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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蝴蝶藍]天醒之路[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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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3-3 23:08:26
第七百一十六章 有故事的人

    扶著阮青竹的是她的門生沛慈,先前在天樞樓下也受了傷,但比起阮青竹總要好上許多。眼前三位殺手實力不弱,她下意識地就想上前幫手,但是卻被阮青竹輕輕拉住。

    “老師?”沛慈扭頭看去。

    “不用你。”阮青竹說道。

    沛慈有些驚訝。

    楚敏的實力肯定不弱,這在天樞峰腳下初遇時她便領教過一二,可眼前這三人也絕不一般。尤其當中年紀看起來略長那位,殺意內斂,給人深不見底的感覺。沛慈感知了幾下,都沒有摸清他的虛實,反倒是被人察覺到了她的感知。一股魄之力回掃過來,頭都沒回,卻讓沛慈覺得自己已經被對方看了個底朝天。

    她在北斗學院中可不算弱了,但只憑相互感知,卻已在這人面前完全落了下風。再有兩個實力不俗的幫手,楚敏只是一人,正面對敵,真的可以?

    對楚敏,沛慈終究還是一無所知。阮青竹與她確是舊識,但在醒來後也只是驚訝她的到來和問了問來意,除此再未聊什麼。直到此時需要對敵,阮青竹才顯露出對楚敏實力的相信。

    三位殺手卻不管這麼多,他們決意要正面刺殺後,在沛慈、阮青竹這兩句話,五個字的功夫,便已到楚敏身前。

    正面居中這位,手中寒芒畢現,高度凝聚閃出光亮的魄之力讓人已看不清他手中用的到底是件什麼兵刃。

    “別看!”一邊的秦桑卻是叫了出來。這種風格的攻擊她倒是異常敏感,她秦家的異能流光飛舞,也是出於這個路數。凝聚而起的光亮,不只是速度和威力的象徵,所散發的刺眼光芒更是對目標視線的干擾。眼下對方三人發動攻擊,這一擊所要掩蓋的,就未必是自己的攻擊,極有可能是對其他二人的掩護。

    楚敏聽到了秦桑,微微一笑。她倒是真沒看,利刃當前,她竟然扭頭朝秦桑這邊看來。

    秦桑張著嘴,已經不知道該喊什麼好了。可楚敏就在偏頭看來這一眼的同時,已經抬腿踢起一腳。如風般的一腳,那兵刃上魄之力的光亮頓時朝著這一腳的風向偏去了。

    跟著便是驚叫,人影飛出,落地,塵土飛揚。

    這些死士,便是真掉了腦袋都未必會皺一下眉頭,但是楚敏這看也不看踢出的一腳卻太令人錯愕,讓他竟在驚呼中落地。

    但是另兩位殺手卻是神色不動,竟然看也沒看被踢飛的那人一腳。

    他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楚敏,楚敏只要被纏住,盡可能不要被妨礙到他們就可以。對於那一擊應對的所有方式,他們全都模擬過,楚敏飛起的一腳讓人意外,但她扭頭不看的舉動,卻在他們演練過的套路之中。

    在她扭頭的瞬間,兩人分了左右,一人直入楚敏視線的死角,另一人,卻還是在做掩護即使楚敏馬上轉回視線,也會被擋住視線的掩護。

    這樣配合的套路他們演練過不知多少次,得手過也不知多少次,從來都是十分有效,再強的對手,也只能在這之後再擊倒他們,卻從來沒有能阻止過他們擊殺目標。

    這一次,似也一例外,兩人的身形,剎那間已從楚敏身側掠過,直取目標。

    結果卻覺眼前一花。

    他們與楚敏擦身而過,竟然也與他們要刺殺的目標擦身而過。

    楚敏踢出的那一腳,踢飛了眼前的殺手,帶起的勁風,竟將身後的路平也給刮起,忽然就從楚敏的身後,被吹到了楚敏的身前。

    殺手驚呼落地,路平其實也就是前後腳的事,轉眼也骨碌碌地滾落在地。

    楚敏氣定神閒,轉過身的同時就是一拳,那個打掩護的殺手頓時也飛了。

    五位殺手,終於只剩一個。看起來深不見底,對路平道過一聲“佩服”的年長者,此時神色無比鄭重。

    “不只是隨風破吧。”他說道。

    阮青竹叫破的異能,他也看得出來,他的眼光竟然不在七院士之下。

    楚敏看著他笑了笑:“這有個更識貨的。”

    “沒請教?”對方竟然問起了楚敏的身份。作為一個死士,連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實在少有好奇心這麼重的。

    “楚敏。”楚敏說道。

    這個名字當然遠不如瑤光院士阮青竹的大名來得響亮,否則沛慈也不至於對楚敏一無所知。可這殺手在聽到這名字後,卻微微愣了愣,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始重新打量起楚敏來。

    他無疑是五位殺手當中領頭的那位,眼見四位部下都已被擊倒,單以人數論,他早已處於絕對劣勢,但他看來還是沉穩的很,看起來一點要退走的意思都沒有。

    “楚敏。”他自己口中又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

    “看來還是要領教一下才清楚。”他說道。眼下的他,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死士,倒更像是一位修煉界的宗師。

    “閣下是?”看到對方這副作派,楚敏也免不了要多問一句。

    “呂徵。”對方也只是報了一個名字。

    對於年輕人而言,這個名字如楚敏一樣陌生,可是阮青竹和楚敏,卻都微微變了神色。

    “是那個三大帝國都不容的呂徵?”楚敏說道。

    “那你是不是那個拒絕了四大學院的楚敏?”呂徵反問道。

    拒絕了四大學院?

    路平對楚敏的過去其實也不甚了解,在這裡聽到一些吐露,頓時興致勃勃。至於那個被三大帝國不容的殺手,路平就沒什麼好奇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倒是阮青竹臉上露出了確認的神情。

    她認識楚敏,顯然也聽說過呂徵,她的表情無疑已經回答了二人的相互問詢。而沛慈,看到老師似乎知道些什麼,連忙投來疑惑的目光。

    “呂徵,二十年前曾經號稱是六大強者以外最接近五魄貫通的人,不過後來聽說是修煉了暗黑學院的什麼秘法,所以為世所不容。”阮青竹說道。

    “呵呵。”呂徵冷笑著,“分明是人人都想得這秘法,才為世所不容吧。”

    阮青竹不語,可以突破至五魄貫通的修煉秘法,那確實足以懷璧其罪。當年對呂徵那些義正辭嚴的各路聲討,實在很有可能各懷鬼胎。

    “可現在看來,這秘法似乎也沒什麼用啊?”阮青竹說著,她傷勢雖重,眼光猶在。從呂徵的身手來看,境界也還是止於四魄貫通。

    “那本來就不是什麼可以突破至五魄貫通的修煉方法。”呂徵淡淡地道,說完也不多解釋,目光已經移迴向楚敏,“二十年前號稱千年一遇的氣之魄覺醒天才,這二十年前來進步似乎更加讓人難過啊!”

    他說的是楚敏,路平不知道楚敏竟然有這樣輝煌的起點。但他卻知道這二十年來楚敏完全是在酒精中消沉度過,完全沒有多在修煉上多下功夫。開始重新振作,還是遇到路平他們引發連串的事情之後。

    從那時到現在的話……

    “如果只是修煉了九個月呢?”路平忽然問道。

    “九個月。”呂徵怔了怔,看了眼路平,又望迴向楚敏,“我也聽說過一點你的事,如果只是用九個月就達到瞭如今這種狀態,我只能說,天才還未隕落。”

    沛慈、秦桑都瞪大了眼,誰會想到眼前這二位居然都是這麼有故事的人呢?

    對呂徵的這些談論和評價,楚敏神色絲毫未變。呂徵似已忘了他的任務,楚敏卻還是一絲不苟的護著路平。

    兩人都沒有動,也沒有再說話,竟然就這樣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和距離,足足有一分鐘。

    迷霧卻已漸有人聲傳來,北斗學院的門人,正在迷霧中搜尋路平的下落。魄之力的感知雖然不靈,但是普通的聲音卻還是可以傳遞,於是他們用的方式也是簡單樸素大喊路平的名字。

    “在這裡。”聽到的路平,很痛快地應了一聲。

    呂徵臉上不由露出一點遺憾的神情。

    “我會再來。”他說著,很慢、很慢地向後退著。

    就在他在身形就要隱入迷霧時,楚敏忽然出手。單手揮出,一道魄之力如風一般高速旋轉著,正是楚敏最拿手的異能風鑽。而此時她所施展的風鑽,威力與路平以前所見已經大不相同。風鑽鑽進迷霧的瞬間,竟然就劈開了一條圓形的通道,迷霧被這旋轉著的勁風,非常均勻地吹散開了。

    但這一擊終究還是沒能命中呂徵,他的身形在那一瞬間,似已融入迷霧中,忽然就不見了。

    楚敏察覺到了什麼,向前踏出了一步,但是馬上卻還是止住。

    風鑽劈開的甬道的盡頭,四個身影站立在那裡。

    嚴歌、林天儀、林天表,他們的神情都有一些錯愕,看著忽然間就被鑽開的迷霧,看著這一端的路平等人。

    三人的身邊,五魄貫通的強者呂沉風,卻是面無表情,只是深深地朝這邊也看了一眼。

    楚敏沒動,而四人,隨即轉身,就這樣從幾人的視線裡離開了。

    “路平!阮院士!”北斗學院的一隊人,也終於順聲找到了路平這裡。看到路平,更看到失蹤許久的阮青竹,那是更加驚喜,一時間用得也是叫慣了的稱呼,忘了阮青竹此時已經被奪去了院士資格。

    “嚴歌、呂沉風他們朝那邊走了。”路平急忙給他們指方向。

    剛到的一隊人卻露出尷尬的神色。有呂沉風啊,他們哪裡敢去追?

    路平看到他們沒有動作,馬上反應過來,無奈嘆息:“我這傷,得養一養。”

    “學院會給你提供最好的治療。”過來找他的門人說道。他們心裡都清楚,經此一戰之後,路平在北斗學院的地位,絕不再是一個新人那麼簡單。

    誰知楚敏卻在旁說道:“恐怕沒有這個時間了。”

    “你是誰?”北斗門人不認得楚敏,朝楚敏看來。

    “怎麼?”路平也望向楚敏。

    “蘇唐快要死了。”楚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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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3-7 18:58:24
第七百一十七章 就這麼走了

    蘇唐快要死了?蘇唐是誰?

    在場的除了秦桑,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而秦桑非但知道,還清楚蘇唐和路平非比尋常的關係,頓時已經變了神色。

    而路平聽到這句話,原本臉上再見楚敏後就一直掛著的淺淺笑意瞬間全無,原本已是沒有什麼氣力倒在地上,此時猛然起身,一股魄之力隨著他的這一動作,頓時以他為中心蕩開著,黑色鎖鏈也是瘋了般地舞動起來。

    所有人都是大驚,沛慈急忙一步攔到了阮青竹的身前,只覺一股強悍之極的魄之力席面而至,她想抵擋竟已來不及,連自己帶著阮青竹一起被這股魄之力刮翻在地。

    沛慈可是四魄貫通的境界,縱然身上帶著點傷,但只是這樣散發而出的魄之力竟都抵擋不住,神色頓時慘白。這才只是一波,就已經被擊倒,再一波的話……

    沛慈已經不敢相信,但是所幸她在驚恐的事並沒有發生,黑色鎖鏈跳起的瞬間,路平身上散發的魄之力就已被壓制,如此爆散開的,就只是這麼一股。

    四魄貫通的強者尚且經受不住這樣的衝擊,迷霧危途這異能就更不用說了。不是被破解,而是被破壞。以路平為中心向四面蕩去的魄之力彷彿一圈大浪,摧枯拉朽般地便將迷霧都給沖散了。進入迷霧的各路人馬,如沛慈一般都被這股魄之力嚇了一大跳。好在一閃即過,頂多也就是被掀倒在地,倒都沒什麼大礙。

    即便如此,卻也足夠駭人了。先前還被迷霧籠罩著的區域,剎時已像被颶風捲過一般。迷霧散了,當中盡是東倒西歪的人。已經遠在七星谷邊緣,就要踏入山間的嚴歌等人,此時都不禁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連呂沉風都是神色一凜。

    路平沒死。

    有嚴歌在,他們當然清楚迷霧之中的狀況。

    派去的五人,折了四個,而呂徵只這麼片刻竟然已經蹤跡全無。連不會被迷霧危途影響的嚴歌都不知道這位是怎麼消失逃離的。

    “他去哪了?”嚴歌問道。

    “完成任務。”林天儀說。

    “任務?”

    “殺路平。”林天儀說。

    “可路平還活著,而他卻不見了。”嚴歌說。

    “是的,這一次失手了。”林天儀說道,“所以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一百次,直至路平死,或者是他死。”

    嚴歌不說話了,而林天儀則是深深又開了遠處的路平一眼。在迷霧被路平的魄之力瞬間清理乾淨的剎那,他看到了路平身上正從張牙舞爪到偃旗息鼓的*鎖魄,心不禁突突狂跳起來。

    *鎖魄竟然已經露出如此清晰的實體,路平的情況,比他想像的還要危險得多。編號七十一……原本以為這就是一個體質達標的實驗品之一,現在看來,他竟然有著相當了不起的修煉才能。在組織從小長到大的這個過程,他可是從來沒有被當作是人給予過任何方面的教育。

    真的太危險了,一定要盡快除掉。看來需要再給呂徵派些幫手才是。

    如此想著,林天儀的神情也是越來越凝重。而在迷霧被吹散後,他們的形跡頓時暴露。也就多看了這麼一眼,四人的身影便已經沒入了山中。

    不過更多人,卻還在震驚剛剛播散開的這股魄之力。

    “怎麼回事?”所有人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路平卻只是盯著楚敏問道。

    “別緊張別緊張。”楚敏急忙道,“蘇唐還活著,也不會那麼快,你要不要喝點酒壓壓驚?”

    “老師到底怎麼回事?”路平還是急問。

    “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們不如邊走邊說。”楚敏道。

    “好。”路平馬上點頭。剛剛爆發了那一下,只是情緒太過激動,路平的傷勢當然不會就這樣復原,甚至還傷上加傷了一下。可現在的他,卻是標槍般站著,怎麼也不會倒下,抬腿就要走。

    楚敏卻哪裡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一步上前,直接就把他拎在手裡。

    “諸位回見。”她朝其他人瀟灑地一擺手。

    “就這麼走了?”沛慈目瞪口呆。

    “趕時間。”楚敏說道。

    “幫我和霍英師兄說一聲,他交待的事我不會忘。”被楚敏拎著的路平扭頭衝沛慈說道。

    沛慈還在發呆,楚敏卻是拎著路平邊走邊問道:“什麼事?”

    “殺陳楚、嚴歌,殺了一個,跑了一個。”路平說。

    “那還是先救人要緊。”楚敏說。

    “是的。”路平表示同意。

    兩位竟就這樣越走越遠,還留在原地的凌子嫣,卻是把秦桑的奎英寶劍揀回到秦桑身邊,小心地擺到地上,一直也沒看秦桑,施了一禮後,便急急地朝著楚敏、路平追去了。

    “這是……你朋友?”沛慈看向秦桑,向來冰冷寡言的她,會這樣因為自己好奇而向人發問的時候真的極少。

    朋友?

    秦桑只覺得被這個字眼刺痛了一下。那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女孩,同住、同吃、同玩過,但是,自己有把她當作是朋友嗎?

    望著凌子嫣漸漸遠去的背影,秦桑默默拾起地上的奎英寶劍,沒有回答沛慈的問題。

    其他北斗門人,先前也是被路平那股魄之力推得東倒西歪,此時方才反應過來。

    “誒!怎麼走了?”一人跳起來叫道,更有幾人連忙就要追上去。

    “讓他們走吧。”阮青竹忽然說話。

    雖是被奪了瑤光院士的席位,但阮青竹威信猶在,這一發話,要追的幾人頓時停下了腳步。

    “可是……是院長讓我們來找路平。”一人說道。

    “院長也不會阻止他的。”阮青竹說道。

    院長是她的老師,她又怎會不清楚徐邁的為人。

    “但是您可能還不知道,路平他……”

    “我正要問,這裡是怎麼回事?”阮青竹說道。她從天樞樓那裡被打落後便一直昏迷,不久前才剛剛醒過,所以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並不完全清楚。直至現在迷霧散盡,就見七星谷內滿目瘡痍,竟連七星樓都成了一片廢墟。曾為院士的她,自然知道七星樓內藏著北斗學院最重要的一件超品神兵,可現在樓都被拆成了這樣,那超品神兵還能保住?自己拼死守護,從天樞樓傳送過來的北斗積累數千年的各類典籍,還能完好?

    阮青竹的臉上盡是擔憂,而這些人卻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好。

    “我們帶您去見院長吧。”他們只好如此說道。

    “好。”阮青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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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3-7 18:58:47
第七百一十八章 一個都不會少

    依然是被沛慈攙扶著,阮青竹被帶到了阮長徐邁這裡。看到自己最出色的這位門生似無大礙,即使是在這種境地下,徐邁也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倒是平素最大氣的阮青竹,看到老師這般模樣卻是一點也灑脫不起來了。再看到三大學院那些被圍當中一臉頹然的傢伙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看到三大學院僅剩了這麼點人,阮青竹心中更多的還是驚悚。

    這意味著什麼她很清楚。四大學院經此一役,全部元氣大傷。這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事了?如今由血繼異能家族所引領的三大帝國實力越來越強,四大學院卻遭受這樣近乎毀滅的打擊。此消彼長,學院的超然地位必將不保,加速淪為帝國的統治工具之一。

    這種變化,有些修者認為是順應大流。大陸學院風云榜上的學院早就開始依附帝國,如玄軍帝國甚至專門設立了院監會這種管理學院的權力機構。而地位超然的四大學院中的其他三大都在強化與三大帝國的關係與合作。這當中只有北斗學院繼續保持著由來以久的傳統,可在北斗內部,是否該繼續如此早有爭議。七院士之中的天璇院士宋遠,就是激烈反對這種傳統的一位,一直主張北斗也該和其他三大學院一樣,加強和帝國之間的關係,才能不在這個時代落伍。

    可現在,四大學院的實力一下大幅縮水,還有多少底氣去和帝國勢力搞平衡?別看另三大學院挺積極地與三大帝國搞好關係,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甘願如大陸那些尋常學院一般,成為受帝國管理、約束的機構。

    四大學院各有各的傳承,但作為同是引領修煉界數千年,聖地一般的存在,都不會自甘人下。保持傳統的超然也好,現實一些與帝國搞好關係也罷,看似高高在上的四大學院,在尋求的其實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人都需要面對的問題的答案在這個嶄新時代最好的生存之道。

    像四大學院這樣的地位,當然不可能像普通人一個有個衣食無優就心滿意足。他們不想在血繼異能帶動的家族瘋長洪流中被取代,就需要繼續擁有引領修煉界的實力。三大學院這番圍剿北斗學院,何嘗不是想瓜分北斗學院數千年的積累,以此來讓自己的實力更加強大?只是結果卻是搬起石頭連自己腳也一起砸了。原以為傷亡會在承受範圍內的一戰,最終卻是近乎全軍覆滅的結果。而是不是近乎,眼下也就等北斗學院一句話了。

    “準備怎麼處置這些人?”阮青竹恰在這時再度問出了這個問題。

    徐邁沒有馬上答,他把目光投向了這群人,半晌後開口道:“這個決定,真是很難下。週院長,你能不能告訴我,北斗應當怎麼處置你們?”

    殘餘人群中的南天學院周曉,無疑是三大學院來人中地位最高的一個。此時聽到徐邁點了他名,卻只是露出一個苦笑。

    “悉聽尊便。”他說道。

    三大學院雖是自作孽,卻也不會失了氣節。向北斗學院討饒的話,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至於道歉,周曉覺得也不必了。縱然是中了圈套設計,但他們三院對北斗的殺心總是昭然若揭,是不是中了圈套,與北斗學院能不能諒解他們根本毫無關係。

    唯一可說的,或許就只是大局為重。

    設計者自己未動任何筋骨,就已讓四大學院打了個頭破血流。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什麼針對他們的計劃,誰也不知道。元氣大傷的四大學院唯有抱團,才能更好的度過接下來的難關。眼下三大學院所剩人雖已不多,卻也是不容小覷的一夥頂尖強者,更是維繫四大學院接下來關係的重要樞紐。

    不過周曉卻什麼沒有說,因為他知道這些關節徐邁肯定也已理清,所以才會覺得決定難下。換作是他也一樣。所以一句“悉聽尊便”,難題又踢回給了徐邁。

    所有人望著徐邁,徐邁也終於開口。

    “你們走吧。”他說道。

    “院長!!”無數聲音頓時跳起,圍在這的北斗門人彷彿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一下子都聚籠了幾分,每個人似乎都恨不得跳到徐邁面前。

    眼前這些人殺他們師長、殺他們親友、殺他們同門,他們恨不得宰完這些,這殺上三大學院,將他們一個個全都剷平,可現在,院長徐邁竟然讓他們走?

    不甘、不肯、不服、不願!

    每個人幾乎都是同樣的心情。沒有人因為徐邁做出決定就給三大學院的人讓開條道,甚至是圍得更密,盯得更緊,彷彿一眨眼他們都會消失似的。

    周曉望著徐邁。

    這位北斗院長,終於還是做出了以大局為重,以北斗為重的決定。周曉相信他接下來會力排眾議,讓他們離開。可是在這之後,他在北斗門人心中的威望必將降到冰點,哪怕有大局為重的深意,可在仇恨與熱血面前,道理總是不堪一擊。

    周曉緩緩站起了身,已經在做離開的準備。

    北斗門人甚囂塵上,徐邁卻沒有絲毫要改變決定的意思,在所有人失望的目光中,堅持著他的決定。而人群,也終於被一些老成持重的門人努力分開了一條道。

    三院門人,此時倒是一掃頹氣。他們看清了徐邁要以大局為重,只能忍辱負重。他不是想讓他們離開,而是不得不讓他們離開。

    “徐院長,告辭。”只有周曉朝著徐邁略施了一禮。

    “慢走。不過還請記住。”徐邁說著,提手一指,正要離開的三院門人,每個人都覺得這一指指向的似乎是自己,心裡沒由來地升起一股涼意。

    “這份血仇,北斗沒忘,也不會忘。諸位這四十三顆項向人頭,暫且寄下,日後我北斗必將討回,一個都不會少。”

    所有人都是一愣。

    三院門人心中,涼意更甚,北斗門人卻再度沸騰起來。

    對徐邁的決定感到不滿、甚至憤怒的門人,聽到這番話,錯愕之後,立即激動起來。

    這仇,北斗不忘;這仇,北斗終將討回。

    所以現在放他們走,也肯定是有什麼說不得的苦衷,讓院長只好做出權宜一時的決定。

    “帶著你們的人頭滾吧!”

    “日後必當親手討回!”

    被夾在人道中的四十三人,迎著兩邊的一聲聲叫罵,還有那注視著他們腦袋的凶狠目光。一個個都是臉色鐵青,卻又背脊發涼。

    他們被放了一條生路,但是未來的日子,將永遠有一柄利刃懸在他們的頭頂,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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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3-7 18:59:16
第七百一十九章 未來

    “天權峰門下,盡快救治所有傷者。”

    “玉衡門下,加緊修復七元解厄大定制。”

    “瑤光門下檢查各處山口,天璣門下整理金庫,清理後山傳送道。”

    “開陽、天璇兩峰門下,搜尋全山;天樞門下,協同天樞樓士整理天樞樓典藏。”

    “其餘各峰各院,協同七峰,聽從調配。”

    “是!”

    三大學院殘餘的門人被放走了,北斗學院也開始了對自身的整理,一條接一條的命令由徐邁親自下達。此時七峰人員不整,院士、首徒傷亡慘重,全都接受院長徐邁的親自指揮。可是徐邁自己,傷勢也沒好到哪去,一條條訊令發出,看到門人開始有條不紊地奔赴各處後,忽得,一口血直噴出來。

    “老師!”身旁最近的便是阮青竹,可是自己行動也沒利索呢,最後還是一直隨在身旁的沛慈急忙上來,扶住了徐邁。

    “我沒事。”徐邁擺了擺手。他有接受醫師的治療,可這一天的戰鬥損耗太重,不是只憑這些治療異能就能完全康復。眼下他也沒時間停下來休養。

    “宋遠怎樣?”他問道。

    北斗七院士,阮青竹被奪了身份,瑤光院士暫時空缺;玉衡院士李遙天、天璣阮士王信都已身亡;開陽院士郭無術與天權院士陳久此時就在身邊,雖清醒,卻也傷重難以自理;倒是天璇院士宋遠,大戰重傷後,至今還在昏迷中。

    “傷重,不好說。”陳久搖頭嘆息道。救治傷者是他天權峰全面負責的,他雖坐在這裡,卻還是可以接收來自天權門人的匯報。天璇院士自然早有人去負責,也早收到反饋,目前來看,情況卻是不太樂觀。

    在坐的幾位頓時一陣沉默。

    七星樓已毀,幾位院士級的人物,就在這裡席地而坐,說不出的蕭瑟。

    “幾位首徒呢?”徐邁又問。

    “靳齊無大礙,鄧文君、白禮傷重。”陳久只說了三個人的名字。徐立雪先前就在徐邁左右,徐邁自然清楚他的情況,此外陳楚叛變,孫送招、詹仁身亡,不說也罷。

    “霍英呢?”徐邁卻多問了一個名字。

    “霍英……哦,他的情況,說起來有點意外。”陳久說道,“雖然也是傷重,可是比起以前的他反而要好一些。”

    “何解?”其他人不解地看向陳久。

    “他有求生的**。”陳久說。

    求生的**,這聽起來像是廢話,這誰沒有?可是放在霍英身上,所有人卻立即了然。因為以前的霍英,在病症久治無效後搬去了五院。他已絕望,已不再抗爭,選去了那個“離開”信號明顯的所在靜候死亡的降臨。其他人希望他不要這麼消極的勸說,統統無效。

    可是現在,他卻有了求生的**。

    “那他的病?”阮青竹說道。

    “他的病……可能是一場陰謀。”陳久說道,“那是毒,不是病,很好的利用他心緒變化,將毒性慢慢引發至不治的狀態。這次一個讓他自己走向絕望,再由陳楚取而代之的毒計。”

    “你們天權峰的就一直沒發現?”

    “一直給他治療的,是嚴歌。”陳久說。

    阮青竹頓時不說話了。嚴歌的醫師水平在整個北斗學院都有口皆碑。他負責的病人、傷者,那和交給天權峰一樣讓人放心。那時誰又知道嚴歌竟然包藏禍心,這麼多年不動聲色呢?

    “所以霍英現在可以痊癒?”徐邁說道。

    “他身上的毒性,與他本人意誌有很大關係。我想應該可以想一想辦法。”陳久說。

    徐邁點了點頭,這實在是一大堆壞消息之中罕見的一個好消息。

    接下來便又是一陣沉默。

    院士、首徒尚且傷亡成了這個模樣,其餘門人傷亡之慘重眾人都有些不忍過問。但是心再揪緊,問題終究還是要去面對。

    “其他人的傷亡,盡快做出統計吧。”徐邁對陳久說道,陳久點了點頭。

    “路平走了?”轉回頭看向阮青竹,徐邁又特意問到了路平。

    “走了,似乎有個什麼他關心的人,急等著他去救。”阮青竹說道。她之前守天樞樓,而後被打落山崖,對於路平那些聳人聽聞的作為,也是方才回到這里後,才略知一二。路平的實力匪夷所思,如此強悍,偏偏來成迷。更讓人納悶的是,玄軍帝國居然通緝他,他居然是避難一樣逃到了北斗,難不成他的力量是到了北斗這一個月餘才覺醒的?

    徐邁看向郭無術。

    “是他推薦他來的?”他問道。路平的過去查不到,可怎麼進的北斗學院,他這院長想了解到自然是輕而易舉。

    “嗯。”郭無術應聲。

    “誰?”阮青竹好奇。

    徐邁未答。

    有關郭有道,徐邁也僅僅是知道他的存在而已。郭無術可是這批七院士中資最老的一位,郭有道更是他的兄長。他離開北斗時,徐邁還只是天樞身的一名普通門人。若非日後成了院長,也不會知道開陽峰原來有這麼一對兄弟,統領夜行使者在那時候其實另有其人。至於他的門生阮青竹,還有更年輕一些的陳久,對此就更加一無所在的,聽著兩位對他們來說其實要算前輩院士打啞迷一般的對話,都是一頭霧水。

    這時青峰帝國的皇長子嚴鳴領著他的幾名護衛到了幾位院士面前。

    “今日之事,青峰帝國會與四大學院一起,探個究竟!”嚴鳴說道。

    “有勞大皇子了。”徐邁淡淡地應了一句。四大學院遭此大難,青峰帝國是不是暗中偷笑都說不定。嚴鳴說得誠摯無比,徐邁沒做推卻,但也不會對此就有多大期待。

    “那麼,先告辭了。”嚴鳴道。

    “事多不送,見諒。”徐邁道。

    嚴鳴略施了一禮,便與幾名護衛離開。一起帶走的還有數具護衛的屍體,當中就有嚴鳴的那位護衛統領文開。他領了數人去追嚴歌一行,可當迷霧危途最終散去時,找到的卻只有他們的屍體。

    嚴鳴離開了,其他各方勢力尚能自理的也匆匆趕來告別。對他們來說,真是平白遭了一場無妄之災,此時都恨不得快些離開才好。對這些邀來的客人,北斗學院確實沒能盡好保護之責,徐邁心有愧疚,可眼下也說不了什麼。他們傷損的也大多是人命,這不是一兩句道歉或是暖人心的安慰就能抵消得了的。

    七星會試的一天,最終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北斗學院卻已經不再是昔日的北斗。憂慮澆在每個人的心頭,接下來會怎樣,沒有人說得上。但是重振、復仇的念頭,卻是紮在了每個人的心底。

    北斗學院的未來究竟會怎樣?

    這是院長徐邁一直在思考的問題,而現在,問題卻顯得越發緊迫和凝重了。

    而整座北斗山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心情看來沒有絲毫變化的,竟然就是西北洛城來的這位燕家少爺。他依然是那麼囂張,依然是那麼一幅有恃無恐的紈絝作派,離開時,也根本沒來和北斗的院士們打聲招呼,盡一下禮數。

    “老王,走著。”他只是對他的那位隨行老奴吩咐著。

    “去哪裡,少爺。”老王的神色也是如常。

    “那個路平說要去哪裡來著?”燕西澤問道。

    “只說要去救一個叫蘇唐的人,倒未說去哪裡。”老王說道。

    “蘇唐,嗯嗯,這個名字,好像也有聽到過。”燕西澤道。

    “我們也去救?”老王問。

    “不是,是去看看。”燕西澤道。

    “老奴去打探。”老王說道。

    一主一僕就這樣離開了,彷彿只是走過了一個旅遊景點一般,就這樣從可能會改變整個大陸格局的一場大衝突旁路過了。

    除此之外,卻還有一些人的關注點截然不同。

    “啥,走了?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無情無義,畜生!!”

    被天權峰的醫師治療著的方倚注,一問路平,得知竟然已經離開後,立即叫罵起來。

    周圍人頓時噤若寒蟬。現在的路平,哪裡還是剛上北斗的那個無名小卒?那是和呂沉風正面對抗過的強者,天璣峰那邊被他殺了整整一山谷三大學院高手的消息也正在傳開。

    方倚注居然敢對路平破口大罵?不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他和路平的關係非比尋常。

    而子牧,雖也被路平後來展示出的實力嚇壞,可聽到路平已經就這樣離開後,心裡更多的是一些惘然,一些不知所措。從北斗學院的新人試練開始,路平就對他諸多照顧,兩人一起視為廢物,一起被丟進五院。說相依為命有些過,但對子牧而言,路平一直是他在北斗學院唯一的慰籍。

    路平不是廢物,也離開了北斗學院。

    只剩下自己,在北斗學院要怎麼生存?子牧心裡空落落的。

    同是五院的住客,唐小妹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傷處不可避免的讓床鋪沾上了血跡,唐小妹一邊露出嫌棄的表情,一邊卻又覺得有點溫暖。

    她試著動了動,被斷的關節還有些痛,沒法做太大的運行,顯然簡單的還行。

    她起身,落地,推開了房門。

    院裡一片寧靜,唐小妹長長舒了口氣。一直壓在她心頭的事,總算是有了了斷。

    不知道路平他們怎麼樣了。唐小妹正想著,院門忽然打開,孫迎升橫抱著一人走了進來,他的臉上猶自掛著淚痕,卻是一臉木然。

    唐小妹一愣,目光朝孫迎升抱著的那人看去,發現竟然是孫送招。

    這可是天璣峰首徒,竟然死了?

    “發生了什麼!”唐小妹脫口問道。

    孫迎升望了她一眼,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孫送招朝他的房間走去。

    唐小妹沒有追上多問,她緩緩地移到院門處朝院外看去,頓時看到了七星谷內的滿目瘡痍。

    這是……她目瞪口呆。再回頭,孫迎升卻已進了房間,掩上了房門。

    霍英的竹椅還在院中,連他都已經不在。倒是韓離的房間,唐小妹可以感知到裡面有人,有一股極不安的魄之力始終在瀰漫著。韓離似乎並沒有在睡覺,可他也始終沒有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小妹緩緩挪出院子,去找人打聽。

    一樣正在到處打聽的,還有莫林。畫地為牢大定制被破壞後,他也隨之脫困。經驗老道,生存技能滿點的他飛快找到了安全的所在。等到看起來無事,才重新冒了出來,開始打聽路平的所在。

    路平離開的消息已經傳開,可大多數人只知道路平走了,卻不知道他要去哪。

    莫林連問了許多人,終於問到一個答案。

    “救書常?什麼書常?”莫林一臉茫然。

    “不知道是什麼人。”對方說。

    “是人?我去,是蘇唐吧?你什麼口音?”莫林如夢初醒,目光落向了東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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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 峽峰新城主

    大陸東南,盡屬玄軍帝國。而在玄軍帝國劃分的十一個轄區中,位處東南角的便是峽峰區。這裡崇山峻嶺,人煙稀少,卻在這一年裡發生了了不得的動盪。

    峽峰區的城主衛仲,竟然在這一年裡被人斬殺。這樣的封疆大吏非自然死亡,可是三大帝國三分大陸之勢形成以來從未有過的事。玄軍舉國上下震驚,發了通緝令全力捉拿事件的相關人等,結果卻一直也沒個結果。

    而峽峰區在城主衛仲亡故後也很受關注。衛仲這一族,與玄軍四大家族中的那個“衛家”毫無瓜葛,與這等大陸屈指可數的豪門旺族相比有段不小的差距。偏偏到了衛仲父子這代,人丁也不興旺,衛仲之後便只一個獨子衛天啟。一直在父親羽翼下成長的衛天啟從未表現出過任何出眾之處,甚至連雙魄貫通的境界都是靠月華洗魄的方式強行突破的。還算有點名氣的十二家衛,在那場變故後也折了大半。衛家在峽峰區的統治,一時間可說是風雨飄搖。

    可是現在,距離衛仲身亡的日子還差三天就要滿一年,站在衛仲留下的那張寬一隻,長卻足足有四米的奇怪書桌後面的,卻就是衛天啟。

    這張書桌是衛仲行事風格的最佳證明,他喜歡事無鉅細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每天上午都會處理滿滿一書桌的事務,如此才會覺得踏實。

    衛天啟保留了這張書桌,卻沒有沿襲衛仲的行事風格。長長的書桌上,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幾份薄薄的捲宗。

    他沒有學習父親事無鉅細都要掌握的習慣,卻將父親最強調的效率很好地保持了下來。他每天處理的都是自己最為關注的要事,至於其他,他倒是都能很放心地交給手下去做。

    這並不是因為他認為他的方式比父親衛仲的更佳,更有效率。而是他自認沒有父親的能力,所以無法全盤按照衛仲的方式去做,只能依著自己的能力量力而行。

    他逐一翻閱了幾份卷宗,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

    站在書桌的另一端,就在等候衛天啟示下的衛超,看到衛天啟眼下處理事務的模樣,心下也甚感安慰。

    他此時猶自記得那日在摘風學院背靠的那座孤峰之下,衛天啟倉惶不安的混亂模樣。但是之後在峰頂,在明確了死仲的死訊,在明確了自己就將繼承衛氏一族,繼承峽峰城主之位後,他在一瞬間就好像有了成長。

    那之後的衛天啟,一改過去懦弱無能的模樣。而老天竟也十分關照他。在那座被劈作兩半的孤峰之下,他揀到了一封書信。

    那竟然是一封南天學院的推薦信。

    衛仲縱是玄軍帝國的封疆大吏,在峽峰區一手遮天,卻也絕沒有向四大學院推薦門生的資格。為了幫衛天啟爭取到進四大學院的資格,那些家他沒少四處花力氣。

    結果現在,衛天啟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地揀到了一封。

    推薦信的落款,他們都不認識;這裡怎麼會有這樣一封推薦信,他們也很費解。

    不過那天,孤峰之上確實來過一位大人物——西北燕秋辭。

    他若說有一封南天學院推薦信,倒不是什麼說不通的事。

    燕秋辭遺落的東西,他們不敢隨意處置,只是等了些時候,始終不見有人來索取後,衛天啟便開始動利用這封推薦信的心思了。

    南天學院,擁有的不僅僅是頂尖的修煉資源,更擁有修煉界最頂尖、最廣闊的人脈。饒是衛仲,他在學院派的資源也僅限於雙極學院的院長唐穆。到了四大學院層面,他僅僅是能結交一些四大出身的人,卻終究無法直接與四大學院爭取到什麼深厚的關係。

    而現在,一封南天學院的推薦信,這意味著衛天啟有機會成為南天學院的一員,以此再與南天學院攀附關係,比起衛仲那可少了一道天然的隔閡。

    於是最終,衛天啟拿著這份推薦信上了南天學院。

    推薦信被驗明是真,衛天啟雙魄貫通的境界在南天新人中雖不算最出眾,卻也不差,很順利地便通過了新人考核,成為了南天學院的正式一員。

    再之後,身為轄區之主的家底開始發揮作用,衛天啟在南天學院中大肆結交同門,最終雖未能如願以償被南天學院的四大門主收為門生,卻也拜入在南天學院相當有實力的一位導師門下。

    這份人脈,很快就成了衛天啟所需要的助力,更在兩個月前,幫他做成了一件大事。

    夜鶯!

    連他父親衛仲都深感頭痛,騷擾著整個峽峰區的反抗組織,在衛天啟師門提供的助力下,竟被一舉剷平,倖免者寥寥無幾,而在抓獲的成員當中,蘇唐赫然在列。

    這個意外的收穫讓衛天啟驚喜交加。蘇唐可不僅僅是玄軍帝國舉國通緝的要犯,在衛天啟心目中,她與路平等人更是導致他父親身亡,讓他遭受人生大變的罪魁禍首。

    抓獲蘇唐,對他個人而言甚至要比掃滅整個夜鶯組織還要激動。

    他試圖從蘇唐口中挖出其他幾人的下落,卻始終未能得逞。他試著擺出蘇唐為餌,想引出路平等人,但最後引來的卻只是夜鶯殘餘的小角色兩三人來送死。

    衛天啟一時間有些無計可施,但他也沒有因此焦慮。牌在他的手上,什麼時候打,怎麼打,他終究還是佔據著主動權的。這一年,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仰仗父威的紈絝,他的成長,連他自己回過頭來看時都會覺得有些驚訝。而衛仲的昔日舊部,尤其是殘存的十二家衛衛超等人,對他現在的樣子,都甚感欣喜。

    過去十二家衛中並不算多麼突出的衛超,眼下已成了十二家衛之首。

    他的能力和實力或許都不算眼下這十二人中最出眾的,但是他的忠誠卻是衛天啟毫不懷疑的。

    衛仲逝後的衛超的一系列表現,衛天啟看在眼裡;而且他也清晰記得父親以前最常委派衛超做的事情。

    看家護院。

    這看似不是什麼大事,但若非最忠誠、最可靠的人,絕不會被衛仲委以這一職責。

    對衛超,衛天啟絕對信任,很多事務他都會放心地交給衛超去辦,連問都不會問一聲。

    眼下在看完幾份卷宗後,衛天啟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很好,你怎麼看?”衛天啟對衛超說道,他不僅不會過問交給衛超去辦的事,甚至有些他自己做的決定都會參考一下衛超的建議。

    “屬下沒有異議。”衛超恭然說道,他對衛天啟,一直表現得和對衛仲一樣尊敬。

    “那就好,三日後就這麼安排吧。”衛天啟道。

    “那城主的師兄、師姐那邊?”衛超說道。

    “那當然也是依著天啟的安排。”聲音自門外傳來。一男一女兩人不請自入,對衛天啟更是直呼其名。但已是一城之主的衛天啟,非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倒是笑容滿面地從長書桌後繞出迎上。

    “葛冰師兄,劉云師姐,今日來得好早。”他一邊迎上一邊衝著二人說道。

    “還是比不上天啟師弟勤勉啊!”被喚作葛冰的這位男子也是笑著說道。

    這兩人,便是衛天啟在南天學院同一師門的師兄、師姐。兩人都是初入四魄貫通的境界,在峽峰區已是頂尖的實力。掃滅夜鶯,這兩人出力頗多,衛天啟自然待為上賓。在二人面前就是同門師兄弟的模樣,從不把擺譜自己的城主身份。兩人對此泰然處之,對自家師弟城主的身份,他們還是給足面子的。但像衛超這種身份,兩人就不怎麼放在眼裡了。

    衛超也很知趣,知道與這兩人一道的話,衛天啟那就是也四大學院的高大上出身,三人立即彷彿另一世界的畫風。而他就和這個圈子就太遙遠了。此時朝著三人逐一施了一禮後,便默不作聲地退出去了。

    “師弟近來的作為,老師也已經聽說了,甚覺欣慰啊!”葛冰說道。

    “所幸沒有辱沒了老師的威名。”衛天啟忙道。

    “再和你說一個好消息。”葛冰說道。

    “哦?”

    “老師最近要帶門生出門遊歷,說是先要到你這裡來走一遭呢!”葛冰道。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衛天啟一臉喜出望外道,“峽峰城偏遠,辛苦老師大駕了。”

    “老師對你關愛,這趟過來,也是想親自為你站站台。”葛冰說道。

    “讓老師掛心了,其實有師兄師姐在,已經足以鎮得住那些宵小。”衛天啟說道。

    “人外有人,真要有什麼厲害人物出現,我們兩個又哪裡抵擋得住。”葛冰道。

    “師兄言重了,您和師姐連那套刀劍合璧的聯手異能都沒有施展,就已經碾壓夜鶯,就他們那點底子,還能引來什麼厲害人物?”衛天啟道。

    “不還有幾位你們玄軍帝國通緝一年未果的重犯,你想藉機引來嗎?”葛冰道。

    “那幾個傢伙之前都沒敢露面,三日後我看也未必敢來,就算來了,他們的實力也遠遠不及師兄、師姐。”衛天啟道。

    “總之老師在的話,萬事還是會更加周全一些。”葛冰道。

    “那是自然。”衛天啟道。

    葛冰笑著拍了拍衛天啟,沒有再說什麼。而同他一起的劉云卻比他要倨傲得多,從頭到尾未發一言。聽著葛冰和衛天啟聊個沒完,幾度露出厭煩的神情。

    在南天學院各種結交的衛天啟,已成長袖善舞的人精。師姐這神情自然沒逃過他的眼睛。話題已告一段落,就再沒開新的話題,隨便又扯了幾句後,就由得二人離開了。

    衛天啟重轉回書桌前,又拿起那幾份卷宗。

    有老師帶領門下親自過來坐鎮,這要沒點什麼事發生,真是浪費瞭如此龐大的陣容。

    如此想著,衛天啟對三天后還真有些期待了。

    他希望這一天最好不要那麼安生。

    能把父親的仇就在他的忌日上給報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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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忌日

    從城主書房退出來的衛超,在城主府裡隨意散著步,在走到院子東頭的那棵大榕樹下時,面色微微沉了下來。

    “叫衛槐來。”他說了一句。雖然沒有明確吩咐某個人,但附近聽到這一句的護衛,連忙就將這話傳了去。

    不一會,一位服色與衛超相似,年輕卻要較輕的人帶著幾名手下匆匆趕來。

    “衛頭。”衛槐走到衛超面前,神情恭敬地喚了一聲。

    以前的十二家衛,全都直接聽令於城主,彼此之間實際是上不分高下的。衛康被稱十二家衛之首,也是因為他與城主最親近,看起來地位自然是要略高一些。事實上若不是因為他代表的基本就是衛仲的意志,讓他去指揮其他十一位家衛,那也一定是使喚不動的。

    但到了衛天啟成城主,十二家衛終於有了真正的層級。上一批十二家衛中留下來的衛超、衛斬、衛揚三人地位明顯要高一些。衛超更是明確為十二家衛之首,其他十一人都要聽命於他。

    新成家衛的衛槐,見衛超也就有了以前家衛在城主面前才會有的畢恭畢敬,這可是他的頂頭上司。

    把衛槐喊來的衛超卻不看他,而是抬頭望著大槐樹的樹冠,半晌才收回目光,開口道:““我在府裡轉了轉,這就已經是你加強過的防衛嗎?”

    衛槐一怔,原本該說的“是”自然是說不出口了。衛超臉色不快地把他叫到這來,顯然是對他的布防頗為不滿。但要說“還未完成” ,命令已經下來好幾天了,對歷來講求效率的峽峰城主府這可就是更加無法容忍的了。

    兩權相害取其輕。衛槐只能一臉認罰的表情:“有什麼地方不當,還指衛頭指正。”

    “四處,至少有四處。”衛超說道,“我覺得還不夠。”

    “敢問是哪四處?”衛槐一邊說著,一邊卻是打量起了眼前。這是衛超最終駐足的地方,這裡是不是就是那四處之一?

    “我明天再來看。”衛超卻不答他這個問題,丟下這麼一句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衛超就這樣一直走出了城主府的正門,身後不知何時已經跟上了兩位隨從,衛超卻彷若不知。城主府外這條大道,他走過不知多少次,今天卻走得卻格外仔細,沿途的左右,他像是從未見過一般,仔細打量著。

    如此一路走去,竟是足足走了六個小時,穿過了幾乎半個峽峰城,最後來到了峽峰山山腳。

    昔日的這裡,本是摘風學院,峽峰區唯二的學院之一。但在那件事後已被蕩平,廢墟早被清理乾淨,再無半點摘風學院的痕跡。

    原本摘風學院聚風場所在的位置,當日衛仲坐在那裡挑起的那桿旗卻依舊在。繪有城主府家徽圖案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旗下,是新搭起的一座高大的行刑台,三日後被活捉的那些夜鶯組織成員就將在這裡被行刑。

    行刑台的四周此時已經有人在把守。峽峰區的居民都只敢遠遠的看上兩眼,沒人敢接近上前。

    走上前的衛超,如同先前走過的這一路一般,十分仔細小心地圍著行刑台走了兩圈,隨後又登上行刑台轉了兩圈,隨後從台上跳下,直接落到了一位同他一樣是十二家衛服色的人身旁。

    這位的容貌有些古怪的不和諧,可也看得出年紀比衛槐還要小上不少。可是他見到衛超,卻沒有先前衛槐那般恭敬,反倒帶著一絲傲然。

    “怎樣?”衛超還沒有開口,他倒是先問上了。

    衛超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對這位的態度看來他也是相當習慣。

    衛揚,與他同為上批十二家衛之一。資歷雖遠不如衛超,卻是十幾歲便被選為十二家衛。會被如此倚重,是因為他罕見的修煉天賦。

    時間也證明了這一點,如今的衛揚,已是三魄貫通的境界,若論修煉速度之快,整個峽峰區都無人能出其右。甚至放眼整個大陸,二十歲不到便達三魄貫通的人也是相當罕見。就連衛天啟南天學院的兩位師兄、師姐,對衛揚都有些另眼相看的意味,甚至隱隱有推薦他入南天學院的意思。

    由此可見衛天啟入了南天學院後帶來的是怎樣的資源。換是以前,衛仲想送衛天啟入四大學院都需大費周張,可現在,一名家衛都能得到來自南天學院的主動青睞。

    這讓衛揚徹底掃除了心底最後那絲挫敗留下的陰影。

    這一年,他自身境界有了長足進步,連南天學院四魄貫通的同手都對他另眼相看,自己終究會比那個路平走得更遠、站得更高,衛揚越來越堅信這一點。

    “三天后的路線我已經最終確認了,到時我們一起押送犯人過來。”衛超說道。

    “呵呵。”衛揚不以為然地笑了出來,“你覺得現在的峽峰區,還有什麼人敢和我們作對嗎?”

    “我不知道。”衛超說。

    “我希望是路平,我很期待他能來。”衛揚露出殘酷的笑意。他這張臉被路平捏變形以後,終究也未能再恢復,原本討人喜歡的笑容現在是再也擠不出來了。

    “無論誰來,我們都要留下他,無論活的還是死的。”衛超說道。

    “他不會活下來,他一定會死。”衛揚咬牙切齒地說道,彷彿路平已經出現在了他面前。

    此時的路平,恰好到了峽峰城外。

    當初從峽峰城逃往北斗學院,他用了足足九個月。一路逃避通緝,維持生計,甚是辛苦。這趟從北斗學院回峽峰城,一路有楚敏照料,卻是順暢許多,日夜兼程,終於趕在這一天抵達了城外。身受的重傷,在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倒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可惜了。”望著山下峽峰城的輪廓,楚敏卻在嘆息著。

    “如果再遲些日子,等你在北斗學院的那些惡行傳開,我估計你勾勾手指就夠救人了。”楚敏說道。

    這一路上,路平在北斗學院的那些經歷自然是說給楚敏聽了。楚敏感慨之餘,更多的還是了解了一下路平目前修煉的狀況,一路上一邊幫他養傷,一邊又給了他一些指導。

    在北斗學院這短短的一個月餘,路平對魄之力的駕馭有了一個非常大的變化。過去的他,對體內魄之力的控制只是提速提速再提速,用這樣的方式,在*鎖魄中找到空當,讓魄之力可以被使用。可是由於這點時間太過短暫,所以即使路平駕馭魄之力的速度登峰造極,如此短暫的時間他也施展不出什麼異能,甚至連將六大魄之力精細地劃分開都做不到,好不容易才掌握到控制鳴之魄的方式。

    而他所謂“聽破”、“傳破”的鳴之魄異能,實際上也不是他主觀控制魄之力組成了異能所需的變化。而是他調集鳴之魄的方式因為超快的速度,最終自然產生出了這樣的效果。

    但是現在,路平對體力魄之力的控制卻不再是一味的提速。他掌握了進一步控制它們的方式,從而可以施展出異能。如今限制他的,只是異能從那短暫空當中投放出來的極其有限。

    可對路平來說,這卻相當於完成了從感知境向貫通境的跨越。

    這一步,是郭有道的安排幫助他走完的。在摘風學院,他沒能給路平任何教導;但在他死後,在北斗學院,他用自己的命星,用自己的星落,為路平打通了這一步。

    現在,路平回到了這裡。可是峽峰城裡卻已經沒有了摘風學院。

    三天后,是峽峰城前城主衛仲的忌日,被抓獲的夜鶯成員將在這一天被一起處置。路平他們日夜兼程,就是要趕在這一天前。

    這一天是衛仲的忌日,但是路平沒忘,這一天,也是院長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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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章 堂皇而入

    峽峰城北出口。.

    要從峽峰區穿過峽峰山脈去往別地,這裡依然是人們所知的必經之地,每日進出通過的人都有許口。出口常年設置關卡,盤查進出的可疑人物。在夜鶯活動頻繁的那幾年間,盤查尤其嚴格。

    不過自打兩個月前,夜鶯組織被徹底搗毀後,北山口的盤查就漸漸變得有些象徵性了。雖說夜鶯組織據傳尚有一些餘黨在逃,可城主府方面看來對此已經不以為然,顯然不覺得這點倖存分子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城主府因此宣告峽峰區從此太平。可對峽峰區的民眾而言,夜鶯從來都不是他們的困擾,每天因為夜鶯寢食難安的都是統治著峽峰城的那些官老爺們。在夜鶯組織被搗毀的當天,峽峰區各地就有無數從夜鶯那裡得過好處的民眾被清算,罪名無一例外都是勾結叛黨。藉此機會栽贓陷害,掠奪民脂民膏的事更是數不勝數。

    民眾敢怒不敢言。在修者面前,普通人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因此大陸才會被眾多修煉家族割據成三大帝國,每一國內,又各有各的勢力地盤。也因此,進入學院才會成為夢寐以求的事。對於沒有血脈傳承的普通人而言,哪怕擁有修煉天賦,學院也是他們跨越階級,從普通人成為一名修者的龍門。

    司南就是這樣從普通人成為一位修者的。他今年剛從峽峰學院畢業,單魄貫通的境界,在這地處邊遠,排名落後的峽峰學院已屬相當不錯的成績。在猶豫著還要不要再去更優秀的學院繼續修煉進階時,他收到了峽峰城主府的邀請,於是他很快成了峽峰城戍衛軍中的一名隊長。搖身一變,從過去天天咒罵官老爺們的普通民眾,成為了統治階級底層的一分子。

    他的生活隨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短短一個月,司南就已經變了一個人。他不再是那個窮苦出身,處處謹小慎微的苦孩子;他是鎮守北出口,說一不二的門頭。曾經因為經過的馬車彈起的石子敲打到他的鞋面,便讓拉著一車新鮮蔬菜的送菜老農,在北出口的大道邊足足站了三天。餓暈了人不說,一車蔬菜也蔫成一團。其間老農苦苦哀求,司南大人可是連瞅都沒瞅人家一眼。

    在北出口這裡他就是王。這些貧苦的民眾他想怎麼整治,都只是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的事。

    今天的北出口看起來和往日沒什麼區別。這讓司南有些無聊,他瞅著面前這些進出過往的行人,想從中找個不順眼的尋尋樂子。一行三人,卻是落入他的眼簾,司南的鼻子,跟著便抽了抽。

    最重效率的峽峰城主府,會把司南指派到北出口當門頭,自然也是人盡其才的。氣之魄貫通的司南,掌握了一門三階異能:氣覺。

    這是一門感知異能,修者的魄之力會以氣味的形式被施展異能者察覺到,進一步感知,還可判斷出對方的境界。

    普通民眾,對於城主府而言根本不是威脅。出口盤查,更需在意的自然還是修者。這三人一露面,司南便察覺到不同,鼻子一抽,那是施展著氣覺要做進一步感知了。

    結果這一吸,一股刺鼻的酒味瞬時直衝腦門。氣覺這異能,魄之力都能當氣味感知,對真實氣味之敏銳更不必說。施展異能者所感受到的氣味刺激,那也是尋常人的數倍。

    “阿嚏!阿嚏!”

    被酒味刺激到的司南連打了兩個大噴嚏,只覺遭了戲弄,臉已漲得通紅。

    “怎麼聞點味就醉了?”發出刺鼻酒味的,正是三人當中年紀最長的那個女人,此時一邊望著司南,一邊舉起手中酒壺喝了一口。

    “大膽!”司南的部下也已摸透自己這隊長的脾性,不消司南表態,已經準備上前收拾一下這三人了。

    結果上一秒目光還很凶狠的司南,卻在這一秒忽然變了神色。一扭頭,目光嚴厲地制止了這名手下的舉動。

    手下嚇了一跳,正在衝上的腳步慌忙停了下來。司南這才轉回頭,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揉了揉鼻子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有些面生。”

    “志靈城人。”楚敏答道。

    “來峽峰城幹什麼?”司南問道。

    “掃墓。”楚敏說。

    “掃墓?”

    “故人忌日將近。”楚敏又喝了口酒,一臉惆悵的模樣。

    司南再次打量了三人一番,點了點頭便不發一言了。

    三人卻是有些茫然,不明所以地一起看著司南。

    “你們可以走了。”最後還是司南的部下發了話。

    “可以走了?”三人面面相覷。

    “怎麼,不想走是嗎?”部下叫道。

    “那就走吧?”楚敏看向路平,有點徵詢的意味。

    “走吧。”路平說道。

    三人就這樣穿過北出口,進了峽峰城。身後司南的部下卻是不解地看向自己的隊長。這三人明顯不是一般人,結果隊長竟然只做了這麼幾句簡單盤問?這未免有些失職吧!在峽峰城,失職可是非常嚴重的過失。

    司南看向自己這位心腹部下,也沒詳加解釋。

    “我心裡有數。”他說道。

    “是。”部下點頭,自然不敢多問。

    司南則繼續望著這三人的背影,看著他們漸漸走入峽峰城內的街道,他似乎是在等著發生什麼事,可直到三人在那條街尾轉角處消失,也沒有任何事發生。

    司南也露出困惑的神情,卻也知道,這不是他應該過問的。

    就在剛剛,他正要朝那三人發作時,竟收到了傳音入密,居然是城主府的家衛大人,親自對他下達指示:“讓他們進。”

    附近有家衛大人?

    司南驚訝多是因為這個。他以為北出口這邊是他一手遮天,卻沒想到竟然有家衛大人注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

    家衛大人在哪?

    司南已經暗暗掃了一圈,甚至用他的異能“氣覺”悄悄嗅了嗅,卻沒有任何發現。

    他依著指示,簡單盤問了這三人幾句後就放他們進去了,他滿以為三人進了城,家衛大人就會有所行動。結果一直到三人離開了他的視線都沒有任何事發生。

    他當然不知道,就在他放三人進城時,消息就已經一層一層地直接送達到了城主府。

    “路平?楚敏?他們還真的敢來!”聽到這兩個名字,衛天啟兩眼直放光。

    城主府三日後處刑夜鶯,一早放出風去,未嘗沒有引蛇出洞的意思。但他們想針對的,主要還是夜鶯在逃的餘黨,能順手將他們徹底根除那自然最好。至於路平這些人會不會出現,衛天啟也不是沒想過,可這些人現在在哪都不知道,城主府散出的風他們能不能收到都不確定,衛天啟終究只能稍稍期待一下。

    可現在,路平、楚敏!

    通緝榜上的要犯,自己的殺夫仇人,一來就來了倆,這讓他如此能不激動?

    “同行的還有一人,是一個年輕女孩。”來報告的人說道。

    “年輕女孩?”衛天啟望向一旁的衛超,有關路平他們的情報中,除蘇唐以外再沒有“年輕女孩”的存在。

    “他們三個人來,而且是這樣堂而皇之地直接走進北出口?”衛超問道。

    “是這樣。”報告的人說道。

    於是衛天啟和衛超就開始互相看了,眉頭也隨之一起皺起。

    “這是欺我城主府無人嗎?”衛天啟說道。

    “還是他們有什麼依仗?”衛超說。

    “現在誰在盯著他們?”衛天啟問報告的人。

    “衛然大人親自去了。”報告的人說。

    “要不要摸一下他們的虛實?”衛超請示。

    “不要,還是暗中監視,我要知道他們所有的一舉一動。另外去請一下我師兄、師姐。”衛天啟道。

    “是。”衛超應聲。

    仇人就在眼前,衛天啟沒有衝動。依然是按著他們引蛇出洞的計劃,對可疑分子並不在北出口等進城處立即狙擊,而是放他們進城,加以監視,最後再一網打盡。對路平和楚敏,他只是多了些關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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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 被跟蹤

    進了城的路平、楚敏、凌子嫣,個個都是神情戒備,感知鋪向四面八方。三人頭也不回地筆直向前,直至前方出現岔道口。

    “老師,走哪邊?”路平問道。

    “呃,這裡應該你熟吧?”楚敏說。

    路平看向楚敏,楚敏看著路平。

    “這邊!”街道轉角處傳來聲音,路平和楚敏一起轉頭看去,屋簷牆角下一個女人急急朝他們招著手。

    “咦?”路平眼睛一亮,這女人有點眼熟啊!

    “認識的。”楚敏也肯定地說道。

    “快點啊!”那女人卻是焦急地快跳起來了。

    於是三人朝她走去,那女人立即轉身。

    “跟著我。”她一邊說道,一邊掃了一眼街面,急急向前走去。

    三人不疑有他,就這樣跟了上去。那女人也不來與他們交談,只是在前邊引路,大街小巷,七轉八繞,不知兜了多少個圈,終於到了一條無人的僻靜胡同,這才停下了腳步。

    “你們怎麼回事啊!”女人一邊朝三人說著,一邊還留意著左右。

    “彌散?對吧!”路平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他仔細想了一路,還和楚敏核對了一番,最終確定了這個名字。這位是夜鶯組織的一員,“箭神”鐘遷的左右隨從之一。

    不過彌散看起來卻沒有和兩人敘舊的心情。

    “你們怎麼這樣就進來了?”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不要太高。

    “我們也奇怪。居然這麼輕易就把我們放進來了。”路平說道。

    “這是他們的陰謀,想藉三日後的行刑把我們都引來,來一個甕中捉鱉。”彌散說道。

    “原來如此。”路平道。憑他現在的實力,峽峰區這邊哪還有什麼敵手?所以他們三人原本是想直接打進來的。卻不料北出口那攔都不攔他們的,弄得三人進城後一時間都不知該往哪走好了。

    “所以你們一進來,就早有人盯著你們了。”彌散說。

    “是的。”路平點頭。

    “街道左邊有三個。”楚敏說。

    “右邊有四個。”路平說。

    說完兩人一起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胡同口。

    “轉口那現在還有一個呢。”路平說。

    “什麼?”彌散神色大變,伸手就要去取武器。卻不知轉口處藏著的衛然聽到這話也是大吃一驚,未做任何猶豫,轉身就逃。

    從北出口,他帶著六人盯上了路平他們三人,起初還很輕鬆,可等路平他們與彌散碰頭後,在城裡轉來轉去,跟蹤的人便開始逐漸掉隊,到最後還能隨上的,就只剩衛然一個。

    他心中頗有些得意,追到這個程度,對他來說一點也不費勁。

    他沒有太過上前,保持了相當的距離。滿以為無懈可擊的行藏,卻被路平這樣隨隨便便就一言戳破。

    他們早知我在這裡,卻還是站在那里大大咧咧地聊天……

    衛然頃刻間就已意識到這點,逃得毫不脫泥帶水。

    但是還沒等他跑出那條街,一道人影從他身邊掠過,路平轉過身來,看著他。

    沒抄什麼近道,也沒用什麼特別的異能,就只是憑速度,碾過了衛然滿以為很安全的距離,從他的身後趕到了他的身前。

    “怎麼稱呼?”路平問道。

    “衛然。”衛然強自鎮定下來,盯著路平,眼角留意著左右。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知道身後的路也已經被人攔下。

    “知道蘇唐在哪裡嗎?”路平接著問道。

    “不知道。”衛然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

    “那誰知道?”路平問。

    “當然是城主。”衛然說。

    “哦,城主府怎麼走來著?我忘了。”路平說道。他雖在這邊生活了三年,但大多都是在摘風學院,進城極少,基本上是和一個外地人一樣陌生的。

    但是衛然聽到這個問題卻是嚇一大跳。聽這意思,難道是要直接打上城主府去要人不成?這小子是腦子壞掉了吧?

    不過這念頭就只是一閃,衛然馬上想起來,一年前這幫傢伙大鬧峽峰城的時候還真是闖過城主府,而且還綁架了城主獨子,也即是他們現在的城主衛天啟。

    可是今非昔比。有過前車之鑑,如今城主府的防範可說固若金湯。衛天啟也不再是昔日那個全靠父親護著的少年。他已是峽峰城主,南天學院的門生。三魄貫通的境界雖還比不了當初的衛仲,可是他那兩位南天學院的師兄、師姐,卻是四魄貫通的境界。聽那些跟過上任城主的舊人們說,這兩位的實力比起前城主衛仲,只高不低。

    所以還想故技重施,只會自尋死路,自己要不要把他們帶去城主府呢?

    衛然知道城主的計劃。先不要驚動這些潛入峽峰城的人,只是暗中盯好他們的舉動,等到三日後他們齊齊出手時,再把他們一網打盡。提早動手打草驚蛇,跑掉那麼幾個,或是嚇得一些人不敢再來,那可就有些不夠效率了。

    可剛剛聽了路平他們在胡同里的對話,先一步潛入峽峰城的彌散,已經看出了城主府的計劃。所以現在,還有必要繼續佯裝不知嗎?

    衛然這心下還盤算呢,身後卻有聲音傳來。

    “問個路而已,這街上隨便誰不都可以嗎?”楚敏說道。

    “那倒也是。”路平點了點頭。

    所以自己沒什麼利用價值了?衛然心下飛快做出如此判斷,當下立即朝著眼角早已盯好的退路飛身竄去。

    “別讓他跑了!”彌散一邊叫著一邊衝來,神色焦急。眼下光天化日,這條街面也不是空無一人。早有行人詫異地駐足觀望,讓她大感頭痛。

    “哦。”結果路平這邊,只是簡單地應了聲後,人也已經竄出。

    衛然飛身躍起,就要跳上街邊的房頂,不想腳踝突然一緊。低頭一看,路平竟然已經掠到了他的身下,一隻手捉住了他的左腳腳裸。

    衛然右腳立即蹬出,朝著路平腦袋踢出。這一腳他踢得毫無保留,魄之力全力催動,普通人被他這樣踢上一腳,腦袋不炸也得被踢飛。

    但是這次這腳,衛然卻是踢了個空。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正在橫飛出去,眼中景象飛速掠過,快到他都看不清楚,更別提去抑制這股將他擲出的力道了。

    啪唧!

    衛然就這樣被摔到地上了,掀起陣陣塵土,他那想踢路平腦袋的右腳,此時還保持著姿勢,翹起在半空中呢。

    “交給你了。”路平朝彌散揮了揮手。

    “我去問個路。”說著,路平走向了一位張大了嘴的圍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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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3-20 19:11:46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多幾分沉重

    “這……”彌散看著腳邊的衛然,整個人都傻了。兵器她早拿在手上了,此時卻彷彿不會用了一般。

    “這是什麼人?”楚敏在一旁問道。她看彌散的神情,估摸著她是知道點眼前這人來歷。

    “衛然,城主府十二家衛之一。”彌散怔怔地說著。

    他們夜鶯常年與峽峰城主府作對,對於城主府的實力自然是要仔細調查的。沒點實力的人,怎可能成為城主府最受器重的十二家衛?眼下腳邊倒著的這位彌散,三魄貫通的境界,實力在十二家衛中雖不算拔尖,但也是城主府數得上的人物了。怎麼在路平面前如此不堪一擊?一年不見,這路平的實力成長到了何種地步,總不能已經是四魄貫通了吧?

    彌散的心思幾乎就沒在衛然身上,呆呆地望著那邊走向一位路人的路平。

    “大叔,城主府怎麼走知道嗎?”路平上前問著。

    大叔張大的嘴一直還沒合上呢!城主府十二家衛,那在峽峰城,乃至整個峽峰區那都是了除了城主完全沒人敢招惹的存在。可眼前這個不大點的少年,竟然隨隨便便就把人給摔趴下了。看著路平朝自己走來時,大叔本來是想跑的,可是雙腿直打哆嗦,怎麼也邁不開道。望著路平的眼中全是驚懼。

    結果路平卻是很客氣地問了他這樣一個問題。

    “城主府?”大叔的嘴總算合上了,可他的表情也和彌散一樣,是呆呆的。

    “朝那邊走。”大叔伸手朝街道南邊指了下,“一直走,大概得過七、八條街,會有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大道,城主府就在那條大道上,你到那裡再問一下就是了。”

    “哦,謝謝。”路平朝南邊看了看後,向大叔道謝,說完便走了。

    “問到地方了。”路平走回到楚敏她們這邊,躍躍欲試地說道。

    “你們等會。”彌散這時總算回過些神來,“你們不是想直接去闖城主府吧?”

    “是的。”路平點頭道。

    “這這……這也太莽撞吧。雖然你現在實力很強,可是城主府那邊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彌散道。

    “有什麼不一樣了?”楚敏問道。

    “不要在這裡久留,先跟我走。”彌散說道。

    他們夜鶯的人進到城來,處處謹小慎微。雖然已經洞悉城主府就是在等著他們來,但還是想做到出其不意。結果路平他們三個堂而皇之進了城不說,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就已經收拾掉了一位家衛,成功引起了街上所有人的注意。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那就先跟她去吧。”楚敏說道。

    “好。”路平點頭。

    “再沒有人跟蹤了吧?”彌散問道。

    “我覺得沒有了。”路平說著,看向楚敏。

    “你說沒有,那就是沒有唄。”楚敏說道。

    路平的聽魄感知,剛剛被發掘出時就有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敏銳了。如今的程度,趕路期間楚敏也考校了一下。敏銳的程度,和過去相比倒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路平自己的判斷力進步真的太多了。以前只是聽到魄之力的聲音,意識到魄之力的存在。而現在,各種聲音意味著什麼,他已經可以判斷出許多僅僅是存在,還是在做著什麼事,是在隱藏著魄之力?還是在進行攻擊或是施展什麼異能,路平都已經有了他的判斷和分析方式。

    如此一來楚敏自然更信賴路平的判斷。不過彌散聽著兩人相互印證確認後,卻意識到了許多問題。

    她的感知能力在夜鶯眼下這點人中算是不錯的了。可是顯然遠不如眼前這兩位。先前她以為的跟蹤人數只是四人,而且以為全被她甩掉。結果聽到兩人說才知道一共有七人,她領路繞來繞去,擺脫了她知道的四人,稀里糊塗地多甩掉了兩位,可有一位,也就是眼下被他們拿下的衛然,卻是一直跟著而她卻茫然無知。

    可她們夜鶯的人這段時間卻是以她的感知為最終結論的。所以這段時間,他們的行蹤真的如他們以為的那麼隱密嗎?他們的一舉一動是不是早在他們察覺不到的監視之中?

    這些問題頓時讓彌散的心七上八下起來,她彷彿已經看到他們自以為隱秘的藏身之處其實已被城主府暗中包圍,她所剩不多的同伴最後一個個倒在埋伏之中。

    得快點回去!

    彌散歸心似箭,片刻都捨不得耽擱,腳步快了許多。被打暈的衛然被她一手捉著。能抓到這位,對他們而言卻又是個極好的消息。城主府既已是在等著他們來,而他們也不得不來,所以他們倒也不是很在乎打草驚蛇。十二家衛這級別的人物,知道的情報肯定比他們費盡心思抓到的那些小貓兩三隻要多得多。

    “一年前,是你們救了蘇唐嗎?”跟在後邊的路平,這時才有功夫問一下一年前的疑惑。

    “是。”彌散沒回頭答道。

    “後來又在摘風學院門口救了莫森老師他們。”路平說道。

    “是的。”

    “謝謝你們。”路平說。

    “這都是鍾遷的意思。”彌散答道。從這話裡可以聽出,當時的夜鶯肯定有許多人反對這事,但最終還是鍾遷力排眾議。

    路平立即想起當初在志靈城,救下他們後不管不顧就喋喋不休向他說了一大堆的傢伙。

    “他現在好嗎?”路平問道。

    走在前邊的彌散身子微微顫了顫,一直飛快的腳步都不禁慢了幾分,但還是很快答道:“死了。”

    路平愣了愣,最後也只能嘆了口氣。

    “鐘遷、葛峰都死了。”彌散沒有回頭,輕聲說道。

    路平沉默著。

    “還有很多同伴。”彌散道。她始終沒有回頭,可是無論路平、楚敏,還是凌子嫣都可以感受到彌散此刻是怎樣的心情。那些同伴倒下、逝去的一幕幕,此時恐怕正在她眼前不斷地閃回。

    “真的不想再有人死了。”彌散說著,忽然停下了腳步。路平三人也馬上止住。

    “所以,能幫我們救大家嗎?”彌散轉過身來,她的臉上早已經掛滿了淚水。

    “當然。”路平毫不猶豫地說道。

    “謝謝。”

    “不客氣。”

    臉上猶自掛著淚的彌散露出了一個笑容。

    “繼續走吧。”她說著,轉過身繼續在前面帶路。

    路平跟在後面,依舊沉默著,可是心裡卻多了幾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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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3-20 19:12:06
第七百二十五章 現在就可以

    一行人又繞了許久,夜幕在不知不覺間降臨。頭前帶路的彌散終於放慢了腳步,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四下都是低矮簡陋的民房,這是峽峰城內一處貧戶聚集的所在。彌散感知了一圈,最後還是不確信地回頭看向路平和楚敏。

    “有跟蹤嗎?”她問道。

    “沒有。不過……”路平說著,抬手指了指遠處,“那邊有人在看這裡。”

    “啊?”彌散順著路平手指的方向看去,卻只有一片漆黑的夜色,她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呃,藏起來了。”路平隨即又說道。他伸手一指之後,耳中沖之魄的聲音立即斷了。顯然對方收起了正在施展著的“遠視”一類的異能。如此距離,對方若不施展異能讓魄之力探到這邊的話,路平也無法發現對方。

    “此地也不能久留了。”彌散說著,又加緊腳步,很快帶著三人進了一處院牆倒了一半的院落。

    院裡一片漆黑,三面的房屋都沒有點燈。但是一行人剛剛踏入院內,路平立即聽到魄之力的聲音從三個方向響起。

    “什麼人!”幾人頃刻間已被包圍。

    “是我。”彌散急忙道。

    “彌散?”圍上的人聽出了彌散的聲音,卻沒有就此放下警惕。

    “這些是什麼人?”他們看向彌散身後的路平三人。

    “這就是路平。”彌散將路平介紹給大家。

    “哦?”一圈人齊齊看向路平。路平雖只接觸過夜鶯三個人,但是夜鶯的人對他的名字卻不陌生。

    “你就是路平。”旁裡有一人走上前來,路平扭頭望去,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額頭上裹著一圈紗布,滲出斑斑血跡。他上下打量著路平,眼中敵意未消。看了幾眼後,又掃向楚敏和凌子嫣。

    “這兩位呢?”他說道。

    “楚敏、凌子嫣。”彌散報上了兩人的名字,卻沒有多做介紹。

    “天照學院的楚敏。”這青年卻自己補充上了,說完楚敏,又看向凌子嫣:“秦家大小姐的侍女?聽說你已經死了。原來是假的。”

    “啊……”凌子嫣在生人面前還是有點犯怯,一下成了所有人注意的中心,立即低下了頭。

    青年的目光隨後落向了彌散手中,忽然有了喜色。

    “這是……衛然?”他認出了彌散抓著的這位,是城主府十二家衛之一。

    “是。”彌散點頭。

    “好,幹得漂亮。帶他下去,馬上盤問。”青年興奮異常,指了兩個人把衛然從彌散手中接過,跟著便也要一同離開,對路平三人竟就不再理會了。

    “等等。”彌散急忙上前,青年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彌散說道。

    “為什麼?”

    “這裡已經被監視了。”彌散說。

    所有人頓時一驚。

    “什麼時候?”青年急忙問道。

    “或許是從我們來的第一天起。”彌散說。

    “這話是什麼意思?”青年皺眉問道。

    “我們的感知可能一直都不足。”彌散道。

    “現在呢?”青年說著,已經看向路平三人。

    彌散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的感知不太夠,今天多來了路平三人,於是馬上發現了監視。

    “你確定嗎?”青年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彌散一愣。她既然感知不到,又怎麼能確認。所以這根本不是確定不確定的問題,而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

    “之前衛然跟蹤我們,我並沒有發現,多虧路平。”彌散把之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那青年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他看看衛然,又看看路平三人,一臉的懷疑。

    被人再次打量著,路平表情平靜,楚敏滿不在乎,拿出酒壺喝了一口,凌子嫣有些怯場,可她沒什麼主意,只是躲在路平和楚敏身後。

    似是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那青年率先擠出了一個笑容。

    “幾位莫怪。我們到了這地步,實在不得不多些小心。”他說道。

    “嗯。”路平就這麼應了聲,根本不解釋什麼。楚敏臉上則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根本沒怎麼搭理這青年在說什麼。

    沒有得到積極回應,氣氛繼續尷尬著。

    “我們還是先快些轉移吧。”彌散說道。

    “轉移?”那青年盯著路平三人,“因為我們的感知有些不夠,所以接下來轉移到哪裡,是不是就要辛苦三位來給確認了?”

    他把“不夠”兩個字咬得極重,話中意味再明顯不過。其他夜鶯人聽了,看向三人的目光再度充滿戒色,不少人暗暗摸上了兵器。

    “華越!”彌散有些氣憤。多此小心,她可以理解,可懷疑到這地步未免太過了吧?雖然與路平、楚敏也就一年前打過那一次交道,可就他們的作為,怎麼也不可能是與峽峰城主府串通的。華越如此懷疑他們的動機,實在有些草木皆兵。

    “有些事,我一直有些懷疑。”華越不看彌散,只是盯著三人,口氣卻越發的強硬起來。

    “那個蘇唐,是和你們一起的吧?”華越說道。

    “嗯。”路平點頭。

    “我們在峽峰山下救了她,然後她就加入了我們,為此她居然放棄了投奔四大學院的機會。”華越說。

    “那是因為鍾遷之前幫助過他們!她為了感謝才把推薦信讓給了鐘遷,想看看缺越學院有沒有能幫鐘遷恢復的方法。”彌散說道。

    “可事實上缺越學院也沒有收鐘遷不是嗎?”華越說道。

    “鐘遷當時的狀態,想通過缺越學院的考核哪有那麼容易?四大學院也不是善堂,不會為了救人而收人。”彌散說道。

    “呵呵。”華越笑了下,卻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接著道,“我們之後又闖峽峰城幫她救過一次人,就是那次之後,我們一向隱秘的行蹤似乎是被盯緊了,越來越多的兄弟開始暴露,我想大家都有察覺吧?”

    “峽峰區出了這樣的大事,玄軍帝國上層開始加大力度插手。衛天啟後來又有了南天學院的關係,他們的實力比以前衛仲在時更強,這些你不是不知道。”彌散道。

    “好,那麼最後呢?”華越臉上閃過怨毒的神色,“我們被徹底剿滅、追殺的時候,他們下手毫不留情。但是蘇唐,玄軍帝國下發通緝令的要犯,峽峰區事端的罪魁之一,居然一次又一次從險境下脫身,最後更是成了極少部分被活捉的人。”

    “蘇唐的實力本就要強一些,她能一直活著有什麼奇怪? ”

    “呵呵。”華越又笑了,他扭頭看向人群中的一人:“小伍,把你那次看到的和大家都說一下。”

    小伍?

    路平三人不認識,但夜鶯的人顯然都知道這位。聽到華越突然點名,所有人齊齊看向人群中的一人。彌散顯然不知道這位到底看到過什麼,也是滿臉驚訝。

    被喚作小伍的人站了出來,他看向路平三人的神情,同華越一樣滿是懷疑,甚至可以說猶有過之。

    “是玉龍林那次。”他說道。

    “那一次我們折了至少一半的兄弟。”華越說道。

    “是的。”小伍點頭道,“就是我們敗得最慘,傷亡最大的那一戰。”

    “那一戰,有南天學院的高手,還有院監會下派來的幫手。”華越說道。

    “是的,我們敵不過對方,只能四散逃命,我們這一小撮,恰恰是和蘇唐在一起。當時她和幾個兄弟要我們先走,他們來斷後,我們都十分感動。”小伍說道。

    “然後呢?”

    “但對方來得太快,我們還沒來及按照部署分開就被對方沖散了。很多兄弟當場倒下,蘇唐他們也只能各自抵抗。為我們爭取時間。”小伍說道。

    “小林、雲吉,你倆也是這一波中倖存下來的,當時的情景你倆也還記得吧?”小伍說到這時,忽然又點出了兩個人。

    “記得。”

    “是這樣的。”

    有兩人相繼應聲道。

    其他人保持著安靜。玉龍林一役,站在這裡的人全都經歷過,他們全都是倖存者。其他人雖然沒有和小伍他們同一隊,所經歷的慘烈卻也大抵相當。

    “我當時覺得自己已經跑不掉了,所以也衝出去想和對方拼命。但我實力太差,很快就被擊倒,對方在我身上補了一擊,沒有多在意我這個小人物。我沒死,卻也起不來,動不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兄弟們一個個被殺,蘇唐堅持到了最後,她很厲害,可也敵不過那些人。我覺得她也要死了,可就在她也被擊倒的時候,對方卻沒有補殺招,蘇唐就勢衝出了空當。”

    “但是那個時候,我依然很絕望。小林、雲吉你們應該記得,那天追殺我們的那隊人中,有兩位院監會的高手,一個“追兇”,一個“斬也”,非常強勢的遠距離追殺異能。蘇唐當時已經重傷,這兩位隨便一個出手,施展他們的異能,我覺得蘇唐都沒辦法倖免。”

    “可是最後,明明在場的兩個人,偏偏都沒有出手,他們只是在追,我還看到他們有幾個人一起小聲交流了什麼,可是我實在沒辦法聽清。”

    “再之後,我一直倒在那片死屍中,是倖存的小林和雲吉最後發現我還活著,把我帶了回來。而蘇唐,如大家所見,那一役沒有死,之後也一直沒有死,直到被活捉。我不知道她每一次都經歷了什麼,但至少玉龍林一役,我可以百分百確認,她能活下來,是因為對方至少兩次手下留情。”

    小伍說完了,他沒有就此下什麼結論,但是他想說的意思大家還是都聽明白了。

    “小伍後來和我說了這件事。”華越說道,“我沒有聲張,也讓他不要多說。因為我願意相信蘇唐,願意相信對方手下留情另有隱情。但是,我也不得不多一份小心,也是為所有兄弟負責。”

    他說完,看了眼彌散,然後又看向路平三人。

    彌散是頭回聽到這事,她有些震驚。她不願意相信,可是最後,她發現她所能做的表態,大概就也是華越這樣,保留意見,但是多一份小心。

    她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而一直沉默的路平,在這時終於開口。

    “你不用太多慮。”他說道,華越要說的各種意思,他都聽得出來。

    “我如果想對付你們,根本不用像你想的那麼麻煩,還帶你們去什麼埋伏。”路平說道。

    “現在就可以的。”路平說。

    “哈哈哈。”楚敏大笑。

    “低調。”她對路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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