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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烈]思念如飛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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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0:48:44
  第九章
  
  暫時,我是不打算回英國去了,頂要緊是找一份工作打發時間。就在這個時候,利三打來電話。
  
  「有沒有興趣任教職?」他在彼端問。
  
  我心頭一動。「好的。」
  
  「那我來接你。」他立刻自告奮勇。
  
  「麻煩你。」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利三開了車來。「走吧。」
  
  我上車,坐在他邊上,待開出來好遠,我才問他:「可是啟崢的位置?」
  
  「不妥嗎?」他問,一雙琥珀色眼裡閃過流光。
  
  「我從沒給人上課過,何況還是大學生。」我擔心自己的學識還未達為人師表的程度。
  
  「沒有擔心的必要,你的文章寫得很好。以你寫文章的氣魄與心態來面對那一教室無知的黃口小兒便可以。」利三笑謔。
  
  「你看過我的文章?」我頗吃驚。去國之後,似乎再沒寫過中文的稿了,且都是遊記。
  
  「啟崢訂了那份地理雜誌。」他解釋,「他將這部分東西和手稿留給了我。」
  
  「讓你見笑了。」我汗顏不已。啟崢記得關心我的動向,我卻將他置於生命的彼端。
  
  「不,從某種角度看來,啟崢是個極好的兄長。」他將車子駛進校園,「他以你為傲。」
  
  我心底隱約地痛了一下。利三說得對,啟崢也許從頭至尾只將我當妹妹般對待,兩個寂寞的人之間,我竟和他誤會了這麼多年。是我的錯,以成熟的心態面對他,一早將感情定位在愛情上,只因為他在芸芸眾生中與我相遇,且不將我當成黃口小兒般對待。哦!不!我低低地哀歎。他曾說他希望我是他的妹妹,他會很寶貝我,將我介紹給所有的人,驕傲於我的一舉一動。天哪,我們的航道從頭至尾就不同。
  
  「你怎麼了?」利三停下車問。
  
  「不,沒事。」我拾頭望向利三。啟崢真的從頭至尾沒有愛過我。他只是將我當成他的寶貝一樣愛護。他找到心愛的女人後,只是怕憫憫不喜歡他的寶貝,所以惶然之間倉促地將寶貝緊緊地抱緊不想失去。然而,他最終選擇了憫憫,頂多以後的日子對那寶貝戀戀不捨罷了。不,啟崢共我,都沒有錯。只是,我們在不恰當的時間不適當的地點遇上了對方。命運開了個頂殘酷的玩笑,啟崢在遇見憫憫的那一刻,就從這玩笑裡走開了。而我,卻要等到十年後。才恍然大悟。
  
  「為什麼不說話?」利三輕輕拍我的肩。
  
  「謝謝你,利三。」我回神,「啟崢終於真正離開我。」
  
  「你總算明白。」他眼底有喜悅,「其實是你真正離開啟崢。」
  
  「是。雖然晚了些,但——總算不遲。」我長長透一口氣。
  
  他笑,拉起我的手下車,大踏步向前。
  
  到了系主任辦公室,敲門進去,我幾乎沒笑出來。這許多年了,還是他老人家。除了頭髮更少了之外,他並無甚變化。
  
  「啊,龍瑞隱。」老頭兒與我握手,「真是女大十八變,才幾年不見,就成大孩子了。」
  
  「在您眼裡,我們永遠是孩子。」我笑對這位師長。
  
  「哈,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來任教呀?」桑主任的白眉挑了挑。
  
  「只怕您不要我。」我恭謹。一日為師,終生為師,何況他是這樣一位博學睿智的長者。
  
  「怎麼會,我一直有機會看到你寫的遊記。寫了這麼多年,換成別的人,早就寫出一股子的匠氣了,但你沒有。每到一處,你都以全新的眼光看待。龍瑞隱,我只怕你解不開心結,不肯來就任。現在看來,我是多慮了,雖然頗走了些坎途且繞了個圈子,但,仍然到了終點,很好。」
  
  我看著這睿智的長者,點頭。「先生,請讓我擔任客座講師。」
  
  「好。」他拿出一份材料。「沈啟崢原有的進度和課時,你拿回去看看,下週一來上課。」
  
  「是。」我畢恭畢敬。教師是神聖職業,不可褻瀆輕慢。
  
  「去吧。」他揮手,「年輕人聊去!」
  
  我和利三一起退了出來。
  
  「歡迎你成為我的同事。」他向我伸手。
  
  「就這樣歡迎?」我笑問,輕擊一下他的掌心,卻,沒有握住他的手。
  
  「請你吃意式大餐。」他摟住我的肩,「晚上我去接你,把孩子們也帶上。」
  
  我笑。「我只是有些奇怪,難不成全世界都曉得我的事?」
  
  「世界很小的,何況,當初多少人看到你們出雙入對,可到最後,新娘不是你。全部知情者都覺得啟崢選錯了。輿論一度對他很不利,但少數的人很快明白真相。這件事,誰都沒錯。」利三作風十分洋派,勾肩挽臂,自然之極。
  
  「利三,謝謝你。」
  
  他在我頭頂吻了一下。「走吧。」
  
  他將我送到家門口,約好晚上來接我們,然後開車走了。
  
  推門進到屋內。
  
  客廳裡竟是一派出乎意料的歡樂場面,父親母親在和一個背向著我坐的男子用法語熱烈討論,龍澤龍竟如穿花蝴蝶似地穿梭在廳裡,腳下有那種兒童型的滑板。
  
  何人如此囂張?我將手中的材料交給迎上來的瑪麗亞,順口問:「什麼客人這麼熱鬧?」
  
  「他說是你在英國的同事。小傢伙認識他,先生夫人也和他談得來,已經留他在這裡吃晚飯了。」瑪麗亞將手遞給我。
  
  「幹什麼?」
  
  「聞一聞。」她神秘兮兮地笑。
  
  我聞了聞。「咦,雅詩蘭黛!別告訴我是那傢伙送的。」
  
  「就是他,送了很多東西,還有你的禮物!」瑪麗亞似已被收買了去。
  
  「我知道了。」我在玄關換了鞋。倒要看看哪個巧言令色的人來使這一招金錢攻勢,迷得閤家歡聲笑語。
  
  一踏進客廳,眾人齊齊看向我,間中夾著一個金髮碧眼的洋番。
  
  「傑拉德!!」我張大眼,再說不出一句話。老闆千里迢迢從英國來?!
  
  「瑞隱。」他起身走過來與我擁抱親吻,拉我入座。
  
  「發生了什麼事使你丟下工作跑來這裡?」我好奇這工作狂怎麼肯。
  
  「正好有個地理雜誌會議要開。」他笑,「我就和Ray要了你的地址,來看你。如果你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我想和你一起回倫敦。」
  
  我轉頭向父親。「我要把龍澤龍竟和這洋漢分開。不然,不出一日便滿身洋童惡習。」
  
  「瑞隱!」傑拉德叫,「每次你用中文都是在講我壞話。」
  
  我翻白眼。「你知道就好。」
  
  「可以吃飯了。」瑪麗亞來通知。
  
  哎呀!我想起來晚上還和利三有約,而且,我短時間內不可能回倫敦,尚不知怎樣和傑拉德講。
  
  吃完午飯,我才知道,傑拉德這死人竟沒訂酒店,是打算要住這裡的。
  
  我將他抓到一邊問:「你搞什麼花樣?」
  
  他微笑。「瑞隱,這麼多年,你難道不明白?以你當時的資歷和學歷,在倫敦怎麼可能找到這麼好的工作?」
  
  「不是瑞逸舉薦,你又覺得可行嗎?」我大惑不解,難道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內情?
  
  「不,除了你本人確實有實力之外,還因為我喜歡你。」傑拉德深情款款地注視我。
  
  「哈。」我簡直哭笑不得,今年難不成命犯桃花?「我又不是美若天仙,也沒有魔鬼身材,性格也不是頂好,你牛屎蒙到眼啦?」
  
  「瑞,有句俗諺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你應該比我更懂。」傑拉德並不惱我,只一味地微笑,將英國紳士派頭髮揮到極致。
  
  「但是,這麼多年來你並沒有表示呀?」我一直以為他對我的關照僅僅是囿於對他的好朋友我的大哥瑞逸的承諾。
  
  「咦?不是你說東方人講究含蓄,做事講求一個穩字?」
  
  「我那是指工作上!」真是雞同鴨講,「況且,我還有孩子。」
  
  「沒問題的,我很喜歡他們。」他喜出望外地說。
  
  「問題在我這一方面。」我讓他正視我,「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未見得我同人講,這位是我愛人,那邊說,他們是我兒女,人家一看就會問:咦,你的孩子不似混血兒?!多麻煩!」
  
  「但,現在離婚再嫁的很多呀。」他力圖說服我。
  
  「不,我不想孩子們小小年紀就有認知上的混亂與尷尬。寧可他們現在沒有爹爹,也好過他們將來問究竟誰才是爹爹。」我不是不喜歡傑拉德,亦不介意擁有跨國婚姻。但,我在意兒女的感受。
  
  「你是說,我不是輸在感情上,而是輸在人種上?」傑拉德的失望溢於言表。
  
  「不,傑拉德。」我真誠地握住他的手,「我沒有種族偏見,倘若我現在單身無子,一定沒有這多重壓力。我為人子女且為人母,不可能放棄他們隨你走。況且,你值得更好的女孩與你攜手白頭。」
  
  他盯著我的眼良久,才歎了口氣。「由始至終你並沒愛過我。」
  
  「是。」我知道自己殘酷,然,感情的事,不可以給對方虛無的希望。
  
  「至少還是朋友?」他問,碧眼中是淡淡的憾然和深深的期待,唇邊有溫和的笑紋。
  
  「當然,永遠。」我承諾。
  
  「不回倫敦了?」傑拉德並不是一個遲鈍的男人。
  
  「暫時不會回去。」
  
  「好吧!」他突然傾身在我額上吻了一下,「過二天我就走了,你的職位我替你留著,你好歹不時寫點兒文章給我。少了你這支生花妙筆,雜誌的發行量會受影響。」
  
  「我會。傑拉德,我從來都敬業樂業。而且那份工作讓我有機會遍訪各國名勝古跡,我該謝謝你才對。」我們倆都明白,如果我不再回倫敦,這次離別,將會十分久遠。
  
  「那麼,瑞隱,祝你幸福!」傑拉德執起我的手,在手背上印下輕輕一吻。
  
  「謝謝你。」我是感激他的,感激他,多年來對我的照顧和縱容。
  
  「啊,有禮物給你。」他拉我到客廳,將一個紙包交到我手裡。
  
  「什麼東西?」我望向他的綠眼。
  
  「拆開來看。」傑拉德鼓勵地慫恿著我。
  
  我拆開紙包,露出一本圖冊。
  
  「哦!傑拉德!」我欣喜,不知該說什麼。他將我數年來寫的遊記配好圖片輯成一冊,出版發行。
  
  「也許有預感你會離開我,所以集冊出版了。你有版權,可以抽取14%的利潤。」
  
  「謝謝。」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命運待我,其實不薄。
  
  為了不使傑拉德太傷感,我打電話給利三,叫他一起晚餐,不用訂位子了,就在家裡。
  
  傑拉德和利三真是相見恨晚,兩個人談得不知多投機,又交換電話地址E-mail,恨不能秉燭夜談似的。
  
  「這利三真是異數,跑到哪裡都撐得住局面。」母親不知在那裡開心什麼。
  
  「嗯,開朗然風度翩翩。」連一向很少讚許人的父親也對他讚不絕口。
  
  「喂,他有那麼好嗎?明明學古典文學,偏又一副潮流青年的樣子,格格不入。」我有點好笑。
  
  「很好嘛。」父親母親異口同聲。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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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0:49:26
  第十章
  
  送走傑拉德,家裡恢復慣有的寧靜,我便認真準備下週一上課的內容。
  
  孩子很快適應學校的生活,早回來嚷要請這個那個到家來玩,只得答應下來。
  
  父親母親國內的工作基本結束,告了一段假,雙雙飛赴倫敦探望瑞逸去了,順便瞧他是否真的準備當單身貴族一輩子。
  
  我笑著翻過一頁書,這時有人敲門,可是沒人去應門。怎麼?難不成瑪麗亞和布蘭卡都出去了?我放下書出去開門。
  
  開門處,門內門外的人都一怔。
  
  「我以為家裡沒人,正準備走呢。」利三頭上戴著頭盔,那輛招搖的摩托車停在花園外,他手裡捧了厚厚一疊書。
  
  「進來吧。」我將他手裡的書接過讓他進門,「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
  
  「正好沒有課。」他進門之後摘下頭盔夾在腋下,「給你送些參考書。」
  
  「怎麼好意思麻煩你。」我將他讓進客廳。
  
  他看見沙發、地上攤了許多書和筆記,笑了進來。「真是舒服,我也來加入。」
  
  「啊?」我沒聽明白。
  
  「拿了些講義和備課筆記的草稿,你可以參考一下。」他指了指我替他拿著的書,「餘下的是我自己的功課。跟你作個伴。」
  
  「好呀,歡迎。」我心底有絲喜悅,真的很喜歡他在這寂靜冷清的上午來和我作伴。
  
  他隨意地坐在地毯上,靜靜看起書來,並不來與我交談,但這種有人陪伴的感覺很真實和溫馨。沒一會兒,我們自各陷入了文字所堆砌的世界裡。
  
  突然敲門聲驚醒了我們。
  
  「真好,大概曉得我閒著,統統自動送上門來。」一開門,我不禁自嘲,但馬上,我心底卻湧上深深的哀慟。
  
  李文蕭蕭攙著憫憫象復仇之神似地站在門外。
  
  「請進。」我側身,維持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李文蕭蕭待進門,看見利三坐在地毯上忙不迭地譏諷:「真好,勾搭男人的功夫真是一流,才一回來,就把啟崢的好朋友勾上手了。」
  
  我連歎息都做不到,這男人,真是令我有無奈無力之感。他怎麼就對我有這麼深的成見?簡直不知該說他幼稚還是遷怒。
  
  「怎麼不說話?心虛了?!」他幾乎是在挑釁。
  
  「利三,麻煩你迴避一下好不好?」我回頭說。
  
  「用不著!」李文蕭蕭阻止,「趕他走幹什麼?怕他知道你的醜事?!」
  
  我啼笑皆非。「你不怕家醜外揚,我又怕什麼?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李文先生,你站在龍家的屋頂之下。全世界人人可以講我的是非,尖酸刻薄惡毒皆無所謂,唯你不可以。你記住了,我對不起全人類也無礙,唯獨我從沒和你這小人有任何的瓜葛。是以,今日一千一萬個人上門來罵街我都可以無動於衷。也許我確實對不起人家了,但,你沒這個資格!」
  
  他頓時不出聲,只狠狠以眼光凌遲我。
  
  「那——我有沒有?」憫憫嘶啞著聲音冷冷開口。她就好像一個活鬼,且是戰鬼,眼裡全是血絲,臉色發青,似是長久沒好好睡過。
  
  「憫憫,若我說你沒有,你肯不肯就此打道回府?」我終於要如此面對她,面對啟崢最愛的人。
  
  她只是死盯住我。
  
  「好吧。」我歎息,「憫憫,你只管說。」
  
  「為什麼不參加我們的婚禮?」不料,她飛來如此突兀一問。
  
  「啊?」我不知所云,「我有去。」
  
  「你知不知道?沒有得到你的祝福,我的婚姻就沒有幸福?!」優雅的憫憫,此時她竟失控地在叫。「我多希望得到你對這樁婚姻的認可,那麼我才是啟崢真正的新娘!你知不知道你橫亙在我和啟崢之間,如陰魂不散一樣?每次我和他親熱,他的眼神都彷彿穿透了我在看著另一個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多麼希望自己先你認識啟崢?!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恨你為什麼不乾脆讓啟崢得到你?!這樣他就不會為你魂牽夢縈。你知不知道?!」
  
  「上帝!」我的眼淚在臉上奔流。「為什麼!憫憫,為什麼?我不過是啟崢年少時的朋友。他對我亦師亦友,但,他沒有愛過我,他從沒有以愛一個女人的眼光看我,從未。憫憫,你誤會了。」
  
  「你是說我誤會了?」憫憫問,「那他收集你寫的文章,四處打聽你的消息算什麼?」
  
  「憫憫,我共啟崢有十多年感情,就算是對住一樣傢俱,十多年你也會捨不得,何況是活生生的人?!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我也從不是你們婚姻的破壞者。正相反,為了不成為破壞你們幸福的人,我才走。憫憫,如果我要搶走或破壞你跟啟崢的婚姻,何必等到你們結婚?何必等到他病入膏肓?十年前,八年前,六年前,我有得是機會!不,憫憫,你錯了,我今時今日有自己的愛人孩子,有份工作,女人該擁有的我都有了,我很開心。但是,憫憫,你為什麼寧可把時間放在猜忌啟崢對我的感情上頭,而不肯共啟崢生個孩子?你知道啟崢走前和我說了什麼?他說他從不後悔娶了你,可你竟然不肯為他生一兒半女!!」我走到她的跟前,扶住她的雙肩。「若果恨我使你覺得不那麼痛苦,如果恨我是你活下去的支柱,憫憫,你儘管來恨我!但,你要養好身體,活著恨我打擊我詛咒我才有用,明白嗎?活人才重要,你不開心,啟崢走了也不放心。」
  
  憫憫突然撲進我懷裡,一面捶打我的前胸,一面放聲痛哭。
  
  「沒事了。一切會好起來,你還年輕,生命之中還有無數次愛與被愛的機會,別苦了自己也苦了別人。」我輕拍她的背,「好了。」
  
  好一會兒,憫憫才止住了哭聲。「對不起,隱隱,我失態了。」
  
  「沒關係,回家多休息。憫憫,對你恨的人說多難聽的話做多令對方難堪的事其實都只是徒令對方覺得你沒有本事,只會做跳樑小丑,唯其比對方過得好過得幸福才是向對方最好的示威手段。」
  
  憫憫抬起頭,一雙淚眼望向我。「我們,就敗在你這一手段上。」
  
  我點頭。「是,心上人琵琶別抱,我為什麼要留在傷心地在人前流露?不,憫憫,我有祝福的胸襟,但我卻要更幸福更美滿更快樂!且,憫憫,你恨一個手下敗將,太不值得了。」
  
  她擦乾淚。「我明白了。隱隱,我這許多年來,還不如你這個小我四歲的小妹妹,是我自己錯,與你無關。大哥,咱們走。」
  
  我將李文蕭蕭和憫憫送出花園,復又返回客廳。利三衝我鼓掌。
  
  「真是讓你見笑了。」我苦笑,「全以為我是女金剛,口刀舌劍,吃不消。」
  
  「啟崢沒有選擇你是他沒有福氣。」他鄭重說。
  
  「是呀,好好的把我讓給有福氣的人。」我略略自我調侃著。
  
  「我有沒有這個福氣?」利三低聲笑問。
  
  「啊?!」我沒有聽清楚。
  
  「我會照顧你至生命終結時。」他笑,「我答應過啟崢。」
  
  「那你苦了。」
  
  「甘之如飴。」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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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0:49:41
  第十一章
  
  新的一周,新的一天,我站在啟崢曾經站過的講台前,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龍先生。」前排的一個女生舉手。
  
  「什麼事?」我問。
  
  「講講你和沈先生的故事罷。」女生輕聲說。
  
  「為什麼?」我很好奇。我和啟崢之間的事,在這間大學究竟廣為流傳到什麼地步?以至於相幹不相干的人都來問我相同的問題。
  
  「一直有傳說本校一位才華出眾的學姐早年和沈先生是一對戀人,但後來新娘不是她,她就申請了外國一間大學去國深造。文學系裡的人大多知道。」女生見我並無不豫之色,便又大膽地繼續說。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呢?」
  
  「跟當事人求證呀。」
  
  我笑了,問:「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文學千百年來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學子?」
  
  「為什麼?」
  
  「因為,她源於生活而又高於生活。」我講了一句法語,「朦朧即是美,現實往往比文學創作要來得殘酷,一旦你揭開了傳說飄渺的面紗,那背後的真實恐怕不那麼美好。」
  
  「那麼,事實比傳說還要殘酷嘍?」女生追住問題不放。
  
  「也不見得,只是更現實罷了。」我淡淡地說。「看來,今天,你們更關心那個傳說嘍?」
  
  「是。」整個大教室的人回答,很是異口同聲。
  
  「那麼,告訴我,沈先生在你們心目中是怎樣的人?」
  
  「好人。」
  
  「斯文有禮。」
  
  「謙和。但偶爾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極具個人魅力而不可知。」
  
  「英俊不過從不向女生展示他的吸引力,成熟之中透出一份赤子之心。」
  
  「才華出眾,有一管極好聽的聲音,能將莎士比亞詮釋得淋漓盡致,他的莎士比亞就是我心目中的莎士比亞。」
  
  ......
  
  學生們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講述他們眼中心中的啟崢,我就靜靜地聆聽。呵,原來他在人前是這樣那樣如此那般的,我真的錯過了這樣或者那樣的他。不知不覺就錯過了,轉眼已經生死兩茫茫。
  
  驀然間,鈴聲大作,下課了。
  
  「龍先生好狡猾,都一節課過去了,她還什麼也沒說呢!」
  
  我輕輕擊掌。「同學們,我們的進度已經落後了,今天這節課就算是大家的見面禮。下一節,咱們要上正軌了,我要你們回去準備一下對大江健三郎的討論,咱們下節課見。」
  
  抱著書走出教學大樓,只見走在前面的學生有小小的騷動。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可愛,一點點的事他們就可以開心驚奇,不過,踏上社會就不會了吧?
  
  經過人頭攢動的地方,我也駐足了一會,是吃了不小的驚。是文學院的看板,有放大的照片,介紹性文字,講述地中海島國塞浦路斯迷人的國土人情,神聖的宗教儀式,可口的異國美食。如果排除政治因素而帶來的紛亂,實在是人間聖土。
  
  我看了一小會兒,繼續向前走。我自己寫的文章,不用多看。風格在那裡,只是不知貼這東西的人的用意。
  
  「為什麼不看下去?」利三突然出現在身側,輕聲地問。
  
  「自己的東西,閉上眼也歷歷在目,永遠不會認錯。」我笑,「是你幹的嗎?」
  
  「不,系主任的主意。他認為文學院近來成了冷僻的地方了,希望你能招徠大量的學生。」他直言不諱。
  
  也是。「學文學的人,勢必要耐得住寂寞,多少文學巨擘,年輕時便寫寫投投,卻要到老了的時候才得以亮相人前,被喻為文豪。」
  
  「所以拿你作宣傳,貼出玉照,喏喏喏,這年輕女子,寫一手好文章,在國外著名雜誌社任職,花雜誌社的錢環遊世界。要出名,便來文學院,走龍瑞隱的路。」他朗朗然笑了起來。
  
  我失笑。「分明是利誘。」
  
  「當然。現在文學青年少了,原因在此,利太少了。」
  
  「有你相伴的人,人生一定不會寂寞。」我輕聲說。
  
  他只是看我一眼,什麼也不說。
  
  回到家,布蘭卡接了龍澤龍竟也回來了。
  
  「媽媽,學校有親子活動,要家長出席。」龍澤龍竟齊齊地對我說。
  
  「什麼時候?」
  
  「週三。」龍澤說,「上午九點開始。」
  
  啊,後天,正好沒有課。「老師有沒有什麼要求?」
  
  「請家長做拿手的點心帶二十三人份去。」龍竟說,「媽咪,你要做我們兩個人的,雙份。」
  
  「貪吃。」我摟住她,「媽媽知道了,現在,你們去玩。」
  
  他們去玩了,留我在這兒煞費苦心地想要做什麼點心。
  
  週三攜了一盒日式夾心花生蛋糕赴會。手藝平平,僅僅拿得出去,但不值得炫耀。趕到學校,說明是參加幼兒園部中班龍澤龍竟小朋友的親子會,接待處的小姐給我指示了明確的位置。捧著點心我就向教室去,一路上看到各色各年齡的小朋友。
  
  真羨慕他們天真爛漫沒有機心毫無惱憂,人生之中純淨如水清新如朝日的年紀,便是他們現在的樣子。除了吃喝玩睡,學一些基本的知識之外,他們的世界並沒有其他太多的雜質,實在快活。
  
  走到龍澤龍竟班級的門口,還未進得門去,就聽見有人「三公子」、「三公子」地在寒暄。我走進去,只見一個男子挺拔修長的背影,牽了個雷鬼頭的女孩兒在與其他家長交談。
  
  「媽媽。」我的兩個小天使奔向我。
  
  一時之間,我被他們拉向人群,不住向人介紹他們的媽媽。
  
  「我們的媽媽,她是一個作家,現在在大學裡教書。」
  
  我笑,小孩子的虛榮心。忙和其他家長與小孩子進行禮節性的溝通。就在這時,我看見那雷鬼頭的小女孩牽著她的家長向我走來,她另一隻手中拉了一隻氫氣球,一直飛飄在他前面,以至我無法看清他的臉。直到他們停在我眼前。
  
  「啊,利三!」真是出人意料。
  
  人生何處不相逢呵。
  
  「你好。」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開心,「意外的收穫,還好我來參加。」
  
  孩子們見我們交談起來,跑開玩去了。
  
  「你怎麼會來?」我小小的意外,這間學校多半是外藉子弟,小部分歸國子女。他未婚,且那小女孩分明是拉美人種的混血。
  
  「啊。」他自己也頗不好意思,「我侄女兒卡門,混血太多次,小型聯合國。今天她父母統統去開會,只有我忙裡偷閒冒充家長。」
  
  「她不會不開心嗎?」我只擔心小孩子,現在是他們最最敏感年紀。
  
  「她比任何人都不重視父母,利家第三代目前只得她一個,上上下下十餘人關照她。」他望著遠處在玩的卡門。
  
  「你不是沒有兄弟嗎?」我突然之間想到。
  
  「卡門是我堂妹的女兒,她本人是混血,她先生似乎已經是二次混血。」他說,「人際關係複雜,反正我不常摻和,免得頭大。」
  
  「三公子。」小卡門走向我們,「老師要求就座了。」
  
  三公子?我被小女孩小大人似的口吻逗笑。
  
  利三笑。「咱們一會兒再聊。」然後隨小卡門就座去了。
  
  我也坐在龍澤龍竟之間。
  
  老師接下來就領小朋友們唱歌、跳舞、詩朗誦、機智問題,最後這班小朋友竟演了一小段百老匯名劇——貓的片段。
  
  只見一群胖貓瘦貓、高貓矮貓努力踢動他們的小肥腿,搖頭擺尾,清亮的童聲,偶爾夾三兩個荒腔走板的聲線,實在看得我們這班家長忍俊不禁。孩子的可愛就在這兒了。
  
  表演結束之後,大家聚餐。每個家長自製的拿手小吃擺放在長條桌上。每個小朋友都會向人介紹這是他的家長做的,然後大家就品嚐一番。一個小朋友要吃二十三份點心可吃不動,家長就負責打包帶回去,不得浪費。
  
  吃吃玩玩,一個上午就過去了。老師召孩子們去午休,家長們紛紛告辭出來,利三叫住我。
  
  「一起走。」
  
  「去哪裡?」我只見他揮揮手,遠處一部寶馬靜靜開走。真的,不是我敏感。「你沒開車來?」
  
  「我讓司機先回去了。」他笑笑地望住我,證明我沒看錯。
  
  「那——我開車送你。」我有疑問,但,隨便提問是不禮貌的。
  
  他隨我上車。良久,他開口:「瑞。」
  
  我渾身一震,頭一次自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他醇厚的嗓音和啟崢那麼似,但,他不叫我隱隱,全世界只有他叫我瑞。
  
  「你是不是有事要問我?」他問。
  
  「——」我沉吟一會兒,「為什麼叫你三公子?」
  
  「我叫利三呀。」他說,「這使你困惑?」
  
  「不,你的背景讓我困惑,除了你的名字,你的職業,我實在並不瞭解你。而就是這樣的你,承諾了我的今後。」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頸側。「路上開車講話不安全,也講不清,到你家我會原原本本告訴你。」
  
  我點頭,加快車速,同時也力圖使車內氣氛莫明的張力消彌於無形。然,很明顯並不成功。
  
  到家,可家裡沒有人。父母不在本埠,瑪麗亞和布蘭卡這一老一少多半是打掃好房間做完家務出門去了。
  
  「喝些什麼?」我將利三讓進書房。現在想來,父親將小書房改成嬰兒房是有用心的,至少面貌格局人事全非的房間,我不會有太多的感慨。
  
  他在沙發上落坐,環視一下大書房,說:「這樣的環境,不適合喝酒,來一杯凍頂吧。」
  
  我瞄他一眼。「我甚少喝茶,根本分不清凍頂雨前的分別。」
  
  他有些好笑地站起來,走向我。「那你領我去放茶葉茶具的地方,我來泡吧。」
  
  他泡了一杯凍頂,替我沏了一杯綠茶加蜂蜜,遞給我。「還不到下午茶時間,好在不是英國,不用講究。」
  
  我點頭,所謂入鄉隨俗的精要就在這裡。
  
  坐回沙發裡,一時書房裡除了呼吸聲,心跳聲和喝茶時輕啜的聲音之外,便是沉默。
  
  過了幾乎是一世紀之久,利三淡淡地開口。
  
  「瑞,其實我們認識也很久了。」他的眼光飄得很遠,「我對你的瞭解遠勝於你所認為的。至少,這麼多年,我一直知道你,關注你。我不相信一見鍾情,並且我也不會過分留心喜歡別人的女性。可是,我見到了你。一開始我也沒有注意你,並不在於你的美醜身世,只緣於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走在啟崢左右的。直至,那一夜,眼裡只有他的你,竟然可以那麼平靜鎮定淡然地對我說,別擔心,他明日定會光鮮亮麗整齊準時地參加婚禮。即使酒醉如我,也看出你眼中的不捨和絕然。那一瞬間,我想,就是你了。
  
  「那是一種——不以主觀意志為轉移的——情不自禁,彷彿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必然。瑞,我準備在啟崢新婚之後開始真正的認識你。然而,命運開了一個必定是殘酷的玩笑,讓你無聲無息地自我的世界消失。
  
  「當我從啟崢口中得知你遠走英倫的時候,有一刻我幾乎想追隨你去天涯海角。只是,我沒有資格,我不知以什麼身份面對你。所以,我努力地工作學習,期望有一日你歸來時,我的學識經歷可以不輸於你。
  
  「終於,你回來了,卻在那樣傷心的時刻。看著你絕望的神情,我告訴自己,如果有機會,我願意為你承擔一切苦厄。
  
  「而這次,命運決定善待我了,啟崢要我照顧你。他一定是看透了我的靈魂在他要走的那一剎那。我知道自己卑鄙且自私,我在他面前承諾了要照顧你至生命終結時。那麼,即便,有一天,你選擇了他人,我仍有藉口在你的左右。
  
  「不,瑞,我怎麼會再放你走出我的生活?我比啟崢更愛你,比啟崢更愛你的孩子。不,這一次,瑞,命運決定要善待我們兩人!!」
  
  我目瞪口呆。
  
  命運決定善待我了嗎?真的嗎?在我失去了這一生之中曾是最愛的人的時候,它終於決定要讓我幸福了嗎?
  
  「瑞,我不是要你馬上投入我的懷抱,我只是希望,你給我們的未來一個機會。」利三鄭重地說。
  
  我望向他。「要得到必須拿出同樣的來換取。否則,神會發怒。」
  
  他聽懂了,眼裡有喜悅。
  
  「但我仍不瞭解你。」我小聲說,不是很有把握。
  
  「我們,還有很長的日子,我每天說一點兒給你聽。」
  
  「還有,」我黯然,「我無法忘記啟崢。」
  
  他用雙手捧住我的臉。「我不會要求取代啟崢,永不。我是我,他是他。他比我早十六年走入你的生活,我不會要求歲月給我一個公平。瑞,他在你心中的位置無可替代!我只能爭取剩下的位子,只屬於我的那一部分。」
  
  我閉上眼。是,執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幻像,不是命運強加給我的。
  
  「利三。」我歎息,「這是我們共有的機會。」
  
  「謝謝你,瑞。」他低語,並吻住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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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0:50:01
  第十二章
  
  我和利三開始往來。週末多數會窩在家中看書聽音樂。
  
  而我們之間交往的最大受益者,卻是龍澤龍竟。他們是極喜歡利三的,利三是很有耐心的人,會得陪他們趴在客廳裡花三、二個小時拼大型拼圖,搭樂高積木。新近上市一種含有電腦芯片的樂高玩具組,他們三個人可以湊在一起研究一整天,絲毫不見他有不耐或者厭煩神色。
  
  我不擅長玩,所以會得呆在一邊靜靜地瞅著,任一天的時間這般悠閒地流過。
  
  但我自覺像個蝸牛,小心翼翼伸出觸角,一有風吹草動就將自己縮回殼裡,許是沒有信心的表現吧。
  
  然利三從不催我,他一貫地靜靜守在一邊,他相信我會處理好,因此壓力並不算太大。
  
  學校裡教學已經重回正軌,學生們也並不再追問過去的事。
  
  這一天,新聞社的學生來跟我約時間,想對我進行專訪。
  
  「我嗎?」我有一些意外,「我剛來,且是客座,在教學上也沒什麼大的突破,似乎沒什麼值得訪問的。」
  
  「龍先生,也不一定是大人物才值得訪問。」漂亮的女生口才犀利。
  
  「好吧,明天上午我有空,就在這間辦公室好了。」我妥協,很難拒絕這樣美麗且生機盎然的臉。
  
  「謝謝龍先生。」達到目的,女生昂首挺胸離去,像勝利班師的將軍,一路吸引目光無數。
  
  新聞社的學生走後,我給利三撥了個電話。
  
  「新聞社的學生要給我做專訪。」
  
  「推了嗎?」他問。
  
  「沒有成功。」我笑,「口才還不如一個學生。」
  
  「真糟糕。」他也笑,「新聞社的小鬼頭個個一肚子詭計,小心別上他們的當才好!」
  
  「我慘了!」我叫,聽上去似乎不太美妙呵。
  
  「見機行事吧。」他安慰我,「也不會太慘,過分激烈的內容,校刊編輯會將之刪去的。」
  
  轉日,那位口才一級的漂亮女生佩了記者證,帶了攝影師攝像師一大班人來採訪我。
  
  落座未幾,話題就直奔個人生活。
  
  「龍先生目前仍是單身?」漂亮女生雙眼放射光芒。
  
  我點頭。
  
  「以龍先生這樣的家世才學相貌,一定追求者甚眾吧?為什麼至今仍單身?是不是有什麼故事?」
  
  我笑笑地問這女孩子:「你也年輕漂亮有才學,為什麼仍單身?」
  
  「我忙學業。」她側頭。
  
  「我忙事業。」我則微笑。
  
  「可是龍先生您已經一子一女。」她的問題尖銳起來,「但您未婚。」
  
  與她同來的幾個學生頻頻向她使眼色,但她並不理會。
  
  「是。」我爽快地回答,「但這是我個人的事。」我瞅了一眼她的記者證。校園民主真恐怖,我們那時哪裡敢這樣同先生講話?借多一顆膽也不敢。「劉同學,你是校刊的記者,並不是八卦新聞的記者,你的文章必須對讀者負責。我個人不介意你來與我探討我的私生活,你的工作搭擋這麼辛苦也不是為了讓你個人來出風頭,你浪費了他們寶貴的時間。」
  
  她漲紅了臉。「但是您答應了接受訪問。」
  
  「那麼是我不好,我忘了向你確認訪問的主要內容。你——還想繼續嗎?」
  
  她點頭,十分執著,並不輕易放棄。
  
  「請問龍先生如何看待事業?」
  
  「你必須喜歡你做的這項工作,只要你將自己的工作出色的完成,就算你並沒有出人頭地,也可以自豪地說自己事業有成。成功的事業就是如此。」
  
  「那麼生活呢?」
  
  「出生了,並且堅強地活下去,便是生活。用詩人顧城的詩來形容,只有一個字:網。」
  
  「那麼,您如何看待感情?」
  
  「那要看你如何定義感情。」我有些了然眼前女孩子先前為何言語那麼激烈了。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親情、友情、愛情,甚至更強烈到憎恨,仇視。」
  
  「其實,感情沒有無條件的付出。所謂條件不是指物質上的,連唱歌演戲都要觀眾呼應,何況是感情。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有付出有回報的,但是也有例外。舉個例子,某人恨一個人到咬牙切齒,然對方根本不在意不曉得,活得不知多開心多幸福,那麼某人的恨其實根本多餘,只有他在那裡唱獨角戲罷了。對方感覺不到,故而也不會因他的恨產生恐懼影響生活。瞧,某人多失敗?其他的感情也一樣,禪宗裡有一句話:看開,放下,自在,很好地形容了我對感情的看法。」
  
  女孩子深深沉默良久,再問:「龍先生,您做到了嗎?」
  
  我搖搖頭。「不,能看開已經是個非凡的人,何況要放下才能自在。我只是個平凡且世俗的人,常常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看不開放不下,又怎能自在?劉同學,這就是感情,不管如何看待,至要緊是使自己幸福。」
  
  「談談您在國外的生活。」
  
  「啊,很簡單。」我笑,「學習、工作、遊歷,人生的一種享受。」
  
  「如果請您在本校選一位男性做伴侶,您會選擇哪一位?」她突然甩出一個怪問題。
  
  「這個——」我托著腮想了一會兒,「慘了,我來任教也不過四周,來來去去也只見過文學院的幾位老師,匆忙間連話也沒說過的佔多數,實在沒什麼印象。不如這樣,劉同學,你去採訪其他老師的時候問一下,有誰願意選未婚有子女的龍老師為伴侶,有了範圍我才好選,一廂情願就不必了。」
  
  「龍先生,你是妖怪。」女生瞪了我一會兒說。
  
  我輕聲笑了出來,利三也曾被我說是妖怪呢。
  
  「那麼,龍先生對有意走文學這條道路的人有什麼建議或衷告嗎?」
  
  「建議或衷告談不上,只是一些心得,文學之路是永無盡頭的,且這條路上並無親朋好友可以拔刀相助,因此,學文學的人要耐得住寂寞,梅花香自苦寒來。加油!」
  
  「謝謝龍先生接受採訪。」
  
  「也謝謝你們使我知道學生們想要瞭解什麼。」我看著漂亮的女生,「辯材無礙固然好,但要有淵博的知識,豐富的內涵做後盾,逞一時之勇最要不得。你的激將法很好,證明我的底線在何處,但,可別弄巧成拙才是。不過,會被你激怒,證明我還不夠老練,所以,咱們都需要好好磨煉!」
  
  她笑了。「龍先生,相信聽你課的學生有福了。」
  
  「我的榮幸。」
  
  下班之後和利三在家中吃飯。
  
  「嘩,一場惡鬥!」利三聽完我的轉述後,歎:「那個劉預,是大學生辯論賽的個人冠軍,口才一級。幸好這只是採訪,她要知道的比想知道的少。否則,哼哼,瑞,那個伴侶的問題你就逃不掉。」
  
  「不知校刊會把我寫成什麼樣子?」我已經開始擔心了。
  
  「放心好了。」他執起我的手輕輕吻了一下,「有我在你身邊,我應徵當未婚有子女的龍老師的伴侶!」
  
  然後我們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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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0:50:28
  第十三章
  
  一轉眼時間,聖誕節到了。
  
  學校裡學生們要組織聖誕聯歡,演舞台劇、唱歌、跳舞這等活動,無一不緊鑼密鼓地在籌備進行中。
  
  父親母親打電話來說聖誕之前回來。
  
  就在這麼忙碌的時候,收到一份邀請函,是請我共利三在聖誕夜去大劇院觀看演出。
  
  「去。」利三當場決定。
  
  「為什麼?」我以為作風洋派的他會比較傾向於參加聖誕節的派對。
  
  「聖誕夜的那一場現代舞專場一票難求,這邀請函是貴賓席,前三排。」他衝我笑。
  
  我心頭一動。「好的。」
  
  未幾,父親母親和瑞逸一起自倫敦回來,龍澤龍竟學校放假一周,全家大團圓。約好了一起等午夜鐘聲後,我和利三出發去大劇院。
  
  入場就座,嘿,真是冤家路窄,李文蕭蕭瞪大了雙眼在一邊坐著。
  
  利三衝他頷首,我也不好過分無禮,草草點個頭算數。
  
  「你怎麼會來?」他還是忍不住要來問我。
  
  「顯然不是受閣下的邀請。」我冷哼,便再不開口,靜下心來看演出。
  
  舞台上的舞者狂熱舞動他們的肢體,講述一個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相守、相分的故事。
  
  我見到了憫憫,從來不知道那纖瘦的憫憫會如此有爆發性,力和美在她身上被充分展現,一段雨夜相遇的序幕被她舞得淋漓盡致,如水銀洩地。
  
  不用再看下去了,她是屬於舞蹈的。她愛舞蹈甚於愛她的丈夫、她的生命以及他共她的未出生過的孩子,失去啟崢的痛苦在她投入她的舞蹈世界時,不再存在。憫憫走出來了。
  
  在中場休息時,我和利三退了出來。
  
  「我送你回家。」他體貼地說。
  
  「怎麼,你不回家過聖誕?」
  
  他笑。「我家華洋共處,佛教、天主教、東正教、基督教、道教、伊斯蘭教、印度教同奉,想讓他們湊在一起過同一個節日不太現實。況且,我一個人住。」
  
  我看了他一會兒。「那,你先去我家,我想單獨呆一會兒,我保證在午夜前回家。」
  
  「別太晚,灰姑娘。」他吻我一下,什麼也不問就先行離開了。
  
  叫了計程車,我到墓地,司機一路上自反視鏡不停打量我,大抵想不通一個女子三更半夜上墓地幹什麼。
  
  到了墓地,我多付他一倍的錢。
  
  「我還要回家,若你肯等一等,這些錢就算是預等的費用。若我出來時你已經離開,就算是小費吧。」
  
  在墓地入口處的花店,我買了一大束白菊,來到啟崢的墓前。
  
  「啟崢,我來看你,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在他墓碑前蹲了下來,一邊替他拔掉一些枯草,一邊跟他說:「憫憫很好,她今天請我去看她跳舞,我突然發現站在舞台上的她,那麼耀眼那麼生動,光芒四射。你一定早就知道了是嗎?所以你那麼想要一個孩子,但你沒有說,你知道她屬於舞台是嗎?你早就料到就算是她心結未解她也是屬於那個需要全身心投入的世界的。所以,啟崢你了無牽掛地離開了,是嗎?」
  
  夜色之中的墓地上空突然捲起一陣風,彷彿是啟崢在笑。驀地,天空開始下雪,今冬的第二場雪,選在聖誕夜,靜悄悄地四處瀰漫開來。
  
  「每個人其實都是寂寞的,只是有人覺得有人不覺得,有人掩飾有人不掩飾。啟崢,你可以安心了,今後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還有龍澤龍竟。我走了,今後不知何時才會再來看你。珍重。」
  
  走出墓地,那司機竟然還在等我。我上車,報了地址,他將我送到家門口,收了錢,開走。
  
  進門,還來不及換鞋,龍澤龍竟已經飛身撲了過來。
  
  客廳裡的聖誕樹下堆滿了禮物,餐廳的桌上已開始上菜。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們可不等你了,來,洗手吃飯去。」瑞逸來與我擁抱。
  
  「媽媽,爹爹送了我們最新的電腦遊戲。」龍澤龍竟開心萬分。
  
  「瑞逸,你會寵壞他們,將來我管教不動他們。」我感歎。單身至今的瑞逸,比我更寵孩子。
  
  「那你快些結婚,我把擔子交給他!」瑞逸向利三擠了擠眼,「也不用再扮他們的爹爹。」
  
  「吃飯去嘍!」我牽著龍澤龍竟去餐廳。結婚?在此之前,我竟從未考慮過。
  
  「她打太極拳的功夫一流。」瑞逸笑著沖利三說。
  
  一家人坐在飯桌上,連瑪麗亞和布蘭卡都到席。
  
  例牌由父親發表家長講話,然後吃大餐,數十年的傳統了。席間,父親、瑞逸、利三三人相談甚歡,天南海北,古今中外,三個男人聊得難捨難分。
  
  「你爹爹很喜歡利三。」母親來和我閒談。
  
  「他跑到哪裡都受歡迎。我還沒見過討厭他的人。」我說。這是真的,他跑到哪裡都是聚光體。
  
  「瑞隱,你別覺得媽媽囉嗦,過去媽媽從來不過問你的私事,但這一次不同。利三很喜歡你,他知道你的過去,從頭到尾他都目睹,你就不要再流浪了。」
  
  「媽媽,關鍵不在我這裡。我自然隨時隨地可以撲向他的懷抱,只是,他是不是要顧及他的家庭,是不是需要門當戶對,我並不瞭解。這裡不是瑞士也不是英國,或許有許多外在因素要考慮,我不能自私。」
  
  「你總是替別人想太多。」母親歎息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濫好人一個罷了。」我吃光盤子裡的鹿肉卷。「瑪麗亞,你的手藝越來越好。」
  
  「謝謝小姐。」馬麗亞笑著接受我發自肺腑的讚美。
  
  飯後,眾人移師客廳,拆禮物,共同等待午夜鐘聲敲響。
  
  「利三,今晚住下來吧,這麼晚了,由這裡開車回市區太遠了。」瑞逸突然說。
  
  「是呀,住下來吧,打個電話告訴家裡一下好了。」父親也附議。
  
  他笑著點頭。「好,我反正一個人獨居,正愁午夜寂寞呢!」
  
  我白他一眼。
  
  「我們要和叔叔一起睡!」龍澤龍竟首先跳過來歡呼。
  
  「瞧,都輪不到我寵他們了。唉,典型的有了新人忘舊人。」瑞逸在我身邊低聲訴苦,「他們都不粘住我了。」
  
  我不語,將眼光追隨著一大二小的三個身影,那裡,是我的摯愛嗎?
  
  「感情的事別太冷靜。」瑞逸摟住我的肩,「太冷靜就會錯過了。」
  
  「經驗之談?」我詫異地看向他,他只笑不語。
  
  我沒有追問。這許多年,瑞逸的交友手段是極具魅力的,然而,他從來沒有和任何的女性傳出過緋聞。在我的眼中,他一直過著一種類似於清教徒的生活,他年輕時的聲色犬馬也僅止於和同學們聚會狂歡罷了。在國外經年但他卻沒有沾染上異國男性的浪漫和濫情,相反,他的不近女色在他的交際圈之內是頗知名的。
  
  父親母親也不是很傳統的人,並沒有要求太多,然而,瑞逸至今單身。
  
  「瑞隱,要幸福。」瑞逸輕吻我的髮頂。
  
  「我會,我一定爭取。」我對自己的兄長承諾。
  
  午夜鐘聲響過,老老小小都回房休息去了,剩我們幾個壯勞力,在客廳裡幫瑪麗亞和布蘭卡收拾殘局。
  
  「瑪麗亞,布蘭卡,你們先去睡吧,下午你們就開始忙了,辛苦你們了。」瑞逸和她們道晚安,「希望你們能在自己的房間裡發現驚喜。」
  
  我也衝她們笑,忙了一下午,但願她們回房之後看到家裡的每個人送的禮物會讓她們開心。
  
  「好了,都弄好了,我也要休息去了。」瑞逸打個哈欠,「晚安。」然後逕自回房間去了。剩下我和利三在客廳裡。
  
  「晚安。」我也欲上樓。
  
  「留下來陪我一會兒。」他拉住我的手,將我拽回他的身邊。
  
  「很晚了,我也累了,明天再陪你,好不好?」
  
  他溫柔地笑了。「好吧,明天,我請你到我家裡做客。」
  
  我凝視他一會兒,點頭。在這樣的眸光下,我無法說不。
  
  次日,父親母親放了瑪麗亞和布蘭卡三天假,然後和瑞逸領了龍澤龍竟去看成龍大哥新拍的賀歲片。一家子成龍的影迷。
  
  利三看我一臉垂涎的表情,笑問:「我家隨時可以去,成龍下檔可就看不到了,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輕輕搖頭。成龍老矣,我情願將記憶留在警察故事的時代。
  
  「那好,我先請你去吃早點,然後,我們到我的窩居去。」他拉我出門。
  
  他將我載至一間門面看起來不是頂起眼的小店,踏進門去立刻有穿唐裝的侍者將我們引至一個沿街的位子,視角很好,可以看見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一派祥和。
  
  「利爺,這位姑娘,吃點兒什麼?」唐裝侍者操一口道地的京片子,過來問詢。
  
  利三見我一臉的雲裡霧裡,便說:「你將今日的菜名報一報。」
  
  侍者立刻報了一長串:四鮮果、四乾果、四甜品,等等。
  
  我聽不大明白,長年來我們家裡沒有吃幾頓中餐。
  
  「就來一個水晶湯包、豌豆黃、玫瑰酥、棗泥糕、豆汁二人份。」
  
  「稍等。」侍者先沏了上好的綠茶,然後退了下去。
  
  「你是這裡的常客。」我瞭然。
  
  他低聲為我介紹:「這裡是頂尖的食肆,拿手粵閩江浙川汀魯豫各派的點心和菜餚。真正的吃客才會來這種貌不驚人但口味一流的店。價錢公道且手藝正宗,不用打廣告,自然會有老饕找上門來。」
  
  「看得出你是個會得享受的人。」我似乎並沒見過他同自己過不去。
  
  「是,人生是用來享受的。」他大方承認。
  
  這時侍者送上點心共豆汁。
  
  我一一品嚐,果然別具風味。
  
  「你若喜歡,我以後天天帶你來這裡吃早點。」吃完這一餐風味美食,他付完賬出來時同我講。
  
  我不語,聽起來似乎是很美好的遠景。
  
  他又開車先到一家Seven-eleven買了些做菜的原料,才開車去他家。
  
  他的家離學校不遠,是那種開發商建在市區的花園房,綠化很好,花園外是遍植梧桐的小徑,專用車道通向各家的停車庫.他將車停在一幢外牆刷成藍與白的房子外。
  
  我感歎一聲,這是我未能到達的希臘的藍。那一牆希臘藍在冬日的晨光裡魅惑得有如另一個時間與空間,美麗冷冽。
  
  利三將我讓進他的客廳,在我打量寬敞明亮簡潔的佈置時,他替我款去大衣。
  
  他的客廳,天,不知如何形容!不懂室內設計如我也知道,這是一間設計不凡的房間,不凡在,這一室,完全是當代的藝術和設計理念。不過,全是古董傢俱。
  
  他遞給我一杯用藍色水晶杯裝的淡紫色飲品。「試試看,伊朗產的水果酒。很淡,仔細品還能嘗出果香。」
  
  「你的品味驚人。」我發覺我依然不瞭解他。
  
  「善待自己嘛。」他在我邊上座椅靠背坐下。
  
  「但這一區的地價驚人。」我還是忍不住覺得奢侈。鬧中取靜,偌大華宅,只住著他一人。
  
  他俯身在我頭頂吻一下。「我向銀行貸款,二十年內要還清,正想找個合夥人分擔呢!」
  
  「以你教書匠的薪水,五十年也未必還得清。」我懷疑起他來。
  
  他笑了。「要不要參觀我的房子?」
  
  「會有什麼意外嗎?」我問。年紀大了,心臟承受不起太大的意外。
  
  「不會,這間屋子沒有女主人。」他拖起我的手,向裡邊去。
  
  啊,呀,哦,我不住讚歎。他的臥室裡有一張落地阿拉伯大床,睡四個人也不嫌小;他的浴室裡有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花園裡鬱鬱的常青植物;他有一個不大的室內游泳池,建在玻璃屋內,一室的波光水影。
  
  「想不想游泳?這個是溫水泳池。」他誘惑我,「喜歡的話可以泡在裡面一天。」
  
  我搖頭。「還有其他房間沒有參觀呢。」
  
  「恭敬不如從命。」他又領我看過健身房、客房、工作室、書房。
  
  我見到他的書房,便賴在裡面,不肯出來了。他的書房是真正的「書」房,裡面除了書和幾把看上去坐起來一定很舒服的軟椅和一張貴妃榻之外,再沒有其他贅物。根本是讀書人的夢幻天堂。
  
  四牆是十九世紀樣式的大型書架,擺滿了各類書藉,但還是古藉較多,然後就是相關的資料。
  
  「你有個寶庫。」我喃喃自語,撲到書架前細看。脂本線裝豎抄大字的《石頭記》,附輯注的《唐書》、《李太白集》,等等、等等……簡直讓人不忍釋手。
  
  「讓我在此地打地鋪過一輩子我也肯。」我長喟。「做人如你,夫復何求?人生的至大享受就在暢遊學海。利三,我羨慕你。」
  
  他笑著將我按坐在軟椅裡。「喜歡的話,就看個夠好了。我去替你拿些茶點,讓你在書房安身立命。」
  
  我哪裡還聽得進他說些什麼,捧住那套《唐書》死也不肯放手了。
  
  他出去拿了果汁進來,拿一本書坐在我一邊,靜靜看起來。
  
  有書相陪的時間過得飛快,當我將眼光從字裡行間移開,望向手錶時,一整個上午已經不知不覺自身邊悄悄溜走。抬眼望向一邊的利三,他正看著我,臉上有個沉靜溫柔的微笑。也不知他這樣看著我多久了,見我望向他,他將微笑展開。「餓不餓?」
  
  我點頭。他是體貼的男人,驕陽般俊美的容貌使人誤會他是浪子般的人,但,他不是。
  
  「請,女士。」他將手臂彎起。
  
  我笑著將手遞進他的臂彎。
  
  由於時間匆促,我們只吃了些披薩。飯後,他領我去他的個人影院參觀。
  
  聽著音樂,飲著熱茶,漸漸覺得睏倦.許是昨夜睡得太晚,一早又早起,不知不覺,滑向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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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0:50:47
  第十四章
  
  醒來。
  
  四週一片昏暗,只有頭頂上方兩隻印度燈籠亮著黯黯的幽光,一縷縷飄忽的香氣在鼻端繚繞,隱約有悠揚的音樂輕輕響著。我有不知身在何處,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卻並不想起身。
  
  而後,我聽到腳步聲慢慢由遠而近,利三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之內。見我醒了,他俯身在我額上落下輕吻。
  
  「咦,睡美人自己醒來了。來,起床洗個臉吃晚餐。」
  
  「幾點了?」我咕噥,任他將我自柔軟的床榻上拉起來。
  
  「七點了,你睡得很沉。」他蹲在邊上,將我亂成一團的頭髮理順然後用一方大手帕紮緊。「所以沒叫醒你。」
  
  「真沒警惕性。」我看看週身皺巴巴的外套,「我在哪兒?」
  
  「我的臥室。」他抱我走向洗手間,替我絞好毛巾遞給我。
  
  我抹了把臉,總算略顯得精神些。
  
  他笑:「走吧,試試我的手藝。」
  
  開放式的廚房長桌上,法式銀燭台上燃著蠟燭,白色印花檯布上擺著一隻摩洛哥盒子,裡面堆著蒔蘿。
  
  利三將我領入位子。「女士請入座,我去上菜。」
  
  我任他玩花樣,有被嬌寵的慵懶和期待。
  
  他將菜一樣樣上來,我也一點兒一點兒感動。他一定很仔細地讀過我寫的文章,所以,他知道我的口味。每一道菜,都是我在自己的遊記中寫到過且讚不絕口的。
  
  日式煎豬排,法式牛尾濃湯,蒜蓉麵包,意式冰淇淋,葡式色拉。
  
  「嘗嘗看,除了冰淇淋是買來的,其他的都是我做的。不過我的法式菜比較拿手。」
  
  我埋頭吃東西,趁他不注意時,悄悄用餐巾紙擦去一滴眼淚。我何德何能讓這樣的男子鍾情?
  
  「瑞,不好吃嗎?」他見我一聲不吭,問。
  
  「利三,你對我太好,我怕自己會太依賴你以至有一天無法離開你而又必須捨你而去時,我會痛苦。」
  
  「為什麼?什麼使你認為你必須離我而去?」他的手越過桌面,握住我放在桌沿上的手腕,雖然溫柔但堅定。
  
  「我不知道。」我試圖抽回手腕,可是他卻不放手。
  
  「你答應過給我們機會,我不催你不代表我會放開手!」他凝視我,不教我逃避。
  
  「不,我只是覺得幸福來得太容易,反而沒有真實感。」
  
  他失笑。「我們的幸福沒有阻礙你不開心?!我們的幸福哪裡來得容易?歲月足足橫亙在前頭十多年,茫茫人海,我千辛萬苦才讓你注意到我,多辛苦呀!」
  
  我被他逗笑。
  
  他自那摩洛哥盒內摸出一隻巴掌大的聖路易士磨砂水晶盒,裡面隱隱有黑色的物件。
  
  「送你的,拆開看。」他抿著的唇和明亮的眸讓我無法拒絕,何況那裡面的東西看起來不像我懷疑的東西。
  
  我接過水晶盒,打開,怔住。盒裡還有一個檀木小盒,尺寸大小,我望向他,他衝我點頭。
  
  我復又打開木盒。一枚造形簡潔的戒指在盒內熠熠生輝。那不是一枚普通的鑽戒,鑽石沒有切割而是以原本的八面體天然結晶狀鑲嵌在托座上,形成兩個底座相連的金字塔。我,曾在奧地利的博物館之中見過如此鑲法的鑽戒,它藏於戒面下的一面象徵著邪惡和不幸。這樣的鑲嵌方法代表一切不幸福的因素被藏於地下。
  
  我拿起戒指,在它內側刻了「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開」的字樣,是箴言。
  
  大滴的淚水自我面龐上滑落。
  
  利三從座位上起身,走至我邊上,單膝跪倒,從我手上接過戒指。
  
  「龍瑞隱,請你嫁給我!」
  
  「可,我還沒見過你的父母。」我邊流淚邊說。
  
  「是我娶妻,他們只有祝福的資格。」
  
  「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沒關係,他們不會欺侮未來的弟弟妹妹。」他不在意地說。
  
  「我——」
  
  「你不願意嫁給我嗎?」
  
  「不——」
  
  「那就好。」他替我套上戒指,霸道地說:「求婚求功!」
  
  我望著大小合適的戒指,淚眼迷濛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手指的尺寸?」
  
  「問過未來岳母、大舅子、瑪麗亞、布蘭卡,最後得到正確答案。」他笑。
  
  「你早有預謀了?」我忍不住詫異,我竟被一家老小給出賣了麼?
  
  「是。不成功則成仁!」他說。
  
  我被他逗得破涕為笑。
  
  「瑞,」他執起我的手,在戒指上吻一下,「它象徵我對你的愛永恆不滅。相信我,未來的日子,我必定會陪你晨昏共渡,無論你要去到哪裡,我都不會阻撓你,有能力我就陪你天涯海角,沒辦法我就捲簾坐守。瑞,我要共你有最美好的未來。」
  
  不用再聽下去了。我撲到他懷裡,撲入今生至愛我的人的懷裡,吻他,許下對未來的盟約與誓言。
  
  晚上,利三送我回到家裡。
  
  閤家老小全在客廳裡等著,見到利三和我,全都要笑不笑地望住我,連龍澤龍竟臉上的神色也和瑞逸這傢伙一樣,很有趣似的。
  
  「龍伯伯龍伯母,」利三輕輕握住我的手,「我今晚向瑞隱求婚,她已經答應我了,但我還是要徵得二老的同意,請將你們最珍貴的女兒嫁給我。」
  
  「喂,連戒指都戴好了才來問,分明先斬後奏。」瑞逸笑。我瞪他一眼。
  
  「利三,你是真心的嗎?你會有這樣那樣的壓力隨之而來。」父親嚴肅地問。
  
  「是的。」他大聲答。
  
  「好,我們將瑞隱交給你。我們不能要求你保證不讓她有任何委屈,但,請讓她快樂幸福。」父親分外鄭重地說。
  
  「是,那將是我畢生的要務。」利三握緊我的手,如是回應。
  
  「好了,別玩了。」母親淡淡地笑,「晚了,龍澤龍竟休息去。利三,你也住下來好了,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談。我要自己的女兒有個美滿的未來,但首先要有一個應得的婚禮!」
  
  「是。」利三滑頭,「媽媽!」
  
  「好!」母親滿意地微笑起來。
  
  一語定下我的終身。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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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0:51:17
  第十五章
  
  聖誕節假期一過,學校的學生就開始進入緊張的複習迎考階段。
  
  大家都很忙,所以我和利三並沒公開訂婚的消息。反正婚禮要次年的夏天,他希望能見我穿上婚紗,我也不反對就是了。
  
  正在辦公室裡備課,有人敲門進來。
  
  「龍先生,」新聞社的劉預拿著一本東西送到我手上,「最新的校刊,我們希望龍先生會喜歡。」
  
  「謝謝。」我放下書和筆,接過校刊。
  
  「龍先生您忙吧,我先走了。」她飛快地消失在門外。
  
  小孩子,我搖頭。
  
  翻開校刊,內容很豐富呢。年終校內民意調查、期末在即、學習十日談、人物訪談、文學之火熱……排版印刷看起來都很專業。他們真的很用心在辦這份校刊,不是玩票性質。
  
  民意調查有很多項,下面有附註,說明在全校師生配合下進行,很正式。最受歡迎的十位先生;最令人討厭的十位先生;最漂亮的十位男生十位女生;最有前途的院系;最滿意的校內設施;最不滿意的校內設施等等,凡此種種,所有值得關心的,都進行了調查。這些學生很有心,將來投入社會,一定會有所作為。
  
  信手翻過一頁,我幾乎失笑,十大風雲人物。咦?利三呢!有他的訪談,我細細讀下去,忍不住因愛他且他愛我紅了眼眶,劉預真的問被訪的男性是否願意選未婚有二子女的我為伴侶,只得他大方地說願意。他從沒告知我,但,多麼巧,還是被我看到了,連上天也希望他的用心能讓我知道。
  
  我忙打個電話給他的辦公室,剛好他在。
  
  「利,我愛你!」說完我馬上掛斷電話。不停拍自己的臉,都是二個孩子的媽了,還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沒出息。但,今後的每個晨昏,我都會告訴自己,我愛利三!
  
  學期結束,農曆年就在眼前。
  
  利三帶我們母子三人到他的「窩居」過四人世界。
  
  龍澤龍竟愛死了室內游泳池,泡在裡面不肯出來。
  
  我和利三就坐在一邊閒聊。等到他們玩夠,才出門去吃飯。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農曆年及短暫的寒假就在歡樂之中過去。
  
  開學回到學校,卻發覺學校裡的人看我的眼光有些奇怪,連繫主任位這老先生也笑瞇瞇地問我:「瑞隱,你們口風可真緊呀。」
  
  「您說什麼呀?」我問。
  
  他在一大堆報刊裡翻了一會兒,遞了一份給我。「你們什麼時候請我這老頭兒喝喜酒呀?」
  
  我「啊」一聲,看到遞來的雜誌封面上醒目的標題:三公子秘密戀情曝光——灰姑娘是有一子一女的單身母親!還配著照片,內容是說利三公子終於戀愛了云云。但,他是什麼大人物?!
  
  「利三沒有告訴你他的家世?!」老主任看出了我的疑問。
  
  「不,他沒說過我自然也從沒問過。」我並不是喜歡追問的人。
  
  「其實並沒有關係,是不是?」他挑了挑白眉,「他愛你就好。」
  
  我笑:「您說得對,等我們給您發請柬。」
  
  才走出系主任的辦公室,迎面便碰上利三。
  
  「瑞,聽我解釋!」他急急拉住我閃身進一間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我並沒有想隱瞞你什麼,其實我背景頂簡單。是我祖父,他是國際銀行亞太分行前任總裁。他早已經退休了,現在只是個董事。我父親並沒繼承家業,他和龍爸龍媽一樣只是學者罷了。是我的叔、伯們走了金融家的路,真的!」
  
  我輕笑:「利三,我又沒怪你。其實我早就覺得以你大學教授的身份,住那種花園別墅,豈止奢侈,根本令人咋舌。憑你的收入,銀行根本不會貸款給你,你拿什麼擔保?只是,我相信你,所以我不過問。」
  
  「這麼說,你不怪我?」他緊張。
  
  「怎麼會?我愛你,和你身家背景無關。我已經親手將一段感情埋葬,又怎會放棄這次已經得到的幸福?不,我只是希望,你父母也喜歡我。這是我所能得到的最好禮物。」
  
  他緊緊擁住我,將面孔埋進我的頭髮之中。喃喃:「如果因為這種混身不搭界的事情而失去你,我不如撞牆算了。」
  
  「沒關係,我最多不過是被別人說枝頭麻雀成鳳凰,並不妨礙我。而且——我只簽了一年的合同,現在半年已過,任期結束我就回英國!」我笑。
  
  「但之前,龍先生利先生,你們要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一把惡作劇的聲音響起,閃光燈一亮。
  
  「劉預,我前世欠你嗎?」利三呻吟。
  
  「不,一定是龍先生前世欠我才對!」她搖搖照相機,漂亮的臉上是得意促狹的笑容。「為了滿足廣大對二位先生充滿幻想的同學們的好奇心,以及測試二位先生之間感情的深厚,你們要通過一個測驗。題目由我來擬,90分以上就通過,我們不會搞破壞。否則,哼哼,龍先生,你就要有一個史上最淒慘盛大的『昏禮』了。」
  
  我和利三對望一眼,深深地歎息,小鬼難纏!真理。得罪了小姑娘,真正教人吃不消。
  
  「好!」還能不答應嗎?想到一總年輕氣勝、一肚子鬼主意的學生對我們的婚禮蠢蠢欲動,便覺頭皮發麻。
  
  「本週末下午文學院小禮堂恭候二位大駕!」劉預轉身走了。
  
  我苦笑。「那小鬼不知要出些什麼古靈精怪的問題。」
  
  「沒關係,利三豈是好相與的?」他大力保證,令我無由地,安下心來。
  
  週末轉眼就到。
  
  利三共我到了小禮堂才知道是多麼大的陣仗,不但有好奇的學生、老師、校刊記者,甚至還有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的媒體,真誇張。
  
  「都是你,沒事那麼招搖,連結個婚都驚動上下。」我笑著說。
  
  「只要你開心,即使扮小丑我也不介意。」他大方地挽起我的手走進小禮堂。
  
  一落座,劉預就走上前來,充當司儀。
  
  「本校利三先生和龍瑞隱先生日前已經訂婚。」她捉起我的手向大家展示那枚訂婚戒指,「但他們就這樣不聲不響,不請大家分享快樂,很過分,對不對?」
  
  「對!」人群應和,唯恐天下不亂。
  
  「所以,咱們設計了一個遊戲,也是一項測試,他們每個人要答上十道題目,兩個人都要回答同一問題,也就是共四十題。問龍先生利先生喜歡吃什麼的話,龍先生是答題,利先生是答正確答案。反之亦然。如果錯四題以上,二位先生,後果自負。」
  
  「明白。」
  
  「好!」她將答題板發給我們。「每人的前十五題都由我出。後五題我會留給在場的觀眾。」
  
  下面群情激昂。
  
  真好笑,我自己的愛情卻有一大群不相干的人瞎起勁。
  
  「第一題,利先生第一次注意到龍先生是什麼時候?」
  
  我望了坐在另一邊的利三一眼,寫下日子,他也寫下。
  
  「沈先生結婚前夜!」劉預奇怪地看了我們一下,「答案相同。下一題,利先生第一次向龍先生示愛在什麼地方。」
  
  我和他寫答案。
  
  時間流逝,題目在減少,答案在增加。雖然稀奇古怪,但,我知道,它們使我和利三在瞭解自己的同時也瞭解對方。
  
  「最後一題,」劉預壞壞地笑,「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我一怔,利三是和我討論過婚禮的事,但,日期並沒有訂,只是希望在夏天。
  
  他在另一端凝視我半晌,忽然笑,埋頭寫答案。
  
  我心中似乎明白他的想法,也寫下日期。
  
  「暑假第一天。」劉預展示答案,「龍先生和利先生果然心心相映。」
  
  我和利三相視而笑,等了這麼久的幸福,不會讓它自手心溜掉。這花樣百出的古怪問答,只是使我們之間更加堅定了幸福的信心。
  
  「現在我把提問的最後十次機會留給各位,各位可以問任何問題,龍先生利先生只要誠實回答就行。」
  
  台下一片混亂。什麼問題都來了。當問及利三最愛我什麼地方的時候,他走上前,執住我的手,輕輕吻一下,然後深深凝睇著我的眼,大聲宣佈:「所有!」
  
  我流淚,任淚水在臉上肆無忌憚地奔流,與他擁抱,不在乎台下閃光燈狂閃。他愛我如至寶,勝過我愛他,我無法回報,只有嫁了!
  
  就這樣,夏天來了。
  
  期間我和利三的父母家人見了面,他們是那種只要親人幸福快樂就好,絕對不會橫加干涉的人。而且他們也很喜歡龍澤龍竟,把兩個小人精當成自己的孫子般疼愛。
  
  利三總喜歡在晚飯後挽著我散步。
  
  「他們希望我們有個盛大風光的婚禮。」
  
  「你喜歡?」
  
  「無所謂。但,至要緊是昭告天下,龍瑞隱是我利三的老婆!」
  
  「也好!」我將頭偎在他的肩上。可以預期這樣的日子在我的餘生會和他晨昏共度。
  
  他擁緊我,步向夕陽深處。身後是一雙搖曳的長影,似乎有另一道身影在幽黯的空間祝福我。
  
  啟崢,命運眷顧我,讓我找到今生的幸福,然,飛雪的季節來時,我仍會將思念如花如雪般堆積。只是,冬過了又會是另一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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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0:51:37
  番外 思念如飛雪之舞台魅影
  
  「很好,對,頭抬高一些,很好。」她看著眼前的學生,「好,今天就到這裡。大家都很用心,繼續加油。」
  
  學生們和她道再見,紛紛離開練功房,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她。十年了,她的舞蹈的黃金十年已經過去了。她基本上不再公開演出,只進行一些教學演練。下個月,她正式退出舞台,全力投入教學工作,她將在下周舉行一場告別演出。
  
  長長歎了一口氣,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走出練功房,鎖上門。長長的走廊幽黑深黯,只有她的腳步聲在之中迴盪。
  
  才走出學校的大門,她一怔,眼淚不爭氣地浮了上來,一種酸澀的感覺哽在喉間。
  
  門口的人迎上來,張開雙臂擁抱她。「憫憫,我一收到你的邀請卡就趕回來了。」
  
  「你好,隱隱。」她也擁抱她,「我只是試著寄給你。」
  
  「無論怎樣,我也會趕來。憫憫,我們十年沒見了,每次要回來都會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而取消行程,但這次不一樣。」
  
  「是,我決定退下來。」她們鬆開對方。「能停留多久?」
  
  「聖誕之前。一個月。」龍瑞隱笑瞇瞇地拉住她的手,「憫憫,你有得煩了。」
  
  「為什麼?」她疑惑。
  
  「龍竟對你這位名聞全球的舞蹈家好奇得不得了,老早就叫著要投入你門下學舞蹈。」
  
  「孩子們都好嗎?」
  
  「似所有洋童,主意多多。我和利三有時竟然說不過三個小孩子。」隱隱的眼角眉梢全是幸福。「龍澤過於寶貝妹妹,寧可留在家裡帶妹妹。混世魔王龍竟就跟出來了。」
  
  「媽媽,專門說我壞話。」長挑修長的漂亮少女舞了過來,「這家舞蹈學院的條件很好呢!」
  
  「憫憫,你看龍竟條件如何?」
  
  她淡淡笑,看著活潑的龍竟,在她眉宇間尋找啟崢的影子,但,她似足了母親。「競兒你年紀太大了些,現在開始找專業的老師指導也頂多只是一個很優秀的業餘舞者。」
  
  「唉,被母親耽誤,早就叫她回來了。」
  
  「憫憫。」隱隱小心翼翼叫她。就算十多年過去了,她仍不希望傷口再被觸動。
  
  「一起晚餐好不好?」龍竟撒嬌。
  
  「好。」她淺笑。
  
  回到家,她躺進大床,睜著眼到深夜。
  
  十一年了,啟崢走了十一年了。她不是沒有遇到好男人。但,忘不了呵,今生今世最愛的人只是啟崢。當年人人怪她愛舞蹈勝過愛啟崢,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愛啟崢勝過生命。過了這十多年,她只遺憾沒有為啟崢生下孩子,擁有他們之間的骨肉。
  
  好在,現在她教的孩子們很可愛,稍微補償了她的失落。不再想了。
  
  龍竟望著舞台上魅惑人心的舞者。
  
  「媽媽,憫憫阿姨平常看起來柔柔弱弱、平平凡凡的,在舞台上似是另一個人,美麗絕艷,真的,好像——」龍竟不知道用什麼詞形容,「Perfect。」
  
  龍瑞隱看著女兒,吸了一口氣。「她曾經深深愛著你們的父親,只是當時他們太年輕,沒有好好珍惜。後來,你們的父親去逝,她將對他的愛全部轉注在舞蹈上。那是她的愛情。」
  
  「她,知道我們嗎?」
  
  「我沒告訴過她,不想她傷心。但,我猜她多少也猜到了。」
  
  母女倆望著舞蹈著的李文憫憫,都知道,投入舞蹈世界的她,就像一個被縛住靈魂的人,身心都被吸引,痛苦不再……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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