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原文沒有第1章的章節號
第 2 章
一千三百多年後,當她抓住我的手腕時,我甚至微笑著問她是誰。當她冷冷告訴我答案時,我不禁詫異那千年的歲月竟沒有絲毫磨損她的仇恨,反而使其更加的深刻。
我記得那時她快樂地、略帶得意地說道:「化成人形我也照樣認得出你!今時不同往日,我看你怎麼跑!」
的確,今時不同往日,在這被譽為高度文明和發達的現代,無法獵食到妖魔的我,基本上沒有任何可以反抗她的力量。
當她哼著小調,用神鎖「縛天」捆住我的時候,我差不多是有些天真地問她:「小姑娘,我做了什麼讓你憎恨的事嗎?」她瞪大了她漂亮的眼睛,用一種難以名狀的眼神看著我,然後,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想她是不會回答我的了,我只好自己一個人,在她那明明是21世紀,卻依然搞得像古代的寓所裡,努力地回憶。這大概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刻意地去回憶什麼東西。
直到飢餓漸漸讓我的身體失去力氣,讓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我突然茅塞頓開。我不由笑了起來,原來,在那片落滿了木槿的樹林裡,我吃了她的一隻「役鬼」。老實說,我真的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役鬼」是被方士們馴服了的妖魔,而我——「食邪」——是靠獵食妖魔得以生存的。總得來說,這不是我的錯,我當時太餓了,餓得分不清是妖魔,還是被人馴服了的「役鬼」。怪只怪她為什麼在我餓昏了頭的時候,帶著一隻沒有放進封具裡的「役鬼」,跑進我的樹林裡。人要吃飯,妖魔要吃人,神獸要吃妖魔——這是沒辦法的事。
於是,我將這些想法,帶著一種無謂的淡然,告訴了她。我還笑著加了一句,「即使重來一次,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咬碎它的骨頭。」
聽完我的話,她原本憤怒的臉上突然變得沒有一絲悲喜,只是默默地抽出匕首,抵著我的喉嚨。
這讓我有些驚訝,我所吃掉的「役鬼」決不僅僅只有一隻。在妖魔罕見的太平盛世,我甚至故意攻擊那些操縱妖魔的方士——「役鬼師」,逼迫他們召喚出「役鬼」,然後吃掉它們。那些「役鬼師」總是靜靜地看我吃掉他們的「役鬼」,那種平靜和無所謂,甚至還帶著對我的尊崇,簡直就像是在對我說「祝您好胃口」。我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其一是因為我是神獸「食邪」。「役鬼師」的使命是降妖除魔,我是以妖魔為食,在某種意義上,我算是他們的守護神。其二,自古以來,方士中的「役鬼師」就以無情而聞名。大概是因為要完美地操縱妖魔,就不能對自己的「役鬼」有些許感情吧!對他們來說,「役鬼」僅僅是工具而已。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喪失幾隻「役鬼」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時想想,說不定,他們還把我當成是沒有用的「役鬼」的處理器哪!
她架在我咽喉上的刀,已經刺入了我的血肉。
我並不畏懼死亡,生存對於我來說,不過只是想盡法子去找妖魔來吃罷了。
但我還是很好心地提醒她:我是神獸,殺掉我要遭天譴的。
換句話說,殺了我,她也得死。
她不屑地笑笑,說道:「你以為我怕死啊!告訴你,我早就活膩了!」我想想也是,我能在一千三百多年後的今天遇到她,就證明她不是普通的「役鬼師」。在所有的方士中,也只有陰、陽兩家的方士可以獲得長生。這麼說來,她就應該是頂級的「役鬼師」,可是,既是頂級,又為什麼有那麼激烈的情感呢?不是越強的「役鬼師」就越是沒有感情,冷漠如冰嗎?……我不由奇怪自己為什麼在臨死前,還有心情去疑惑……
正當她的匕首要刺下時,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我感覺到的妖氣,讓我的飢餓加劇了起來。那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小男孩,但我只用聞的就知道,他是只九尾妖狐。他緊緊抓著她的手,道:「主上,不可以,殺神是方士的禁忌啊!」
她則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退下,小九!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為盧報仇!」
盧?我吃掉的那只「役鬼」原來叫盧。
那男孩依然按著她的手,「您可以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可我們該怎麼辦呢?」我看著他倆,想起只要「役鬼師」死了,他所有的「役鬼」也都會死。
我不由想和她商量商量,能不能在殺我之前讓我吃掉她的「役鬼」,反正它們也活不久了,我想吃得飽飽的再死。
然而,她握匕首的手鬆了開來,默默低下了頭,「對不起……我沒有權力讓你們為我陪葬的……」她轉頭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那男孩看著我,衝我笑笑,跟著她出去了。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它看起來很好吃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