聲地關上。
  
  「凌凌!」
  
  她按住耳朵不聽他的呼喚,她只往下坐了三個樓層,便走出了電梯。
  
  但她按了一樓的鈕讓電梯繼續往下,她不想這麼快被他找到。
  
  快步走到最遠的一座電梯,她坐到了最頂樓,在咖啡廳裡找了一個最隱密的位置坐下。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應該會以為她坐出租車離開了吧?
  
  就算他真的要找人,這棟廣場有二十層樓,每一層都是幾百來坪的佔地,他也找不著的。
  
  鈴鈴、鈴鈴……
  
  謝凌凌的手機響起,她不敢看,直接關上手機。
  
  向服務生點了一杯咖啡,她對著窗外發起呆來。
  
  婚外情是什麼感覺?
  
  刺激嗎?快樂嗎?不會心虛嗎?
  
  「謝謝。」接下服務生遞來的咖啡,她低聲詢問道:「請問這裡可以抽煙嗎?」
  
  「可以的。」服務生笑著說道,拿過一個盛著咖啡渣的煙灰缸。
  
  謝凌凌打開皮包,拿出香煙,燃起一根放到唇間,讓尼古丁的味道瀰漫在她的呼吸間。
  
  和黎子維攤牌之後,事情會變成怎麼樣呢?會有人開口說離婚嗎?
  
  謝凌凌猛吸了一口氣,讓煙味直嗆到腦門上,讓她的鼻子感覺到酸澀。
  
  她想原諒他吧?但她實在無法再繼續讓自己活在提心吊膽之中。
  
  男人會痛改前非嗎?不,她不相信,她父親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她那麼在意黎子維,她有法子果斷地拒絕他嗎?
  
  「礙…」謝凌凌低呼一聲,已燃至盡頭的煙蒂燙著了手。
  
  她把煙蒂往煙灰缸裡一扔,感覺自己的心就像煙上的紅點,慢慢地被咖啡漬浸入,緩緩地熄滅,彷彿它根本不曾燃燒過一樣。
  
  她重新拿出一根香煙,一隻銀灰色的打火機卻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她一驚,猛然抬頭。
  
  一個面容斯文、穿著時尚的男人正站在她身邊,對著她笑。
  
  不是黎子維。
  
  她糾結的心在瞬間放鬆,卻也失望地頹下了肩。傻啊,黎子維不常抽煙,怎麼會隨身攜帶打火機呢?
  
  「可以幫妳服務嗎?」男人打亮了打火機,笑容可掬地問道。
  
  謝凌凌讓他點著了煙,冰漠璀眸冷冷覷了他一眼。
  
  這男人現在是在跟她搭訕嗎?
  
  「可以坐下來和妳聊聊嗎?」
  
  「只要你不是打算要推銷任何產品的話。」謝凌凌不客氣地說道。
  
  「我正巧一個人,看妳也是一個人,所以才過來找妳聊聊……」男人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話,而且逕自在她的對面坐下。「妳很眼熟,看起來很有藝文界的氣質,妳從事哪個……」
  
  謝凌凌托著腮,一反常態地沒有用她的冷言冷語趕人。
  
  現在正好有人送上門來,讓她試驗出軌的感覺。希望這個男人夠有魅力,能夠動搖她的心。
  
  謝凌凌簡單回答了他幾個問題,她再度吸了一口煙,讓白色煙霧從她的唇間緩緩吐出。這男人有點煩,他們不是才剛認識嗎?有必要把他的職業、工作性質向她逐一報告嗎?
  
  謝凌凌打算有禮地拒絕他--畢竟一開始是她先允許人家坐下的。
  
  她勉強自己揚起一抹笑容,原本就優雅的輪廓於是呈現出一種冷艷的美麗。
  
  男人驚艷地睜大眼,以為冰山美女對自己有興趣,傾身向前,更加口若懸河了起來。
  
  「我想你和我話--」話不投機,還是各坐各的。
  
  「親愛的,妳等很久了吧?」
  
  一聲醇厚低啞的男聲打斷謝凌凌的話,謝凌凌渾身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是黎子維!
  
  謝凌凌沒敢抬頭,握緊拳頭抓住皮包,霍然起身想逃走。
  
  但他魁梧有力的長臂勒住她的腰問,她悶哼一聲,整個人被迫擠進一道壯碩的胸膛前。
  
  「怎麼了?生氣了嗎?氣我來得太晚?」黎子維的臉頰親密地貼在她的耳邊,看似情人間的親密耳語。
  
  只有謝凌凌才知道黎子維的擁抱勒得她的纖腰發痛,更別提他手臂根本堅硬地像鐵柱一般讓她連推都推不開。
  
  「你是黎子維!」前來搭訕的男人起身驚呼出聲,傻了眼。
  
  「沒錯,而這位是我的老婆謝凌凌。」黎子維沒笑的眼眸很嚴肅,襯著他剛稜的五官及剽悍的身形,整體氣勢更是壓人。
  
  男子的笑容變得僵硬了,他後退一步,自愧不如。撇去黎子維的身家背景不談,光是黎子維性感的外貌就足夠讓男人感到挫敗了。
  
  「抱歉,打擾了。」男人乾笑一聲,摸摸鼻子走人。
  
  謝凌凌氣炸了,覺得那個男人怎麼一點氣魄都沒有,虧他剛才還把自己說得那麼英明神勇。
  
  「人已經走遠了,不用再看了。」黎子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眸一瞇,手臂緩緩地收緊。
  
  「你管我--先放開我。」謝凌凌喘著氣,腰被他勒得痛到不行。
  
  「除非妳把妳逃走的原因說清楚,否則我是不會放開妳的。」黎子維微微鬆開手臂,只留給她喘一口氣的空間。
  
  謝凌凌雙手貼在他的胸膛上,在兩人之間拉出一丁點的距離。
  
  她確信自己沒有法子再偽裝下去了,所以她不想再擺出若無其事的嘴臉。他和別的女人擁抱,是他的錯。
  
  「如果妳能把妳瞪我的一半時間,拿來解釋妳逃走的原因,我們現在已經離開這裡了。」他俯望著她亮得可疑的眼,不明白平時那麼利落乾脆的她,今天怎麼會這麼彆扭。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她顧左右而言他,不想在公開場合失控。
  
  「我叫秘書找到了廣場裡所有店家的電話,要她和助理秘書一間一問地詢問有沒有長相、穿著像妳的顧客。」他跑了五間,才找到她。
  
  「你為什麼知道我沒離開?」她抿起唇,覺得很嘔,怎麼會被他找到。
  
  「憑直覺。」黎子維不耐煩地移步向前,只想盡快解決事情。「走吧。」
  
  「我不走。」謝凌凌定定地站在原地,一臉堅決。
  
  「好,那我們就在這裡把話談清楚。」
  
  黎子維扯下黑色絲質領帶塞入西裝口袋,解開黑色襯衫最上頭幾顆扣子,敞露結實的胸膛,配合上他此時微陷的眼眶及戾氣眼神,整個人流露出一股海盜般的不羈和霸氣。
  
  「我想回家。」她故意找他麻煩。
  
  「我想到一個比家更好的地方。」黎子維二話不說,摟著她的腰就往前走。
  
  「我只要回家!」她被迫被他拖著往前走,黑色鞋跟在地板上發出剌耳的嘎嘎聲。
  
  黎子維在咖啡廳外,乍然停住腳步,冷冷瞪著她。
  
  「我問過妳的意見了嗎?」他的聲音很平靜,所有的情緒全都藏在他凹凸分明的剛稜五官下,隨時要爆發開來。
  
  她都幾歲人了,居然還在玩你追我躲的遊戲。
  
  更可惡的是,這女人居然還選在他心急如焚的時候,悠閒地坐在咖啡廳裡抽她的煙,任由閒雜人等搭訕調情。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尊重我的意見?」謝凌凌火了,低咆出聲。
  
  「妳剛才從服飾店跑走的時候有尊重過我的意見嗎?」黎子維冷冷地問道,表情更冷。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逃跑,他那時候正在和羅百麗講電話礙…
  
  羅百麗!黎子維突然發現他找到問題的癥結了,她果然對羅百麗有心結。
  
  「凌凌,我有話要問妳。」他握住她的手臂,眸光逼人。
  
  謝凌凌假裝沒聽到他的問題。
  
  黎子維冷峻地板起臉,揪著不可理喻的她走進電梯裡。
  
  他沒說過他脾氣好,而她此時的閃躲更是惹火他了!他們之間的未來,就不值得她好好地坐下來和他談嗎?
  
  他忿怒的大掌往電梯數字鈕上一戳,暴戾的力道甚至讓電梯微震了一下。
  
  謝凌凌一看到那個樓層號碼是通往飯店,馬上伸手想按住其它樓層按鈕。
  
  「我不要和你去飯店。」她微顫地說道。
  
  黎子維反掌扣住她的手腕,電梯裡沒有其它人,最適合拿來威脅人。
  
  「妳現在可以有兩個選擇。一是挽著我的手,一起辦理訂房。二是讓我把妳扛到櫃檯前,然後讓這件事情傳遍我們的圈子。」
  
  「我選擇三。我會自己走,不需要挽著你的手。」她昂起下巴,高傲地說。
  
  「很抱歉,我不想給妳第三個選擇。」黎子維惡劣地給了她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謝凌凌想一巴掌甩掉他臉上的自大,更想對著他的臭臉大吼出聲。
  
  她從來不知道這男人在固執時,居然會囂張跋扈到這種地步!
  
  可是,謝凌凌什麼也沒做。
  
  她乖乖地勾住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向飯店櫃檯--因為電梯門才打開,飯店大廳中央,正巧有幾名她熟識的中小企業業主。
  
  她不想落人笑柄,所以她微笑地和他們打招呼,扶著黎子維的手臂一起辦理訂房。
  
  飯店服務人員不敢怠慢,親自將他們送到貴賓套房。這樣一來,謝凌凌更是得隨時保持最佳儀態,沒能對著他咆哮。
  
  「謝謝。」房間門一關,他的黑眸立刻躍入一抹危險神采。
  
  黎子維把外套往沙發上一扔,大跨步地朝她前進。
  
  他的氣勢太猖狂,她怕他抓人的手段太粗暴,所以不敢貿然逃跑。
  
  「妳剛才在咖啡廳裡,和那個男人在做什麼?」黎子維不客氣地質問道。
  
  「我只是想瞭解一下婚外情是如何發生的。」明眸挑釁地看著他。「不過,我不像某些人隨便得可以。我太挑剔,而那個男人很無聊,所以我們什麼都還沒做。」
  
  「妳的意思是,如果談得有趣的話,今天和妳一塊來飯店的人就是他,而不是我了。」黎子維只聽進去這一段。
  
  「也許。」謝凌凌的眼裡冒出火光來,原來他和羅百麗談得有趣的話,就會直接到飯店裡開房間嗎?
  
  「很好、非常好。」黎子維譏嘲地說道,厚實肩臂因為隱忍怒氣而僨張著。
  
  「你想幹什麼?」
  
  「讓妳沒有心情去胡思亂想。」黎子維瞇著眼,一邊解開自己的襯衫,一邊朝著她逼近。
  
  謝凌凌想逃跑,卻遠不及他追捕的速度。她撞入他的胸前,被他壓迫得連肺都發痛了。
  
  「你不能強迫我!」她悶哼一聲,仍然不服輸。
  
  「我不會強迫妳。」
  
  黎子維打橫抱起她,在她掙扎的雙手還在強捶著他的胸膛時,她已經被放上了床枕間。
  
  她高揚起的手還來不及甩他巴掌,他的左掌已然扣住她的雙腕,置於頭頂上方。右掌則已經拉下她衣服上的拉煉,唰地一聲衣服已經褪到腳邊,讓她一身絲滑的雪肌於是呈露在他的眼前。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她錯愕到連尖叫的時間都沒有。
  
  「我警告你--」
  
  黎子維重重咬住她的唇瓣,在她痛呼出聲時,他灼熱到幾乎發燙的舌尖,已經進入她的唇間,侵蝕著她的感官。
  
  他的唇激切地與她纏綿著,他結實胸膛性感地摩挲著她的細軟胸脯,他堅硬的大腿絆入她脂滑的長腿之間……兩具半個多月未親密接觸的灼熱身軀,幾乎是在同時就對彼此有了反應。
  
  他的吻、他的手、他的碰觸,狂風暴雨般地激起她的反應。
  
  黎子維鬆開了她的手腕,沿著她美好的曲線,滑下她的窈纖細腰、滑過她的平滑雪腹……勾引著要她動情。
  
  謝凌凌悶哼了一聲,在意識還有一絲清醒前,她抓住他的髮,扯起他太過親暱的姿態。
  
  「走開!」她不能再淪陷在他的懷裡了。
  
  「妳的身體不是這麼反應的……」他執意狂妄地撩撥她。
  
  她氤氳的眼瞪著他,卻旋即合上了眸,只能嬌喘著氣,感覺他在她身體裡燃起愈益狂野的焰火。
  
  黎子維昂起身軀吻住她的申吟,放任快感席捲了他們的意志。他們相擁著,彷彿剛才的一切爭執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彷彿……
  
  
  
  偌大的雙人浴缸裡,謝凌凌和黎子維分據在浴缸兩邊,兩人的表情嚴肅地像要簽署停戰公約的兩國元首。
  
  謝凌凌把身子更加埋入牛奶色的泡澡溫泉水之間,兇惡地瞪著黎子維。
  
  他把她的衣服鎖在飯店房間的保險箱裡,密碼只有他知道。
  
  所以,她現在只好躲到浴缸裡泡澡,誰知道他竟然連浴室的鑰匙都有法子拿到。
  
  「怎麼?這樣一直盯著我,是想要在這裡再來一次嗎?」他臉上的笑容十足地無賴。
  
  她一火之下,反擊地用水潑濺著他的臉。
  
  黎子維抓過毛巾擦去臉上的水滴,一綹被水沖濕的黑髮落在額前,襯得他的眼神沈鬱得驚人。
  
  「能否請妳好心告知一下,妳為什麼變得如此情緒化?妳是故意等到媽媽的後事全處理好之後,才拚命找碴嗎?還是這種潑辣無禮的態度,才是妳的本性?」他口氣不善地說道。
  
  「沒有人強迫你理會我的潑辣及無禮。」她不甘示弱地板著臉。
  
  「妳是我的妻子,我必須找出原因。」她可以發脾氣、耍性子,但最好有個好理由。
  
  「關於這個問題相當容易解決。」她表情鎮定地像接待使臣的女王,金口一開,決斷的就是兩國的命運。
  
  「我們離婚吧。」她說。
  
  「妳說什麼?」黎子維瞪著她,躁怒地壓低了嗓門。
  
  「我們離婚。」她面帶微笑地說道,拿過毛巾拭去額上的細汗。
  
  「原因呢?」他扯過她的手腕,氣焰升高到他的臉上,逼得他的臉色陰沈。
  
  「你心知肚明。」她的笑容一僵,表情有點咬牙切齒。
  
  「我清楚個頭!我根本莫名其妙!」
  
  黎子維對著她的臉大吼出聲,胸膛在水波上劇烈起伏著。
  
  「你和羅百麗的事。」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我和羅百麗的事?」果然和羅百麗有關。
  
  他居然還故作鎮定,想撇清關係?謝凌凌雙臂交叉在胸前,冷笑一聲,心卻痛得讓她想大哭一常他讓她太失望了!
  
  「你們公司主管家庭聚會的那一天,你們兩個人在洗手間外摟摟抱抱。我說錯了嗎?」她盡可能地讓語氣冷調,可為了掩飾她的受傷,她的神態是咄咄逼人的。
  
  「妳還說妳沒有跟蹤我們?」他抿緊唇,等待著她的坦白。
  
  「我確實是沒有跟蹤你們,你和她擁抱的事,是我媽告訴我的。」
  
  黎子維這下真火了,他拽過她的臂膀,怒眸直逼到她眼前。
  
  「妳媽告訴妳,所以妳就相信?」事實根本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她的理智、她的判斷力呢?
  
  「如果我媽說的不是真相,那麼請你現在親口告訴我--你和羅百麗那天是不是真的有了對不起我的行為?」謝凌凌拂去額頭上的汗水,覺得水太熱了,覺得頭有點昏。
  
  「羅百麗那天確實是擁抱了我。」黎子維盯著她的臉,清清楚楚地說道。
  
  一陣昏眩襲上她的腦門,她緊抓著浴缸邊緣,身子卻還是往下一跌,整個人猛地滑入整盆熱水之中。
  
  「妳泡太久了。」黎子維快手把她從熱水中抱起。
  
  冷空氣頓時襲上謝凌凌的肌膚,她整個神智全清醒了過來。
  
  「放開我,你這個騙子。」她虛弱地掙扎著,淚水卻背叛了她的意志,滑下了臉龐。
  
  黎子維望著她的淚水,臉上的憤怒開始融化。他想起他煮肉骨茶,他們一家三口笑鬧的那一天。他想起媽媽過世後,她強打起精神,為他處理一切的堅強。
  
  他明知道她對男人的不信任心結,他又怎能要求她完全理智地對那些事雲淡風輕呢?
  
  黎子維拿起浴巾裹住她的身子,密密地把她包得像個嬰兒之後,才將她放到了床上。
  
  輕扶起她的後背,讓她喝了半杯的溫水。
  
  「請你走開,好嗎?」她無力地說道,不想再看他。「我會請律師跟你談的。」
  
  「等妳聽完所有的真相之後,再作決定,可以嗎?」黎子維扶正她的臉龐,一瞬不瞬地盯緊她的眼。
  
  她無力到甚至無法別開視線,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當時,羅百麗是抱了我,而我推開了她,事情經過就是這樣。這件事的發生,根本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如果妳媽看到了羅百麗擁抱我,她也一定看到我推開了羅百麗。我不知道妳媽媽為什麼要造這種謠?」他一口氣把話說完。
  
  「我媽的朋友說看過你和模特兒在街上拍拖,但我沒有相信,因為那可能是捕風捉影,對嗎?」她睜大了眼,仍然頭昏腦脹,卻覺得世界出現了一絲曙光。
  
  「去他們的拍拖!」黎子維暴怒地低吼著。「有時候,我們一群人出去用餐,裡頭有個年輕貌美女人,就算我和她從頭到尾沒交談,傳到別人耳裡,通常就變成了那女人坐在我大腿上了。這樣的事,我只解釋一次,知道嗎?」
  
  他相信她夠聰明。
  
  謝凌凌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亂跳的聲音,她掙扎著從大浴巾裡探出手來,抓住他溫熱的手臂。
  
  「我媽沒必要造那種謠。」她瞭解她媽媽,媽媽不會做沒好處的事。所以,她當初才相信了她埃
  
  「如果她當真工於心計,只要能達到動搖妳的目的,她有什麼謠是不能造的?」他不客氣地反問道。
  
  「她為什麼要動搖我?」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動搖妳,但是我很肯定她對我顯然不懷好意。如果我能給她如她所願的大力資助,妳認為她還會告訴妳,妳的婚姻有第三者的介入嗎?」
  
  「她會打電話給你,告訴你她目睹了哪些事情,然後利用你的感激,達成她的目的。」她瘖啞地說道,以為不會再為媽媽痛苦的心,仍然被刺成了千瘡百孔。
  
  原來,她對媽媽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希望媽媽能像婆婆一樣的良善、一樣的好礙…
  
  「我認為妳媽媽是因為知道從我這裡得不到好處了,所以才會想弄得妳方寸大亂,讓她有機可乘掌握或分享妳手邊的資源。」黎子維理性地分析,眉宇微擰著。
  
  「她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母親,對嗎?」謝凌凌睜大了眼,擠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淚水卻在同時滑下臉龐。
  
  「對不起,我說得太過火了。」黎子維用力地摟緊她的身子,只想把她擱到心裡,再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謝凌凌把臉龐完全埋入他的胸膛裡,哭得肩膀一聳一聳地無法自制。
  
  媽媽的謊言,證明的卻是他的真心。這兩種矛盾的感覺交雜在一起,讓她的情緒無法平靜。
  
  「為什麼我會有那樣的媽媽、那樣的爸爸?」她哭累了,倦極地趴在他的胸口上,輕聲低語著。
  
  「妳的父母親不是妳所能選擇的。妳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妳懂得關心別人,妳是我最摯愛的女人,對自己有點信心。」他拍拍她的臀部,俯低身子在她的唇上纏綿地說道。
  
  「對不起,我沒有弄清楚狀況就無理取鬧。」她輕推開他的身子,水凝眸子直瞅著他。
  
  「妳應該在一聽到這些事的時候,就直接和我討論的。小傷口若不好好處理,是會化膿成重傷的。」他低頭吻幹了她的淚水,要他的心記住她傷心的味道,然後再也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委屈了。
  
  「我害怕一把事情說出口,它就會變成真的……」她牢牢握著他的手,驀地打了個哆嗦。
  
  黎子維用他的手掌輕摩挲著她的手臂給她溫柔,炯亮目光俯眈著她。
  
  「我很開心妳願意因為愛而犧牲,但是我怎麼可能捨得讓妳因為愛我而委屈呢?」他撇了撇唇角,決定實話實說。「男人的身體天生比較容易衝動,但『男人』這兩個字裡好歹有個『人』字。人有理性可以克制自己,我如果無法克制自己,我就不會跟妳說那些妳對我是獨一無二的言論。」
  
  「那……我們還要……重新開始嗎?」她難得地結巴了起來。
  
  「我們根本沒結束過,哪來的開始?」他輕笑著抵住她的額頭說道。
  
  她則捧住他的臉,直直地看入他的靈魂深處,用最虔誠的心說道:「我愛你。」
  
  「說說妳有多愛我。」他的唇落在她水柔的頰邊,吮著她突發的紅暈。
  
  「我愛你這回事,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涵蓋的。」她唇角噙著笑,平日的伶牙俐齒全都一股腦兒地回到了她的身體裡。
  
  黎子維咬住她的唇,低笑出聲。
  
  「沒關係,妳可以慢慢對我解釋、說明,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聽妳說。至於現在嘛,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黎子維的話終止於她的唇間,男性大掌卸去她身上雪白的浴巾,用行動表示出他對她的專愛。
  
  夜,於是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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