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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蘭陵
「義爹,咱們到底來到哪裡了?」
跟著君尋的腳步,君芷幽好奇的觀看這座王都的景象,破敗的屋宇遍佈,市井蕭條,遊民比居民還多,這就像是一座在極度繁華後瞬間沒落的都城,人民無所依靠,讓她看了有些感傷。
「這裡是旬國。」
「旬國?難道……是義爹曾經說過的那一個故事,就是十八年前被發了狂的巫女詛咒,因此幾乎滅國的那一個國家?」
她是個孤兒,而她的義爹是個四處遊歷的吟歌者,從她被他收養之後,她就跟著他到處遊歷,聽他吟唱過許多故事,其中一個故事,就和沒落的旬國有關。
她的義爹說,旬國原本是一個強盛富足的國家,卻在十八年前,被一個發了狂的巫女所詛咒,短短半年之間,旬國百姓幾乎死光,只剩下勉強逃過災難的一小部分人民,旬國一度成為沒人敢靠近的廢墟,直到最近幾年,王室遺孤旬毓才開始要重建國家,逃過滅國災難的百姓也慢慢回來,希望能夠重建家園。
她曾經問過君尋,那巫女是和旬國有什麼深仇大恨嗎,要不然為什麼要這樣詛咒旬國,君尋只是簡單回答,說那巫女喪心病狂,害得許多無辜百姓慘死,話中的語氣明顯的有些……憤怒。
「沒錯,這就是我曾經說過的那一個旬國。」
看著熟悉的景物,君尋突然有感而發,「是時候該回來了,所有的事情會在這裡徹底了結,包括大家的命運,也包括了旬國的未來。」
君芷幽困惑的瞧著君尋的背影,只因她不太懂君尋剛才那一番話的意思,他有時候會像這樣,講出一些玄之又玄的話語,像是能夠預知些什麼,神秘得很。
「義爹,那你又為什麼會來旬國呢?難道……義爹也是旬國人?」
「我並不是旬國人,只是和旬國有些淵源罷了。」
「真的?那……」
君尋微偏過頭睨了君芷幽一眼,「芷幽,妳今天似乎特別多話。」
「喔。」她馬上閉起嘴,默默的跟著,不敢再多問些什麼。
君尋雖然收了她作義女,但是和她並不親,他總是冷淡的瞧著她,對她沒有任何情感,甚至有時候她會在他眼中看到藏不住的怨怒,這讓她不敢太過親近他,兩人始終有著一段距離。
她一直不懂,既然他不喜歡她,當初又為何要收養她,她從沒做過什麼壞事,他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瞧著她,好像她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
她不敢問,只能繼續困惑著,但只要君尋不拋棄她,她就會乖乖的跟著他,就像現在一樣。
走了好一段路,君尋帶著君芷幽來到王宮旁的一間舊屋宇內,對她說道,「芷幽,這就是咱們暫時的居處,咱們會在旬國待上好一段日子。」
「嗯。」她點點頭,「那我馬上打理一下,這裡久沒人住,灰塵都積了一堆,我至少要在晚上之前清出兩間房才行。」
「妳去吧。」
「是。」
君芷幽馬上進到屋裡去,看了一下四周情況之後,就開始動手整理起環境來,在這個方面她還滿有自信的,動作顯得俐落許多,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看著君芷幽那勤奮的身影,君尋的眼神忍不住黯下,「現在這樣的她,還是不行……」
「師傅!」
正當君尋獨自一人在門外沉思之際,屋外突然出現一輛樸實的馬車,從車內走下一名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男子,他一看到君尋,馬上激動的來到他面前,「多年不見,你可終於回到旬國來了。」
「殿下?」君尋馬上恭敬的對他躬身,「殿下怎麼不待在王宮裡,等臣下去見您?」
君尋口中所說的殿下,其實就是旬國王室遺孤旬毓,「我聽說師傅這次回國不打算住在王宮,所以特地來請你回去的。」
從他的父王、母后去世之後,就是君尋始終在一旁幫助他,讓他順利逃過滅國之災,現在君尋終於離去了又回來,基於對他的尊敬,旬毓當然要親自來將他給請回王宮去。
「殿下,現在臣下身邊有她,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並不適合待在人口複雜的宮裡。」
旬毓隨著君尋的視線往屋內瞧,才看到君芷幽正忙碌的身影,一看到她,旬毓的眼神也冷了下來,「她就是師傅所說的那個人?」
君尋點點頭,「她是一把雙面刃,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在時機到來之前,臣下打算暫時和她待在這裡,以免王宮人多口雜,把她的事情給傳出去,引起其他人的覬覦。」
為了幫旬毓復國,他觀星象、頻占卜,終於發現她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他不辭辛勞的千里迢迢找到她,那時的她只有八歲,是他國戰火下的孤兒,他便順勢收養她,帶她離去。
但他找到的她仍然是「不完全」的,為此,接下來這些年,他帶她走遍各地,想找回遺失的那一部分,卻一點收獲也沒有,直到前一陣子,他從卦象中看出旬國是所有事情的癥結所在,便決定帶她回旬國,好碰碰運氣。
他有預感,就是在這裡了,事情即將在此結束,但他卻無法肯定,結局對旬國來說,到底是好是壞……
原本認真清掃的君芷幽發現了和君尋一同站在門外的旬毓,馬上好奇的走了出來。
「義爹,這是……客人嗎?」
旬毓仔細的瞧著她,雖然她看似一副無害的表情,他卻不由得心生一股怨恨之氣,他馬上轉身離去,以掩飾自己藏不住的情緒。
「師傅,我先走一步,接下來的事還要仰仗你了。」
「殿下慢走。」
直到旬毓的馬車離去之後,君芷幽才困惑的問,「義爹,那公子……是不是不喜歡我?」
君芷幽雖然領悟力不好,但卻是個很敏感的人,誰對她好、對她不好,她都能清楚的感覺出來,而她在旬毓身上感覺到了……敵意。
然而君尋只是淡淡的回道,「芷幽,別想太多,沒這回事。」
她雖然疑惑,卻還是乖巧的點頭,繼續進屋去做事,因為距離太陽下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只能暫時把這個疑惑拋在腦後,先處理兩人居住的問題再說。
一直漂泊的日子讓她有些累了,好不容易能暫時在一個地方久居,她很開心,所以工作起來更是勤奮。
她期待著未來的日子,安安穩穩,無風無雨,對她來說……也就夠了……
※ ※ ※
叮鈴……叮鈴……
「奇怪,我在哪裡?」
熟悉的鈴音迴盪在四方漆黑的空間裡,讓她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她四處走走停停,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在這漆黑的環境中,她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得到自己,這讓她納悶不已,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糟糕……如果不快點想辦法回去的話,義爹會……」
「即!」
「呃?」
一記低沉壓抑的嗓音突然從後面傳來,讓她馬上轉過身來,卻在下一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嚇到,忍不住後退了好幾步,「你……你是誰?」
他戴著一張遮住上半邊臉的青銅鬼面具,那猙獰的形象讓人一看到就忍不住心生畏懼,並且他全身還散發出一種足夠震懾群鬼的可怕壓迫感,血腥之氣濃厚,讓她有些害怕。
「即,真的是妳?」
男子的語氣是激動中帶著壓抑,伸手想碰她,沒想到卻被她給躲開,這讓他舉起的手僵住,多了一抹苦澀,「難道妳……還在恨我?」
她老實的搖頭,「其實我……並不認得你呀。」
「為什麼?是他們對妳做了什麼嗎?」
「他們?你指的他們……是誰?」
一看到她的反應,男子不由得有些訝異及困惑,「黃泉的大司命及少司命,還有靈山的巫咸,這些難道妳也不認得?」
她微蹙起眉,這些名字她曾經在義爹講的故事裡聽過,大司命是掌管人民生死的神,少司命是掌管子嗣的神,而巫咸則是傳說中靈山十神巫的第一神巫,她怎麼可能會認識?
「我只是個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認識這些神祇神巫的。」面對男子的錯愕,她有些不知所措,「你……可以告訴我,我該如何回去嗎?」
「妳要回去哪裡?」
「旬國,目前我和義爹住在那。」
「旬國?」
這下子男子更是訝異不已,忍不住暴怒出聲,「該死!那些傢伙到底對妳做了什麼事?」
她被他的暴怒嚇得又後退好幾步,簡直心慌不已,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轉身往無邊無際的黑暗跑。
「真是對不住,我……我還是不打擾你好了。」
「等等,即──」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叫誰,所以只能拚了命的跑,然而她的腳下突然一空,整個身體突然掉了下去,這嚇得她連忙驚呼出聲,閉起雙眼根本不敢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啊──哎呀!」好痛!
突然之間,她的屁股狠狠蹬了一下,痛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時她不經意的睜開眼,才發現原本的黑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太陽高掛在天空,一片寧靜祥和。
她困惑的瞧了四周一眼,才想起自己剛才到市集買完菜時經過這片湖泊,覺得風景非常美麗,所以她才坐在樹下的大石上欣賞風景,沒想到她倒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一不小心就從石上摔了下來。
「所以剛才……那都是夢?」
揉著疼痛的屁股,君芷幽慢慢站起身,發現原本收在懷中的銅鈴環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腳邊,她趕緊撿起,將沾上的泥土給擦乾淨,顯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銅鈴環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一撿到之後就捨不得丟掉,她輕輕搖晃著鈴環,那清脆的鈴音馬上響起,一如以往般的悅耳動聽。
「叮鈴……叮鈴……」
就在這時,一陣強風突然吹起,飛亂的髮絲撲打在她臉上,讓她難過的閉上眼睛,隱約之中,像是呼應般的鈴聲又隨著風從遙遠彼方傳來,由小變大,越來越清晰,就像是正在朝著她靠近一樣。
她訝異的努力睜開眼,只見一名高大男子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拚命喘氣,像是隨著風從遠方努力追隨過來一樣,她困惑的瞧著他,總覺得他的身影很像她剛才在夢中所見到的那一個,只是現在的他臉上沒有那半張鬼面具,要不然真的很像。
他看起來大概二十五、六歲,長得非常俊美,光是站著就有不凡的傲然之氣,但那張俊美的臉上此刻卻愁眉深鎖,像是歷盡滄桑一樣,看起來居然讓她感到有一些……心疼?
「即!」
「呃?」
就在君芷幽還不知道該要有什麼反應之際,他突然彎身緊緊的抱住她,害她嚇得不知所措,那力道有些強大,而且越縮越緊,就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苦尋已久的東西,就怕再一鬆手,她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遍尋不著。
「即,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見到妳了……」
他語帶壓抑的微微哽咽,內心的激動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只能這樣緊緊的抱住她,感受她真實的存在。
十八年了,他承受著十八年的煎熬痛苦,終於靠著銅鈴環重新得到她的訊息,他的心中悲喜交雜,對她的懊悔完全沒有減少過,只想著無論如何,他都還想再見到她的面,直到這一刻,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即……」
「請你……快放開我。」
這陌生中帶有淡淡熟悉感的親密讓君芷幽心慌意亂,他的力量太過強大,她無法掙脫,只能懇求著,「我並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求求你,快點放開我,好嗎?」
她的回答讓他錯愕的一頓,馬上鬆開手,仔細的看著她的容貌,眼神中盡是深藏已久的想念。
燦亮的雙眸、紅潤的小唇,現在的她雖然沒有當年那嫵媚的氣息,但模樣還是一樣的啊,況且她被風吹亂劉海的額心還有一枚淡粉色的彎月印記,和從前沒有哪裡不一樣的。
唯一的不一樣,就是她純真的氣質,和當年是判若兩人,這讓他終於感到有些困惑,發現到她身上越來越多的不對勁。
「妳說妳不是即,那妳是誰?」
「我叫君芷幽。」
「君芷幽?妳為什麼會來旬國?」
「是義爹帶我過來的。」
「義爹?」他訝異的緊蹙起眉,「妳……轉世投胎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用「轉世投胎」這個字眼,所以只能困惑的瞧著他,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一發現到這個事實,他馬上怒罵出聲,「該死,他們居然敢騙我!」
他身上原本隱藏住的暴戾之氣突然顯現,這讓君芷幽有些害怕的馬上掙開他的懷抱,她急急拿起一旁放菜的竹籃,再一次從他身邊跑開。
「我……我該回去了,要不然義爹發現會罵人的,你……請保重。」
「等等,即……」
君芷幽直直的往前快步行走,再也沒有回過頭來,這讓他失落的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原本因為重新見到她而出現的興奮激動瞬間寒冷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憤怒,還有不滿!
「蘭陵!」
一陣輕風在此刻吹起,下一瞬間,一名十七、八歲左右的青衣少年就出現在他身後,那表情是氣呼呼的。
「蘭陵,你怎麼能夠拆下鬼王面具,擅自離開黃泉,回到人間呢?快點和我回黃泉去!」
「少司命,你來得正好!」蘭陵馬上揪住少司命的衣領,打算從他第一個開始算起帳,「你們居然敢欺騙我,我絕不饒你們!」
「喂喂喂,你冷靜一點,有話好說嘛。」少司命連忙甩開他的手,好歹他也是黃泉之神,總得顧一下面子,「咱們騙了你什麼?你講話沒頭沒尾的,我怎麼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剛才看到巫即了。」
「嗄?」
「而且還是『轉世』的巫即,這你該怎樣向我解釋?」
「……」
一陣心虛的沉默開始蔓延,代表蘭陵的猜測是對的,這讓他更是怒火中燒,憤憤不平。
「大司命答應過我的,只要我留在黃泉代替她,你們就讓她回靈山重當神巫,結果你們居然食言!」
神巫,是一種介於神和人之間的特殊族群,以靈山為依據,往來於異界和人世之間,而神巫額上都會有一枚彎月印記,這是她們身份及力量的象徵,只有少數人知道神巫的特徵,一般普通老百姓只知其名,難有機會親眼見到她們本人。
而君芷幽,額上有個與生俱來的彎月印記,和十神巫之一「巫即」有著相同的樣貌,蘭陵怎樣都不會錯認,她的確就是巫即的轉世!
知道再也隱瞞不了,少司命只好老實招來,「我得先提醒你好好回想當時的情況,大哥只答應你讓她『離開黃泉』,可沒說她一定回得了靈山。」
「什麼?你們……」
「等等,先讓我說完啦。」少司命反問,「既然你已經見到轉世後的巫即了,那你應該也發現,她變了吧?」
「這和你們讓她轉世投胎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為當年的她留了一魂一魄在人間,當她下黃泉的時候,她的靈魂早已不完整,靈氣失了一半,所以投胎之後,也是傻氣十足,個性和從前完全變了樣。」
這樣的消息讓蘭陵忍不住錯愕,簡直是不敢相信,「這是為什麼?」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少司命很無辜的聳聳肩,「就因為如此,所以大哥才會讓她轉世投胎,等她重新尋回自己的一魂一魄,靈魂完整、靈氣回歸之後,她自然而然就能回到靈山去了。」
說實話,其實大司命和少司命也是非常納悶,不懂巫即捨棄一魂一魄在人間,把自己弄得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到底有什麼用意?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絕對和蘭陵脫不了關係!
「但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過往的記憶,她怎麼會知道該去尋回自己的一魂一魄?」
她不只沒有任何過往記憶,還徹底忘了他,這讓他好失落、好痛苦,尤其現在的她又是那樣的柔弱、傻氣,更是讓他心疼萬分!
「這你大可以放心,只要『機緣』一到,她自會找回自己的一魂一魄,就算沒有過往記憶,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不行,我放心不了這樣子的她。」蘭陵不容拒絕的開口,「我要暫時留在人間護著她,幫她找回一魂一魄,直到她能夠重回靈山為止。」
這是他對她的贖罪,依她的身份,她不該待在人世間受苦受難的,所以他一定要讓她回去,徹底斷絕她和醜惡人世的一切羈絆!
「啊?你一擅離職守,那黃泉眾冤鬼怎麼辦?」
「就算我一時半刻不在那裡,黃泉也不會天翻地覆,憑你和大司命的能耐,我就不信會有多大的影響。」
少司命氣惱的瞪著他,心想他還真是個狡猾的男人,居然用恭維的話堵住人,他要是不答應,豈不是默認自己能力不足,無法統御黃泉?
「算了算了,你要留就留吧。」少司命沒好氣的擺擺手,只能退讓一步,「我允許你可以暫時留在人間,等巫即找回自己的一魂一魄,回到靈山之後,你就該依約回到黃泉,行嗎?」
好不容易盼到少司命退讓,蘭陵終於可以鬆一口氣,趕緊躬身行禮,「多謝少司命成全。」
「得了得了,這也表示你們之間的塵緣未盡,注定還得再糾纏一段時間。」
緊接著,少司命突然抓住蘭陵的手腕,他便發現一股熱氣流到少司命身上,讓他頓時氣虛了不少,之後少司命才鬆手解釋,「在你留在人間的這段時間,並不需要鎮壓群鬼的能力,所以我暫時將能力收回,你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幫她。」
「這不要緊,就算沒了那些特殊能力,以我自己本身的力量,對付普通人也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你能有這份自信,那就好,我只能說……未來多保重了。」
話一說完,一陣輕風又起,少司命瞬間就消失在蘭陵面前,來無影去無蹤,獨留站在原地的蘭陵瞧著君芷幽剛才離去的方向,內心有些悵然。
曾經熟悉的所愛,現在也變得不熟悉了,而曾經熟悉的國家,現在也變得陌生起來,景物已非,人事也非,似乎只有他還停留在過去,無法適應這一切。
但只要她在這裡一天,他就不會離開的,就算大司命親自來抓人也別想他會屈服!
「即,不管妳還記不記得我,都不要緊,只要我記得妳……就夠了……」
※ ※ ※
雖然君尋要君芷幽沒有必要的話就盡量不要出門,但她還是耐不住寂寞,經常偷偷的出去認識新環境,反正他在來到旬國後就忙得不見人影,常常忙到夕陽西下才回來,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管她。
這座王城雖然依舊蕭條,但對長年飄流的君芷幽來說,已經算是一個很好的環境了,她很能適應一切,只除了……一些刻意找她麻煩的傢伙──
「大姐姐,妳怎麼又一個人在外頭走動?這樣好危險,要不要咱們陪妳啊?」
站在街道上,君芷幽苦惱的瞧著擋她路的少年,他們看起來只小她幾歲,一副流里流氣的痞子模樣,看她好欺負,才故意耍著她玩。
她不想理他們,只好低調的轉身想繞路走,沒想到痞子少年此刻卻突然團團圍住她,讓她哪裡都去不了,「大姐姐,一句話不說就想走,這樣可不行啊。」
「放我離開,我要回家去。」
「妳要回家去?行呀,告訴我妳家在哪,咱們一起護送妳回去。」
「是呀是呀,咱們護送妳回去……」
他們惡意戲弄著,根本不懷好意,這讓君芷幽非常慌張,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請讓開,別再圍著我,要不然我……我……」
「妳要怎樣?要喊救命嗎?妳可以試試看,看到底會不會有人來救妳。」
「哈哈……不會有人理妳的……」
他們惡意的抓住君芷幽的手,這舉動嚇得她馬上掙扎,卻怎麼樣都掙脫不開,「別……請放開我……」
「大姐姐,別怕呀,咱們又不會吃了妳……」
「是呀,咱們只想和妳玩玩而已呀……」
「不要……快放手,救命!」
突然之間,不知從哪出現的暗青色衣袖竄入人群裡,狠掃痞子少年臉頰,一個個都賞了他們一巴掌,頓時之間跌倒的跌倒、哀號的哀號,只剩君芷幽還完好如初的站在原地,完全沒有被波及到。
她很困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結果下一秒就被人給拉著趕快跑走,她傻愣愣的瞧著眼前拉她的高大身影,有股熟悉感馬上浮現,讓她完全沒有任何抵抗的動作,就這樣乖乖的跟著他越跑越遠。
是前幾日認錯她的那一個男子吧?就算沒看到他的臉,她也能夠確定是他,他怎麼又出現了?
轉進巷道,再跑了好一段路程後,直到確定那些痞子少年暫時不會追來,蘭陵才停下腳步,放開君芷幽的手,「妳沒事吧?」
她努力的喘著氣,搖搖頭,喘了一會才有辦法開口,「沒……沒事。」
「沒事就好。」
蘭陵看著她有些虛弱的表情,忍不住暗自心疼起來,曾幾何時,她變得這樣柔弱,連自己都保護不來?要不是他這幾日都在暗中跟隨著她,她真的被欺負了,又有誰會來救她?
看到他眼中又出現了那熟悉的眷戀,君芷幽馬上再次重申,「我……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不會害她,在他身邊,她是安全的,但他把她錯認成另外一個女人,卻讓她有些不舒服,沒來由的就蹦出了這麼一句。
蘭陵先是微愣,之後才苦笑著,淡淡回答,「我知道,妳是君芷幽君姑娘。」
也對,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巫即了,所以他也應該調整心態,不能再將她們倆當作是同一個人,他必須重新和她建立起新的關係才行。
「妳要回去是吧?我陪妳走這段路,免得路上又有什麼意外,好嗎?」
她先是猶豫了一下,之後才點點頭,答應了他的建議,「會麻煩到你嗎?」
「不要緊的,妳走吧,我就在後頭跟著妳。」
「嗯。」
君芷幽率先往前走,蘭陵就在後頭跟著,兩人一路無語,她不時會偷偷往後瞧他一眼,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開口,這讓她有些氣惱的微蹙起眉,真覺得自己沒用極了。
來到住處的巷口前,君芷幽終於回過身,有些害羞的說道,「你送我到這邊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進去就夠了。」
「那好,咱們就在此分別吧。」
蘭陵對她淡淡一笑,之後就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讓她有種奇怪的不捨,掙扎了好久,她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喚出聲來,「請等等!」
蘭陵馬上停下腳步,回過頭,「怎麼了?」
「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呃?」
他從來沒想過她會主動問他的名,所以感到有些訝異,呆滯了好一會才有些僵硬的回答,「……蘭陵。」
「蘭陵……」
君芷幽柔聲輕吟著,就像是在細細品味這個名字一樣,緊接著她臉上漾起一抹淺而羞澀的笑容,朝他微微行禮。
「這一路上,非常感謝。」
道完謝之後,她馬上腳步輕快的走入巷道內,獨留蘭陵依然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直到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屋宇內之後,他才勉強抓回自己的神智,好不容易恢復了點反應。
這是兩人相遇之後,她第一次對他展開笑顏,這就像是在他原本悵然冷卻的心上注入一道暖流似的,讓他欣慰、感動,甚至是無比珍惜。
她雖然忘了他,卻沒有排斥他,他該滿足了,至少……她對他微笑了,是一記真誠的微笑……
不知不覺間,微笑,也爬上了他的嘴角,透露出他被溫暖的心情,而這也是睽違了十八年之後,他第一次真心的笑著……
她的個性真的是完全不一樣了,但他慶幸著她的轉變,她的天真單純讓人感到舒服,沒有過往仇恨的羈絆,她能活得這樣純真,是好事,不是壞事。
或許,忘了過去也是好的吧,所有的罪孽由他承擔就夠,他無怨無悔,沒有第二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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