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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懶獅子]大造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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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48:00
130 暗流湧動

    數日前,那座隱藏於地鐵隧道深處的陰窖密室,遭造師傳人意外發現及摧毀。造師傳人隨後將此事告之白虎宮,白虎宮當即派出大量人手對密室進行封鎖和調察。分佈在密室裡的法壇和魂幡等物,連倒斃的鬼影屍骸,甚至連外面刻著召鬼陣符的門板,都被白虎宮給一件不留的拆解回去。

    整間密室連半塊紙片都沒有留下,其乾淨程度足以用“掘地三尺”來描述。就算在徹底清理完密室以後,白虎宮也依舊沒有放鬆警惕。不僅派出重兵把守著密室的門戶,而且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長老前來探視。感覺上,白虎宮儼然已把這處意外暴露的陰窖密室,看成是破解眼前絕境的關鍵線索。

    “還是沒有動靜嗎,混蛋……餵!都給我睜大眼睛盯好了!有任何動靜就立即回報!聽懂了嗎?”

    “是……是!”

    附近地坑又傳來鬼物侵襲的急報,牧忝長老也無法在密室多加逗留,喝斥過負責看守密室的一干弟子後,便匆匆趕向如火如塗的戰場。弟子們緊張的目送著牧忝長老留去,隨即便把注意力移回看守的密室裡。

    曾經充斥密室的陰氣已然散去不少,但室內溫度依舊較低。弟子們紛紛用鼓蕩氣勁來驅逐寒意,而在他們視線所不及的死角處,一簇陰火在陰影裡悄然無聲的騰起。

    陰火緩緩升騰著,片刻後化成一手持拐杖的枯瘦老者的身影。老者的身影隨著陰火搖曳著,像是來自遙遠地域的投影,舉手投足間亦是悄無聲息,因此看守的弟子們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竟然被弄成這副模樣了……”

    借助“攝陰冥觀”的鬼道玄法,朱浩將神識投影到密室處。目睹陰窖遭到徹底破壞的慘狀,朱浩緊抓著鬼頭杖,氣得渾身顫抖。兩天前他便知道此處陰窖遭到暴露的消息,然而因白虎宮在陰窖周圍布下重重封鎖,結果他直到此時方才到機會前來窺探情況。

    “到底是誰幹的……”

    朱浩的聲音裡帶著險惡的怒氣,那怒氣裡還挾雜著難以掩飾的驚懼。

    陰窖密室即已暴露,密室裡的聚陰祭壇和沈睡在祭壇裡的“那東西”,自然也已經被白虎宮知曉。朱浩無法確定白虎宮究竟是如何發現這座隱藏的陰窖密室,然而卻可以確定,如果被那蛇蠍魔女知曉這邊出了狀況,他恐怕很難見到明天的太陽。

    事實上,自從前次擅自率眾襲擊青河鎮,遭遇慘敗而歸後,他在閻陰殿裡的處境便是格外險惡。震怒的鬼尊不僅剝奪了他的閻使資格,甚至還準備把他打進九暝鬼淵裡煉化。幸好得到鬼師說情,朱浩僅以身免,然而卻不得不淪為鬼師的手下,地位僅比最下層的鬼道眾高上一點。

    此番鬼師派來他潛到岐陽地方,擔任“千鬼嘯夜”計劃的執行人,亦可以說是朱浩挽回地位權勢的最後機會。如果失敗的話,他恐怕會落得比沉淪鬼淵更淒慘的下場。

    分佈在岐陽地下的九座秘密陰窖,乃是匯聚陰氣的九道門戶,同時亦是構成籠罩整座岐陽市的巨型召鬼陣的樞紐。九座陰窖匯聚陰氣貫注地脈,待到陰氣匯聚到頂點時發動召鬼陣,喚出無盡鬼物將整座岐陽市化成陰世冥獄,從而將禦三家的白虎宮給一舉鏟滅,便是“千鬼嘯夜”計劃的真相!

    當初聽聞這番構想時,朱浩亦曾被震撼得茫然失神。

    要知道,白虎宮可不比得造師門那般的偏遠小派,乃是鎮守人世的御三家之一,擁有著隱世諸派里首屈一指的武力。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時,便是白虎宮在諸派大敗時,出手竭制了地界妖師的鋒芒。想要對擁有這等武力的隱世門閥出手,並且還要一舉鏟滅,簡直就是像是癡人說夢的笑話!

    然而,鬼師那鬼神莫測的通天手腕,卻令這般的笑話成為事實。照著鬼師的安排,朱浩幾乎毫不費力的便把白虎宮給玩弄在股掌之中。看著號稱“禦三家”的白虎宮彷彿熱鍋上的螞蟻般絕望掙扎的模樣,朱浩感到格外快意,也稍稍改變了計劃。

    原本“千鬼嘯夜”是要等到陰氣匯聚到頂點時方才發動的雷霆一擊,但朱浩擅自將那進度稍稍提前。一方面是為更好觀賞白虎宮在絕境裡掙扎的淒慘模樣,另一方面亦是展示自己在鬼道上的超凡修為。畢竟和那蛇蠍魔女不同,他是半點也沒有成為鬼師操控傀儡的意思。

    就算稍稍提前發動計劃,隨著地脈陰氣的匯聚,千鬼嘯夜亦會在數日後自動進入最**。照理說這點調整應該不成問題才對,只是沒想到中間竟出了這樣的意外。

    朱浩想不到白虎宮究竟是怎麼發現這座秘密陰窖的,或者只是偶然?他曾膽顫心驚的注視著白虎宮數日來的行動,不過除了將暴露的陰窖重重封鎖以外,其它方面白虎宮似乎依舊是如沒頭蒼蠅般的閉目亂闖著。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對方故意扮出來的假相。不過就算如此,朱浩也依然佔據著絕對優勢。就算毀了一座陰窖,其餘八座陰窖也依舊在持續匯聚著地脈陰氣,至多再過十六個時辰,千鬼嘯夜就將自動推進到最**。一旦到那時候,白虎宮哪怕想做什麼都晚了。

    除此以外,韓舞砂的到來,以及偶然瞥到的“那東西”,也讓朱浩確信在他不知道的幕後還有著別的陰謀存在。他被委派執行的千鬼嘯夜,說不定也只是整個計劃的一部分……光是想像自己成為那人棋盤上的卒子的模樣,朱浩便感到不寒而栗。他寧死也不願意與這樣的對手為敵,幸好對方是站在閻陰殿這邊,於是便換成正道諸派來承受這份絕望。

    “哼,罷了……”

    朱浩再度環視著被切底破壞的陰窖,判斷沒有變更計劃的必要。隨即一叩鬼頭杖,那構成虛影的陰火一陣搖曳,然後緩緩消失在黑暗裡,就像出現時的悄無聲息。

    ……………………

    晝夜輪替,時光呼吸。朝陽的曙光自天穹之東亮起,照拂著大地,然而卻射不穿籠罩在岐陽上空的濃密陰雲,只得化成陰鬱的微光薄灑在街道四方,但似乎也難以安慰諸多驚恐失眠的市民。

    比起數日前吵吵嚷嚷的混亂光景來,此時街道上已明顯安靜了許多。沿街的店鋪早已閉門歇業,公路上也再難看到警車和救護車的影子,整座城市猶如被籠罩在令人窒息的濃霧裡。在難以言喻的詭秘寂靜裡,唯有時不時響起的撕殺慘叫聲,在提醒著眾人災難從未過去的事實。

    或許是出於本能,身處岐陽地方的人們大都已嗅到那風暴來臨前的險惡氣息。市民緊閉門窗的躲在家裡,透過窗簾縫隙看著外面行色匆匆的白虎宮子弟,就連平常甚少露面的長老們亦站在牆頭,神情凝重的眺望著天空,儼然已做好迎接風暴,甚至流血犧牲的覺悟。

    彌散在空氣裡的緊張感幾乎刺痛肌膚,恐懼化成的懵懵巨獸,伸展開無形的觸角,拽著所有人的心情朝著深淵裡沉去。每個人都兢兢戰戰,彷彿稍動一下便會引得那災難風暴轟然摧至。

    然而,偏偏就在這樣的氛圍下,白虎宮的殿前廣場某處,兀然響起一陣清脆的敲打聲。

    叮叮,噹噹。叮叮叮,噹噹當。

    似乎半點沒受到周圍險惡氛圍的影響,那敲打聲竟帶著幾分愉快的韻律,配合著輕哼的鼻歌,毫不保留的傳達出聲音主人此刻從事著創造性勞動的愉快心境。

    清脆的敲打聲在殿前廣場迴盪,周圍的沉寂氛圍更突顯出那聲音的特立獨行。聽聞那聲音的白虎宮諸人,行色匆匆的弟子,或是眉頭緊皺的長老,皆不由自主的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愕然片刻後,紛紛搖頭苦笑無語。隨著那一聲聲的叮噹敲打的節奏,某種微妙的沉穩氛圍從殿前廣場向外慢慢彌散了出去,雖然那變化很難用確切的語言來描述,然而確實有某些負面的東西被驅逐了出去。

    “呵呵,這種時候還能氣定神閒的擺弄那些東西,那小子可是大將之才啊,將來說不定前途無量呢……”站在泰陽殿的屋頂,徐老望著在遠處敲敲打打的造師傳人,不禁搖頭失笑。

    “這大咧咧的作派本來就是他們造師門的一貫風格,哼,那小子倒是被林老兒教得很好呢……”

    牧老爺子不太甘願的承認著,隨即目光瞥到下面一抱著大捆戰戟匆匆跑過的小輩弟子。那弟子似乎被那敲打聲給分了神,結果狼狽絆倒在地上,抱著的戰戟灑了一地。看著自家子弟的狼狽模樣,再對比遠處造師傳人的悠然自得,差距頓時顯現,牧老爺子不禁惱怒起來。

    “去,一群不爭氣的東西!”

    “好了好了,別拿小輩們出氣,反正待會兒有的是鬼崽子給你痛宰。”徐老擺擺手勸慰著牧老爺子,隨即伸了個懶腰,作出活動筋骨的模樣。“誒誒,老夫也好久沒和人動手,骨頭都銹得差不多了,這次就勉強跟去湊湊熱鬧……牧老兒,把北市那邊的兩口陰窖勻給老夫如何?”

    “不行!最多只勻你一口,老子這口惡氣可是憋得快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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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柔情難承

    另一方面,渾然不知自己的作業聲響對他人造成額外困擾的林守,正興致勃勃的擺弄著手裡快要完工的半成品。那是一柄借來的紫金戰戟,紫金戰戟乃是白虎宮弟子的標準裝備,其形制和白虎宮的鎮宮之寶“破軍王戟”相同,只是體積要小上一號。

    順便一提,真正的破軍王戟已被林老爹不知用何等玄法給破壞,其殘骸目前收藏在凌宵閣的頂層。白虎宮與造師門會斷然交惡,也正是由這段因緣所導致。破軍王戟乃是白虎神傳下的神器,憑林守此刻的淺薄修為當然是無能為力,此刻他正專心對借來的紫金戰戟進行改造。

    隨著陣陣敲打,紫金戰戟的戟身上被鑿出許多用途不明的線狀凹槽。戟身凹槽裡被埋進大量銅線,銅線糾結成足有食指粗的銅索,穿過中空的戟柄蔣從戟柄尾端延伸出來。延伸出的銅索莫約有半米,銅索末端被編織成空心金屬籠的模樣,使得整把戰戟看起來就像拖著流星索般的古怪。除了製作者本人以外,恐怕沒有人猜到得這看上去怪異非常的兵器究竟有何實用價值。

    “嗯,這樣就行了!”

    把固定用的鉚釘敲進去後,整把戰乾算是改造完成,林守如釋重擔般的呼出口氣,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卻在視線邊緣的欄杆處瞥到意外的人影。

    “……韓姑娘?”

    站在石雕欄杆處的正是韓千秀。她應該是早就到了,大約不敢打擾林守的作業,故而一直在那邊默默等候著。此時見著林守抬頭招呼,於是緩步走了過來。不知是否因重傷初癒的緣故,韓千秀的臉上透出淺淺的紅暈,整個人的氣質似乎也變得比以前要柔和許多。

    “林公子,我……沒打擾到您吧?”韓千秀謹慎的問著。

    “沒事,已經做完了。”林守把改造好的紫金戰戟豎到一邊,轉而問起韓千秀的傷勢來。“倒是韓姑娘你,傷好得怎麼樣了?我聽說你醒來後就立刻跑去前線了,那種程度的重傷,再怎麼樣也該調養一陣子才行吧?”

    “多謝公子關心。托公子的福,小女子的傷勢已沒有大礙。”韓千秀輕聲回答著,那淡淡的音色就彷佛在綠陰石隙間靜謐流趟的清澈山泉,聽起來格外舒服。

    “是嗎?那就好……”

    林守暗暗讚嘆著十聖金丹的療傷神效,隨即又問著。

    “對了,找我有事嗎?”

    單就溝通效率而言,直接詢問對方的目的意願確實是非常合理的反應,然而若站在人情世故的角度來分析,對於不久前被從危機中拯救,此刻正懷著莫大感激以及隱隱愛慕,前來致謝的姑娘來說,像這般的直白提問就顯得太不上道了。

    “呃,那個……”

    就像在鋼琴演奏會上大磕瓜子般的粗暴行徑,令得此前隱約存在的曖昧氛圍瞬間分崩離析。韓千秀看著眼前的造師傳人,感到先前鼓足的勇氣正迅速渙散。

    “前兩天,呃,我……我來看過公子的……”

    奮力抓住勇氣的尾巴,韓千秀結結巴巴的把對話繼續下去。“那個,一直想找機會向公子您表示感謝……感謝您的救命之恩,聽說為了救我,還浪費了您一枚珍貴仙丹……那個,以我這般的卑微身份,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報公子的恩德……”

    “啊,沒事沒事。不過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救命之恩什麼的,別放在心上。再說那丹藥也是別人送給我的,反正又沒要錢,能派上用場總比端在懷裡等著過期好。”林守笑著擺擺手,開玩笑似的回應著。

    “是……”韓千秀再度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後,兀地一拱手,以決然語調宣告著。“大恩不言謝。公子今後若有任何差遣,千秀必定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好啊,到時候就拜託了。”

    林守笑著點點頭,貌似爽快的接受了人家姑娘的好意,然而卻似乎把其中的微妙意味給忽略了過去。另一方面,韓千秀倒也清楚眼前天賦稟異的少年在某方面的遲鈍感年,不過在現階段她倒也不打算尋求更多,深呼吸幾口氣,收拾好凌亂的心情后,她把注意力轉到旁邊的古怪戰戟身上。

    “公子,這是您造的兵器嗎?”

    “嗯,本來是想委託重新打造一柄的,但急著用也沒那時間,只好藉來現成的戰戟改造,暫時就能弄到這樣的程度。因為是臨時加工的半成品,耐久度上大概難以保證,不過畢竟也只是預防萬一的道具,能不能派上用場還不好說……”

    林守對韓千秀熱心解釋著。只是那話語裡帶著太多旁人難以理解的晦澀陌詞,韓千秀心懷敬畏的聽了半晌,結果也只聽明白這柄古怪戰戟是造師傳人給自己準備的兵器,並且是為預防萬一時準備的。

    “……其實別的形態也不是可以,但考慮到蘊魂與宿體的契合性,還是選擇最接近其原形的戰戟。理論上這樣的安排可以牽引出蘊魂真力,但我以前沒用過戰戟,也不知道實戰時究竟能派上多少用場。”

    喃喃自語著的造師傳人,突然眼前一亮,轉頭看著韓千秀。“對了!韓姑娘你既然是白虎宮的弟子,當然也會使這東西吧?幫我看看我使的招式對不對。”

    這樣說著的林守,拿起那柄古怪戰戟,模仿著白虎宮的路數揮動了幾下。那柄戰戟是以沉重的破邪紫金打造,再加上引煞憑身的後遺症仍未完全消除,因此造師傳人的動作看上去格外拙劣。那破綻百出,全無章法的招式落在韓千秀眼裡,簡直都不知道該從何處改起,只得硬著頭皮指點起來。

    “那個,動作應該更沉穩點,不是靠雙臂使勁,而是運用整勁發力……呃,整勁就是,把連通身體的經絡化成一整體……步伐有點凌亂,這裡不能用蠻力,應該順應戰戟的勢態慣性運動……啊!公子小心!”

    韓千秀驚呼一聲,急忙上前攙扶被戰戟帶得腳步踉蹌的造師傳人。那戰戟的份量格外沉重,失去平衡的林守重重撞在韓千秀的身上,結果兩人一起摔倒在地。只是,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倒不如說反而陷到某個舒適的氛圍裡。

    溫暖,柔軟的,帶著淡淡的香薰。

    林守疑惑的睜眼望去,發現自己竟撲倒在韓千秀的懷抱裡。原來剛剛摔倒的瞬間,韓千秀主動用她的身體當緩衝墊,護著他免得摔傷。

    “呃……”

    老實說,像這類事情通常應該是男性的職責才對,哪怕對方是比自己年長的女性,林守身為男子漢的矜持還是多少遭到創傷。不過再怎麼說人家姑娘也是出於好意,林守也只得苦笑接受,然而正當他準備致上謝意的時候,卻意外發現韓千秀的臉竟是格外緋紅。

    “韓姑娘,你,你沒事吧?”

    “嗯……嗯,那個……公子的手……”

    韓千秀的臉蛋緋紅,不由自主的避開他的視線,偏頭望向旁邊,那低弱的聲音像是從鼻腔裡哼出來似的。

    “我的手?”

    被這樣提醒,林守才注意到從右手掌心處傳來的奇妙觸感。由於剛剛跌倒時韓千秀主動當了護墊,結果形成男上女下的體勢,此時若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來,簡直像是他強行推倒人家姑娘似的。

    “哇啊啊!對,對不起!!”

    察覺到這點的同時,林守彷彿觸電似的蹦起來,慌忙向人家姑娘道歉。

    “我……我不是有意的!那個,非常抱歉!”

    “嗯,沒關係……”

    韓千秀緩緩起身,整理了下凌亂的衣擺,搖頭用輕弱的聲音回應著造師傳人,然而臉上不曾褪去的紅潮卻暴露了她的實際心情。困窘的韓千秀低頭不語,那邊的林守也因找不到話說而只好沉默,某種難以言喻的曖昧氣息在空氣裡擴散開來,那彷彿穿正裝跳進游泳池的感覺令得林守手足無措。

    “嗯咳!”

    意料之外的援軍在意料之外的時刻登場,從背後傳來的咳嗽聲把兩人的注意力都扯了過去。林守回頭望去,看到一身戎裝的朔夜正倚在幾步遠的廊柱旁,好整以暇的抱著雙手,用揶揄般的目光望著這邊。

    “朔,朔夜姐!?”

    從朔夜的模樣來看,似乎已在那裡待了許久。想到自己剛剛撲倒韓千秀的光景被朔夜看到時,林守心裡不禁湧出一股莫名奇妙的心虛感。

    “可真不能小看你呢,守弟。明明前兩天還虛弱得下不了床的,結果轉眼間就可以推倒人家姑娘了……嗯嗯,我還特意給你找了些益氣養元的補藥來,這樣看來是派不上用場了呢。”

    朔夜揚揚手裡的小口袋,悠然走過來。那聲音倒是聽不出什麼惡意,然而走到林守面前時,卻隨手把提著的小口袋遞到了韓千秀的手裡。

    “千秀,你重傷初癒,需要多多調養。既然守弟用不到,那你就收下這些吧,可不許跟我客氣哦!”

    “少宮主,這些是……”

    拿著朔夜遞來的小口袋,韓千秀的神情顯得相當惶恐。那小口袋裡裝著好些瓶瓶罐罐,其中有些她只在掌門書房裡見過。韓千秀猜測朔夜恐怕是把掌門的珍藏靈藥都給一網打盡,整座白虎宮裡怕也只有這位少宮主敢做這種事,然而身為外門弟子的她又哪敢消受這些靈藥?

    “怎麼?難道你還怕我在藥裡下毒不成?”朔夜開玩笑的說著。

    “婢子不敢。”韓千秀低頭回應著。朔夜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顯然已沒可能拒絕,也只好暫時收下,稍後再去拿回去交給掌門發落。

    “婢子……謝過少宮主。林公子,那就婢子先告辭了。”

    韓千秀朝著造師傳人盈盈一禮,隨即提著一口袋靈藥無奈離去。看著那她緩緩走遠的背影,林守感覺像是猛然被拋到了孤軍無援的境地。在原地愣著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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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白虎戟舞

    “嗯?這是守弟做的兵器嗎?”

    朔夜拿起落到地上的那柄古怪戰戟,對上面施加的諸般處理頗感興趣。“好奇怪的模樣,在戟身上鑲進這麼多銅線有什麼用嗎?對拼的時候,怕是挨對方一斬就會折斷吧?”

    “啊,那是作為導引咒力用的通路。戰戟本身只是咒力增幅的載體,事實上,與其說那是搏殺用的兵器,不如說更接近咒具……”朔夜似乎沒打算追問先前的誤會,林守也悄悄鬆了口氣,隨即用懇切的語氣替朔夜說明起戰戟的功用來。

    “……嗯,反正這把戰戟是守弟做出來的秘密武器就對了。”

    “呃,這樣說也沒錯啦……”

    朔夜用爽快的結論替他的長篇說明作出總結,那不求甚解的態度令熱心解釋的造師傳人感到微微的氣餒,心裡湧出“知音難覓”的感慨。就在林守暗自嘆息的時候,那邊的朔夜突然呵笑一聲,然後抓起戰戟舞動起來。

    紫金戰戟是白虎宮的標準配置,朔夜身為少宮主自然也是熟練操習。就算戟柄後面多出個奇怪的尾巴,也絲毫沒影響朔夜身姿的流暢舞動。直刺,豎劈,斜撩,橫掃,戰戟的諸般招式在她手裡輪翻施展出來,一時間罡風凜冽,衣袂飄揚。不論是觀賞性還是實用性,都把先前某人耍寶似的表演給遠遠拋了下去。

    或許是回到白虎宮緣故,朔夜褪下了混淆暴走族時那短衫牛褲褲的打扮,換上一襲古風濃郁的白虎武袍。剪裁得體又不失華貴的裝束,將那原本偏向豪快的狂野氣質收束成勃勃英氣,並隨著這番演武給充分展露出來。林守呆然看著呈現眼前的華麗戟舞,似乎重新認識到那對他格外親切的美麗女子,真身乃是御三家的尊貴公主的事實。

    在林守的呆然注目下,接下來的一刻鐘裡,朔夜把白虎宮的基礎戟法從頭到尾演繹了好幾遍。末了一收戰戟,吐氣調息片刻,隨即偏頭看向林守。

    “怎麼樣?”

    “嗯,很漂亮。朔夜姐真是很有少宮主的氣魄呢!”

    林守說出單純而誠摯的感想,甚至帶著幾分誠惶誠恐的味道。白虎宮身為鎮守人世的御三家,那傳承千萬年的雄渾氣魄,確實不是造師門這等小門小派可以媲美的。

    然而,聽聞造師傳人那欽佩感慨的回答,那邊的白虎宮少宮主卻愕然愣住。她先前的演武並非是出於炫耀目的,受到這番讚美自然也是意料之外,一時間不禁慌了手腳。

    “誰在問你這個啊?笨蛋,我是問你看明白戟法的套路沒有!?”

    “咦?戟法套路?”似乎這才是朔夜演武的目的。

    “剛剛你不是問千秀戰戟該怎麼使嗎?我才把最基礎的幾式給你演繹了幾遍,你……你眼睛都看到什麼地方去了?”朔夜敲打著林守的腦袋,似乎惱羞成怒的喝斥他。“漂亮什麼的,打仗時又派不上用場,就算被你稱讚我也不會高興!而且,什麼叫'真是很有少宮主的氣魄'?我本來就是這裡的少宮主好不好!? ”

    “對,對不起!”

    林守只得抱頭求饒。畢竟是他誤會了朔夜的好意,承受這樣的懲罰也不算過份,只是打著打著,落在頭上的力道漸漸低弱了下去。

    “小弟,你啊……”朔夜停下敲打,用質疑的眼神瞪著他。“該不會對哪個女孩都是像這般的甜言蜜語吧?”

    “甜,甜言蜜語?我說的嗎?”林守聞言呆然片刻,隨即露出皺眉苦思的神情,似乎在努力回想自己先前到底何時說過配得上如此形容的言辭。那認真煩惱的模樣落在朔夜眼裡,感到驚訝之餘,也多少令她了解到眼前的天才兒在某方面亦有著格外偏差的事實。

    “……算了,現在不談這個。”

    朔夜搖搖頭,把這項目前與己無關的煩惱暫時拋到腦後,轉而提起現實裡的嚴峻問題來。“四叔要我來告訴你,說突襲各處陰窖的準備均已就緒,準備照你的建議在正午時分發動反攻,問問還有沒有其它要注意的地方?”

    “嗯,應該沒有了。正午時分是一日中陽氣最足的時刻,屆時鬼物的活動會受到大幅限制。行動成功的關鍵,在於能否先於對方反應前迅速破壞掉八座陰窖,這方面就只能靠白虎宮的奮戰了。”

    “那就不用擔心了,爺爺可是把當年摧滅地界妖魔的兵器都拿出來了。陰謀詭計姑且不論,要說正面抗爭,我白虎宮還沒有怕過誰!”朔夜自信滿滿的保證著,隨即把目光投向那柄古怪戰戟身上。

    “不過守弟,你突然造出這樣的東西,難道也想去湊個熱鬧嗎?”

    “嗯,是有這個意思,不過我的目標在別的地方。”

    “在別的地方?”朔夜疑惑的看著他。

    “唔,這個……”林守沉吟著,考慮片刻後還是決定對朔夜交底。“反正派得上用場的戰力越多越好,朔夜姐你要是手頭沒事的話,要不要跟去我逮出幕後黑手啊?”

    ……………………

    幽暗無光的地底深處,一座形似地堡的建築物正靜臥在陰濕的土壤裡。建築物有著厚達一米的鋼筋混筋土的堅固外殼,而大小則相當於二十層的高樓,靜臥在土壤裡的模樣彷彿放大數百倍的蟬蛹。只是那蛹裡面蘊育的並非勃勃生機,而是足以將地上萬物拖入破滅深淵的災厄。

    這座叫作“鬼冥堡”的地下建築,乃是鬼師在岐陽地方設置的根據地,也是執行千鬼嘯夜計劃的指揮中樞。比起其餘九座陰窖秘室來,鬼冥堡被設置於更深處的地底,掩藏得也更加隱密,因此在造師傳人給白虎宮標出的機略地圖裡,並出現沒有鬼冥堡的位置。

    鬼冥堡的正殿裡,幾團騰燃的陰火在周圍牆壁投下紛舞的鬼影,和著四下流溢的冰寒陰氣,營造出彷彿陰世鬼獄般的氛圍。朱浩站在正殿中央,彷彿不快似的皺起眉頭。

    朱浩乃是鬼道中人,充盈空間的冰寒陰氣對生人或許是猛毒,但對他卻是滋陰培冥的絕佳環境。令他感到的不快並非周圍環境,不知是否精神過敏的緣故,從昨天起千浩便感到周圍彌散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氛圍,明明計劃進展得格外順利,然而就是再怎麼樣也安不下心來。

    那感覺彷彿黑暗密林裡有猛獸正窺視著自己,雖然看不到那猛獸的身影,但洩漏出的些許氣味已足以令朱浩繃緊神經,不敢輕慢。

    “鬼眼冥觀,幽識窺影……敕!”

    為確定這股危機感的來源,朱浩施展鬼法,揮杖甩出一簇陰火。陰火在虛空裡飄晃著,隨即慢慢虛擴成半塊牆壁大的陰瘴幻幕。朱浩秘密設置在各處地坑附近的鬼眼,將窺觀到的景象回傳到幻幕上。

    幻幕顯示的影像上,白虎宮眾弟子正緊張的蹲守在地坑的防線旁。數日來他們與地坑里竄出的鬼物日夜奮戰,每個人身上皆是傷痕累累的模樣。若是換成尋常門派,面對彷彿無窮無盡的鬼物侵襲,恐怕早已經潰敗瓦解,然而白虎宮卻依舊沒有喪失鬥志,這份頑強連朱浩亦不得不暗自佩服。

    然而差不多也快到極限了。千鬼嘯夜再過兩個時辰就會正式發動,屆時早已等候多日的鬼物冥軍便會從地底蜂湧而出,不論規模或強度都將遠遠超過先前小打小鬧的程度。那時候,縱然白虎宮再怎麼頑強,已然精疲力竭的他們便只剩下隨著這座城市消亡一途。

    朱浩仔細辨識著幻幕上的影像,並沒有找到任何足以動搖計劃成功的不安因素,於是判斷自己感到的莫名恐慌只是精神過敏。畢竟自從那蛇蠍魔女來到岐陽以來,自己的精神壓力便陡然增大許多,難免會有過度緊張的傾向。越是接近勝利的時刻,越是要小心謹慎,這樣想來的話,這份慎重倒也是成就大事的必要元素。

    “哼,罷了,就等著看待會兒的好戲了……”

    朱浩瞇眼看著幻幕裡惶惶不安的城市,從嘴裡吐出傲然的台詞。

    自從一甲子前正道會執掌隱世以來,邪道諸派的勢力便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壓,過得相當淒慘。這次將白虎宮連同整座城市轟然葬送的行動,可以說是對正道會的沉重反擊,而成就這份史無前例之壯舉的人,毫無疑問會獲得邪道最高的聲望,甚至成為邪道諸派的領袖。雖然此時不得己淪為鬼師的手下,然而這樣的屈辱時間也快要迎來終末的時刻。

    就在朱浩確信著既將到來的勝利,並滿心期待的看到城市破滅光景的時刻,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那刻意敲響的腳步聲打斷朱浩的愉快想像,他不快的回頭瞥去,看到一襲旗袍的妖豔女子從黑暗裡走出來。

    “呵,妾身打擾到您的雅興了嗎?”

    韓舞砂露出彷彿虞美人般的妖艷笑容,嬌好的容貌配上柔媚的語調,對於意志不堅的男子有著非同尋常的殺傷力,然而朱浩卻是畏懼有加的模樣。韓舞砂是來自地界的兇殘玄魔,和血肉之軀的凡人是截然不同的妖靈,若是被那妖艷外貌所迷惑,往往會落得精枯髓竭,死墮冥獄的淒慘下場。

    “……無妨。”

    朱浩絲毫不敢放鬆的瞪著韓舞砂,只是作出最低限制的回答。韓舞砂倒是毫不介意的走過來,看著陰瘴幻幕上的畫面,似乎頗感興趣的問著。

    “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很順利。”朱浩絲毫沒提那座莫名暴露的陰窖,自信滿滿的回答著。“只要再過兩個時辰,白虎宮就會連同這座城市一併被千鬼嘯夜給吞沒,你就等著回去給鬼師報信吧!”

    “報信?呵……”韓舞砂的嘴角微微上揚,從那魅惑的紅唇裡吐出令朱浩面色頓變的話來。“妾身是要報告你擅自提前行動的事呢?還是報告你隱瞞陰窖被毀不報的事?或者,報告你把大人的計劃弄得一塌糊塗,還猶在這裡沾沾自喜,滿口胡言的蠢事? ”

    “什……什麼?”

    “剛愎自用加蠢愚透頂,即使如此,大人也依舊看重你的鬼道修為,給你挽回名譽的機會。只可惜,你完全沒吸取前次的教訓呢……”韓舞砂冷笑的盯著朱浩,那彷彿毒蛇吐信般的毒辣目光,令得朱浩渾身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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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集結反攻

    “大人的計劃本是完璧無暇,你卻因一己好惡,擅自提前千鬼嘯夜的發動,結果令白虎宮生出警惕,平白給了他們謀略反攻的時機。此刻白虎宮已佈置完畢,而你卻還在這裡做著春秋大夢,簡直就是愚蠢透頂!”

    韓舞砂的聲音裡有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夷,被喝斥的朱浩在片刻呆然後反應過來,隨即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白虎宮佈置反攻?這,怎麼可能?”

    “哦,你認為不可能嗎?”

    韓舞砂冷笑著一揮藕臂,懸浮空中的陰瘴幻幕隨即變幻畫面。畫面上白虎宮的長老高手藏身於建築物的暗處,正摩拳擦掌的窺視著遠處的某幢建築。朱浩識得那建築下方便是另一處陰窖秘室所在,而隨著韓舞砂切換畫面,只見分散在岐陽各地的陰窖外圍都顯出白虎宮高手埋伏的蹤影。這意味著什麼,用膝蓋想都知道。

    “明白了嗎?在你打著那些愚蠢的小算盤時,白虎宮已經磨利了爪牙,就等著時機撲過來了!”

    韓舞砂的喝斥摧毀了朱浩邪道至尊的狂想,從妄念的廢墟里爬起來,臉色慘白的朱浩察覺到兩個恐懼的事實。

    一個事實是,自稱不擅鬼道的韓舞砂,於鬼道的造詣其實遠勝過自己,不然也無法那般輕易就把他“冥觀鬼識”的咒法給奪去。另一個事實是,此前被他視為病貓加以戲耍的白虎宮,實則是偽裝示弱的猛虎,眼下那猛虎已然識破陷阱,並隨時準備捕殺過來。

    “但是,怎麼可能……究竟是怎麼暴露的……”

    朱浩死死盯著幻幕上的畫面。佈置在岐陽各地的九座陰窖,皆是位於無法窺觀的地底,並且他還親自做足了重重偽裝,確保沒有任何邪氣走漏。前段時間白虎宮幾番勞師動眾的搜索亦沒能找出蹤跡,怎麼可能突然間就全部暴露出來!?

    “白虎宮自然是得到高人之助。”

    韓舞砂冷笑著回答了朱浩的疑問。“前次你擅自襲擊造師門,結果觸怒青河翁。那青河翁乃是昔日崩界大劫里赫赫有名的神匠高人,連鬼師大人亦對其格外欽佩,你卻為閻陰殿平白樹此大敵。此番白虎宮明明已身處絕境,卻是悄然無息間扭轉乾坤……這等能耐,恐怕亦是出自青河翁的手筆。”

    “青河翁……那老頭竟然……”

    回想起當日青河翁將浩然天劫消彌無形的非凡神通,再想想自己當時僥倖逃生的凶險,朱浩霎時間心膽俱寒,渾身抖顫著,求助般的望向韓舞砂。“那……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韓舞砂的嘴角牽出冷酷的弧線。“此時白虎宮佈置已成,我方優勢喪盡。唯一的辦法是立刻行使封冥祭儀,強行發動千鬼嘯夜,或者可以搶在白虎宮行動前擾亂他們的陣腳。”

    “封冥祭儀?由……由我來做嗎?”

    朱浩的眼神猛縮了下。封冥祭儀是以術者陰魄作為獻祭,在陽世強行打開冥府之門的鬼道祭儀。施展封冥祭儀,固然可以催動千鬼嘯夜即刻發動,然而作為違逆天律的代價,術者的一魂二魄也會跟著墮進冥府鬼獄,終生受盡千劫萬苦。

    朱浩通曉鬼道隱秘,自然也清楚行使封冥祭儀的淒慘後果,不禁眼神閃爍。就在他思考著保住性命的方法時,突然間喉嚨一涼。瞬間的冰涼過後,緊隨而來的便是熱流噴湧的感覺。

    “你……”

    朱浩扼著漏風的咽喉,用驚恐萬分的目光看著韓舞砂手裡搖晃著的紅影刀輪。灼熱的鮮血從被切開的頸動脈裡噴湧而出,凋魂叟彷彿提前聽到冥府之門敞開的聲響。

    幾秒鐘後,當朱浩從最初的驚恐裡回過神來時,發現被扼住的咽喉竟然恢復原狀,而原本噴湧出的鮮血也消失無蹤。韓舞砂不知用了何種方法令他產生剛剛瀕死體驗的幻覺,和真實無二的幻覺體驗,也是韓舞砂在宣示隨時可以取走他性命的事實。

    為死亡恐懼所浸染的朱浩,渾身顫抖的望向前方的蛇蠍魔女。韓舞砂露出沒有溫度的妖魅笑容,彷彿在暗示著朱浩若敢再度拒絕,就當場將他送去冥府的最後通碟。身為鬼師心腹的韓舞砂,有著先斬後奏的絕對權力,朱浩等於被逼到後退無路的絕境。

    “我……我知道了,我立即行使祭儀。”

    朱浩顫抖著低頭應諾,韓舞砂冷哼一聲收起手裡的不祥紅影。

    “現在我要去做些事情,你務必給我撐住兩個時辰的時間。聽好了,兩個時辰以內,行使祭儀也好,召喚鬼物也好,別讓任何人踏進這座鬼堡。如果連這點事情也做不到的話,那你也就不用再回去見大人了。”

    韓舞砂對朱浩冷冷交待完任務,隨即掉頭朝著正殿的另一端走去。似乎已斷定朱浩再無任何價值,直到最後也沒回頭看他一眼。朱浩看著那身著旗袍的玲瓏身影消失在陰影裡,臉上浮現出摻雜著恐懼和憎惡的神情。

    這座鬼冥堡的地下深處,是連他也不允踏足的禁忌之地。朱浩對鬼師在那裡的謀劃一無所知,然而卻時常能感到從那黑暗深處溢出的邪惡氣息,若是他猜得沒錯,那裡隱藏著的東西恐怕才是鬼師謀劃千鬼嘯夜的真正目的。

    “可惡,竟然把我當成棋子……”

    朱浩緊緊抓著鬼頭法杖,神情因憎惡而扭曲。此時縱然知曉真相亦毫無意義,現在他唯有竭力達成韓舞砂的囑咐。就算白虎宮窺破鬼師布下的陷阱,也不代表著他們就能扳回劣勢,韓舞砂此時已前往鬼冥堡地底,倘若他真能撐過兩個時辰,情勢或許尚有轉機……

    ……………………

    位於岐陽市中心的城市廣場,乃是岐陽市政府在擁擠的城市規劃裡給市民們留出的寶貴空間。在足有數個足球場面積的開闊廣場上,栽培著各類觀賞用的花卉植株,間中還挾雜著音樂噴泉等典雅項目,向來是岐陽市民們喜愛的休閒場所。

    可惜自從數月前暴發鬼物騷亂以來,有閒情來這裡的市民便日漸稀少,甚至就連棲息此外的麻雀們也察覺到空氣彌散的災厄氣息,紛紛拍打著翅膀飛離了這座它們賴以維生的綠地。以至於最近數週以來,整座城市廣場都被令人窒息的死寂所籠罩。

    今天的狀況比較特別。

    離正午時分還有約半小時的時間,散發著無限光熱的皓日緩緩移至天穹頂端,逐漸濃烈的陽氣驅散了籠罩廣場上空的陰雲薄霧,亦在空氣裡摻進了彷彿火藥因子的緊張氛圍。

    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卻打破了籠罩廣場多日的死寂,在依舊堅持駐守地盤的土拔鼠們的驚愕注目下,十多輛大型工程機械緩緩開進了空曠的廣場。與大批工程機械同行的,還有數以百計的特警,甚至還有數十輛防爆裝甲車亦開到了廣場邊緣,擺出嚴正以待的架勢。

    工程機械的轟轟聲,人流來往的腳步聲,佈置安排的呼喊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在空氣裡混雜著,氣氛被迅速炒熱到最高點。被棄置多時的城市廣場,此時彷彿儼然化身成戰爭的最前線一般。

    憑著土拔鼠們的有限智商,當然無法理解這番變故的複雜緣由,它們唯一的反應也就是拼命挖洞把自己藏起來。不過其實就算在那些做得熱火朝天的人類裡面,嚴格說起來,真正知道幕後真相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呵,還真是大手筆啊……”

    站在廣場附近的噴泉水池旁,徐騰用感嘆的目光眺望著遠處忙碌的人群,隨即向身旁的劍翁愛徒詢問著。“話說,這些都是林兄弟要求的嗎?他到底想用那些幹什麼呢?”

    “我也不清楚。”穆蘭苦笑著搖搖頭。“林師弟說此事關係重大,若是走漏風聲被幕後黑手察覺,事情恐怕就會功虧一簣。因此我被交待的,也只有準時調集人手前來此處廣場集合而已。”

    身為正道會精英幹員的穆蘭,同時還持有著國安局的特務證件,這賦予她可以調遣地方警力協助行動的權力。再加上前段時間認識的羅成警司的協助,穆蘭得以及時順利調集到足夠人手前來廣場,算是完成林守的交待。只是聚集到廣場後接著要做什麼,她並不清楚。

    “唉唉,林師弟也真是不得了呢……”

    理解到這點的徐騰,並沒有繼續追問,轉而談起別的話題。“把禦三家的白虎宮像手下般的呼來喝去,就連我家的頑固老頭也聽候差遣,這份氣量可是非同尋常呢……要是換成別人,怕是非得急性胃潰瘍不可。”

    光是想像面對諸位長老威壓瞪視的光景,徐騰便感到陣陣惡寒,右手下意識的揉著胃部,那動作落到穆蘭的眼裡,令她不禁輕笑出來。

    “林師弟就是那樣的人,又善良又正直,看起來似乎心不在焉的模樣,但遇到難題時卻總能想出解決的辦法……”穆蘭那柔和的音色,流露出就連局外人也能察覺到的情意。

    “最初見面的時候,他便救過我的性命。這次幫助白虎宮也是,明明遭到那樣過份的對待,卻還是盡心盡力的替他們解決難題……真是的,明明都累成那樣了,也不愛惜下自己的身體……”

    看著穆蘭喃喃自語的痛惜模樣,徐騰在心裡暗暗聳了聳肩膀。穆蘭的性格溫柔體貼,在他看來倒是蠻合適造師傳人的伴侶,只可惜後者目前似乎還不太能把握住自己的感情傾向。再加上還有那位殺伐果敢的少宮主在虎視眈眈,這段三角關係將來究竟會激盪出怎樣的火花,光是想想就足以激起旁人的八卦慾望。

    “嘖嘖,這算是能者多勞嗎……”

    徐騰仰望著頭頂的皓日,對那位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被置身於暴風眼的造師傳人,投去由衷同情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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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造師惡戰

    片刻過後,聽得旁邊有腳步聲響起,徐騰轉頭望去,看到警司羅成正朝這邊走來。為完成造師傳人交待的任務,羅成已帶著部下連續奮戰了好幾個曰夜。因為熬夜吸煙提神的緣故,此時他的身散發著濃烈的煙草味,下巴亦滿是鬍渣子。看去雖相當落魄,然而精神卻顯得格外亢奮,似乎已迫不及待的要去逮出幕後真兇。

    “喲,穆女俠,你在這裡啊。”

    “羅警司,辛苦了,準備得如何?”

    “這個嘛,十二個分隊已在廣場周圍部署就位,需要的工程機械也都已調來,廣場周圍十公里的居民也已提前疏散了出去。就算在這裡演一場好萊塢槍戰,也不用擔心會出問題。”

    羅成用開玩笑似的語氣回應著穆蘭的問題,而他的話讓徐騰大吃一驚:

    ”把周圍十公里的居民全疏散了出去?喂喂,你們這是打算搞出多大的陣仗來啊?”

    “誰知道?我也只是照著菜譜把材料備齊而已,要怎麼烹飪可是聽廚師的安排“說起來,穆女俠,我們的廚師長還沒有來嗎?”羅成掐掉嘴裡的半截煙頭,朝穆蘭問著。

    以前在恰刻公園調察時,羅成曾和穆蘭林守兩人有過接觸,知道那位似乎不甚起眼的粗眉少年才是真正掌控局勢的關鍵人物。此刻各部隊已準備就緒,卻遲遲不見指揮官登場,於是忍不住過來詢問。

    “林師弟說他會在正午前趕到,應該還有一點時間……”穆蘭掏出天機鏡準備聯絡林守,卻意外聽到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隆隆引擎聲。穆蘭移動視線望過去,只見遠處公路一輛火紅色的摩托正急速朝這裡駛來。

    紅色摩托的出現引起陣陣騷動,已在廣場周圍建起封鎖線的特警們試圖阻止它靠近廣場。然而紅色摩托卻反而把攔路警車當成踏板,一抬前輪壓碎車窗隨即凌空飛越了封鎖線,顯示出非同尋常的強悍。

    飛越封鎖線的紅色摩托,隨即一個漂亮的甩尾停在烹水池旁,造師傳人搖搖晃晃的從摩託後座下來,得益於沿途過山車般的極速體驗,頭盔下的那張臉顯得相當蒼白。

    ”林師弟!你來了。”

    穆蘭快步去迎接特守,然而沒跑幾步便慢下來,並露出罕有的嫌惡神情。在她的視線前方,那位阿娜多姿的摩托車手亦取下頭盔,一頭火焰般的紅發灑出來不是白虎宮的少宮主又是誰?

    “喲,我們又見面了。”注意到走近的穆蘭朔夜揚起飄揚的紅發,先發製人的打招呼。“怎麼?這次不揮劍砍來了嗎?”

    “你說笑了少宮主。”穆蘭微皺眉頭,用沉穩的儀態化解了朔夜的快攻。”倒是少宮主在這裡晃悠合適嗎?畢竟要同時搗毀八座陰窖,既使素有威名的白虎宮在戰力也應該是捉襟見肘了?”

    “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只要是明看來的戰鬥我白虎宮還從來沒怕過誰。再說…”朔夜說著突然伸手挽起林守的胳膊故意顯出親暱的態度。“我可是守弟邀請來助陣的。因為守弟說需要派得用場的戰力,是派得用場的戰力哦。”

    ”哦,那還真是令人期待。”

    朔夜故意重複著尾音,彷彿意有所指的斜視著穆蘭,穆蘭則是異常冷淡的語調回應著。兩女間以創記錄的速度凝聚起低氣壓的風暴,纏糾交錯的目光裡彷彿隱隱有雷鳴電閃,那險惡的氣氛甚至惹來遠處警員的驚詫視線。徐騰和羅成本來想靠過來,然而看到這哥修羅場般的光景,於是非常明智的保持了距離。

    ”喂喂,那位應該是白虎宮的少宮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呃該怎麼說呢,就是電視劇裡常見的那類劇情…“徐騰直衛肩膀,用曖味的語氣回答著。

    “你是說,那個兩女一男的固定套路?”憑著在偵破前線積累的豐富經驗,羅成在一瞬間猜到徐騰暗示的真相隨即目光落到那邊猶在回氣的粗眉少年身,把他重新打量了一遍然後似乎感觸良深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那個小弟還真是不能小看啊……”…”

    ”是啊,這就是所謂的天之驕子…………”

    徐騰和著羅成發出感慨萬千的嘆息,兩人似乎重新認識到造師傳人的非凡氣運,然而如何讓眼前這齣不合時宜的喜劇收場卻讓他們傷透腦筋。好在穆蘭和朔夜皆非庸俗女子,互相瞪視片刻,便也各自收斂了鋒芒,把注意力轉到目前的緊要任務。

    “林師弟,你交待的東西都已經備齊了,接下來要如何做呢?”

    穆蘭用那對淡紫色的眸子看著林守,輕聲詢問著。林守雖然對剛剛兩女突如其來的險惡氛圍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被問到正事時,還是立即作出答復來。

    “那個,現在時間還早了點,我們得等到白虎宮開始動作後才行動”

    ”所謂的行動是……”穆蘭疑惑著。

    ”我說林兄弟,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要再葫蘆裡賣關子,把計劃痛快說出來!也好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見著這邊的風暴消斂,徐騰等人也走過來詢問著。

    ”嗯,也是,這時候都沒有隱瞞的必要…“林守撓撓頭,把自己的想法道了出來。“白虎宮伏擊的八口陰窖是羅陰冥鬼陣的陣樞,只要將其摧毀,就能確實阻止對方企圖將整座整市拖進陰世鬼獄的圖謀。不過就整體戰略而言,縱然白虎宮成功摧毀八座陰窖,也只能算是防守成功罷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都已經被對方搶了那麼多先機,就算能防守成功也很不錯了”徐騰點頭認同,卻惹來那邊朔夜的尖銳視線。

    “是的,所以防守方面必須投入最大限度的戰力,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然後,我們便是奇兵,負責戰略進攻的部分。”林守先頓了下,留給驚愕的眾人片刻消化的時間,然後繼續說明著。

    ”當白虎宮對八座陰窖發動攻擊時,對方的注意力會被暫時吸引過去,而我們就趁此機會突襲對方的老巢,把幕後黑手給逮出來!”

    林守躊躇滿志的宣佈著,而眾人則在領悟到其意圖的同時陷入呆然:這絕對不是臨時拼湊出的計劃,林守給白虎宮的機略地圖裡根本沒提到對方老巢的存在換句話說,他從一開始就打算把白虎宮的反攻當作誘鈕,然後自己親自執導整場劇目的最高潮。至於在場諸人,大概算是精心挑選出的執行演員,除了少宮主的朔夜以外,基本都與白虎宮沒有瓜葛。

    “守弟,你……”你幹嘛隱瞞這樣重要的事情?”

    朔夜既感激著林守的信賴,又為自身的立場而苦惱,糾結片煎後,用頗為複雜的聲音問出來。林守似乎早想到她會提問,挺起胸膛的坦然回答著。

    “我並沒有隱瞞的意思,只是希望白虎宮把精力集中到摧毀陰窖的任務。因為破壞召鬼陣是實施反攻的基本前提,假設城市本身淪陷的話,就算把幕後黑手逮到也沒有任何意義。反過來說,就算我們沒能逮到幕後黑手,只要破壞了召鬼陣也算是成功,沒錯吧?”

    “這,這倒也是……”

    “所以,白虎宮確實承擔著計劃裡最重要的攻堅任務,而這項任務也只有白虎宮能抗得下來…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難道朔夜姐認為這樣的安排不妥當嗎?”

    “當然不是!就聽你的了,守弟。”

    林守的話於情於理都可得到滿分,朔夜愉快的點點頭,先前些許不快似乎已被拋到九宵雲外。徐騰在旁看著林守三兩下就漂亮擺平了團隊合作的麻煩,不禁露出口愣目呆的神情。就在他暗自嘆息著的時候,又聽到那邊的穆蘭提出問題。

    “林師弟,你說的對方老巢“莫非就在這廣場底下嗎?”

    穆蘭的視線瞟向停駐在廣場的大批工程機械,最初她還疑惑著林守要拿它們來做什麼,而此時心裡則是已有了答案。只是那答案和真相還是有著些許的距離,林守搖搖頭,伸手指向廣場的側右方。

    “準確來說,應該是在那幢樓的下面。”

    眾人隨著林守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一幢筐立在廣場邊緣的商住樓。商住樓莫約三十層高,儘管裡面的居民早已提前疏散,然而那由鋼筋混凝土構建的巨大體積卻是分毫減損的屹立原地。如果說幕後黑手的老巢就位於那幢建築下方,究竟要怎樣挖下去可是個艱難的問題。

    “林兄弟,你打算怎麼做?”徐騰代表眾人問出來。

    “那個,其實也不用太多時間……哦哦!開始了嗎?”

    正待解說的林守突然發出興奮的聲音,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一顆信號彈從遠方天穹冉冉升起。升到頂端的信號彈爆出耀眼的紅光,彷彿呼應著它的動作,又有數顆信號彈從晦陽各地接連升起。裂的紅光呼應著皓曰陽氣,將歧陽天穹渲染得異常明亮,喊殺聲從各地同時爆發出來,隱約間彷彿地面亦在顫抖。

    時至正午,白虎宮的灼烈反擊拉開序幕!

    “很好!那我們這邊也開始!”

    如此宣佈著的林守,彷彿確定什麼似的朝遠處大樓望去,隨即一頭信鳶啼叫著從樓頂飛起來。眾人的目光不自覺的朝著信鳶望去,片刻後收回來時,發現造師傳人不知何故竟已伸手摀著耳朵。

    ”林兄弟,你這是……”

    還沒有等徐騰問出來,猛烈的爆炸聲自背後響起。林守提前差遣僕怪安置於樓身各處的藥,照著設定的時間順序接連爆炸。伴隨震耳欲聾的隆隆爆炸聲,整幢大樓朝著廣場處緩緩傾斜,最後轟然倒臥在廣場的空地位置,激起氣浪和煙塵將整座廣場都給籠罩起來。

    被造師傳人坑進去的眾人,在極近距離內目睹了暴力拆遷的震撼畫面,儘管沒有出現半個傷者,然而精神卻受到毫無益處的沉重打擊。只聽得咳嗽聲和怒罵聲在廣場各處響起,伴隨著遮天蔽曰的煙塵彌散,現場情勢一時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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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49:40
135 先一巴掌

    來自地表的強烈顫栗亦傳到地底,鬼冥堡的正殿裡,朱浩佈置好行使祭儀所需的封冥法陣,突然感到四周陰氣的猛烈動盪。.

     沉澱在地脈裡的濃厚陰氣,一時間宛如被倒進水的滾油般劇烈翻騰著。

    身處陰氣沉澱最深處的鬼冥堡,朱浩自然也感受到這股天翻地覆的震盪。渾身劇顫,踉蹌著退好幾步,一直撞到正殿牆壁才停下來。片刻喘息過後,朱浩咬牙抬起頭來,只見正殿四角的陰火忽明忽暗,顯示出地脈陰氣正劇烈動蕩的事實。這樣的情況下,就連行使封冥祭儀也變得不可能了。

    “混蛋!混蛋!怎麼可能!?”

    朱浩發出憤怒的狂吼,縱然韓舞砂早已提醒他白虎宮謀劃反擊的佈置,然而竟然苛烈到這等程度還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料。朱浩咬牙揮動鬼頭杖,一道陰瘴幻幕浮現在虛空,上面隨即顯示出分佈岐陽各地的陰窖情況。

    或許是受到現場動盪氛圍的干擾,投影到幻幕上的畫面搖晃不清,然而依舊可以辨識出白虎宮掌門牧戰牧老爺子,率領眾弟子朝陰窖猛烈進攻的激戰場面。

    瘸了條腿的牧戰,半點也沒有衰弱的跡象,揮動著龍頭鐵杖,勢如瘋虎沖在最前面。面對經歷過崩界大劫的絕代強者的猛攻,佈置在地底的鬼物守兵根本不堪一擊,節節敗退,片刻間便被牧戰殺進密室…···

     類似的場景也在其餘陰窖同時上演著。白虎宮數月以來積鬱的怒氣和憤怨,宛如怒濤海嘯般的吞沒了八座散佈災厄的陰窖。數千年來鎮守人世的隱世門閥,傾盡全部力量去消滅目標,那份壓倒性的震撼傳達到鬼冥堡,令得朱浩渾身顫栗,同時也確定了自身敗北的事實。

    鬼師制定的千鬼嘯夜計劃,之所以能把白虎宮這頭隱世巨獸玩弄於鼓掌中,最關鍵的因素便是其不可察覺的隱蔽性。只要找不到明確目標,白虎宮的雄厚戰力便只能憑空亂轉愈是掙扎便在陷阱裡陷得愈深,當巨獸掙扎得筋疲力盡時,便只得毫無選擇的走向滅亡。

    —可惜的是,這番幾乎堪稱完璧無暇的鬼謀神算卻因為朱浩提前發動千鬼嘯夜而遭到暴露。暗藏的陷阱一旦暴露在陽光下,原本的優勢便在頃刻間化為烏有。沒能察覺到這點的朱浩,連續犯下兩個致命的錯誤。

    錯把鬼師的謀略當成自身實力,是朱浩犯的第一個錯誤。//嚴重低估白虎宮的實力,將巨獸當成病貓戲耍,則是他犯的第二個錯誤。兩個錯誤疊加起來,令得鬼師原本完美的計劃露出破綻而造師傳人便是抓住這點破綻,進而摧毀了整個千鬼嘯夜的計劃。

    可以說,林守是把三百萬人口的巨大都市當作棋盤,在凡庸之輩無法想像的層面和鬼師進行謀略的交鋒。而僅僅只是鬼師棋子的朱浩,根本無法從盤局層面上與林守對抗,不僅如此,他甚至連自身的敗北都無法理解。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朱浩喃喃重複著絕望的台詞,韓舞砂的話隱隱在他耳邊響起白虎宮的背後必然有高人指點。回想起當時青河翁承接天劫的畫面,朱浩不禁渾身顫栗。此刻八座陰窖接近淪陷,千鬼嘯夜已形成崩解就算行使封冥祭儀也再無用處。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固守最後據點的鬼冥堡,只要能達成韓舞砂固守兩個時辰的命令,事情或者還有一線轉機。

    “就這樣……只能這樣了!”

    朱浩兩眼充血的望著狼煙四起的幻幕虛影,就像是輸紅眼的賭徒,把全部希望押在固守鬼冥堡的上面。失去退路的朱浩,緊緊抓著那唯一的救命稻草,隨著陰慘的執念自心底燃起,一時間似乎重新找回穩固的自我。

    “一群卑鄙莽夫,不要太得意了!”

    朱浩發出嘶啞的吼聲重重一頓鬼頭杖,青冥色的陰火隨即從他腳底噴出,在幽暗的鬼堡正殿裡激烈搖晃著。昔日,朱浩乃是以“凋魂叟”稱號縱橫隱世的邪道魔頭,就算沒有千鬼嘯夜的輔助,他也有著足以迎戰白虎宮的魔道實力。

    此刻八座陰窖已接連輪陷如果白虎宮確實得到高人相助,那想必也已經察覺到這座鬼冥堡的存在了。只待摧毀八座陰窖後,白虎宮大概就會聚集全力朝鬼冥堡發動猛攻吧?然而若把鬼冥堡當成與陰窖密室同樣戒備稀鬆的場所,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鬼冥堡乃是閻陰殿在岐陽地方設定的根據地,由鬼師親自設計建築完成,不僅有著龐大體積和復雜迷宮般的結構,裡面更佈置著大量機關陷阱。在朱浩被派遣過來後,亦再度以禁制鬼法對鬼冥堡各處加以強化,若是就防禦等級而言,相信就算比起正道會總壇的“欽天府”也絲毫不差。就算白虎宮傾盡全力,也絕對無法在短時間裡攻破鬼冥堡。

    不管怎麼說,倘若白虎宮真的打上門來,朱浩便會充分利用設置在保壘各處的殘酷陷阱,令白虎宮遭遇前所未有的慘重傷亡只有讓那群鄙夫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朱浩心裡積鬱的毒怨才會稍得到撫慰。

    “哼哼,來吧,來吧,就讓老夫來好好招待你們吧!”

    朱浩迫不及待的期望著向白虎宮復仇,結果反而擔心起白虎宮是否能順利摸到鬼冥堡來了。

    要知道,鬼冥堡位於地下五六十米的地層深處,地表以上則是繁華街道,只有一條暗道可以出入鬼冥堡,然而那條暗道不但隱蔽異常,並且佈滿鬼咒禁制。若不是像他這般通曉鬼道的術士,白虎宮光是要突破那條暗道恐怕就得付出慘重的傷亡,更不要說挑戰這座堅無可摧的鬼冥堡了。

    “守住兩個時辰嗎······哼,也未免太小看老夫了······”

    朱浩朝著韓舞砂消失的方角看去。他已打定主意,不管兩個時辰後韓舞砂要如何作為,他都會呆在鬼冥堡裡等著白虎宮自投落網,屆時必定將那些找上門的卑鄙匹夫好好折磨至死,以報復這番沉重失敗的恥辱。

    如果從旁觀者的角度來判斷,加害者施暴不成,反而怨恨著受害者的抵抗·如此逆恨已是扭曲到極點的醜噁心態。然而已被陰毒怨恨蒙蔽神智的朱浩卻是渾然不覺,只是沉浸在殘酷折磨對手的想像中,片刻過後,突如其來的震動把他從幻想裡驚醒過來。

    “唔嗯?這是……”

    不同於先前無形的陰氣動盪·鬼冥堡這回是在物理層面產生震顫,並且還不止一次。差不多每過一刻鐘左右,堡身整體便會劇烈震顫一番,那態勢簡直像是有人正揮動著攻城錘猛撞城門一般。

    “怎,怎麼回事?”

    朱浩驚疑不定,揮動鬼頭杖甩出陰瘴幻幕,仔細尋找著這莫名震顫的來源。鬼冥堡各處都沒有異常·厚達一米的堅固外壁也沒有受到任何損傷,遍尋不著的朱浩於是把注意力轉向外面。

    “……是在上面?”

    懷疑著的朱浩揮動鬼頭杖,經過多番努力後,終於調動到佈置在地表的眼線,把鬼冥堡上方的景像給投景到幻幕上。最初的景象稍稍模糊,片刻後轉為清晰,當看清幻幕上的內容時,朱浩宛如被人猛毆了一拳·一時間呆若木雞的愣在原地。

    鬼冥堡的正上方原本是一座商業大廈,然而此時大廈卻已消失無蹤。整幢大廈自根部斷裂,轟然傾倒在附近的廣場空地上。

    在大廈原來的位置·則露出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巨坑,十多台工程機械在巨坑附近忙碌作業,互相配合著,以極高的效率將巨坑里面的土石方給迅速挖掘出來。倘若遇到難以掘動的堅固岩層,則是毫不猶豫的加以爆破,猛烈的爆炸穿透地層撼動著鬼冥堡,然而地表上卻不見任何騷動跡象——由此看來,包括疏散周邊居民在內,對方顯然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在朱浩駭然注目下,不過片刻的時間·巨坑的深度和麵積似乎又加深了許多,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挖到鬼冥堡的地層。

    “混帳!混帳!竟然玩弄這樣的花招!”

    朱浩氣得幾乎吐血。剛剛他還為佈置在密道的鬼咒禁製而沾沾自喜,誰知卻立刻被對方狠狠扇了個巴掌。再怎麼樣也沒想到,對手會出這樣的大手筆,竟然企圖將鬼冥堡給整個挖出來!

    這種戰略層級的非凡構想,可以說已經超出朱浩想像力的地平線·令他感到格外恐慌。朱浩可以肯定,白虎宮絕對想不出這樣的辦法,只是不知道給他們指點的高人究竟是誰?

    “到底是誰?是誰在幕後指使!?”

    朱浩咬牙切齒的瞪著幻幕上的畫面,突然注意到個古怪的地方。

    在巨坑里作業的大量工程機械,上面竟沒有半個駕駛員?那些無人操作的工程機械,簡直就像智慧生物般的活動著鋼鐵的軀體,以完全不考慮損傷的方式進行高效率的挖掘作業。

    目睹如此匪夷所思的光景,朱浩不禁猛然打了個寒顫。縱然隱世裡藏龍臥虎,然而擁有這般非凡役物神通的門派卻只有一家。

    朱浩哆嗦著,頻頻切換幻幕畫面,想找出青河翁的身影,誰知竟意外看到某個粗眉少年立於廣場高台前,揮手施法行咒的畫面。

    “是那小崽子……”

    朱浩瞇起眼睛,以前他率鬼物侵攻青河鎮時,曾與林守有過交手,因此自然不會忘記造師傳人的模樣。看著畫面上施法行咒的粗眉少年,朱浩愕然呆了半晌,然後低下頭。緊跟著,陣陣足以令人渾身暴起雞皮疙瘩的陰慘冷笑,從那枯瘦的喉嚨裡流洩出來。

    “呵呵,來得好······來得好啊!只要能宰了這小子,老夫就算落到冥府裡面也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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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鬼堡臨世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光景……”

    站在無人工程機械忙碌作業的巨坑旁,手持微型攝像機的女警員閔司,以近乎呆然的語調朝旁邊的長官感嘆著。.因為片刻前被捲進大廈倒塌掀起的沙塵爆裡面,她的頭髮和警服上都沾著不少灰塵。然而目睹著眼前匪夷所思的光景,似乎也沒有心情來打理這些了。

    “我也是頭一次看見。”

    警司羅成聳聳肩膀,應和著部下的感嘆。不過或許是早已有所覺悟的關係,仲手點煙的動作倒顯得頗為鎮定,隨即瞇眼看著閔司手裡的微型攝像機,就像忠告般的建議著。

    “小閔,你可別拍那些不該拍的東西。”

    “不,不能拍嗎?”

    閔司緊張的問著。身為專案組裡擔任情報處理的專員,記錄現場狀況本是她理所當然的職責,只是這次事件遠遠超出凡世的常識。閔司在猶豫許久過後,還是決定悄悄把過程記錄下來,不過卻無法肯定會不會招來問題。

    “這個嘛,對方倒是沒提出禁止拍照之類的意見,不過你也看到了吧?”羅成吐出口煙,用下巴指了指遠處高效率作業著的工程機械群。“那光景早已超過我等凡夫俗子的理解層面,要是真等到對方提出抗議時再來處理,怕是已經太遲了……你想想,岐陽這事鬧得如此厲害,但有朝外界透露出去半點風聲嗎?”

    “沒,沒有,連網絡上也沒半點消息。”

    “是吧?那隱世裡的水可比你我想像得要深多了,你也不想一早醒來,發現自己就剩個腦袋的被泡在福爾馬林裡吧?”

    羅成的說法,似乎微妙-的混淆了西方科學怪人和東方修真玄法的概念,然而那具有強烈真實性的不祥預言,卻令得部下頓時花容失色。閔司用恐怖的神情看著手裡的微型攝像機,經過幾秒鐘的猶豫後毅然刪掉了剛剛拍到的畫面。似乎覺得猶不保險,又取出攝像機裡的記錄芯片,用暴力將記錄芯片扳成碎片,又把碎片朝各個方向丟掉方才長長呼出口氣。

    “喂喂,那可是公物哦?格式化就好,不用這樣浪費嘛······”

    羅成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隨即瞥到遠處有個人影朝這邊走來,待走近後看清來者是他的部下劉武。劉武是專案組的執行先鋒,亦是特警部隊的精英,精通各類偵察格鬥技巧。..此番劉武全副武裝的參與行動曾揚言要親手逮到幕後黑手,以洗刷專案組最近以來的屈辱,然而這時走過來的劉武,卻是意氣消沉的模樣。

    “怎麼?不打算去摻和啦?”羅成明知故問的說著。

    “…···你就別糗我了,羅隊。”劉武就地蹲在巨坑邊緣,看著一台無人駕駛的推土機,推著一大堆土石轟隆隆的碾過眼前,發出格外複雜的嘆息。“都看到那樣的事情了你叫我還怎麼有臉跟過去當累贅?羅隊你說得沒錯,那邊的世界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隨便踏足的啊……”

    “別就這樣灰心了啊,小羅被嚇到的人又不光是我們凡夫俗子。”羅成遞了根煙過去,面對著劉武疑惑的視線,壓低聲音說著。“呵,你都沒注意到嗎?剛剛看到那些鐵傢伙自己動起來的時候,就連那邊的修真大俠們也都個個驚得口愣目呆呢·‘····這不,現在還在那邊晃悠呢。”

    順著羅成提示的方向看去,劉武看到遠處徐騰在坑邊來回晃悠的光景。那彷彿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令劉武得到些許安慰,卻又不禁把視線投向廣場另一端的高台。

    高台上,那位粗眉少年正專注指揮著工程機械群的作業,劍翁愛徒與白虎少宮主則一左一右的護衛在他身旁。只見那些重達數十噸的鋼鐵巨獸個個對造師傳人俯首貼耳的馴服,隨著他的抬手或擺手,發出震耳欲聾的低吼回應。那架勢儼然如同駕馭萬獸的尊神降世,縱然劉武是堅信唯物論的無神論者,一時間也不禁湧起莫名敬畏。

    “明白了吧?小劉。我們的任務可不是與那樣的人物較勁。那邊世界的事情就交給那邊的人去處理,盡快恢復這片地方的社會安寧則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嘛要是連這方面也要指望那些大人物幫忙的話,人民警察這四個字可就墮落到地底了。”

    “嗯,說得沒錯。”

    羅成的激勵起到顯著效果,劉武格外用力的點點頭,拍拍膝蓋從地上站了起來。就在這時候,一直觀察著坑里動靜的閔司突然發出驚呼,似乎看到了非同尋常的事物。

    “羅隊!挖出來!真的挖出來了!”

    經過大群工程機械不間斷的高效作業,此刻巨坑已儼然深達數十米。順著閔司所指的方向望去,羅成看見巨坑底部出現一明顯不同於周圍地層的構造物。那構造物有著灰褐色的外殼,醜陋凸起的模樣令人不禁聯想到埋在地底的巨蛹。儘管露出來的只有冰山一角,然而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寒卻在現場陡然彌散開來。

    “那東西,好邪門。”

    劉武倒吸了口涼氣,在特警隊裡他素以勇猛無畏的性格聞名,然而依舊忍不住為從巨蛹那裡洩漏出的災厄氣息而顫栗著。旁邊的閔司點頭贊同著他的意見,以畏懼的目光打量著坑底的巨蛹,突然又驚呼出來。

    “不會吧?他們就打算四個人攻進去!?”

    見著坑底鬼巢現身,那邊的造師傳人也暫停了施法行咒,和徐騰等人匯合後下到坑底。閔司本以為他們只是去調察情況,以策劃攻略,豈料造師傳人竟是打算直接強襲的模樣。

    只見那粗眉少年從懷裡取出一道咒符貼在巨蛹外壁上,四人稍稍退後,隨即一陣耀眼的雷光迸出,鉅的堅固外壁頓時被轟出個缺口。造師傳人朝缺口裡探望,和另外三人略作商量後,便接連蹦進了那缺口裡面。

    “羅隊,他們沒問題吧?”劉武不無擔憂的問著。

    “這個嘛,我想應該問題不大吧?”羅成撓撓頭,吐出宛如苦笑似的嘆息。“畢竟光是那位小弟的腦袋便已抵得上百個人的戰力。雖然不知道那躲在幕後的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反正我是絕對不會想和小弟為敵的。”

    蒼烈的雷光從五重雷符裡瞬間迸放,雷龍咆哮著,用兇暴的光牙咬碎了堅固的混凝土壁在鬼冥堡的外殼上開出個直徑兩米的破洞來。

    隨即一卷繩索從破洞處擲了下來,徐老養子,白虎少主、劍翁愛徒和造師傳人沿著繩索依次滑進鬼冥堡裡。四人皆是諸派弟子輩裡修為出類拔萃的精英,而揪出藏在鬼巢深處的幕後黑手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破洞下方是一處陰暗狹長的空間,看起來似乎是通向其它地方的過道。過道兩側豎立著幾尊用途不明的鬼神鵰像,雕像手裡有陰火飄晃。飄晃的陰火在牆壁上投出亂舞的鬼影,在過道裡營造出陰森可怖的氛圍而充斥在空氣裡的極寒陰氣更令眾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

    “這裡的陰氣好重。”穆蘭皺眉說道,揮手把青鴉劍撤了出來。

    “竟然在岐陽地下建起這樣的東西,簡直欺人太甚!”白金煌氣隨著四靈印浮現,朔夜恨恨的一搥手,將通道的半邊牆壁給摧塌下來。

    “我說朔夜妹子,你還是別隨便亂動的好。”徐騰背後背著一把八尺闊劍,雖然沒有拔劍的意思,但卻是謹慎的出言提醒著她。

    “這裡既然是對方的老巢必然會佈置著大量的陷阱機關。倘若不小心觸發陷阱,我們恐怕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哼!區區鬼祟技倆,有什麼好怕的!”

    朔夜滿不在乎的打斷了徐騰的話傲然朝前踏出一步,豈知腳下竟突然一沉。設於地面的鬼縛禁制化成漆黑咒力纏繞著腳踝,與此同時,一側過道的鬼神鵰像突然張口噴出一道陰火。

    “小心!”

    早有準備的林守,揮手甩出一道護甲符。護甲符化成八卦護陣,將噴出的蝕魂陰火攔了一攔,而朔夜則趁機掙脫鬼縛禁制,重新退回到後面的安全地帶。儘管區區蝕魂陰火倒不致傷到有神煌護身的白虎少主,但剛剛誇口就被打擊的事實,還是令朔夜多少汗顏起來。

    “嘖好歹毒的陷阱……”

    徐騰打量著那處被蝕魂陰火給燒得焦黑融化的牆面,再看看前面黑漆漆的通路,忍不住露出牙疼似的表情來。“情況不妙-啊,要是這一路上都佈置著類似的玩意兒,不知道得費多少功夫才闖得過去啊?要不等打到對方面前時,我們也差不多彈盡糧絕了·· ····”

    “所以戰力必須合理分配。”穆蘭深吸口氣,催動水華劍罡纏繞著青鴉劍。“由我負責開路,其他人跟在我後面,暫時保存實力,等最後對上閻陰殿時再出手。”

    “我同意保留戰力的辦法,不過開路的事情讓我來做吧!不管前面是何等陷阱,也休想打破我白虎血裔的不破金身!”朔夜如此主張著。

    “喂喂,這類危險的事情理所當然是男人的任務好不?差不多到事件結尾才好不容易有了丁點兒的表現機會,難道你們還要和我搶嗎?”徐騰的發言聽起來頗為可憐,不過兩女似乎都沒有因此退讓的打算。

    “嗯嗯,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就在三人你爭我搶、互不相讓的時候,那邊摸索著地面的林守,卻彷彿想通甚麼似的猛一拍手,那聲音頓時把穆蘭等人的注意給扯了過去。隨後在隊友們期待的注目下,造師傳人自信滿滿的提議著。

    “諸位,我們採用b計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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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後一巴掌

    “b計劃!?”

    穆蘭等人異口同聲的問出來,然後又用疑惑的目光互相探詢。在踏進鬼冥堡以前,他們可沒聽造師傳人提過什麼b計劃。

    “嗯,那個,剛剛我分析了下,這座地堡的結構大概是像千層餅那樣,由一層層佈滿陷阱的迷宮朝外面堆疊出來的,餡料……啊不,核心部分應該位於整體結構的中心。如果我們一層層迷宮的硬闖過去,那路程可就遠了去了,要是再加上沿途數不清的陷阱和岔路,別說靠我們四人,恐怕把整個白虎宮填進來都還不夠。”

    林守朝隊友們解釋著自己的推斷,聽得穆蘭等人暗自汗顏,隨即話鋒一轉。“所以,這種時候就實行b計劃!直接跳過那些麻煩的陷阱機關吧!”

    “跳過?林師弟,你打算怎麼做?”

    穆蘭代表眾人問出心裡的疑問,林守則是嘿嘿笑著伸手進懷裡,掏出一疊事先準備好的五重雷符,然後走到旁邊的空地處蹲了下去。見到造師傳人的動作,穆蘭猛然領悟到所謂的“b計劃”究竟為何。

    “林師弟,難道你打算……”

    “沒錯!誰會傻呼呼的去闖陷阱啊?醒來吧!雷煌電刃!”

    五重雷符的雷光迸射,兇暴的光牙再度逞威,一輪炫目耀眼的雷光輪舞過後,通道的地板被硬生生的挖出個三尺有餘的坑洞來。通過坑洞可直達下層迷宮,也就等於跳過了本層的陷阱機關。

    “呼呼,小爺就知道那些鬼東西會玩這種賤招,所以這次可是準備充足呢!有多少層小爺都給你打通!”林守拍拍鼓鼓囊囊的胸前口袋,朝開出口坑洞裡張望了下,回頭招呼著那邊看得呆掉的隊友們。

    “穆蘭姐,朔夜姐,徐大哥,你們愣在哪里幹什麼?我先下去了哦!”

    直到林守率先跳進坑洞裡面,愣在原地的穆蘭等人方才清醒過來。三人互相張望著,臉上皆露出難以言喻的苦笑,最後還是徐騰撓撓下巴,說出足以代表他們心情的話來。

    “唉唉,今次可真是學到了……原來所謂的聰明其實就跟幸福一樣,都是個比較級啊……”

    “……快跟上去吧,我擔心林師弟。”

    可惜他這番發言並沒有引起兩女的共鳴,穆蘭白了他一眼,隨著朔夜匆匆跳進了地板的坑洞裡面。自討沒趣的徐老養子,聳聳肩膀哀悼著自己再度錯失表現機會,隨即也大喝一聲的跳進了坑洞裡。

    ……………………

    “這,這些傢伙怎麼可以這麼做!”

    從幻幕上目睹四人接連消失在地面坑洞的光景,朱浩憤怒的叩敲著鬼頭杖,一張老臉幾乎漲成了豬肝色。受到他那狂亂咒力的影響,幻幕上的景象亦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混帳!簡直是混帳!闖迷宮就應該老老實實的順著道路走下去才對,那樣打破地板的行為算什麼啊?根本就是邪道!邪道!!”

    從邪道魔頭的朱浩口裡冒出這樣的話來,聽著竟反而有種類似讚美的怪異效果。如果林守知道自己的臨機應變之策竟能把朱浩氣成這樣,恐怕只會愉快得哈哈大笑吧?

    事實上,誰也沒規定闖迷宮只能老老實實的從正面突破,不過卻鮮少有人能跳出這幾乎是約定俗成的思維定勢。再加上,鬼冥堡的地板乃是厚達半米的堅固混凝土層,尋常修真者也不可能像剁豆腐似的輕易挖出個直達下層的坑洞來。

    基於以上兩點緣由,鬼師當初建造鬼冥堡時,也完全沒有考慮過提升鬼冥堡面對垂直入侵的防備能力,結果便給某人留下了個大空子。原本應該是固若金湯、易守難攻的鬼冥堡,就這樣淪為了林守別出心裁的垂直入侵戰術的犧牲品。不知道鬼師日後得知實情時,會不會嘆息自己的心血白費?

    “可惡!可惡的造師門小子!”

    姑且不論鬼師日後的感慨,此刻的朱浩則是被氣得吐血。他原本打算利用鬼冥堡的重重陷阱慢慢坑殺入侵者,從而向白虎宮報一箭之仇,然而造師傳人那突如其來的行動卻從根本粉碎了他的盤算。

    “咚咚”的悶聲不斷搖顫著鬼冥堡,就算不用冥觀鬼識,朱浩也能想像出造師傳人連續轟破迷宮地板,以飛快速度橫通鬼冥堡的光景。照這樣子看來,對方恐怕用不到一刻鐘就會抵到他所在的鬼堡正殿,那速度簡直是匪夷所思到極點!

    “那魔女……該不會早就料到了……”

    朱浩突然打了個寒顫,掉頭朝鬼冥堡的深處望去。

    當初韓舞砂交待他守住鬼冥堡兩個時辰,他還自為綽綽有餘,然而目前時間還沒過到一半,對手便已快要攻到這處正殿來了。朱浩猜測韓舞砂恐怕早已知道對手的底細,然而此刻已經沒有證實或抱怨的餘地了。在無法倚仗陷阱機關的情況下,如果他還想達成韓舞砂的命令,把入侵者堵截在鬼堡禁地以前,就非得賭上性命親自出手不可。

    “好吧……膽敢再三折辱老夫的小崽子們,就讓你們見識下我凋魂叟的厲害!”朱浩看著鬼堡正殿裡尚未施展的祭儀法陣,眼裡燃出怨毒的黑焰。

    ……………………

    垂直入侵戰術讓林守等人得以繞過陷阱機關,筆直朝鬼冥堡深處前進,然而他們的前進過程其實也並非就一帆風順。

    有好幾次在打穿地板後,跳到下層卻發現竟剛好落到陷阱中央。類似從兩側擠壓過來的陰火瘴壁,充滿腐蝕性毒液的池塘等等,鬼師設置的諸般陷阱令眾人吃足了苦頭。連朔夜也不由得認同了林守先前說過的,就算把整個白虎宮填進來都不夠的話。

    足足耽擱了半個時辰,眾人才闖到鬼冥堡較核心的位置。

    隨著一道兇暴的雷光撕裂了天花板,林守等人從雷光轟出的大洞裡接連落下來,來到一處相對開闊的走廊上。眾人在走廊裡靠牆喘息著,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他們身上多少都有著焦糊的痕跡。

    上一層的迷宮地面遍布著強力的焚炎禁制,若不是穆蘭緊急以水凜真息擋住地上冒出的焚炎,給林守爭取到施放雷符的時間,恐怕眾人此刻已在四方焚炎裡品嚐九俱焚滅的滋味了——似乎越接近鬼冥堡的核心,佈置的陷阱機關便越是凶險歹毒,層出不窮的花樣讓眾人只剩下嘆息的力氣。

    “……我可是真心佩服林兄弟了。”

    徐騰吐出口濁氣,似乎心有餘悸的說著。“如果不是你想出這等妙法,我們恐怕沒闖到十分之一就已經趴下了……他***,到底是誰修起了這座鬼堡?簡直是把十八層地獄給搬到現世裡來了!”

    穆蘭和朔夜雖然沒有出言附合徐騰的言論,但也露出心有戚戚的模樣,用格外欽佩的目光望向林守。另一方面,被眾人讚許著的造師傳人則是苦笑應對。鬼冥堡的危險度似乎超出想像,林守本以為已做好了萬全準備,但眼下看來情況恐怕沒那麼樂觀,單憑四人來挑戰或者是太冒險了點……

    不過再怎麼說,都到這裡也沒可能再折回呼叫援軍了。林守搖搖頭,把注意力放到周圍的環境上。此刻眾人身處的走廓要遠比迷宮的通道來得寬敞,看上去不像有機關陷阱的模樣,從周圍流淌著的濃厚陰氣來判斷,他們恐怕已相當接近鬼冥堡的核心部位了。

    “嗯,我想沿途的陷阱機關到這裡差不多該告一段落了,再往前面大概就是正主兒的地盤了……”

    渡過雷區的報告讓穆蘭等人精神為之一鬆,然而聽聞幕後黑手就在前面的消息,不由得又緊張起來。他們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幕後黑手的真面目,然而單憑對方把白虎宮玩弄於股掌的能耐,以及這座地壘堪稱鬼斧神工般的構造,便足以令他們不敢絲毫輕慢。

    穆蘭等人紛紛撤出武器,各自警惕著,跟隨造師傳人朝前走去。只是就像林守預言的那樣,隨後的路上他們再沒遇到任何陷阱機關,這份警惕也就沒派上用場。

    沿著走廓前行了莫約片刻,眾人來到了盡頭。走廓的盡頭是一扇莫約三人高的厚重大門,大門似乎是用純銅鑄成,門上鑄刻著兇羅鬼煞的圖騰,栩栩如生之餘,也帶給人以摧壓心魂般的視覺壓迫感。兩扇大門緊閉,然而浸透骨髓的冥寒陰氣卻從那縫隙裡止也止不住的彌散出來。

    “應該就是這裡面了……諸位,沒問題吧?”

    林守伸手按在大門上,嘗試解讀著施加在門上的咒法禁制。隨即轉頭朝穆蘭、朔夜和徐騰依次望過,得到眾人的默許點頭後,方才深吸口氣,伸手結了個法印拍了下去。

    兩扇銅門的整體重量超過十噸,再加上門上的咒法禁制,已經堪稱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如果林守不是曾在格物殿裡苦修過破解禁制的法門,怕是亦得在這道屏障前撞得頭破血流不可。

    不管怎麼說,在法印施加的役物咒力驅動下,鬼冥堡最後的屏障還是緩緩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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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50:35
138 封冥祭儀

    銅門後面是一座格外寬敞的殿堂,殿堂四角有幾團陰火在隨風飄晃。陰火的微弱光線僅能照亮附近的些許空間,除此以外便為深邃的黑暗籠罩。走進殿堂的眾人,花了點時間適應前方驟然開闊的視界,然後迅速把焦點移到站在殿堂中央。

    殿堂中央同樣燃燒著陰火,然而比起殿堂四角照明的陰火來,那幾簇陰火卻是互相交錯成五角咒陣的模樣。除開構成咒陣五角的青冥陰火外,咒陣中央還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漆黑冥玉。那冥玉彷彿黑洞般吸收著周圍光線,就算在陰火映照下也不甚起眼,然而一股難以言喻的險惡氣息卻從那冥玉身上彌散出來,令穆蘭等人不自覺的提高了警惕。

    “歡迎,歡迎,諸位小友。”

    宛如從下水道里傳出的陰慘笑聲在殿堂裡響起,一位手持鬼頭杖的枯瘦老者從咒陣裡的陰影裡緩緩走出。彷彿早已等待林守等人多時似的,老者舉目朝他們望來。此時雙方猶隔著數十米的距離,然而那雙死白眼裡翻騰著的毒怨卻彷彿近在咫尺一般。

    “……凋魂老鬼?”

    林守皺了皺眉,沒花多少功夫便認出對方的身份。

    “呵,造師門的小子,見到老夫很驚訝嗎?”

    朱浩摸著下巴的小絡鬍鬚,瞇眼打量著穆蘭等人的緊張神情,似乎很享受自己現身帶給眾人的壓迫。只可惜,他這般的從容也只持續了一秒。

    “驚訝?沒啊,我早就知道到是你在幕後搗鬼了。”

    “早,早就知道?”

    “沒錯,設在陰窖門上的那座沒品位的召鬼咒陣,應該就是你的傑作吧?從那時起我就猜是閻陰殿在幕後搗鬼了,只是沒想到最後被派來守這裡的人是你這老鬼而已。”

    林守甩甩手,用嚴重缺乏緊張感,甚至彷彿嫌棄無趣似的聲音說著。

    “唉,你這老鬼在鬼道上的造諧也算不錯啦,但要真說起來,也只算是有點小聰明的跑龍套罷了。像這等把整座城市都罩進來的驚天手筆,你這等小角色根本駕馭不了,在那裡裝模作樣的想唬誰啊?”

    “如果小爺猜得沒錯,閻陰殿的幕後怕是另有高人指使。那座誇張至極的羅陰冥鬼陣,還有這座機巧萬般的要命地堡,應該都是出自他的傑作吧?哈,像這樣只懂耍小聰明的老鬼,充其量也只算是被派來監督執行的跑腿角色而已……哦哦,臉色變綠了,你想說小爺猜中了嗎?”

    “罷了罷了,小爺不想在跑腿身上浪費太多力氣,你還是把躲在幕後的高人叫出來吧!像努力擺平一干蝦米跑腿後,頭目才哈哈傻笑著登場的三流劇情,小爺可是敬謝不敏哦?”

    林守發揮著鋒利的毒舌,連續拋出具有非凡殺傷力的言辭。如果鬼師確實在場的話,聽到後恐怕也只能苦笑著現身吧?相對來說,完全被貶低成跑腿嘍囉等級的凋魂叟朱浩,自尊心則是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原本想好的大段台詞被噴出的怒火給燒成灰燼,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就連穆蘭等人也是半張著嘴,如同初次認識似的看著身旁的造師傳人。原本籠罩殿堂的陰森氣氛,彷彿也碎裂成滑稽與尷尬的破幕。在穆蘭等人近乎憐憫的視線注目下,朱浩從呆然裡清醒過來,老臉瞬間漲成紫紅色。

    “……好個伶牙俐齒的兔崽子!老夫就叫你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

    論口舌朱浩明顯不是造師傳人的對手,若再繼續對話下去,恐怕連氣勢也會被少年給徹底壓過吧?察覺到這點的朱浩,緊緊閉上嘴巴,伸手按到懸浮身前的漆黑冥玉上,默誦起咒語來。

    “戾、狂、號、死、兇、厲、滅……

    召千淵萬瀚之陰,引滅天蔽日之冥……”

    “不好!”

    似乎認得朱浩行使的祭儀,徐騰低呼一聲搶先出手。背後的八尺重劍化成赤烈劍罡斬向朱浩,然而卻被五角咒陣外的青冥陰火給攔下。只聽得鐺的聲鈍響,重劍被彈了回來,而咒陣裡的朱浩則繼續著施法行咒。

    “四方厲神,獻吾魂祭……幽幽冥府,煌煌洞開!”

    朱浩的咒語念誦完畢,殿堂裡原本存在的險惡氣氛急速增強,只見宛如墨汁般的濃烈黑霧從那冥玉裡噴湧而出,轉眼間吞沒了整座殿堂。遭到黑霧吞沒的眾人,彷彿突然被丟到虛無混沌的空間,似乎連腳下的地板都消失不見。

    黑暗裡只剩下那座搖晃著陰火的咒陣,然而空間位置卻已然混亂。身處咒陣中樞的朱浩,朝林守等人投來陰慘的冷笑,然後告別似的揮下鬼杖。隨著鬼杖揮落,咒陣五角的陰火齊齊熄滅,同時林守等人亦再度踏回地面,然而腳底的觸感卻已是截然不同了。

    “這裡是……”

    林守愕然看著腳下由無數骸骨坑積成的猙獰地面。那紮實的觸感顯然不是幻覺,朱浩似乎藉由剛剛的祭儀,把他們給強制扯到另一處空間。

    “林兄弟,我們可是遇上麻煩了。”

    徐騰帶著濃濃苦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剛剛那老鬼行使的八成是'封冥祭儀'。我在老爹整理的玄法秘錄上看到過,那是以自身陰魂為獻祭,強行開啟冥府大門的鬼道秘儀… …現在我們就等於身處冥府,如果不盡快破掉祭儀,元神生氣便會漸遭陰魄鬼厲所蝕,最後淪為心魂俱喪的活屍。”

    就算沒有徐騰的說明,眾人也不會察覺不到充斥周圍空間的濃烈鬼瘴。穆蘭急忙取出四道淨符拋向眾人,咒符化成的清淨靈息纏繞著眾人,不過也只能起到暫時的防護效果。

    “我們得小心不要分散,否則會被個個擊破。”穆蘭謹慎提醒著。

    “嘖嘖,這就是所謂的狗急跳牆嗎?嫌命長就自己去冥府報導好了,反正也沒幾天好活了,幹嘛還拖上四個朝氣勃勃的年輕人啊?真是沒節操的混帳老鬼!”林守豎起中指,再度吐出刺激朱浩的台詞。

    “林師弟,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穆蘭苦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啊,反正只要把那傢伙找出來就好了吧?”

    “要找老夫嗎……桀桀,不用白費力氣了!在你們的元神被陰魄鬼厲侵蝕前,老夫先會把你們一個不漏的送到冥府去!”

    朱浩的聲音在不知何處的虛空裡響起,同時一隻巨大鬼爪挾著勁風自眾人頭頂轟下。眾人紛紛向旁閃避,巨大鬼爪重重轟在地面裡,霎時間無數骸骨碎裂紛飛,地面亦被那兇戾鬼勁給轟出個直徑十米的大坑。

    原本緊緊靠著的四人,亦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給打散了開去,迷失在周圍的濃密瘴氣裡。然而還這僅僅只是噩夢的開始,彷彿被那巨大鬼爪的猛擊給喚醒,眾人腳下由骸骨堆砌成的地面開始緩緩蠕動,甦醒的冥鬼接二連三的從地面爬起來。它們手持著鏽蝕的兵器,眼裡充滿對生者的憎惡!

    “去你的,滾開!”

    林守一腳踢飛了面前正顫顫巍巍站起來的冥鬼,回頭對著不知身陷何處的同伴下達著指示。“諸位!準備執行c計劃!”

    “c計劃?林兄弟,c計劃是什麼啊?”

    “……收到。”

    “明白。”

    “咦?等,等等!難道只有我不知道嗎?”

    ……徐騰,穆蘭和朔夜諸人風格各異的回答依次傳回來,聽起來他們似乎也身陷甦醒冥鬼的侵襲裡,不過至少暫時應付得過來的模樣。事實上,比較起武者出身的其餘三人,不擅近戰的造師傳人這邊反而是更顯危險。

    從地面冒出的冥鬼儘管戰力不高,然而數量卻是源源不絕,往往是林守這邊剛劈倒兩頭冥鬼,那邊又冒起三頭冥鬼來。戰鬥不過五六回合,便已然是身陷重圍的態勢。身陷重圍的林守,卯起來放出數道五重雷符,雷符迸裂的雷煌將周圍數以百計的冥鬼給轟成碎片,然而沒有等他喘完口氣,大量冥鬼又像雨後春筍般的接鬼冒出頭來。

    “你妹啊……”

    目睹這般光景,林守也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封冥祭儀既已打開冥府大門,將此地便已被劃為冥府地界,對活人來說則相當於生墮冥獄,其陽華生氣自然會遭到冥府鬼煞的排擠。換句話說,除非林守等人能破掉朱浩的鬼法,否則他們就只有成為冥鬼餌食的結局。

    “沒用!沒用!兔崽子,乖乖成為冥鬼的餌食吧!”

    伴隨著朱浩的獰笑,那巨大鬼爪再度從瘴氣裡伸出,朝著林守抓來。林守險險避來巨大鬼爪的抓捕,一揮手再甩出道五重雷符。蒼烈的雷煌撕裂了籠罩冥府的黑暗,也照出藏身於瘴氣裡的巨大鬼體輪廓,不過可惜的是,似乎只對那鬼爪造成擦傷水準的傷害。

    “嘖,好耐打的混蛋……”

    林守暗自為那鬼爪的結實而咋舌,伸手摸了摸背後的匣子。匣子裡面裝著他事先準備的秘密武器,只是目前似乎還不到需要動用的時候……就在林守暗自評估著的時候,右邊的黑暗瘴氣裡陡然出另一隻巨大鬼爪,一把將躲閃不及的造師傳人給抓到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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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50:54
139 穆蘭動怒

    “抓到你了!抓到你,造師門的小崽子!”

    似乎朱浩化身成的巨大磐鬼,儼然發出得意的狂笑。不過身陷鬼爪的林守卻沒有束手就擒的打算,揮動著尚能活動的左手,朝磐鬼的面門連連射出數支破魔鏢。相比起先前的五重雷符來,破魔鏢的威力相當有限,結果射到磐鬼身上便被彈飛出去,根本連擦傷水準的傷害都沒造成。

    “別掙扎了,小崽子!”

    磐鬼抓著林守移到面前,兩對上下並列的赤紅鬼瞳緊盯著他,那宛如實質的兇戾鬼氣束縛著造師傳人,令他動彈不得。抬頭仰望著眼前彷彿樂山大佛般的巨大磐鬼,林守在嘴角奮力牽出嘲諷的弧線。

    “凋魂老鬼,別太得意了!用不了多久白虎宮就會剷平那八座陰窖,你們圖謀已經徹底破產了,剩下的就有這座鬼堡而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真的好嗎?要逃的話就只有趁現在哦!”

    “小崽子,死到臨頭別嘴硬!”

    磐鬼惱怒的捏緊鬼爪,朝身陷鬼爪的造師傳人施加著足以捏碎骨頭的殘忍力道。只聽得少年身體的各處骨節響起咯咯的脆響,額前亦是冷汗淋淋。為忍耐劇痛,林守咬緊牙頭,一時間再沒了說話的餘裕。

    看著臉色慘白的造師傳人,朱浩的心情格外高揚,陡然湧起貓戲老鼠的惡念。瞅著爪裡已逃生無望的獵物,就像要更加重他絕望似的開口說著。

    “自作聰明的小崽子,你以為破了'千鬼嘯夜'便萬事大吉?桀桀,那不過只是佯攻而已,消滅白虎宮算是順便,我等的真正目的是你根本想都想不到的……”

    “真正目的……那是什麼啊?”林守艱難的抬頭問著。

    “所以說啦,是你想也想不到的!”朱浩粗暴的回答著。

    “你不說,我要怎麼想啊?要扮演好反派的話,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把陰謀詭計全盤交待出來,給挑戰者一個死不瞑目的淒慘結局嗎?”林守的指責帶著明確的理論性,那不知從何處湧出的奇妙氣勢竟然令朱浩一時語塞。

    “唔……”

    “還是說,你其實根本就不知道全盤計劃究竟是什麼?剛剛只是想要唬人而隨口說說的?”林守的推測再次命中事實,被看透心事的朱浩沒來由的畏縮起來。

    “呃……”

    “喂喂,話都說那個份上了,結果竟連半點乾貨都拿不出來……凋魂老鬼,你果然只適合扮演跑龍套的小角色啊……”

    林守用格外失望,輕蔑裡甚至帶著悲哀的目光看著朱浩。被那目光給深深刺痛的朱浩,陡然想起自己正掌握著對方性命的事實。

    “兔崽子!不許用那種眼神看老夫!老夫是……唔嗯!?”

    不想再和眼前難以預測的造師小鬼糾纏,朱浩正打算一口氣捏碎獵物,卻陡然發現身體竟然動彈不得。束縛身體的禁制咒力似乎來自於腳下,朱浩低頭望去,只見先前被彈飛的數枚破魔鏢正倒插在地面,隱隱交錯成束縛咒陣的模樣。

    “兔崽子,你早就……”

    朱浩又驚又怒的抬起頭,迎接他的則是造師傳人那彷彿正午皓陽般的璀璨笑容。

    “感到榮幸吧,老鬼,這可是小爺為對付你專門打造的法器。”

    “混蛋!你竟敢耍弄老夫!?”

    “哈,在大獲全勝前被踢落敗亡的深淵,小爺安排的劇本還不錯吧?襲擊我造師門的罪過,可不是區區挫骨揚灰就能償還的,你到冥府再慢慢體會這個滋味吧,老鬼。”

    林守對著朱浩吐了吐舌頭,無視凋魂叟那迅速變得慘白的臉色,抽身蹦離了鬼爪,同時甩出道雷符直轟磐鬼的面門。

    “諸位,執行c計劃吧!”

    “好勒!”

    雷符迸裂的光煌照亮了冥府的角落。手持八尺重劍的徐騰,早已站在磐鬼腳邊擺好了架勢,沉聲吐氣,赤烈劍罡隨著剛力揮斬,橫掃出直徑五六米的扇形斷面,將巨大磐鬼的兩足給齊齊斬斷。

    磐鬼發出痛苦的哀嚎,身不由己的朝後傾倒。一道青青水華自黑暗裡迸現,逐退周圍的瘴氣,在輕叱聲裡化成一道凜烈劍芒疾射而出,瞬間洞穿了磐鬼的胸腔。

    被粉碎內丹的磐鬼重重倒在地上,濃烈鬼氣以肉眼可見的模樣從那巨軀裡流洩出去,此時一聲怒喝響起。纏繞著白金煌氣的巨拳,凌空散發著熾烈的怒意,如同流星墜地般轟落而下。不僅轟碎了磐鬼的腦袋裡,就連骸骨堆積的地面亦給打得粉碎。

    磐鬼的死骸陷進地面轟出的大坑里,一形似朱浩的朦朧陰魂從磐鬼巨軀裡飄離出來。那陰魂似乎猶想逃竄,然而充斥周圍空間的死瘴穢氣卻陡然開始收縮。那陰魂憑空哀嚎掙扎著,然而卻被無形力道給拖拽著,隨同磐鬼骸骨一併被吞進徐徐關閉的冥府大門。

    隨著陰魂最後一聲哀嚎,冥府大門轟然關閉。

    遮蔽視界的死瘴穢氣,鋪墊腳下的鬼煞骸骨,亦隨著冥獄的崩散而消失無影。陰陽隔絕,兩界殊途,此乃世間最牢固的天律鐵則,朱浩以鬼道秘法將冥府強召到陽世,自然亦受到逆律惡報,生墮鬼獄,永不超生。

    另一方面,林守等人則是回到鬼冥堡的寬敞殿堂。儘管殿堂裡的光線依舊昏暗,然而或許受到剛剛那番變故的影響,殿堂原本積鬱的冰寒陰氣已消散無影,剩下的只是夜風般的徐徐涼意。

    “唔,照這樣看來,那八座陰窖應該都已經順利摧毀了……”

    林守分辨著空氣流湧著的微弱陽氣,做出如此判斷,旁邊的朔夜聞言則是放心的呼出口氣。穆蘭猶不放心的打量著四周,隨即從兜里取出數道真符丟了出去。被丟出真符在空中化成數個耀眼的光球,將殿堂照得有如白晝,那豁然開朗的感覺令眾人皆大大喘了口氣。

    “唉唉,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可以這樣說吧?林兄弟。”徐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將八尺重劍重新抽回背後劍鞘。先前與朱浩激戰對決時,他只在最後小露了下臉,因此多少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

    “嗯,大概吧……”

    林守抬頭望著空中的爍爍光球,露出頗感興趣的模樣。穆蘭剛剛丟出的咒符似乎是專門製作用於照明的模樣,林守暗自推測那恐怕是正道會搞出來的裝備,心想有機會倒是要想找穆蘭要幾張來研究下……

    “啊!對了!”

    彷彿想起什麼,林守猛的一搥手,那聲音把眾人嚇了大跳。在穆蘭等人的詫異注目下,林守慌慌張張的朝著殿堂中央的五角咒陣跑去。五角咒陣的青冥陰火早已熄滅,咒陣裡倒著朱浩的冰冷屍骸,雖然朱浩外表看去沒有半點傷痕,然而魂魄其實早已被拽進冥府,不得超生了。

    凋魂叟昔日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邪道長老,墮落閻陰殿後竟落得這般淒慘下場,穆蘭不禁暗自搖頭嘆息,陡然間卻瞪大眼睛,驚呼出來。

    “林師弟!你在幹什麼?”

    只見跑過去的造師傳人,竟然開始搜刮起朱浩身上的法寶來!

    那凋魂叟朱浩既然是邪道魔頭,身上想必也帶著不少鬼道秘寶。以造師門物無善惡,物盡其用的理念來說,林守的做法也只算是理所當然的反應,然而若從世間常識來看,搜刮死人的行為則無疑顯得格外荒唐。

    “嗯,這傢伙身上應該帶著不少法寶,我找出來免得浪費……啊不,免得繼續為禍世間,就由我把它們慎重封存好了……哦哦,這是噬骨追魂釘?好東西,小爺就收下了!”

    從朱浩腰間搜出一筒噬骨追魂釘,算是噬骨釘附加自動追蹤功能後的高級版本,林守吹起口哨,毫不客氣的把它收入懷裡。那喜滋滋的模樣彷彿對自身的偏差行徑毫無自覺,而穆蘭卻看得難以忍受。

    “不行!快住手,林師弟!”

    “咦?等等,我還沒有搜完……”

    穆蘭抓著造師傳人的後襟,把他給強行扯離了朱浩屍骸附近。林守疑惑的回頭望去,看到穆蘭那向來溫和的面容上竟帶著罕有的怒意,不禁頓時慌亂起來。

    “穆,穆蘭姐?”

    其實以穆蘭的淡恬性格,若是換成徐騰來做這等事,她頂多也是皺皺眉頭,未必會像這般激烈勸阻。然而毋庸置疑的事實是,那造師少年在穆蘭心裡顯然有著與眾不同的地位,因而當看到他做出此等荒唐行徑時,便抑制不住的出手阻止。

    “褻瀆死者是生者的禁忌,只有鬼道邪徒才會罔顧禁忌,紊亂陰陽。林師弟,你剛剛已親眼看到朱浩玩弄冥途的下場,此刻若再做出這般行徑,那又和他們有何區別!?你不可以,也不應該做這種事情!!”

    穆蘭帶著悲憤的激烈喝斥,如同一盆挾著冰塊的冰水噹頭澆下,林守愣了愣,抬頭看著那邊朱浩雙目圓瞪的驚恐死狀,陡然打了個冷顫。

    “唔……”低頭看看揣在懷裡的噬骨追魂釘,造師傳人猶顯出頗為不捨的模樣,用商量的語氣朝穆蘭說著。“那啥,穆蘭姐,要不我只留這一件……呃,應該是不行的吧?”

    穆蘭緊顰娥眉,嚴厲的視線直瞪過來,儘管沒有說話,但那模樣卻似乎比發怒的老爺子更加駭人。林守於是哀嘆了口氣,從懷裡拿出透骨釘,拖著沉重的腳步踱過去,艱難的丟還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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