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變態?」
曹塏將她拎到了大門前,冷哼一聲就在她的詫異中,毫不留情將她推出門外。
一時好心換來「變態」兩個字,代表他的好心很多餘。
砰一聲,他關上了門,留下依舊全身溼透且錯愕的她站在門外。
柯雨璇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打了個噴嚏。她舉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突然又覺得好冷好冷,整個人抖擻個不停。
極端不舒服,她可憐兮兮地靠著牆滑坐下來,沒力氣多走一步。
看樣子,他好像不是什麼變態,說不定是她昏倒了,而他救了她呢......她軟綿綿靠在牆壁上,心想可能真的是這樣。
都是她亂說話,所以才會被他給丟出來。
她隱隱約約想起昏倒前的晝面,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好不舒服往前走,不知被什閃光嚇了一跳之後,就失去了知覺......
他應該不是什麼變態,而是她的救命恩人吧。
一定是看見她昏倒在雨水中,所以他才先把地帶回家來,而她卻誤會人家是什麼變態還是殺人狂,難怪他會如此生氣。
她低頭看著還潮濕貼在身上的衣服,打個噴嚏又嘆了口氣。
既然肯救她,怎麼就不好人做到底給她換件衣服呢......或許他認為男女授受不親所以不好意思意那麼做吧。她在心底咕噥,又自己想了個合情合理的藉口。
可是......他幹嘛把她放在浴缸裡?
她真的一點都不懂......
在她的頭昏腦脹的思緒中,緊閉的大門突然開啟,立即讓她燃起一線希望。她現在全身疼痛不舒服又沒有地方可以去,其實是感到十分無助。雖然對方是陌生人,卻也是她眼前唯一可以求救的人。
但開門的曹塏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將兩卡小皮箱丟在她面前。
顯然,他只是忘了把她的東西跟她一起丟出來。
東西一丟,他轉身便要回到屋裡,卻因為腳下的阻力而看了一眼。她伸手拉住他的褲管,仰起高燒中滾燙而虛弱的臉,用兩隻大眼睛瞅著他不放。
「做什麼?」他俯視她問。
「對不起......」她可憐兮兮道歉。
她整個人昏昏痛痛的,好像隨時叉會昏過去。
在昏過去之前,她必須為自己找根浮木,尋個救命施主。
「對不起什麼?」他依舊冷淡。
柯雨璇哽咽哭了起來,無力地哀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你是變態的,我好不舒服,你不要丟下我,我沒地方可以去......」
她覺得自己好可憐,在這麼悲慘的時候,她連一個求救的人都沒有。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非得求助一個與自己素昧平生的男人。
曹塏沉默不語凝望她哀求哭泣的臉,心底彷彿有什麼奇怪感覺掃了過去,然後便做了一件平日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恐怕也不會妥協去做的事。
他將她從地上攔腰抱起,沒說一句就往屋內走。
「我的東西......」這次她主動攀住他的脖子,一點也沒有抗拒的意思,卻擔心地張望被他丟出來的兩卡小皮箱。
雖然皮箱裡沒有值錢的東西,但兩卡小皮箱是她對父母唯一的回憶。
她跟父母寥寥可數的幾張合照,也被她珍藏在小皮箱裡。
「妳以為那些東西會有人偷嗎?」他的口氣極其平淡,卻能讓人清楚感受到他字裡行間的嘲弄。
他本來也沒打算把她的東西丟在門外。
在將她安置好之後,他自然會將她的東西撿回屋裡,所以他之前才會將她散落的東西從泥巴裡撿齊跟她一起帶回來一樣。莫名地,他就是覺得那兩卡小皮箱,跟皮箱裡的東西對她很重要。
「可是......」她很擔心東西不見。
「我會幫妳拿的。」他打斷她想說的話,禁不住想翻白眼。
「謝謝你。」這回,她在他懷中偷偷覷著他剛毅的臉,乖乖道謝了。他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好相處,不過他應該是個好人吧。
「不用謝。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曹塏不帶好氣地咕噥,不知自己在招惹什麼麻煩。
***
咳、咳咳、咳......
半夜,柯雨璇穿著曹塏給的衣服,睡在他客廳的沙發上卻不斷輕咳著。她在半夢半醒中輾轉反側,發燙的額頭也不斷冒出冷熱交替的汗珠。
曹塏在她睡前給她吃了一個感冒藥,很顯然是沒什麼效果。
臥房中的他在幾番猶豫後,終究還是從房內靜靜走了出來,站在沙發旁俯視著她緊皺小小眉頭而十分不適的臉龐。
他家裡的空間極大,不過除了臥房以外都打通成開放式空間,他沒有多餘的房間,也沒有多餘的床,所以只是丟了一套棉被和枕頭給她,而她對收留自己的他亦表現得感激涕零,所以他對讓她睡沙發的事並沒有感到不妥。
他不可能把床讓給她,而他的沙發也大到可以讓她當床。
只是,眼見她小小的身子蜷縮在沙發裡,還在睡夢中不斷輕咳、高燒冒汗,一種莫名的愧疚感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但也不會承認,他也有所謂的同情心。
幾秒後,他還是在沙發旁蹲下來,將溫厚掌心覆蓋在她滿是汗水的額頭上,感覺到她額頭燙得不像話,他不禁低低咒罵,什麼鬼藥吃了一點用都沒有。
「起來,我送妳去醫院。」他拍拍她的臉,試圖將她喚醒。
萬一她在他家死掉了,他卻連她的來歷和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豈不是可笑到了極點。他可不想冒這風險。
「我不要去......」她微微撐開眼皮,卻只是對他搖頭。
她不舒服,哪裡都不想去。
「起來,妳非去醫院不可。」他拉她的身體,不容拒絕命令。都什麼時候了,這女人還在跟他說什麼不要去。
「我說我不要去!」痛苦不已的她扭動,拒絕被他拉起。
下意識裡,她也擔心自己被他丟在醫院不管。
「妳鬧什麼脾氣?」隱約有些發怒的他冷問,再次去拉她的身體,「不去醫院,難道妳想死在這裡嗎?」
這女人太不聽話了!
「我不去,我說我不去,」她在昏眩中憤怒地朝他雙手攻擊,一瞬間又緊緊抱著棉被不放,像是痛苦不已抽泣起來。
她肯定,自己一定會被他丟給醫院就不聞不問。
她不要再被人丟棄了,她不要......
被攻擊的曹塏錯愣,瞪著自己被她胡亂揮舞打紅的手,這是什麼世界?他為什麼要撿回一個大麻煩,還要被她攻擊?
女人就是碰不得,他根本沒有記取教訓。
「隨便妳了!」他惱火起身,準備回臥房去睡覺。
管她是不是會病死,大不了病死再把她包一包丟進垃圾車讓垃圾車收走算了。
「咳,咳,咳咳......」
聽見咳聲,他在房門口的前停住腳步,幾乎冒出詛咒。
「咳,咳咳......」
咳聲叉繼續不斷傳來,不知道自己想什麼,他還是又轉身走回沙發旁。她整張臉埋在棉被裡,像是非常難過發出悶咳聲,呼吸也不太順利。
他盯著她埋在棉被裡的後腦勺,真不知道她在逞強些什麼。
病得那麼厲害還不肯去醫院看醫師,分明找死。
不再爭取她的同意,他一把就將她從沙發上抱起,嚇得她在他懷中掙扎驚叫:「我跟你說我不要去醫院,我討厭醫生......」
「我沒有要帶妳去醫院。」
他一出聲就制止了她的吵鬧,在她安靜下來後才 朝臥房走去,將她安置在大床的左側,替她拉上了棉被蓋好,自己上了另一邊的床,反正,一直聽見她的咳聲也是睡不著,不如把她放在旁邊睡算了。
至少她要是在半夜停止呼吸,他還能及早發現。
再說,沙發睡起來怎麼好睡也不可能比床舒服,睡在床上應該會讓她好些。
全身都很不舒服,她還是逼自己打起精神,縮在一旁小心翼冀問道:「你不會是想對我麼樣吧......」
明明說她得睡沙發的,他把她抱到床上來太詭異了。
「妳再囉唆,我就把妳衣服剝光抓起來強姦。」冷冷瞪她一眼,丟下恐嚇的話,他便整個人背對她躺下,不再跟她說話。
言下之意,只要她不囉唆,他們就會相安無事。
她噤聲不語,整個人僵直而不敢亂動。他露骨的警告,讓她本來就燒透的臉,此刻更像野火蔓延,燙得她芳心大亂。
不久,細細的咳聲,在她強忍不住後叉響起......
***
好冷......
沉睡中的柯雨璇感覺到,她原本感覺燥熱的身體寒冷起來,像是從滾燙的水中被撈起,突然又被丟進冰窖裡去。
她下意識地往熱源鑽,呼嚕嚕鑽進了曹塏的懷裡。
本已沈睡的他被她的舉動嚇醒,一張開眼她已鑽進的他懷裡,像無尾熊一樣緊緊攀住他的身體,整張小臉都貼在他的胸口上。
她的身體微微發抖,像是很冷。
「妳......」他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小小的身體在他懷中鑽動,找尋著最舒服的姿勢。
他的呼吸微微加快,心跳的幅度也比平常來得要大,身體也清楚感受到她寒冷的體溫。他望著懷中的小小頭顱,想要推開她的衝動不知何時已消退,讓他就這樣望了許久。
奇異的感覺在他體內蔓延,不斷挑戰著他的意志力。
過了許久,他在莫名感覺的驅使下,輕輕將手環住了她的身體,試圖讓她冰冷的身體溫暖些。
軟軟的身體在他環抱下,也主動再往他懷裡鑽,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尋求溫暖。
她的呼吸有些不規律,身體卻暖和了起來。
感覺到她的氣息吹在胸口上,他的呼吸也開始不規律起來。
向來避女人如蛇蠍猛獸,他不曾如此清楚感受過女人的體香和柔軟度,被前所未有的感覺衝擊著。
她的身體又小又柔軟,像是會化掉的棉花糖。
「若發什麼事,妳是自找的.......」他抱緊小小的身體,提供自己的身體供她取暖,禁不住喃喃自語。
只要身體暖了,她的病應該就會比較好吧。
他想……
***
沉重的感覺中,柯雨璇從睡夢中緩緩轉醒。
一張開眼,她就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抱在懷中,臉頰貼在對方的胸口上,兩人之間幾乎一點縫隙都沒有。
是他?她猛然一驚,想起自己睡在誰的床上。
她想掙扎,卻叉怕驚動了曹塏。
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會抱在一起睡?她的呼吸全吹在對方的胸口上,他胸口還濕了一大塊她的口水。
天哪,好丟臉喔!
像是戀人般躺在男人的懷中,耳朵貼在男人的胸口,清楚聽見他規律的心跳,好像熱戀中的男女,感覺應該是很幸福的......可他們不是熱戀中的男女啊!她悄悄抬起臉來,整張臉都羞紅了。
她從來沒有這樣親近一個男人過。
觀察著他覆蓋在長睫下的俊逸臉龐,她的心跳又快了幾拍,禁不住莫名的衝動,
偷偷伸手去摸他的臉頰。奇怪的觸感,不像她的臉龐一樣柔嫩,卻讓人的手指想要流連忘返。
忽然,他張開了眼,一瞬也不瞬和她對望。
她屏住了呼吸,手指頭還碰著他的臉,動也不敢再動。
「妳在做什麼?」他平靜地問。
「我......我,沒做什麼......」她怯怯地回答,想縮回手,卻被他一把抓住手指。
「想否認?」他抓緊了她的小手。
「否認什麼?」她楞楞反問。
「否認妳的手不規矩。」他冷冷放開她的手,半坐起身,「否認妳昨晚直喊冷,就鑽到我懷裡取暖。」
在她想問怎麼回事之前,他就已經把話說清楚。
「我......」她睜著圓圓大眼,頓時說不出任何話來。
消化著他說的每個字,她尷尬發現,他說的每個字都可能是真的,只是她覺得......
一離開他的懷抱,她開始有些冷。
昨晚,她一定是覺得冷,身體就自動自發朝他鑽過去吧。
「妳怎樣?」
「對不起......」不知該說什麼,她只好吶吶道歉,用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望著他,像隻搞不清楚狀況的無辜小狗。
曹塏望著那對無辜的眼睛,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覺。
將薄被掀開,他旋身就要下床。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你不要生氣,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怕他一生氣又將她丟出門去,無家可歸的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在他說話前又急忙道歉請求。
暫時,她實在是沒有地方可以去,不得不求助於他。
汪洋中,她只能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曹塏俯視她抓牢自己不放的手,在沉默後忽然道:「我說過,若發生什麼事,妳是自找的。」
她若不聽警告,後果就得自行負賣。
「什麼?」她詫異地放開了他的手,不知為何,她覺得他原本冷淡的眼神中好像點著了火。
「沒什麼,起來換衣服,我帶妳去醫院。」
雖然她看起好一些,整個人的臉色還是很差,非看醫生不可。他可不想家裡真的病死了一個陌生女孩。
「我不要......」她無助地搖頭。
「病得那麼厲害為什麼不要,妳沒錢看醫生嗎?」他在睨視中猜。
她點點,承認這也是事實之一,但她最害怕的,是被他丟在醫院就不管了,她卻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放心,我會幫妳出醫藥費。」他一口承諾。
醫藥費對他來說是小錢,就算要手術費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我不要去醫,你就不要管我了......」她將身體埋進棉被裡,想躲開他帶著審判的銳利視線。
她很確定一走出大門,她可能就回不來了。
曹塏一把將綿被用力掀開,將無力的她從床上提了起來,將她的臉拉近對她清楚道:「妳非去不可!」
被這麼一說,她嚇呆了,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沒兩下,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是打妳還是罵妳了嗎?妳哭什麼?」他冷啐。
她淚眼朦朧的樣子,讓他有些不舒服。
「我不要去醫院嘛......」她啜泣,覺得自己好像不得疼愛主人的小狗一樣,被主人一把拎著下不來。
曹塏咬牙,閉眼,隨俊瞪著她哭泣的臉。
「我不會丟下妳的。」他嘆氣保證。
「呃?」她圓圓眼晴眨啊眨,眼淚就這麼止住了。
「我保證,一定會帶妳回來,不不會把妳丟在醫院裡的,這樣妳可以去醫院看病了吧?」他想嘆氣,仍然一字一句說清楚。
雖然她沒有說出口,但她害怕什麼太明顯了。
「你保證?」她怯怯問。
「我保證。」
觀察他幾秋後,她終於點了點頭。
她想,他真的是個好人吧。
她有些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