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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懶獅子]大造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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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29:20
90 危險人物

    那小紫蛛莫約只有拳頭大小,和周圍磨盤大的同伴相比顯得格外嬌小,並且外觀也有著顯著的不同。只見小紫蛛的兩條後腿拖在地上,導致爬行起來不那麼靈便,而其它大個的紫電蜘蛛們小心翼翼的圍在小紫蛛旁邊,顯出對它非常尊崇的模樣。

    “怎麼?小東西,你是哪裡的螺絲鬆了嗎?”

    林守伸手把小紫蛛拿起來檢查,小紫蛛亦是非常配合的任由林守打開背殼。伴隨著“嚓嚓”的機械聲響,只見小紫蛛身體裡有數以千計的齒輪蝸杆互相咬合轉動,顯出宛如精密鐘錶般的複雜機械構造來。

    旁邊的韓千秀光是看了一眼就感到頭昏眼花,而林守凝神打量片刻後,卻是恍然大悟的一彈手指。

    “原來如此,是這回事啊……”林守拍拍小紫蛛的腦袋,語氣和藹的說著。“小東西,你負責幫別人做保養,結果卻沒人幫你做保養嗎?”

    根據熱力學第二法則,就算如何精密的機械,使用時間長了也必然需要保養。這群紫電蜘蛛是林老爹造出來看守玄儀的護衛,以造化法來分類應該是“具有靈性的機械造物”,也可以說是結合工業技術與造物玄法的非凡產物。

    既然紫電蜘蛛的本體是機械構造,那必然離不開定期的保養調校,小紫電蜘蛛便是為此而設置的後勤擔當。這些守護化昝玄儀的紫電蜘蛛經過二十年的時間,至今依舊能順暢運作,可以說全是小紫蛛及時保養調校的功勞。

    比起其它單純戰鬥用的紫電蜘蛛來,小紫蛛必須理解及修復同伴的複雜機械構造,就靈格而言自然是要高出同伴許多。可惜再怎麼高明的外科醫生也不可能給自己動手術,經過二十年的光陰後,小紫蛛終於因缺乏保養而出現故障,這也意味著紫電蜘蛛群不久後可能出現集體癱瘓的莫大危機。

    如此危機落到外行人眼裡根本無策可解,然而在韓千秀的驚愕注目下造師傳人卻是當即取出隨身工具包,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小紫蛛兩條癱瘓的後腿給修好,順帶還給它的全身關節重新潤滑了一遍。

    “行了,動動看。”

    林守把背殼裝了回去順手拍拍小紫蛛的腦袋。

    重獲新生的小紫蛛,霎時間撒開八條腿,以肉眼難覓的速度在鎮淵之間裡溜達了數圈兒,顯示出狀態絕佳的模樣。而見著小紫蛛恢復活力,其它紫電蜘蛛亦紛紛叩合著門牙,用歡天喜地的敲擊聲朝造師傳人叩拜。

    “好啦,這樣就沒問題了。”

    林守把工具包收進懷裡回頭望望遠處雷煌纏繞的化昝玄儀,決定出去地面透透風再說。豈知剛邁出腳步,那邊的小紫蜘卻是一溜煙的竄上他肩膀,興奮的揮舞著一隻前足,顯出很想跟隨的模樣。

    “怎麼?你也想跟著來?我倒是不介意,不過得問問韓姑娘……咦?韓姑娘,你幹嘛用那種目光看著我啊?”

    距離那場盛大騷亂已過去三天的時間,白虎宮的殿前廣場上除了那處被金剛無想撞破的窟窿尚未填補以外,其它地方都已差不多清理完畢,再難見到當時騷亂的痕跡。

    這時間已接近正午眾多白虎宮弟子在廣場上習武演練。

    廣場前部,近百名弟子手持破魔戟,隨著喝令變換著招式,整齊劃一的動作看來氣勢十足。廣場後部,更多的弟子則手持木棒進行著實戰演練。由於前次騷亂裡他們的孱弱表現令掌門勃然大怒,因此執教師傅們紛紛大幅提高了訓練強度。林守沿著護欄走過,聽到慘叫哀嚎聲此起彼伏,倒也感到另一種意義上的壯烈。… “唔,好像沒看到朔夜姐呢······”

    為避免驚世駭俗的麻煩,林守究竟還是沒把小紫蛛帶出來。趴在護欄上遠遠眺望著下方訓練的眾弟子他想在裡面找出朔夜的身影,豈知半天后仍是一無所獲。

    “韓姑娘,朔夜姐沒有在嗎?”

    前次他從金剛無想摔落地面時,多虧朔夜和穆蘭救命。本來林守還想好好向朔夜道謝的,誰知道這三天來都沒見到朔夜來找他。

    “這個······”他的問題令韓千秀露出遲疑神情,過了片刻才用謹慎的聲音回答著。“少宮主在三年前便搬出白虎宮現在並不在宮裡。”

    “搬出白虎宮?為什麼?”

    “這個問題,請恕我無法回答。”韓千秀搖搖頭。儘管朔夜離家出走的緣由早已算是白虎宮裡的公開秘密,但站在白虎宮弟子的立場,她也不能隨便對外人透露其中緣由。

    “是這樣啊……”

    林守尷尬的撓撓頭。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隨便過問別派的家務事可是隱世的大忌,更何況他目前待在白虎宮的立場也是相當微玅。

    “少宮主獨自在外居住,平時都不回白虎宮。”或許是覺得這樣的回答太過冷淡,韓千秀又補充了幾句。“若是林公子想知道詳情,可以親自去問少宮主。如果是您問的話,我想少宮主應該會回答的才對。”

    “這個,好像不太好吧·……”林守猶豫著,突然注意到某個疑點。“等等,你說朔夜姐平常不回白虎宮,可是那天她不是在嗎?”

    “那天?”

    “嗯!就是我從地牢裡跑出來的那天,朔夜姐和穆蘭姐差點在這裡打起來了,那天她不是回來過嗎?”

    “……林公子,您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聽到林守這番話,韓千秀眨眨眼睛呆然了片刻,隨後才提出質疑。只是語氣裡質問的意味似乎已達到必要以上的程度,林守也因此慌亂起來。

    “知,知道什麼?”

    “離家三年的少宮主在那天特地趕回來的理由。”

    “不知道啊,我······我和朔夜姐也只是前幾天才認識的······”

    林守慌慌張張的分辯著,並且強調自己和朔夜不過是路上偶遇的緣份,而且也才只認識幾天,根本不可能知道如此深度的事情云云。聽完造師少年的解釋,韓千秀露出啞口無言的神情,彷彿重新認識的將他上下打量了番,只是目光和先前在地下時已截然不同。

    “原來如此,看上去像是人畜無害的模樣,沒想竟是這樣危險的人物呢……少宮主的前途堪憂啊,真是罪孽深重的男······嗯,還是男孩吧… …”

    韓千秀嘀咕著難以理解的話,聽得林守一頭霧水,正想問個明白時,卻見韓千秀已把目光投向他身後,並恭敬的低頭問候。

    “四師傅。

    林守聞言偏頭望去,看到墨鏡西裝的牧四叔正朝這邊走來。牧四叔是白虎宮的執教師傅,亦是實力超群的一流高手,基於和林老爹的昔日交情,牧四叔對林守也是特別照顧。

    “喲,小三兒,出來透透氣嗎?”

    “是啊,不行嗎?”

    林守用頗為生硬的語氣回應著牧四叔。前幾天他因誤會與牧四叔交手,既使動用壓箱底的絕招“引煞憑身”,也依舊慘敗於牧四叔的手下。雖然想到雙方輩份閱歷上的差距,林守倒也沒把那時的慘敗放在心上,然而卻格外怨念寶貝祭劍給收繳去至今沒還的事情。… “當然可以,其實我還想你多出來走走,別盡憋在地下折騰。”牧四叔擺擺手,出言安撫著他。“雖然當家的要你修理玄儀故障,但那也不急於一時。想想看,千煬兄可是花了足足一年的時間才把化昝玄儀建好,你要是兩三天就搞定故障,那才叫奇怪吧?”

    牧四叔的話起到明顯效果,造師傳人的肩膀力道頓時鬆懈下來。林守回頭望望鎮淵之間的方角,半晌後,用複雜糾結的聲音確認道。

    “那啥,鎮淵之間裡的那些東西……真的是老爹造出來的嗎?”

    “這個嘛,除了你們造師一脈以外,這世上還有別人可以造出那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嗎?”

    牧四叔聳聳肩膀,用隱晦的方式予以造師門最高水準的讚譽,身為其傳人的林守聽得心情舒暢。然而想到這番稱讚終究還是落到老爹身上,心情不禁又復雜起來。看著在原地時而傻笑,時而皺眉的造師傳人,牧四叔嘆息著搖搖頭,叫旁邊韓千秀先退下,然而從懷裡取出一件器物來。

    “小三兒,看看這是什麼?”

    “祭劍!?快還我!”

    只見牧四叔手裡的祭劍被朱繩和禁符重重包纏著,朱繩禁符都是辟邪之物,被束縛著的祭劍動彈不得。林守見狀驚呼一聲,當下伸手去搶。豈知牧四叔伸手截住他,並把祭劍高舉到他夠不著的地方。

    “等會兒,等會兒。小三兒,我不會搶你的法寶,只是有些事情想先問問你。”牧四叔再三保證著,總算把造師傳人安撫下來。只是看著那炯炯閃爍的漆黑眼神,卻不由得苦笑出來。

    “好了,小三兒,先告訴我這把兇劍你是從何得來的?”

    “從蜀山劍翁卜修子那裡,是他送我的。”

    “劍翁卜修子?他送你的這把兇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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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29:38
91 破軍塔

    “沒錯!快還我!”

    牧四叔聽得一愣。他本以為林守是機緣巧合下尋到的這把血煞祭劍,祭劍雖對林守格外順服,但畢竟煞機兇烈,持之不祥。牧四叔正想勸他摒棄這把不祥兇劍,卻沒想到祭劍竟是蜀山劍翁所贈。

    說到劍翁卜修子,御劍修為已至玄境,因熱衷於收藏劍器而得到“劍翁”的綽號。劍翁卜修子與造師門的青河翁交情匪淺,既然是他贈給林守的祭劍,那再怎麼樣想必也不會害他的才對。牧四叔搖搖頭,一時間也不好再勸林守棄劍,只得把祭劍還到他手裡,同時提醒著

    “這把祭劍的煞機濃烈,為我生平所罕見,尋常弟子恐怕光是靠近就會被它的劍煞所傷。我令人前後用了足足五重朱繩禁符包裹,才好不容易把它的兇氣抑制下來……喂,等等。”

    看著林守的危險動作,牧四叔急忙出言阻止,但卻被徑自無視了過去。只見林守三下五除二的扯掉劍鞘外的朱繩禁縛,重獲自由的祭劍發出一聲錚吟,那濃烈血煞霎時鬧發散出來,竟惹得下方練武的師傅弟子紛紛停下動作,緊張的朝這邊望來。

    “笨蛋,安靜點,想再被關進去嗎?”

    林守皺眉輕叱一聲,原本煞機衝宵的祭劍頓時血煞盡斂,彷彿討好般的在他手嗡嗡低鳴著,顯出格外的親熱和依戀來。如此光景令牧四叔看得口愣目呆,扶扶掉落的墨鏡,苦笑出來。

    “唉,算了······小三兒,雖然不知道此劍為何對你格外馴服,但畢竟算是兇戾邪劍,為避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今後還是盡量不要在正道諸派面前使用的好。”

    “呼呼,我聽到了。”

    林守吹著口哨耍了幾個劍花,“鏘”的聲把祭劍抽回腰後劍鞘裡,那模樣像是並沒把牧四叔的忠告聽進去。隨即卻突然“啊”了聲,彷彿想起什麼似的朝牧四叔問出來。

    “話說,那時候是怎麼回事?就是我用'引煞憑身'跟你對打的時候,那時候祭劍突然使出好些奇怪招式,你······你對祭劍做了什麼嗎?”

    “我什麼也沒做。”牧四叔聳聳肩膀。“我以前修練時和諸派劍士交過手,對他們的劍招也算有些概念。當時看你舞劍的動作和那些劍招似像非像的,就想著試試看,結果沒想到竟真的試出來了···…哈哈,老實說,當時我也是被嚇了大跳。”

    “唔唔······這麼說,果然是祭劍的問題…···”牧四叔的說法和林守對憑身演武的推測基本相符,不禁想著找時間向劍翁打聽下祭劍的來歷。豈知這時候,又聽得牧四叔用慎重的聲音告誡著他。

    “小三兒,你那招叫'引煞憑身'的法訣,記得千萬別在御劍諸派面前隨便施展哦!那'雲橫天山'和'乾坤雷動'都是崑崙蜀山兩劍宗的不傳秘劍,要被人看你施展出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林守不耐煩的擺擺手。他當然知道偷師學藝是隱世大忌,然而牧四叔那彷彿嗦老爹般的說教卻令他非常不適應。為擺脫這個狀況,林守一彈手指,提出另一個感興趣的話題來。

    “對了,那啥······牧叔,我可以去看看'破軍王戟'嗎?”

    “破軍王戟?你怎麼會突然想看那個?”

    牧四叔驚訝的問著。那“破軍王戟”乃是白虎真君賜予的上古神兵,被白虎宮視為鎮宮之寶,二十年前林守老爹無故毀掉了破軍王戟,由此造成白虎宮與造師門持繼二十年的宿怨糾纏。

    “我想看看老爹到底把它弄成了什麼樣子,也許老爺子有辦法修好也說不定。你看,上次穆蘭姐的青鏡劍斷掉了,結果也是老爺子修好的。”

    林守如此說著,而他所舉的例子其實有些牽強。畢竟青鴉劍的劍格僅僅是靈劍,而破軍王戟卻是上神賜予的傳世神兵,兩者的品格相差就像玻璃和金剛石般的遙遠。

    通常來說,這類神兵自身都有著極強的神力鎮護,不要說隨便使用,就連想破壞它們都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一方面,林守對老爹究竟是如何做到這點的相當好奇,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渴望見識下名聞天下的御三家的寶物收藏。

    “如果能修好破軍王戟的話,對白虎宮也是大大的好消息,沒錯吧?而且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的,錯過可就沒了哦?”林守努力慫恿著牧四叔,眼裡閃爍著動機不良的光芒。

    面對林守的要求,牧四叔摸著下巴沉吟著。損壞的破軍王戟就收藏在凌宵閣裡,帶林守固無不可,然而造師傳人眼裡閃耀著的那似曾相識的炯炯光芒,卻著實令他感到不安。

    “…···好吧,我帶你。”牧四叔下定決心的說著,隨即又慎重的囑咐道。“但是只能看,你小子可別打那裡面寶貝的主意。”

    白虎宮是自上古群雄逐鹿時代便留居人世的古神後裔,而定居岐陽地方則已可追溯到三千年以前。據說當時似乎也只是個面積不大的聚落,隨後經過歷史上的多次擴建,最後才形成現在這座足以與媲美帝皇宮殿的古代建築群。

    凡世與隱世就彷佛兩條互相旋繞的螺旋線,雖偶有瞬息的交錯,但多數時候卻是背離相馳,因此這座雄偉宮殿的存在始終不為凡世所知。

    蜿蜒曲折的滄浪江將岐陽市分成東西南北四區,也劃出了凡世與隱世的界限。在白虎宮的邊界誕伸到江邊高聳的斷崖處,聳立著一座巍巍峨峨的九層寶塔。

    寶塔名叫破軍塔,顧名思義,正是收藏白虎宮鎮宮之寶“破軍王戟”的場所。除了破軍王戟以外,寶塔里還存放著白虎宮自上古以來收藏的眾多奇珍異寶,亦可以說是白虎宮的大半家底所在,因此戒備格外森嚴。

    窺視著白虎宮收藏的奇珍異寶,企圖偷闖破軍塔的樑上君子,自古以來就沒有少過,其中甚至不乏蜀山劍翁這般的隱世高人。這些樑上君子使盡各種辦法,卻均在白虎宮那銅牆鐵壁的戒備面前沉舟折戟。

    從破軍塔里成功偷走珍寶的案例,迄今為止只有一例。

    那時負責戒備的牧忝長老是白虎宮裡屈指可數的高手,竟絲毫也沒察覺犯人的潛入,讓他在眼皮底下盜走了凌宵閣裡的諸多寶物,甚至還留下張借據後才從容離去。據說次日牧忝長老看到那張借據時,氣得當場吐血三升,不僅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還把那張借據貼身收藏,期望有朝一日能親手逮到那可恨的江洋大盜。

    身為江洋大盜的子嗣,林守期望參觀破軍塔的願望遭到極大阻力。絡腮鬍子的牧忝長老,翻出十年不用的戰戟,親自守在破軍塔的門前,散發出的威赫氣場甚至連飛過的白鳥都呱呱叫著栽落下來。牧四叔費盡口舌,好不容易以“讓他看看也不會少塊肉,說不定有機會修好破軍王戟呢?”的理由說服了牧忝長老。

    最後牧忝長老點了十二名菁英弟子,親自帶隊監督造師傳人的參觀行程。從一層到七層的攀塔途中,林守被十二名身高超六尺、虎背熊腰的彪悍大漢給緊緊包圍著。那重重肉牆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雄性烈氣,身處其中的林守則確實體會到了國寶待遇的沉重心情。

    由於八層以上便是收藏重寶的凌宵閣,按規矩守塔弟子不得踏足。牧忝長老於是命令眾弟子守住每層樓梯和窗戶,然後和牧四叔前後護送著造師傳人進到凌宵閣裡。

    終於從肉牆禁錮裡解放出來的林守,第一件事便是趴在窗邊大口喘氣。帶著江水潮氣的新鮮空氣湧進鼻腔裡,替換掉了肺裡充滿荷爾蒙毒素的濁氣,可以自由呼吸的事情令造師少年感動得熱淚盈眶。

    牧四叔用歉意兼無奈的目光投向趴在窗邊喘息的造師少年,而牧忝長老的嘴角微揚,看上去像是總算出了口惡氣的模樣。只是他顯然低估了造師一脈的執念,尤其是身處凌宵閣,受到眾多珍寶的神光加持

    林守在回頭的瞬間便拋卻了先前的不快,轉而全身心的投入到對眼前寶物的評鑑上來。

    “'形如烏劍'外刻封法符印和天穹星圖,······哦哦,這莫非是'天穹劍印'?傳說中封有至陽劍魄,可導引天穹玄華入體,將佩戴者的御劍修為瞬息提高一層境界的御劍至寶!?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

    “'外呈赤紅,其內諸色相化,觀之如烈焰燃燒'······這是'火紋玉'吧?說到火紋玉,那可是聚集五行烈火之菁的九煉靈石哦!不單可助長焚炎淨咒之威,亦是製作上品法器的稀有材料!好好,真棒!”

    “'甲身由黑石鑿成,其上遍布灰白筋絡,觀之彷如活物',這是'冥契妖甲'?等等,冥契妖甲應該是地界玄魔的裝備吧?原本見不得光的地界玄魔,為烈日浩光而造出的闢法冑甲,據說穿上冥契妖甲後玄魔便可自由出入人世,即使烈日灼身亦無可畏懼······嘖嘖,到底是怎麼蒐集到的啊?”

    林守的聲音充滿欽佩的味道,而後面白虎宮兩大高手卻聽得心驚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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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0:00
92 落荒而逃

    這些明明是白虎宮收藏的寶貝,然而眼前的造師少年竟如數家珍似的娓娓道來。.那模樣半點也沒有身處森嚴禁地的自覺,反而如同在自家庭院閒逛般的自在。那無形的氣場朝外發散出來,竟令得牧四叔和牧忝長老生出被排擠似的疏離感,彷彿自己倒成了來此參觀的外人。

    兩人皆是踏足化境的高手,對氣息變化極為敏感,而像這樣被人氣勢壓迫到如此地步的感覺,則是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遇到。駭然下兩人互相望瞭望,隨即雙雙凝神抱元,散發出自身氣焰來。

    白虎宮兩大高手聯手散發出的萬丈氣焰,令得平靜的凌宵閣霎時間化成修羅戰場。下層的護塔弟子紛紛帶著恐慌神情抬頭上望,不知道那兩位究竟遇到何等強敵,竟然需要這般全力施為。

    牧四叔與牧忝長老額前冒出熱汗,熱汗蒸騰成青煙,從兩人身上放出的氣焰幾乎摧得破軍塔身瑟瑟顫抖,然而卻半點也無法動搖造師傳人對眼前空間的主導權。

    看著那徑自徜徉在奇珍異寶裡的造師傳人,牧忝長老把牙齒咬得“喀喀”直響,手握的戰戟緊了又緊,全身條條肌肉暴起,竟是再按捺不住那股無形壓力,就要出手的模樣!牧四叔見狀大駭,下意識的伸手阻攔。

    兩者提升到極致的氣勁在接觸的瞬間暴發反彈,伴隨著“咚”的聲低沉悶響,牧四叔與牧忝長老各自朝後退出四五步才停下。若非破軍塔經過玄法重重加固,後果恐怕就不只有地板被踩出深深的足印而已。

    經此波折的兩人已是汗透重衣,然而造師傳人卻依舊是渾然未覺的悠然模樣。兩人見狀不禁苦笑無語,這場單方面的交鋒最終以他們的敗北結束,兩人不得不承認造師一脈那匪夷所思的物器支配力。就在牧四叔想出言招呼的時候,那邊的林守突然“咦”了聲。

    “咦?這是……等等,好像不太對勁······”

    林守在某處藏寶格子前停下,格子裡放著一條造型奇特的項鍊,項鍊以烏金鑄就,上面鑲著三枚呈品字排列的墨綠寶玉。雖然看上去似乎相當貴重,但林守從上面卻感覺不到半點寶氣。

    “那是'三魄鬼眼',原本是地界妖魔持有的秘寶。那妖魔流竄到人世為非作歹,仗著秘寶神通傷了修真諸派好多人手,最後被白虎宮討伐。這三魄鬼眼也就成為白虎宮的收藏,一直放在凌宵閣裡。怎麼樣?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身後傳來牧四叔的聲音,或許是藉此奪回主導權,那聲音顯得過度熱情。林守聞言卻是癟癟嘴,毫不賣帳的指出。.

     “三魄鬼眼嗎······我是聽過啦,不遙這東西是'贗品'吧?”

    “哦?”

    “不光是三魄鬼眼,還這個,這個和這個······都是贗品的感覺。”

    林守又陸續指出了陳列在三魄鬼眼旁的六七件寶貝,皆是照著原物仿造的贗品,而牧四叔的驚愕神情亦證明了他的猜測。想到天下禦三家,堂堂白虎宮居然拿贗品來濫竽充數,林守雖然沒說出口,但眼神已明顯帶上輕蔑的味道。

    “喂喂,小三兒,你那是什麼眼神啊?”牧四叔用無奈的聲音解釋著。“老實告訴你吧,這些贗品全部是二十年前某人借走的寶貝的複製品。當家的堅持擺在這裡,就是在等著有朝一日那人把真傢伙還回來換掉。”

    “咦?二十年前……也就是……”

    林守瞪大眼睛打量著眼前陳列的諸多贗品,想到皆為老爹二十年前留下的罪證,為人子的他頓時羞愧得無得自容。牧忝長老的嘴角動了動,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再說不出話的造師傳人,而牧四叔則是輕咳一聲,把這尷尬話題扯了開去。

    “跟我來吧,小三兒,你不是想見破軍王戟嗎?”

    牧四叔帶著林守上到凌宵閣頂層。相比起下面琳瑯滿目的藏寶陳列,頂層顯得異常整潔,只見剔透的日光從天窗灑下,照出巍巍然聳立在房間中央的巨大戰戟來。

    破軍王戟是白虎宮的鎮宮之寶,亦是眾弟子使用的破魔戟的原型,兩者在造形上極為相似,只是破軍王戟明顯要大上許多。那接近三尺的巨大戟身,被六條腕口粗的鐵鍊給緊緊固定著,若是以無雙神力揮舞衝殺,即使面對千軍萬馬相信也不在話下。

    然而,林守的感想也僅止於此。

    破軍王戟乃是白虎真君使用的神兵,其格別足以與傳說中號令天下神魔的九儀天尊劍相媲美。然而從眼前的巨大戰戟身上,林守卻感覺不到半點躍動的靈息。若是除去那非凡的材質與造型,簡直就是塊冰冰冷冷的凡鐵。

    林守懷著疑惑走到王戟近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身後的牧忝長老見狀本待喝止,但還是硬生生的收回來,和牧四叔一起屏氣凝神的注視著造師傳人。在兩人的注目下,林守施展造化真法,把王戟來來回回檢察了幾遍。

    “好奇怪,這感覺……”

    “怎麼樣?能修好嗎!?”

    不待林守回話,牧忝長老便迫不及待的問著。對於他焦急的問題,造師少年則是顯出遲疑的神情,用猶豫的語氣對兩人解釋起來。

    按照造化真法的理解,天生萬物皆有靈性,區別只在於其蘊靈的大小。從積累蘊靈中生出的魂魄便是蘊魂,擁有蘊魂的物具則會變生出精怪來。蘊魂相當於物器的魂魄,好比青鴉劍這般的非凡靈劍,若是強行除去其劍魄蘊魂,那便也與普通凡劍沒有區別。

    “所以呢?到底能不能修好王戟?”

    牧忝長老打斷林守的講解,急急追問著。旁邊的牧四叔則是多少聽懂了點,皺眉問出來。

    “小三兒,你的意思是說……破軍王戟的蘊魂已被人除去!?”

    “嗯,是的,至少就我感覺到的情況而言,應該是這樣沒錯。”林守指著王戟說明著。“那巨大的戟身裡連半點蘊靈的碎片也沒殘留下來,被消除得一干二淨······雖然我無法想像那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失去蘊魂神魄的王戟,就只剩下眼前的空空軀殼而已。”

    “你是說,修不了了!?”

    牧忝長老怒喝一聲,瞠目瞪視著他。承受著那足以洞石穿金的威赫目光,林守搖了搖頭,緩緩的,一字一頓的說著。

    “除非找到王戟失落的蘊魂神魄所在,否則,不可能修復。”

    片刻過後,林守和牧四叔走出破軍塔,身後不遠處的練武場傳來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其間挾雜著岩石破碎的隆隆聲響。

    先前得知王戟難以修復的牧忝長老,因失望和憤怒大發雷霆,然而又不能真對造師少年出手,只得發洩到練武場上,化成人形颱風橫掃了方圓數百米的空間。從那低吼咆哮裡流露出悲戚與憤怒,不僅令得一眾弟子驚駭恐懼,亦讓造師傳人的心情跌到谷底。

    和化昝玄儀的故障無關,說到底,林老爹毀壞王戟才是造成白虎宮與造師門二十年宿怨的禍源。如果自己可以修復王戟,那兩家的恩怨也算是就此化解,他也再不必像現在這樣懷著莫名沉重的負疚心做事。

    正是出於這樣的想法,林守才提出參觀凌宵閣的要求,然而殘酷的現實卻狠狠粉碎了他的美好構想——別說是修復破軍王戟了,他就連老爹是如何把王戟破壞的都猜不出來。

    就像化昝玄儀時那樣,林守再次感覺到與老爹間那遙不可及的,幾乎令人絕望的距離。沮喪和失落混成濃濃的苦澀在嘴裡蔓延,造師傳人的頭頂盤旋著肉眼可見的低壓氣旋,一路上半句話也沒說。

    倒是旁邊的牧四叔看著步履沉重的少年,用苦笑的聲音勸慰著他。

    “別放在心上,小三兒,那又不是你的錯。”

    造師傳人低弱的“嗯”了一聲,依舊是垂頭喪氣的模樣。

    看到這樣子的林守,牧四叔不禁懷疑要一肩挑起兩家的糾紛宿怨,對十六歲的少年是不是太過沉重的負擔。牧四叔低頭看著左手的義肢,片刻後突然提議著。

    “說起來,小三兒,要不要回聯絡處看看?”

    “咦?”

    “你來岐陽市原本是想見那蜀山小妹吧?她說她會在聯絡處等你,你已經在白虎宮待了三天,我想也差不多該回去跟她打個招呼才對。”

    “啊,沒錯······”林守一拍手掌,這三天來滿腦子想著化昝玄儀,竟把見穆蘭的事情給忘到腦後。望向牧四叔,猶豫著問道。“話說,這邊玄儀都還沒修好,我真的可以回去見穆蘭姐嗎?”

    “當然,你可是白虎宮招待的客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再說化昝玄儀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等你在眉目了再修也不遲。”牧四叔拍拍林守的肩膀,並順手取出張身份證大小的卡牌遞過來。

    “這個給你,拿好。”

    “這是?”

    “這是白虎令,拿著它便可在岐陽市通行無阻,有必要時也可招呼白虎宮弟子援助。可是相當貴重的令牌,別給搞丟了哦。”

    牧四叔說著豪快的揮揮手,催促猶豫不決的造師傳人盡快上路。

    “好了,快回去聯絡處看看吧!要是拖的時間太久,等那蜀山小妹找上門來恐怕又少不得一場麻煩呢!哈哈!”

    化昝玄儀的事情也好,破軍王戟的事情也好,一時間都摸不著頭緒,橫豎繼續待在這裡也無計可施,林守便乾脆接受牧四叔的好意,收起那張刻著白虎符印的令牌,舉步朝著宮殿出口走去。

    牧四叔在原地註目著造師傳人走遠的背影,臉上帶著苦笑和嘆息。片刻過後,身後響起隨著拐杖叩地的腳步聲。白虎宮掌門的牧老爺子,杵著龍頭杖走到他身邊,睞眼眺望著遠行的少年。

    “老四,你讓他走了嗎?”

    “嗯,這樣的負擔對小三兒來說,畢竟還是太沉重了些。”牧四叔扶扶墨鏡,用感慨的聲音說著。“小三兒當然也不差,只是比較的對象太過高遠罷了······不管怎麼說,我們好像做了件相當殘酷的事情,這下子跌倒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爬得起來?”

    “要是教出來的娃兒連這點挫折都受不了,那林老兒可算是白活了這一把年紀。”牧老爺子哼了聲,目光從造師傳人身上移了開。

    “反正,老夫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靠那小娃兒解決問題。老四,從明天起加派弟子到岐陽各地巡邏,一有情況立即報告。老夫親自出手,就不信逮不出那躲在後面搗鬼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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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街頭風波

    雖然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但眺望著老爹留下的兩堵巨高牆,即使繼續待在白虎宮也做不到任何事情。走出白虎宮的林守,婉絕了韓千秀護送的提議,獨自朝著岐陽南市走去。

    岐陽西市是白虎宮坐落的寧靜古都,而南市則是氣派繁華的現代都市,奔騰不息的滄浪江分隔凡世與隱世的界限,令兩者呈現出若即若離的奇異調合,彷彿構畫太級的陰陽圖案。

    林守沿著白虎街朝位於街角的徐氏麵館走去。

    那間似乎永遠忙碌的小小麵館,乃是正道會於岐陽市的聯絡處所在。前次在殿前廣場與穆蘭暫別時,穆蘭曾說過會在聯絡處等著他。此時青鴉劍已物歸原主,林守即使去那裡也無事可干,然而在這塊全然陌生的土地上,他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腳步因沮喪而沉重,精神因失落而困倦,三日來徹夜解構玄儀的疲倦剎時間湧上來,林守望著身邊川流不息的過往人群,恍然間竟生出與世界剝離的錯覺來。搖搖晃晃前行時,沒留意前面的紅綠燈,徑自走到馬路中間來。

    一輛超速馳來的寶馬車見狀急踩剎車,結果打橫撞到路旁的電線桿上,半個車頭變形,連安全氣囊都彈了出來。林守恍然看向橫在遠處寶馬車,只見駕駛室的車門猛的打開,一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

    “他媽的死小鬼!你走路沒長眼睛嗎?”肥胖男子似乎氣得七竅生煙,伸手揪住造師傳人破口大罵。“穿著這身破爛衣服在馬路上亂竄,你是從哪個鄉下跑出來的啊?不知道老子的車上刮掉條漆就要你掙一輩子來賠嗎!?”

    “啊,對不起。”林守這才注意到自己引起的交通事故。

    “對不起?說聲對不起就算了嗎!?老子耽擱一分鐘就有幾百萬的生意泡湯,光是車的修理費就要幾千萬,這筆錢你要怎麼賠啊?死小鬼!”肥胖男子揪著林守的領子搖晃著,見著造師傳人沒有反應,言語越發放肆。

    “你狗娘養的死小鬼,你的爹娘在哪兒?沒死吧?沒死就快把他們叫出來!老子倒要看看他們要怎麼負責……唔嗯!?哇啊啊啊啊! ”

    肥胖男子朝著四周望去似乎想尋找可疑的目標,卻不料手裡突然一沉。先前任由他揪著擺佈的布衣少年,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跟著便傳來股幾乎捏碎他骨頭的力道。

    “你說誰是狗娘養的?”

    肥胖男子發出痛徹心扉的慘叫,林守卻是恍然無視。他的聲音彷彿從九幽冥府裡發散出來,而漆黑眼瞳的深處亦閃動著駭人的赤芒。

    “你說,誰的爹娘死了?”

    彷彿呼應著主人的怒氣,劍鞘裡的祭劍發出高亢嘯鳴,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刺耳銳嘯令得周圍行人紛紛摀住耳朵。當他們睜眼望去時,發覺眼前不知何時竟彌散開濃濃的血霧。那血霧強烈的摧壓著心魂有些孱弱的人甚至一翻白眼,就此暈倒過去。

    對周圍的狀況渾然不覺,林守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肥胖男子,腦海裡浮現出某個殘虐的構圖來。隨即伸出右手,五爪間赤芒閃動,竟隱隱是憑身時的劍煞真息流轉。

    “林師弟!”

    突然響起這樣的輕叱,赤芒閃動的右手被用力抓住。那手散發著清涼的靈氣,侵染視界的莫名緋紅飛快的褪去。隨著祭劍嗡鳴聲的歇止籠罩街頭的血煞濃霧也盡數消散。

    林守“咦”了下後回過神來,偏頭望向身旁,眨眨眼睛用格外眷戀的聲音呼喚著那人的名字。

    “穆蘭姐……”

    “林師弟,你······你怎麼了?好憔悴的模樣,白虎宮對你做了什麼!?”穆蘭的左手提著購物袋,似乎正在購物途中。打量著造師少年的憔悴模樣,她的聲音裡帶著出離的憤怒。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好累…···”

    難以抑制的倦意湧上來,林守拖著疲軟的身軀,身不由己的向前倒在穆蘭懷裡。穆蘭急忙仲出雙手挽扶著他,顧不上散落一地的購物袋,用慌張的聲音呼喚著。

    “林師弟?等等你沒事吧?”

    “我好幾天沒睡了······讓我睡會兒吧,穆蘭姐······”

    倒在穆蘭的懷裡,聞著那溫暖甜美的氣息,林守微微打了個哈欠。隨著耳邊響起嘈雜聲音飛快的遠去,造師傳人就這樣墜進深深的夢境裡。

    “嗯,身體外面沒有傷痕骨頭內臟也沒出問題,守小子沒事……應該只是單純的睡眠不足而累倒吧?你看他睡得跟死豬一樣。”

    “白虎宮是怎麼折磨林師弟的,竟然憔悴成這樣······”

    “…···照你所說的那樣,問題可能出在這把祭劍上。其實守小子來時我就注意到了,這把祭劍的煞機兇烈,可謂持芊的大凶之物,守小子將如此兇劍帶隨身攜帶,時日一久,難免會被兇劍的戾氣所侵······為守小子著想,還是把此劍處理掉的好。”

    “可是,這是守弟的愛劍,我們不能······”

    ……耳邊隱隱約約響起復數的人聲,那些聲音似乎在談論著某件與他相關的事情。雖然林守有心想要探聽一番,但無奈湧出來的倦意實在強烈,腦袋裡冒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結果沒聽到兩句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當再次醒來的時候,耀眼的陽光穿透窗簾直射到室內,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混在車水馬龍的轟隆聲里傳進來,彷彿預示著忙碌一日已拉開序幕。林守朝四周望瞭望,發覺自己正身處某個陌生的房間裡。

    房間約有十平大小,四面牆壁刷白灰漿,而陳設亦是異常簡潔。除了靠牆而立的衣櫃,和靠窗而設的寫字台外,就只剩他躺著的這張木板床了——接近於零的內部裝飾,再加上縮減到極限的功能性家具,眼前的房間與其說是住家的地方,倒不如說更像是散發著寒磣味道的廉價公寓。

    林守疑惑著起身,或許是在木板床上躺太久的緣故,身體各處發出哢哢的可怕異響。床邊寫字台的一則放著他的隨身裝備,另一則是帶時鐘的廉價檯燈,上面的時針指向快到十點鐘的位置。

    “……我睡了一天了?”

    林守見狀嚇了一跳。記得離開白虎宮時差不多是上午十一點左右,這樣算起來豈不是足足睡了十多二十個小時!?

    確認時間之流逝後,林守起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美美睡了一覺後,林守感覺自己精神正處在幾日里不曾有過的飽滿狀態,差不多就在同時,延遲了大半天的飢餓感也跟著湧了出來。

    林守撫摸著空虛的腸胃,鼻尖突然嗅到從樓下傳來的誘人香味。

    那是燉得滾爛的牛肉與沾著露水的香菜混合的味道,強烈的刺激著青春期少年的食慾。林守的口水瞬間噴湧而出,同時亦確定了自己目前的所在。…, 儘管外表完全看不出來,但作為正道會駐岐陽地方的聯絡處,徐家麵館還是保留著最低限度的招待所功能。林守推測,麵館二樓的幾間樸素房間應該就是為前來留宿幹員準備的,而至於各房間那與奢華半點扯不上關係的室內陳設,則很可能出自某位負責人最大限度壓縮成本的考慮。

    門後過道上的寒磣光景,令林守不禁強烈憂慮起正道會的經濟狀況,然而腳下步子卻是翻得飛快。造師傳人沿著樓梯“噔噔噔”的衝下一樓,踏進大堂的同時喊出發自胃腑的渴求。

    “老闆,來碗牛肉麵!多放點香菜!”

    這突如其來的喝聲把大堂眾人的視線給吸引過來。

    由於此時正是早午兩餐間的休憩期,大堂裡用餐的食客倒也不多。正趴在櫥台上喝茶的徐騰冷不防被嗆到,當場猛烈咳嗽起來。另一來同樣坐在櫥台邊,似乎正與徐騰談話的女子,則用驚喜萬分的神情望過來。

    “林師弟!你……你終於醒啦!”

    那女子欣喜的跑過來,忘情的抓起他的手,林守則是用稀里糊塗的目光看著她。只見那女子穿著一黑色連身長裙,長裙外披一白色花邊圍裙,頭上則裹著一白色碎花頭飾,那容貌看上去雖是格外熟悉,然而因身上打扮和平常實在相差太遠,因此林守花了好幾秒鐘才辨認出來。

    “穆蘭姐?你……你怎麼穿成這樣?”

    威風凜凜的蜀山俠女,此時儼然一付餐廳女侍的打扮。就像看到正狩獵野豬的雌獅突然如貓兒般的在地上打滾,兩者間的巨大落差令林守心裡湧出莫大的錯愕感,一時間看得口瞠目呆。

    倒也不是說穆蘭不合適這樣的打扮。實際上,穆蘭不僅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兼且氣質端莊出塵,哪怕上流餐廳的頂級女侍也不過如此,反倒和這間寒磣的麵館顯得格格不入了。

    “這······這是徐長老要我……我,我去換下來!”

    穆蘭似乎才想到自己身上的不雅裝扮,霎時間面紅耳赤,不待林守回答便匆匆向樓上跑去。在那裙角飄揚的瞬間,林守覺得自己彷彿隱隱窺到蜀山輕功的最高境界。站在樓梯旁呆然半晌,林守才慢慢朝櫥台那邊走去。

    “哈哈,林兄弟,你別怪她,是我老爹硬要她穿的。”

    徐騰丟了把水面到沸水里,然後順手拿起一湯碗,一邊熟練打著佐料的同時,一邊向林守說明起事情的緣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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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少年煩惱

    原來自上次從白虎宮回來後,穆蘭因掛念著林守的安危,時間便停了外出察案的活動,整日呆在聯絡處等著白虎宮那邊的消息。當然在此期間,徐家麵館還是風雨無阻的照常營業,並且幾乎日日是食客盈門的火爆場面。

    穆蘭待在聯絡處,看著徐騰等人忙得不可開交的模樣,出於好心而幫忙收拾打掃。誰知這反倒提醒了徐老,於是抬出“不勞者不得食”的大義名分,把留守聯絡處的蜀山俠女拉出來幫忙——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畢竟穆蘭在蜀山修行時也沒少做此類功課,然而誰知徐老卻嘀咕著什麼“哼哼,難得抓到的免費勞力,必須做最大程度活用”的話,翻出以前老闆娘留下的女侍服要穆蘭換上。

    對於著裝向來嚴謹的穆蘭來說,要她穿上那類眼中“傷風敗俗”的衣服出去跑堂接客,簡直是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不可思議的事情。然而徐老最後還是以“幫忙打聽守小子的消息”為條件,成功說服穆蘭臨時客串徐家麵館的看板娘一職。

    讓蜀山俠女擔任麵館女侍,如此焚琴煮鶴的惡行若是傳到正道會本部,想必會引來聲討的怒濤。然而結果就像徐老所期待的那樣,這三天來麵館的營業額連續刷新了開店以來的單日最高記錄。

    “…···你是沒看到前幾天的光景,每天午餐時分麵館外面可都排起幾十米的長龍哦!聽說有些傢伙還特地繞了兩三個街區過來吃麵,就是為了一睹穆蘭妹子的女侍扮相,唉唉,可真是魅力無窮啊!”

    “唔,是這樣啊……”

    林守用頗為複雜的表情回應徐騰。雖然他早已知道穆蘭是很有魅力的女子,但卻不太喜歡別的男人也認識到這點。只是想到自己又不是穆蘭的什麼人,在這件事上也沒有發言的立場,結果就變成獨自生悶氣的情況。

    “別擔心啦,林兄弟。既然你已經回來了·穆蘭妹子就沒必要再穿成那樣去拋頭露面······唉,真是抱歉啊,其實我當初也阻止過老爹的。”

    徐騰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羞愧和無奈,似乎為表示歉意·特別在麵碗裡多加了兩勺牛肉,散上綠油油的香菜,放到了飢腸轆轆的造師傳人面前。

    另一方面,雖然林守不懂為何徐騰會為穆蘭的事情朝自己道歉,但放在前面的大碗牛肉麵卻有著於疑問數十倍的誘惑力,林守當即大塊朵頤起來。邊吃邊問著。

    “說起來,徐長老沒在嗎?”

    “老爹出去辦事了·應該會在中午前回來吧?”

    “是這樣啊······”林守往嘴裡拔著牛肉麵,過了片刻後問出來。“徐大哥,你是徐長老的養子吧?”

    “嗯?是啊,按照老爹的說法,我是他以前仗劍雲遊四海時,於某個月黑風高之夜,在某座荒山的小廟門前揀到的······哈,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了。”徐騰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旁人聽來頗為淒涼的身世·隨即好奇的瞧著林守。

    “怎麼?林兄弟,你想打聽什麼嗎?呼呼,趁老爹現在不在·想說他的壞話就儘管說吧,我保證和你站在一條道上。”

    “呃,不是……”林守喝了口麵湯,把梗在咽喉裡的食物嚥下肚,然後繼續問道。“那個啊,你和徐長老又沒有血緣關係,整天被這樣使喚來使喚去的,都不會覺得厭煩嗎?”

    “咦?厭煩?”

    出乎意外的問題讓徐騰眨眨眼睛,定神看著前面的造師傳人。雖然林守因埋頭吃麵而避開了他的目光,但由那眉頭隱皺的艱難表情看來·十六歲的少年似乎正在煩惱著某個重大的人生課題。意識到這點的徐騰,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回答,摸著下巴想了想後才說著。

    “要說厭煩也是有些無趣啦,不過這也算是我份內的事情吧。”

    “份內的事情?”

    “這個嘛,林兄弟,你知道這個字讀什麼吧?”

    徐騰用手沾著鍋裡的湯水·在桌上寫了個字。

    “孝?”林守疑惑的讀出來。

    “沒錯,就是孝道。”徐騰笑著解釋道。“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無懶,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像這些大約便是孝道的內容了,也是身為人子的份內事。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老爹就是老爹,至少這輩子是逃不掉的,所以我也早就認命了。”

    徐騰聳聳肩膀,用帶著自我放棄的聲音說著。聽完的林守露出複雜的表情,徐騰說的話乃是理所當然的真理,亦沒有任何駁斥的餘地,然而林守卻難以就此接受。撓頭煩惱好半天后,又用糾結的聲音問著。

    “話說,既使對方是很差勁的老爹,也是份內事嗎?”

    “很差勁的老爹?怎麼個差勁法?”

    “呃,比如說,莫名其妙-的離家出去,不負責任的拋下妻子,明明十年裡都不聞不問,突然冒出來時卻是丟出個超級爛攤子給人收拾……諸如此類的惡劣行徑,對這樣的老爹,難道也要盡孝道嗎!?”

    林守用憤慨的聲音質問著,而徐騰聞言卻搖頭笑出來。

    “林兄弟,你的想法不對。”

    “什麼地方不對?”

    “父母對子女和子女對父母,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施受關係,你不能把它們混為一談······”徐騰端正臉色,用溫和的聲音替林守說明著。“父母對子女盡的是慈道,子女對父母盡的是孝道。身為父母卻沒有盡到慈道,那是父母的不是,而身為子女卻沒有盡到孝道,那便是女子的不是。我以為慈道和孝道並沒有哪個先和哪個後,皆是父母和子女的份內事。······林兄弟,你說是也不是?”

    “唔,是……是吧。”林守勉強點點頭。

    “再說林兄弟說的那差勁老爹吧,或許他確實是沒有盡到父母的本份,但這是他的過槽。而林兄弟若是因此心懷怨恨,不奉孝道,那便是身為人子的林兄弟,你的大不是了。”

    徐騰伸手指著林守溫和的聲音裡蘊含著一股渾然無形的力道。那“大不是”的一聲宛如晨鐘暮鼓,激得林守渾身一顫,彷彿被人當頭棒喝,霎時間背後竟冒出森森冷汗來。

    徐騰的話似乎給林守帶來莫大衝擊接下來的好半天裡,林守就這樣抱著腦筋陷進了深深的煩惱裡面。另一方面,看著造師傳人趴在桌上糾結煩惱的模樣,徐騰像是過意不去似的摸摸下巴,正準備說些安慰話的時候,旁邊的樓梯響起腳步聲。

    徐騰和林守不約而同的抬頭望去,看到換上便服的穆蘭正慢慢走下來。

    穆蘭把青鴉劍背在背後身上衣服打理得一絲不苟,唯獨臉頰尚未褪去的紅潮,暴露出其此刻的羞澀心情。在大堂眾人的注目下,穆蘭努力扮出平靜的模樣走過來,向著林守關切詢問著。

    “林師弟,你睡了一天一夜,身體…···沒大礙吧?”

    “啊,沒事就是肚子特別餓罷了。”看著恢復平常端莊模樣的穆蘭,林守感到股熟悉的安心感,也趁機拋開那糾結的煩惱。“那個我聽徐大哥說了,昨天是穆蘭姐把我扶回來的······呃,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只要林師弟你沒事就好。”

    穆蘭輕輕坐下,仲手撫著林守的額頭,宛如清淨靈泉般的真力從掌心浸透出來,令林守感覺分外舒適。穆蘭邊檢查著他的狀況,一邊用憂慮的聲音詢問著。

    “林師弟,那白虎宮莫非對你做了什麼過份的事嗎?看你回來後累成那樣子,一點不像是把你當客人招待的模樣······”

    “呃是有點事,不過沒啥大不了的。”不想在穆蘭面前訴苦,林守搖搖頭,眼珠四轉後落到穆蘭背著的青鴉劍上,趁勢改變了話題。

    “說起來,穆蘭姐已經取回青鴉劍了呢感覺狀況如何呢?呼呼,雖然最後修復劍魄是老頭子動的手,但前期打理工作可是我完成的哦!怎麼樣?用著還順手吧?”

    “嗯,青鴉的狀況非常好。”

    穆蘭馬上微笑出來,忘情似的握住林守的手。

    “我······非常感謝你啊,林師弟!要不是有你在的話,青鴉劍怕是早已損毀了,還有上次救我的事情,這些……這些種種,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才好。”

    眼前的漂亮眸子裡泛出溫柔的水華,被握著的手上亦傳來誠摯的力道。若是卜修子在場的話,或許會慫恿徒弟“乾脆以身相許如何?”也說不定,然而對從沒經過這等仗勢的純情少年來說,卻是立即敗退下來。

    “呃,沒,沒啦,我也只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穆蘭姐你這樣說,我可是慚愧得無地自容啦!”林守用空著的那隻手撓著頭,臉卻不禁變紅起來。

    “沒這回事,林師弟已經救了我兩次,就算再怎麼感謝也不過份……”穆蘭輕輕搖搖頭,把雙手合在胸前,看向造師傳人的目光裡洋溢著就算遠處用餐食客亦能感受到的深切情意。

    “對林師弟,我,我是真的…···”

    “嗯咳!”

    突然響起的咳嗽聲打斷了穆蘭的告白,也把沉浸自我世界裡的兩人給扯回了現實。只見旁邊的徐騰咳嗽著,用帶著苦笑的聲音提醒著

    “那啥,穆蘭妹子,林兄弟,算我拜託你們······別那麼容易進入兩人世界好不?這裡可是公眾場合,多少會影響到別人的。”

    回過神來的穆蘭,才注意到從周圍食客那裡投來的錯愕目光,頓時驚呼一聲收回手,臉色則是瞬間紅到不輸給林守的程度。

    “…···喂喂,剛剛那是什麼?女方向男方的告白?”

    “笨蛋!那就是傳說中的女攻男守啦!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可是女方看起來比較年長呢……哦哦,莫非就是時下流行的姐弟戀!?”

    “嘖嘖,真是令人羨慕的傢伙啊,我也想有那樣甜姐兒對我告白耶……”

    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在大堂裡悄悄迴響,林守低頭紅臉的盯著腳尖,穆蘭亦露出想挖個洞鑽進去的窘困神情。旁邊徐騰看著兩人的純情反應,心想他們還真是一對速配的情侶。雖然就這樣放著不管也蠻有意思的,但溫厚的大齡青年還是好心的替他們解了圍。

    “對了,穆蘭妹子,能不能替我去市場跑一趟?店裡的食材快要用完了,要他們再送一批過來……吶,這是訂貨清單。”徐騰從櫥台下拿出張訂貨清單遞了過去。“真不好意思啊,老爹沒在我得看店,只好麻煩你了。”

    “我,我知道了。”

    穆蘭慎重接過清單,起身對林守微微做了個動作,然後便匆匆走出麵館,那動作多少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另一方面,林守則是呆坐原處望著穆蘭的背影,突然背後被重重拍了下。

    “喂喂,林兄弟,你還愣在這里幹什麼?這種時刻正是展現男人魅力的好機會啊,快不快追上去?”徐騰對造師傳人努努嘴,揮動湯勺催促著他追上去。

    “哦······哦。”被催促著的林守,慌慌張張的追向前面離開的穆蘭。

    眺望著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徐騰雙手抱胸,連連點頭,笑著發出“唉唉,年輕真是好啊······”的感慨。不過隨即發現這樣似乎太過老氣橫秋,再想到自己大齡青年的微妙-立場,不禁又撓頭陷進苦惱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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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青鴉演出

    岐陽市是人口三百萬的現代都市,由於其發展始終在白虎宮的管理下進行,因此都市各外都還保留著不少古風古韻的場所。

    比如,白虎街出口往北便有一座猞猁公園,因公園深處聳立著一頭巨大石猞猁而得名。那石猞猁據說是鎮守岐陽的神獸化身,自古以來便坐落於此,當初城市擴建時亦不敢擅動,於是便就地取材的規劃成了一座綠地公園。現在則成為岐陽居民們休閒散步的好地方。

    猞猁公園後面正是徐騰說的市場所在,因此從徐家麵館出來後,林守和穆蘭便信步走到了公園裡面。先前在麵館裡的忘情舉動多少還留著幾分尷尬,林守雖和穆蘭並肩行走著,但那介於默然與怡然間的微妙-氣氛卻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兩人沿著公園步道緩緩前行,今天並非休息日,為林蔭遮蓋的步道上並沒有多少行人。在經過一處噴水池時,穆蘭突然停下腳步,偏頭朝著林守笑了笑。

    “林師弟,我給你看樣東西。”

    穆蘭伸出手,朝著幾步外的噴水池輕輕一劃。只見原本靜止不動的池水,霎時間凝成三股水柱朝天上噴湧而出,噴到五六米的高度後,隨即又化成無數飛沫撒落下來。

    那光景雖然和打開噴水閥時類似,然而噴水閥此時並未開啟,穆蘭純粹是用自身真力導引著池水,從而形成類似噴泉的效果。林守看得精彩,正想拍手喝彩,豈料穆蘭舉手一揚,那邊的噴泉光景發生了變

    從噴泉散落的飛沫突然脫離了重力束縛,凝成一顆顆黃豆大小的水珠浮在空中。在朝陽光輝的映照下·千萬顆水珠反射出連鑽石亦無法媲美的璀璨光芒來,那光芒在空中閃耀,一時間彷彿置身於群星中般。

    這時候,空中閃耀的無數水珠驟然一暗,轉而朝中央匯聚,凝成一通體剔透的小人。小人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踏出一串串的漣漪,那如夢似幻般的演出令林守林守張著嘴巴·連喝彩都忘了。

    片刻過後,宛如為這場華麗演出謝幕般,舞畢的小人朝著林守低頭一鞠躬,隨即在泛起的水波里緩緩隱沒在水池裡。而林守則是直到水波蕩了幾圈後才回過神來,當即猛烈的鼓起掌來。

    “好厲害!穆蘭姐好厲害!剛剛那是什麼?怎麼做到的啊!?”

    “嗯······嗯,那個,其實是青鴉的劍息。”

    似乎是初次在別人面前披露這招,穆蘭顯得有些羞澀·小聲的對林守解釋著剛剛演出的原理。

    穆蘭修練的是蜀山太乙劍訣,太乙劍訣雖是斬魔除妖的威猛絕學,但必須配合靈劍方能發揮出真力。青鴉劍是五行屬水的靈劍,太乙真力與水靈劍罡結合生成的凜水真息,令穆蘭可以仗劍使出種種水相劍招。例如最初對上化鬼呂肆時穆蘭劃出的那塊旋渦水盾,便是凜水真息的簡單應用。

    穆蘭的御劍修為原本已是蜀山弟子輩的翹楚·經過青河祕境的歷練後修為更是突飛猛進。再加上,前次損壞的青鴉劍經過青河翁的修復,其劍格亦因而大大提升。兩者疊加生出倍數相乘的效果,令得穆蘭對凜水真息的駕馭愈加得心應手,因此才能呈現出剛剛那般的夢幻演

    “原來御劍高手連這種事也可以做到啊·‘····”

    林守聽得感佩萬分,連連點頭。因為有過馭使祭劍的經驗,他對穆蘭的話倒是不難理解。

    蜀山派講究的是“以氣御劍”,穆蘭的凜水真息和他的劍煞真息格外相似,皆是劍士的自身真力與劍器劍罡結合的真息。只是青鴉劍的蘊相為水凜·祭劍的蘊相則偏向魔厲·因此就算他明白了其中原理,想要如法炮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乙劍訣配上不同蘊相的靈劍,可以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劍息。五行劍息相生相剋,再輔以劍陣配合的話·那便幾乎可應付所有狀況——從穆蘭的說明里,林守亦了解到蜀山御劍術之名動天下的原因。

    “嗯,能做到這樣,多虧了林師弟。”穆蘭微笑說道。“而且不光是我,連青鴉也很感激你呢,林師弟。”

    “咦?青鴉嗎?”林守好奇道。

    “嗯,我可以感覺到青鴉的心情,它……”穆蘭輕撫著肩後的劍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片刻後才輕輕說著。“它很感謝你把它修好,它……它說牠喜歡你,想助你一臂之力。”

    天生萬物皆有靈性,如同青鴉劍這般的通靈之劍,就算產生自我意識也毫不奇怪。因此林守對穆蘭的話完全沒有多想,欣然回應著青鴉劍的好意。

    “哈哈,謝謝哦,青鴉。”

    回應著造師傳人的招呼,青鴉劍閃過一抹靈動的水華,而從穆蘭口裡卻漏出盧低v不可聞的嘆息。隨即,穆蘭像要拋開煩惱似的搖搖頭,擺正神情看著林守。

    “另外,林師弟,我聽說了前些日子青河鎮遭遇天災的事情……”穆蘭提到她從墨琴那裡聽聞的青河天劫等事,用充滿歉意的聲音說著。

    “很抱歉沒能幫上忙,當我知道這事時已經晚了兩天,本來是打算趕到青河鎮來看看的,可是長老會又下令要我前往岐陽市調察···…結果最後還是你把青鴉給我送來,而且還因此遭遇危險,真是非常···…”

    “等等!等等,穆蘭姐。”林守打斷穆蘭的話,煩躁似的撓著頭。

    “那啥,修劍也好送劍也好,我做的都是我該做的事情而已。既然是該做的事情,穆蘭姐理所當然的接受下來就行了,你又是感謝又是道歉又是解釋的······話說,我們的關係沒有這麼見外吧?”

    “呃?沒,沒有這麼見外……”

    “難道不是嗎?”

    “是……是的,嗯,是這樣的……”

    穆蘭緋紅著臉,神情慌亂的點著頭,某個既成事實就這樣在當事人毫無自覺的情況下被製造了出來。隨即,林守又像勸慰穆蘭似的說著。

    “再說,上次的天劫也沒啥大不了的。多虧老頭子的佈置,鎮上連隻雞都沒傷到,反倒是閻陰殿那群鬼子鬼孫跑來落進下石,倒是惹出不少麻煩,不過都被我給打發了回去……”

    想起那溜走的凋魂老怪,林守不禁恨得牙癢癢,下意識的一搥手,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來。

    “說起來,穆蘭姐,我聽徐長老說你正在岐陽地方鬼物作祟的事件。既然是鬼物作祟,難道是那閻陰殿搞的鬼不成?”

    “咦?鬼,鬼物作祟嗎?”

    穆蘭的思緒尚在那句話上糾纏,聞言遲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卻是露出苦惱的神情。“嗯,林師弟說的閻陰殿,確實是有這樣的可能,但目前還無法斷言……”

    “無法斷言?”

    “老實說,這次事件真是非常奇怪……林師弟,我們坐下說。”

    穆蘭指指旁邊的長椅邀林守坐下,然後也不隱瞞的對他說明起狀況來。

    “你知道的,林師弟,鬼物本為陰世之戾靈,其存在為陽世所排擠,因此只能在夜晚於陰穢濁氣聚集的場所出沒。然而今次岐陽地方,作亂的鬼物卻是不分時間地點的隨意出現,像是白天大搖大擺的出沒街道的情況,以前我從來沒有遇到過。”

    “我調察過最近兩個月以來的四十多起鬼物作祟事件,但不管時間或地點都沒有規律可言,就連出現的數量也沒個定數。多的時候有十多頭,少的時候只有一兩頭。最奇怪的是,完全察不出那些鬼物的來歷行蹤,就像突然憑空冒出來,純粹為作祟行凶一般。”

    “最初幾次是造成不少傷亡,但白虎宮畢竟是實力雄厚的御三家,後來隨著巡邏力度的加強,竄出來的鬼物都被迅速的消滅掉,也因此至今沒引起太大騷亂。然而鬼物作亂的狀況卻是一直持繼著,始終找不出原因來。”

    “眼下白虎宮雖然還可以控制大局,但如此反常的事態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搗鬼。若是任由這樣的狀況繼續發展下去,我擔心不久後很可能會出現爆發性的危險。”

    穆蘭憂心忡忡的說著,隨即卻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雖說如此,但眼下在這裡執行任務的干員只有我一個,能做的事情真是相當有限。儘管已向本部提出增派人手的請求,但岐陽市畢竟是御三家的地盤,想必長老會也不會輕易同意吧?唉,結果除了每天例行巡邏外,也做不到別的事情……”

    穆蘭自己調察到的情況對林守詳細說明了一遍,看到造師傳人聽完後的呆然神情,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抱歉,林師弟,結果還是讓你聽了我這些無聊的牢騷話。”

    “…···嗯,沒事,我只是沒想到事態竟會如此嚴重。”

    林守搖搖頭。不知白虎宮是自覺應付得來,還是不屑借助外人的力量,他在那兒待的三天裡並沒聽說鬼物作亂的詳情,想來心裡多少覺得不快。

    只是儘管如此,從穆蘭說的情況來看的話,可知道這次的鬼物作亂絕非尋常。身為陰世戾靈的鬼物竟能在光天化日下自由出沒於陽世街道,以常識而言根本絕無可能。

    若是硬要探究緣由的話,若非陰世鬼物突然轉了秉性,那就只可能是岐陽市正漸漸淪為陰世鬼獄——當然,這種光是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不可能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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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紫電疑蹤

    “搞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守煩惱的撓著頭。那邊化昝玄儀的故障還沒有解決,這邊又遇上鬼物作亂的問題,真是令他一個頭兩個大。

    “嘖,如果碰上鬼物作亂的現場,說不定能發現些線索······”

    “林師弟,哪有這樣湊巧的事情?”

    林守翻著白眼,抬頭望天,旁邊穆蘭則是苦笑著予以勸慰。

    兩人又就此話題繼續聊了一陣,不過依舊是沒有任何頭緒,隨後林守伸著懶腰站起來,兩人再度向市場行去。豈知沒走出幾步,公園深處突然傳出一聲淒厲尖叫。

    “呀!鬼!有鬼出來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得兩人一愣,錯愕的對望一眼,結果穆蘭先一步反應過來。掉頭望向騷亂聲傳來的方向,“鏘”的聲撒出青鴉劍。

    “在那邊!林師弟,我過!”

    穆蘭說著施展輕功朝著騷亂處趕去,林守則是緊隨她後面邁出腳步。此時兩人的修為差異清楚顯現,長期忽略身體鍛練的造師傳人,根本追不上全力輕功施展的蜀山劍士。林守只看到穆蘭幾個縱跳便消失在遠處的樹冠裡,而自己則不得不拼命擺動兩條腳朝騷亂處趕

    “可惡!沒代步工具真是麻煩!”

    這時刻公園裡的遊客不多,然而騷亂聲卻是從多處地點傳來,林守推測竄出來鬼物數量應該不只一頭,於是循著聲音朝最近一處追去。和幾名驚恐逃命的遊客擦肩而過後,林守在某棵銀杏樹旁看到邪鬼的身影。

    那邪鬼身高六尺有餘,肌肉糾結的赤紅鬼軀上生著灰白毛髮,凶神惡煞的揮舞著手裡的粗壯石棒·將前面逃走不及的遊客給一一打飛了出

    “混蛋!給我住手!”

    林守看得憤怒無比,猛一揮手,祭劍化成血芒朝邪鬼射去。

    出鞘的祭劍散發著濃烈煞機,劍身纏繞著濃濃血霧。那邪鬼遠遠見得祭劍的駭人兇威,不禁發出驚懼的鬼叫,舉起石棒試圖格擋,然而那粗陋的石棒又豈能擋住煞劍兇威?

    隨著“噗”的一聲悶響,劈碎石棒的祭劍·筆直插進邪鬼的胸口。那濃濃血煞纏繞著邪鬼,只聽邪鬼發出異常淒厲的慘聲,六尺鬼軀剎那間暴散為滿天血霧。那滿天血霧隨即又如長鯨吸水般,被祭劍給吞吸殆盡。

    吞盡血霧的祭劍,懸在空中嗡嗡鳴動著,劍身殷紅如血,彷彿自地獄浮出的索命閻羅。此時林守正低頭察看著那些受傷的遊客,見著主人暫時顧不上自己·祭劍悄悄收斂血煞,飛身朝著遠處竄去。

    附近接連響起數聲厲鬼淒嚎,當林守檢察完遊客傷勢,抬頭張望時,周圍已然安靜了下來。祭劍拖著血煞殘影從旁邊林子裡竄回來,那劍刃滴著邪鬼的污血·似乎從斬沒邪鬼處汲取了大量精血,得到滋養的祭劍竟顯出心滿意足的模樣來。

    “喂喂……”

    目睹祭劍的這般模樣,就連林守亦不禁暗暗心驚。兇劍與邪劍只有一字之差,而此刻的祭劍似乎已將要跨過那條界線。哪怕它斬殺的皆是兇羅邪鬼,若被正派劍士的穆蘭看到如此邪糜光景,不知她會如何著想?

    “給我回來,不許擅自行動。”

    這個想法令林守打了個寒顫,揮手將祭劍收進鞘裡的同時,亦暗自提醒今後別在穆蘭面前使用祭劍。多虧祭劍的活躍·周圍的鬼物多已伏誅·然而公園深處依舊傳來陣陣騷亂的聲響。

    林守循聲匆匆追去,沿途見到諸多倒斃的邪鬼。從它們身上殘留的傷痕來看,幾乎皆是一劍斃命的模樣,林守感慨著穆蘭的非凡實力·一路追著邪鬼屍骸來到公園的廣場處。

    公園廣場中央聳立著一尊三人高的猞猁石雕,地上則橫七豎八的倒斃著七八頭邪鬼,周圍設施破壞看來也格外嚴重。林守推測這裡恐怕便是邪鬼竄出來的地方,朝四周張望著,同時把伸手進懷裡。

    不方便施展祭劍,林守本想取出破魔鏢戒備。豈知伸手摸索時意外觸到某物,一股灼熱咒力竄到指尖,令他驚呼一聲把手抽了回來。

    “是什麼東西?”

    林守定了定神,隨即仔細的把手伸進懷裡,取出那散發出莫名咒力的物具來。物具是個魔方大小的墨匣,是他以前從化鬼呂肆處奪來的法寶,然而卻始終調察不出其來歷。目前林守只知道墨匣會對白虎宮地下的化昝玄儀生出感應,並生出股異質的咒力,而原理則是不明。

    墨匣只在靠近化昝玄儀時才有反應,因而離開白虎宮以後便始終沉寂著。令林守感到驚愕的是,原本沉寂著的墨匣在這時候竟然莫明蠢動起來,再度散發出那股異質的咒力,只是咒力的強度比起在白虎宮地下時有所降低。

    “怎麼會這樣……”

    林守疑惑的望著墨匣,從手裡源源不斷湧來的咒力,令他確定墨匣的蠢動不是錯覺。只對化昝玄儀有反應的墨匣,為何會在此時蠢動起來?還是說,此地有著某糝類似的元素在吸引墨匣的感應?

    想到這裡,林守頓時興奮起來,拿著墨匣朝四周探索。

    空曠的廣場上並沒有多少可疑的目標,林守很快將注意力放在廣場中央那尊猞猁石雕上。就在他伸手觸碰石雕時,一股青藍雷光突然彈了出來。毫無防備的林守被雷光所殛,痛哼一聲朝後彈了出去。

    幸好後面是柔軟的草坪,除了被雷光襲擊的部位痛麻難忍以外,林守倒是沒受其它傷害。然而抬頭看著那邊為雷光纏繞的石猞猁,卻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紫,紫電金氣?為什麼會在這裡!?”

    林守愕然看著猞猁石雕,完全想不透為何它身上會冒出與化昝玄儀相同的紫電金氣。就在他發呆的片刻裡,石雕身上的雷光卻是迅速隱沒。

    “咦?等等,給我等下……”

    林守見狀情知不妙-·顧不上電殛危險急急沖上去探察然而卻是已無法挽回。猞猁石雕上的雷光收斂無影,並且隨著紫電金氣的消散,手裡蠢動的墨匣亦再度歸於沉寂。一時間除了倒斃地上的諸多邪鬼外,公園廣場上再沒有其它動靜。

    “混蛋!就差一點!”

    知道自己錯過了解開兩者謎團的最好機會,林守不禁懊惱萬分,一拳捶在猞猁石雕上。隨即卻是甩著痛手,不死心的還想繼續調察下廣場周邊·豈知這時候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林守抬頭望去,只見一隊白虎宮弟子持著兵器匆匆趕來,不過現場大概已經沒剩下多少他們能做的事情……

    此番竄出地面的鬼物約有十五六頭,大部分皆被穆蘭斬除,剩下的亦遭祭劍斬滅。白虎宮弟子趕到後,立即封鎖了現場,同時對傷者展開救治,亂嘈嘈的現場令林守不得不放棄繼續調察的念頭。

    穆蘭是正道會的壹級幹員·又是此次騷亂的重要見證者兼親身經歷者,自然被要求留下協助白虎宮的調察。林守則因為是白虎宮的貴賓,負責調察的弟子不敢留他,簡單詢問幾句後便恭敬的送他離去。

    心懷疑慮的林守,並沒有把紫電金氣與猞猁石雕的事情說出來。在返回聯絡處的途中反復思考著這個問題,卻始終找不到方向·不由得再次為錯失良機而懊悔。

    當他回到聯絡處時正是中午就餐的高峰期,徐家麵館與公園隔著個街區,似乎也沒受到多少影響。只見麵館門前排起隊伍,櫥台處的徐老揮舞著湯叉,而店小二的徐騰則是進進出出的忙得不可開交。

    “那邊的守小子,哪裡逃?還不過來幫忙!”

    眼尖的徐老瞥到欲躲閃的造師傳人,當下招呼著過來幫忙。林守本想裝作沒聽到而逃遠,然而也不知道徐老施展何種玄法,令他的兩腳霎時間定在地上·使盡全力也無法邁出一步。

    就算有著熱衷麵館經營的古怪志趣·但修真長老畢竟還是修真長老,以小輩弟子的貧弱修為根本無力抗拒。結果林守只好乖乖回到麵館裡,裡面端著麵碗快速跑過的徐騰對他投以同情兼欣慰的目光。接下來的時間裡,林守在徐老的吆喝指使下東奔西跑·很快便體悟到熱鍋上螞蟻的辛勞。

    “等等,這太奇怪了吧!為什麼變成兩個人也還是這麼忙啊?”

    趁著收拾碗盤的間隙,已累得喘不過氣的林守,朝旁邊同樣滿頭大汗的徐騰提問著。徐騰則是擦擦熱汗,用苦笑的聲音回答著。

    “啊,那是因為整間麵館都在老爹的'真域,裡啊······”

    所謂的“真域”,也就踏足化境的修真者,用神意在自己周圍構起的控制領域,具體可以想像成以修真者為中心,向外擴展出去的球形空間。

    根據個人修為的高低,真域的範圍也有大有小。展開真域的修真者,能敏銳把握住空間範圍裡的所有動靜,可極大提高戰場的臨機反應,連閉著眼睛躲子彈這種事也能輕鬆做到。而若是修為達到徐老這般的程度,那就不光是察覺動靜,甚至還可以反過來對處於真域裡的物體施加影響。

    換句話說,此刻整間麵館都在徐老的真域籠罩下,像哪桌的客人快吃完了,哪桌的客人等得不耐煩了,哪裡的材料要補充等等,諸如此類信息皆被徐老掌控著。在此基礎上調節麵館的用餐節奏,將有限人手作最大限度的活用,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我勒……”

    聽完徐騰的解釋,林守露出不知該說什麼的神情。真域只是有踏足化境的修真者才能施展的技巧,亦是弟子輩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徐老竟然將如此厲害的招數運用到麵館經營上,想來實在非常不靠譜的事情。

    看著那邊豪快揮舞著湯勺的徐老,林守嘆了口氣,決定果然還是不把紫電金氣的事情說出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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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天道人道

    徐家麵館的生意今日格外興隆,林守和徐騰亦是一直忙碌村傍晚麵館打洋時刻。徐老的真域運用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造師傳人在崩潰邊緣前被榨乾了全部體力,宛如脫虛般的趴倒在桌上,身後傳來徐騰拉上店門的聲音。

    “守小子,你的修練可還差得遠啊…···”

    坐在桌對面的徐老,一邊翻著帳簿一邊對他說著。那聲音顯得格外愉快,由此看來今日的營業額似乎又再創了新高。

    “怎麼樣?要不要留在這裡打工個兩三年,保證抵得上你十年苦修。”

    “絕對……不要……”

    面對徐老的邀請,林守在桌上,從牙縫裡擠出堅定拒絕的台詞。徐老倒也沒有堅持,呵呵笑著合上帳簿,然後端起茶杯泯了一口。看著徐老瞇眼品茶的心滿意足的模樣,林守的腦海裡再次湧出某個疑問,並且趁此機會問了出來。

    “話說啊,像這樣特地把聯絡處辦成麵館,有啥意義嗎?”

    “意義?”徐老翻翻白眼,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著林守。“守小子,你以為正道會設置聯絡處是用來做什麼的?”

    “這個,收集情報和提供支援?”

    “沒錯。要說到收集情報,嘿嘿,老夫的徐家麵館可是岐陽地方的一大名食,你以為每天有多少客人在麵館裡出入?”徐老捧著茶杯,用得意的語氣說著。“老夫只要把徐家麵館開下去,不用親自跑腿,來自各地的情報就會源源不斷的送上門來,還能看著營業額天天增加。嘿,你倒是說說看,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是沒錯啦······”林守不得不承認徐老言之有理,卻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但是,想要蒐集情報應該還有更輕鬆的辦法吧?像這樣掙錢也太累人了……啊痛!”

    “庸俗的小子!老夫要錢來幹啥?”

    徐老揮起硬皮封套的筆記帳簿敲在造師傳人的頭上,林守慘叫一聲捂頭惱怒的瞪向施暴者。“去你的!不是為掙錢,那你幹嘛整天嚷著營業額啊營業額的!?”

    “哼哼,所以說你小子還差得遠啊!”立志經營麵館的正道長老搖晃著手指,開始了一番高深莫測的玄奧說教。“我問你守小子,你以為修真修的是什麼

    “咦?”突然跳到如此深奧的話題,林守愣了下後才試探著回答道。

    “修真修的是……道?”

    “什麼道?”

    “呃,是天……天道吧?”

    “那天道又是什麼?”

    “天道是……天道是……”

    林守答不出來了,徐老卻是早已預料到的模樣,嘆息著擺擺手。

    “看吧,答不出來了吧?守小子你修真修道修了這麼久,結果卻連自己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和凡人又有何區別?”

    “話,話不能這麼說吧?至少……唔,至少我會用造化真法,也可以做到許多凡人做不到的事情。”十六年的艱苦修練的價值被徐老一句話給抹消掉,感到不平的林守試著反駁,然而聲音卻顯得底氣不足。

    “經過訓練的士兵也可以做到許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照此來看,難道他們也算是修真者不成?修真者修練的目標,莫非就只是修得凡人沒有的力量?”

    “呃······”林守徹底無語了。原本就沒想過如此深奧的問題這時更是被攪昏了腦袋,不得不舉手投降,誠惶誠恐的問著。“那……徐長老,我們修真修的,究竟是什麼呢?”

    “修真修的,自然是天道。”….

     徐啟先是伸手指天,然後手指一轉,徐徐指回自己。

    “但也是人道。”

    修真修的是天道,也是人道。林守還是初次聽聞這樣的斷言,反復咀嚼著徐老的話感覺似乎隱約抓到些什麼。然而沒等他想明白,那邊徐老又再度發問著。

    “守小子,我問你,天道和人道孰高孰低?”

    “自然是天道高,人道低。”

    “那人道是什麼?”

    “呃,人道是……”林守再度語塞。

    “忠孝仁義誠正修齊,修的便是人道。”這次徐長老沒再打啞謎,直接把答案拋了出來。“天道在上,人道在下。人道尚且不知,又豈能知天道?是以修真者欲曉天道,須先通人道。”

    “哦……哦。”

    “人道不在別處,正是在這濁濁塵世裡。可笑俗人皆以隱世修道為悟道,卻不知自己早已拋卻道的根基。就好比無根之樹,離水之魚,縱然再怎麼苦心修練,又豈能成就大道?”

    如此說著的徐老,一改往日麵館老闆的市儈模樣,背手望天,目光似已穿透那悠悠蒼穹,身上散發出凜凜威儀,盡顯仙風道骨的高風範。林守看得心生尊崇,卻不料徐老竟話鋒陡然一轉,嘿笑著把話題扯了回來。

    “所以,守小子,知道老夫開麵館的用意了吧?”

    “林兄弟,你辛苦了。”

    收拾好店面的徐騰,跑了杯熱茶過來慰問林守。由於剛剛聽聞徐老那一通天道人道的深奧講義,此刻造師傳人正呈現出神情恍惚的混亂狀況。那模樣看得徐騰暗自嘆息,又有一不知深淺的小輩被老爹給坑了進去。

    “說起來,林兄弟你在白虎宮待了三天,那白虎宮是天下聞名的御三家,應該收藏著不少奇珍異寶吧?”

    徐騰坐下來,試著用愉快的話題來打開氣氛。

    “嗯?寶貝?寶貝在哪兒?”

    聽聞關鍵詞的林守霎時間回過神來,轉頭朝左右張望著,隨即看到旁邊徐騰苦笑的臉,才輕咳一聲的說著。“呃,說到寶貝的話,是有看到啦…···凌宵閣裡收藏著好多秘寶,可是又不能碰又不能拿,可惡……”

    如此抱怨著的林守,兩手下意識的虛抓著,表現出宛如毒癮發作般的慾求不滿模樣來。另一方面,對面的徐老聽到凌宵閣的名字,卻是意外的目光看過來。

    “謔謔,那牧老兒連凌宵閣都讓你進去了啊,真是稀奇······既然如此,那守小子也該見過那地下的東西?”

    “呵,果然是見到了嗎,那牧老兒大概也把造師門和白虎宮間的恩怨糾葛說給你聽了吧?”從造師傳人的臉上確定答案,徐老呵笑著問道。“怎麼樣?守小子,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林守納悶的問著。

    從徐老的口氣聽來,顯然是就知道兩派的因緣,卻是刻意瞞著不說,結果害他無端吃了好多苦頭。林守瞅著徐老手裡的帳簿,暗暗詛咒不可逆轉的赤字降臨在那上面。

    “也就是說,建起化昝玄儀的是你爹,毀掉白虎宮鎮宮之寶的也是你爹。雖然俗話說'父債子償,,但其實你也沒必要非負擔起上輩的責任。橫豎你已經把青鴉劍送到穆丫頭手裡了,哪怕就此打道回府,相信牧老兒也不會留難你的。”徐老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林守。

    “怎麼樣?守小子,想回去的話我可以幫你給牧老兒帶個話。”

    徐老拋出的選擇無疑是極大的誘惑,林守顯出強烈心動的模樣,臉上的神情亦是反複變化著,然而最終卻還是艱難的搖搖頭。

    “…···不用,老頭子差遣我過來幫白虎宮,至少也得把化昝玄儀的故障搞定。要是就這樣灰溜溜的逃回去,造師門的顏面何存?”

    “謔······”徐老用意外的眼神看著他,又提示著。“守小子,那化昝玄儀可是你爹當時嘔心瀝血的造物,以你目前的修為能搞得定嗎?”

    “搞不定也要搞定。我可是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我搞不定的話還有誰能搞定?”林守實在沒力氣拍桌子,但聲音卻是格外倔強。

    “呵呵,倔脾氣的小子,還真不愧是那林老兒教出來的傳人……嘖嘖,這樣看來,造師門的氣數可是還遠遠未盡呢······”

    剛剛的對話似乎只是為測試林守的器量。

    只見徐老滿意的摸著鬍鬚,喃喃自語著,隨即卻是話鋒一轉。

    “既然如此,那今次騷亂就給你們小輩去折騰吧,老夫還是專心開面館掙錢就好,呵呵。”徐老呵笑著收起帳簿,起身朝樓梯走去,離開時也沒忘記囑咐林守。

    “好了,守小子,別在那兒趴著裝死,快起來幫著收拾準備,別耽擱了明天的營業。收拾時動作仔細點,要是弄壞了鍋碗瓢盆什麼的,你小子可得照價賠償。”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林守心里對這位正道長老的敬意瞬間蕩然無存。只見他努力抬起顫抖的手臂,用吐血般的聲音強調著。

    “你······你沒看到我累得連手都抬不起來了嗎!?”

    “你這腦筋轉不過彎的傻小子,誰讓你動手去做的?你家造師門遣物馭物的玄法呢,莫非都修練到狗肚子里去了?哼哼,身懷造化玄法,虧你竟還累成這副模樣,真是蠢啊蠢啊…···”

    徐老悠然遠去的聲音里充滿奚落的味道,而林守聞言則如遭雷殛般的呆愣在當場。半晌後陡然響起一聲哀嚎,造師傳人的腦門重重磕在木桌上,發出咚咚的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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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2:05
98 無冕之王

    造化真法是馭物遣物的功法,就像徐老把真域用於經營麵館,林守自然也可以把造化法用在收拾整理上。其實在青河鎮時林守就沒少用造化法偷懶,只是最近的連串遭遇令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到功法的實戰效用上,反倒忽略了最基本的便利運用,直到局外人的徐老提醒才反應過來。

    如此失態的事實令得林守格外羞愧,也開始反省自己是否在修練道途上走偏了方向。作為對自我懲戒的一環,林守向徐騰要求接下了收拾整理的全部活計。雖然徐騰一度懷疑造師傳人是否能勝任這項重任,當看到林守用遣物訣喚出兩個小物怪,並使喚它們開始打掃作業時,頓時露出驚訝神情。

    “林兄弟,它們是“精怪吧?”

    “嗯,它們是白猿,我用遣物訣喚出的僕怪。”

    遣物訣是從物器裡喚出精怪並加以差遣的法訣,被喚出的物怪又叫僕怪。那兩個四肢粗短,看上去如同紙糊人偶般的小僕怪,真名叫“白猿”。在造師門使喚的眾多物怪裡,白猿具有其它物怪無法比擬的高度靈智,乃是最適合擔任助手的萬能僕怪。

    在徐騰的驚訝注目下,兩個小僕怪分工合作的打掃大堂,一個拿著掃帚清掃地面,一個拿著抹布抹擦桌面,動作井然有序。片刻間便已收拾好了大堂,隨即又在林守命令下,跑到後廚房去清洗碗碟起來。

    好奇的徐騰正待拖著林守跟進去觀摩,豈知兩小僕怪竟然又跑了出來。小僕怪跑到桌邊一前一後的抬起根長凳,又嘿呦嘿呦的搬進了後廚房。兩人疑惑的跟去察看只見原來是洗碗池的高度過高四肢短胖的小僕怪伸支手臂也夠不到,於是便想出踩著長凳的主意。

    以長凳彌補身高差距後兩小僕怪再度通力合作,一個洗碗一個清擦,在清潔劑的尊白泡沫裡,用足以媲美專業洗碗工的效率飛快消滅著堆積如山的髒碗。

    那光景看得徐騰口愣目呆。

    “林兄弟,你家的造化法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徐騰用充滿感佩的聲音說著。“尋常法術最多也就是聚集五行靈力,轟雷引火什麼的,像這般從物具裡喚出精怪來的玄法,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更不要說像這樣使喚差遣了,簡直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議。”

    徐騰搖頭晃腦的感嘆著林守聽得則是相當愉快,但口頭上也沒忘記謙虛下。“其實沒什麼啦造化真法本來就是遣物馭物的功法。雖然平時用著倒也算方便但在實戰裡卻很難派上用場呢,以前我可被害得好慘。”

    “話不能這麼說,天下除魔降妖的功法多如牛毛,可是有這般神通的就只有造師門一家啊“嘀嘖真是方便啊!林兄弟,你有沒有興趣留在我家麵館長期打工啊?”

    徐騰冷不防拋出的邀請令林守悚然一驚,抬頭望去時卻見那國字臉的青年苦笑著擺擺手。

    “開玩笑,我開玩笑的。話說這裡又沒有豐厚的薪水又沒有美貌的女招待,每天從早到晚的忙得一塌糊塗,節假日又還不休過“唉,換成是誰也不會想到這種地方來打工呢…”

    若是除去兩人為父子關係的這項前提,徐騰的話簡直就是苦命小二控訴無良老闆之殘酷剝削的陳堂證供了。

    “那林兄弟,那就交給你收拾了,我上去休息下……”唉唉,這兩天忙得太過頭,都開始腰酸背痛了,真希望明天能休息一天啊…”

    徐騰敲打著后腰朝樓上緩緩走去,那背影帶著濃濃的無奈和哀愁。林守對這位勞碌命的好青年投以滿溢同情的目光,同時也堅定了絕不在這裡多加逗留的決心。

    “居然能忍受這樣的磨難,徐大哥真不是普通厲害啊“唔嗯?”

    林守感嘆著前輩師兄的非凡器量,回過神時突然發現某個危險的狀況。

    這時候兩小僕怪已洗好了大摞的碗碟,開始把碗碟重起來往外面搬運。小僕怪的四肢粗短,重起的碗碟則是已超過它們半個腦袋,隨著步子搖搖晃晃的,眼看著就要倒下來。

    “八方諸靈,聞吾律劊“敕!”

    林守及時施展馭物訣過去,將快要垮塌的碗碟給救了下來。數個碗碟隨著他的手指飄向遠處的櫥台,然後緩緩落進下面簍框裡,碰出哐哐的脆響。

    差點闖禍的兩小僕怪看得呆然,隨即卻是合拍雙手鼓起掌來。林守見狀也懶得責罵它們,心裡湧起了別的念頭。在青河鎮時他每天被老爺子督促著修練造化法,然而到岐陽市以來連番遭遇諸多變故,竟是一次也沒再做過馭物修練,也難怪先前竟會忘了最基礎的馭物神通。眼下倒是個好機會,林守不禁想試試看自己馭物修為究竟有沒有提高。

    “你們,幫我把這些碗碟搬到外面桌上,剩下的我來收拾。”

    林守向兩小僕怪命令著。接到命令的小僕怪們合力將剩下的碗碟搬到大堂桌上,林守則在旁邊站定,開始施展起馭物法訣來。

    “八方諸靈,聞吾律令……”陰陽相承,五道相生……”

    馭物訣是賦予物具靈怕並加以馭使的法訣,根據目標物的數量和大小,施展的難度亦是截然不同。此時堆放在桌上的碗碟足有兩三百個,儘管每個目標物皆是細小,然而如此眾多的數量疊加起來,卻是令林守感到莫大的壓力。他咬牙堅持著,努力把咒訣念完。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起!”

    半數以上的碗碟回應了林守的命令,如同失去重量般的浮了起來。那些碗碟晃悠悠的飄浮在空中,偶爾互相碰撞,顯出頗不穩定的狀態來。林守努力穩住那些搖晃的碗碟然而同時對一百個目標物實施精準控制顯然已超出他目前的修為範疇。

    沒撐到半分鐘,林守的手臂便開始顫抖過度控制在急速消耗著他的丹田真力。林守咬牙堅持著,然而隨著真力的急速消耗,浮在空中的碗碟愈發顯出動搖的跡象。

    “不好,這樣下去……”唔?”就在慘劇即將上演的前一刻,突然懷裡散發出一股異質的咒力。那咒力格外純淨,如同清泉般湧進幾乎枯竭的丹田氣海,充盈著靈絡經脈,湧湧不斷的將力量傳遞過來。

    原本搖搖欲墜的碗碟頓時安定下來,林守抓住機會放下碗碟,隨即驚疑不定的摸向懷裡。就像他預料的那樣散發出異質咒力,拯救徐家麵館慘劇的不是別物正那是玄奧難測的神秘墨匣。

    “等等莫非這東西”…可以提升功法修為?”

    林守拿著墨匣仔細打量。從墨匣那裡散發出的異質咒力,令他不由得回想起當初與化鬼呂肆較量的情景。

    那時呂肆闖進青河鎮,先是被穆蘭打得落荒而逃,逃走後卻又突然變得異常厲害反過來用那狂暴鬼力把穆蘭打成重傷,最後則是因邪鬼反噬而淒慘喪命。對於呂肆的這番變化,當時林守感到無法理解然而此刻回想起來,恐怕就是這墨匣給呂肆提供的化鬼力量。

    手裡的墨匣可以與紫電金氣生出感應又可以迅速提升修真者的功法修為,想必是很有來歷的重寶,難怪閻陰殿那些傢伙會兩次三番前來奪取。沒想到自己竟意外解開了墨匣的部分秘密,林守不由得感到興奮。只是想想化鬼呂肆的淒慘結局,一時間也不敢隨意妄動。

    林守仔細檢察著體內的狀況。感到來自墨匣的純淨咒力湧進丹田氣海,再經由丹田氣海的蘊化生成造化真力,真力充盈著靈絡經脈,令得體內氣機澎湃,可謂是狀態絕佳!

    林守反反復復的檢察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任何潛在危險,於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那堆碗碟上。

    “起。”

    一聲令下,只見堆在桌上的數百碗碟齊齊騰空浮起。沒有任何遲滯,手裡輕飄飄的像托著根鵝毛,對比起先前的艱難來,簡直像是在做夢一般。

    “落。”

    帶著難以置信的心情,林守揮手對著碗碟下令。浮在空中的無數碗碟霎時間動了起來,如同群鳥投林一般,順著弧線飛向不遠處的簍框裡,眨眼間便歸類得整整齊齊。

    “好厲害,這股力量……”

    林守駭然看得自己雙手,幾乎不敢相信剛剛那是自己做到的事情。得益於從墨匣那裡源源不斷湧來的咒量,既使施展過如此大規模的馭物訣,他也依舊沒感到半點疲勞。

    體內澎湃的氣機帶動著林守的情緒也跟著昂揚起來,不禁想試試看憑自己的修為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他把墨匣仔細放進懷裡,轉而把目標放到別的事物上。

    被林守選作目標的是兩根長凳,剛剛小僕怪們雖然做了清潔,但還沒來得及把它們歸位,此刻正橫七豎八的擺在過道上。林守將馭物訣施展過去,兩根長凳頓時浮了起來,並且隨著林守的指示,在空中翻過身後穩穩噹噹的扣在桌面上。

    林守再次一揮手,又有數根長凳浮了起來,這次從手臂上傳來的份量令他感到頗為吃力。稍稍考慮後林守改變了主意,伸手彈個響指,原本靜止浮在空中的長凳霎時間活泛起來。當林守把它們放到地上的時刻,竟是撒開四條長腿,像馬兒似的在大堂奔跑起來。

    “呼呼,馭物訣果然應該這樣用啊…”

    林守滿意的看著長凳們的活躍,暗暗點點頭。

    造師門的馭物訣和其它門派的移物法頗為相似,然而本質卻是截然不同的。其它門派的移物法皆是運用真力直接移物挪物,但造師門的馭物訣卻可以賦予物具靈性,令物具自行活動。馭物訣的最大好處在於,施法者只需要保持真力不斷,而不必再費心去一一控制物具活動,因而能輕鬆實現複數目標的精確控制,而簡單的移物法則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點。

    剛剛林守本打算用真力直接挪移長凳,因為感到費力而靈機一動改成賦予長凳靈性令它們自行活動跟著果然輕鬆不少。這時候若是青河翁在場的話,想必會為孫子的表現而感到驚訝複數目標控製本是比基礎應用更高等的技巧,而林守似乎已在不知不覺掌握了這門技巧。

    看著長凳們撒開四蹄在大堂奔跑的模樣,林守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早先穆蘭給它演示凜水真息時的華麗畫面,一時間不禁手癢起來。

    “嘿嘿,既然都做到這種程度,就乾脆來個華麗點的吧!”

    林守把目光放到大堂橫列著的數十條長凳上,嘿笑著將造化真力發散出去。受到造化真力的催動,數十條長凳開始抖顫,上百條凳腿在地板上敲出凌亂的聲響。

    隨著林守的持繼施法,原本雜亂無章的聲響漸漸變得整齊起來只見數十條長凳有規律的跺著凳腿,在無人的大堂上敲出宛如鼓點般的“咚咚”聲響。那富有節奏感的打擊聲傳遞出來竟將空寂的天堂渲染成歌舞廳的氣氛,亦令得林守的情緒愈發高揚。

    “那麼……”

    情緒高揚的造師傳人,完全忽略了自己舉動會帶來的後果和影響。想著那在噴水池上翩翩起舞的玲瓏水精,奮力一揮手,對著長凳們下令著。

    “小的們,舞起來吧!”

    徐騰是被下面傳來的騷動聲給吵醒的。本想著趁著今晚稍稍有空,讀讀擱在床頭的《蜀山劍俠傳》,誰知道還沒翻到兩頁,躺著的床鋪竟然莫名震顫起來。

    徐騰嚇一跳的蹦起來,隨即察覺到震動來源於一層樓的麵館,那感覺就像是幾百號訓練有素的軍人在那裡整踏步,富有節奏的搖顫著這幢兩層樓的舊式建築。

    “話說,林兄弟究竟在下面做什麼啊?”

    苦笑之餘,徐騰心裡湧起莫大好奇,於是放下書捲走出房間,來到樓梯前悄悄俯身察看。因為傳來的聲勢驚人,徐騰也提前做好了某種程度的心理準備,誰知一看下竟還是給嚇得呆到。失手按滑了扶手,差點就一路滾下樓梯了。

    在徐騰睜大雙眼的注目下,只見一層樓的大堂彷彿化成了喧鬧的酒館。只是在其中跳舞作樂的酒客卻並非人類,而是被賦予靈性的諸多物件。十張方桌,再加上四十根長凳,還有其它數以百計的鍋碗瓢筷,在大堂裡翩翩起舞,呈現出如夢似幻般的畫面。

    徐騰看到幾十根長凳分成兩組,一組充分運用起四條腿的優勢,在大堂左側跳著節奏感極強的踢踏舞。另一組則是大堂左側,用奇妙的動作伸展著肢體,覺得眼熟的徐騰,半天才認出那是原來是貓王舞步。

    大堂一側櫥台的上面站滿了碗碟。這些圓滾滾的傢伙雖然無法像方桌和長凳那樣活動,卻是把自身貢獻成樂器,依著高低在櫥台上排成一列,幾十根筷子在上面流暢的敲過,搞打出激情四溢的歡快旋律。

    那粗眉毛的少年就坐在大堂中央的方桌上,兩個小僕怪如忠誠侍衛般侍立在左右。少年一手拿著酒碗,一手打著拍子。周圍的數張方桌直起身子,隨著他的拍子,兩兩成對的跳著探戈。

    ……”哪怕出現在童話裡面也足足不可思議的幻想光景,就這樣在自家麵館裡上演。儘管隔著一扇捲簾門外便是凡世的街道,然而目睹眼前的夢幻光景,徐騰卻不禁混淆了現實與幻想的界限。

    他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才把掉到地上的下巴給收回來,目光落到那場歡愉盛宴的中心,那邊喝著酒邊打著拍子的粗眉少年身上。

    那少年穿著粗陋布衣,也不似尋常修真者那般的英氣外露,一眼望去可能會被誤解為某個偏僻鄉下跑出來的流浪兒。然而此刻此刻,在那凡人無可踏足的國度裡,少年卻儼然成了今年輕的國王,欣然享受看來自臣民們的愛戴和擁簇。

    “虎子與貓相似,但不可混淆嗎……唉唉,這次可真是來了頭不得了的老虎呢…”徐騰搖搖頭,將心裡的感慨化成苦笑緩緩吐出,而差不多同一時間,身後亦傳來別樣的嘆息。

    “造化生命麼,好久沒看到這招了……”

    發出嘆息的人是徐老。不知何時來到摟梯口的徐老,凝視著下方喧鬧的大堂,臉上露出比看到帳簿上赤字還要凝重十倍的神情。

    “如此年紀就能施展出'造化生命,來,嘖嘖,好你個老煙槍,還真是教出了個不得了的傳人呢……”把這樣的小怪物派到岐陽來,豈不是擺明了要砸白虎宮的場子嗎……”

    難得看到老爹的凝重神情,徐騰一時也不敢隨便發問。徐老瞪著下面群怪亂舞的大堂,嘴裡喃喃嘀咕著令人費解的話語。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嗎?……”如此推算起來,此番岐陽騷亂莫非真是冥冥中的劫數?若守小子果真是應劫而生,那能化解此劫的人倒是非他不可…“呼,解鈴還須繫鈴人,難怪老夫怎麼察也察不出個所以然來,原來是天時未至啊…”

    氣…爹,你在嘀咕些什麼啊?”

    徐騰納悶的問著,徐老聞言卻兩眼一瞪,隨手掌了他個巴掌。

    “你個不肖子,愣在這里幹什麼?還不快去叫停那臭小子!哼,他倒是玩得開心,可萬一控制不住把碗碟給砸了,那麵館明天還開不開業了! ?”

    “呃,應該不會吧?你看林兄弟玩得這樣順溜,要是我隨便去打斷,說不定反而還會惹出亂子呢……“

    徐騰的判斷合情合理,徐老也沒再堅持,看看下面狂歡的造師傳人,又嘀咕了幾句便準備轉身離去。就在這時候,樓下麵館的門處響起鑰匙聲,調察歸來的穆蘭帶著一臉倦容推門進來,隨即便看到群怪亂舞的熱鬧場面。

    “咦?”穆蘭發出驚呼。

    “呃?”林守敲打節奏的手僵在半空。

    “不好!”徐老大叫一聲,徐騰則是奮力扑出。

    一秒鐘後,夫堂裡響起無數桌椅傾倒的聲音,大量碗碟破碎的脆響,以及老老少少,各種搞得清狀況和搞不清狀況的尖叫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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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2:26
99 逃出生天

    被意外打斷的馭物訣帶來淒慘的後果,徐老爺子的怒吼聲響了一夜。次日清晨,蒙受莫大損失的徐家麵館,破天荒地的暫停營業一天,徐騰一早便被老爹派去市場採購餐具,以彌補昨晚騷亂裡那些粉身碎骨的碗碟。

    難得遇上不用忙碌的清閒日子,徐騰吹著口哨走出門去,雀躍的腳步顯示出其格外愉快的心情。只是世間萬物總是均衡的,哪裡有多少歡喜,哪裡就有多少悲苦。當徐騰雀躍著奔向市場時,某位造師傳人卻是頂著額頭上的腫包,在大堂裡苦兮兮的收拾著混亂。

    “……去,憑什麼不准用造化法啊?”

    林守從地上拾起個打碎的瓷瓶,裡面漏出的食醋散發出的味道令他直皺眉頭。這樣的局面是他造成的,徐老罰他收拾善後倒也是理所當然,所以林守只能針對徐老不他再用造化法幫忙來發牢騷。

    把瓷瓶碎片扔進身後的垃圾筒,轉頭看看四周的狼藉慘狀,林守不禁重重嘆了口氣,抬頭對著二樓某方角做了個囓牙咧嘴的鬼臉,隨即又豎起耳朵探聽著動靜。

    徐老的真域籠罩著麵館,因此他在下面的一舉一動都被徐老所掌握。先前只是稍稍喘口氣便惹來斥罵,然而這次做出鬼臉後,樓上再沒傳來喝斥的聲音。似乎發過一整晚的脾氣後,徐老也撐不住的躺下休息了。

    得出如此結論後,林守自然是不會再傻傻的繼續幹這種力氣活。從懷裡取出咒具,施法喚出兩小僕怪白猿,命令它們把大堂收拾乾淨。隨即抬頭望望二樓依舊沒有動靜,於是壯起膽子悄悄溜到門口,然後勃然飛奔了出去。

    不知道徐老的真域範圍究竟有多大,林守一口氣跑出五六百米,直到街角才停下來。一邊喘著氣一邊回頭看看那閉門歇業的麵館,心裡湧出股彷彿逃出魔窯般的解放感。

    “哼哼·以為小爺會乖乖聽話,那可是大錯特錯······唔嗯?”

    就在林守對著麵館嗤之以鼻時,一股混著雞蛋和小蔥味的烙餅香飄進他的鼻腔。林守的視線隨著香味飄去,看到不遠處的街角·一鬍鬚大叔的煎餅攤正生意興隆。

    將打著雞蛋的面漿倒進煎鍋,轉一圈兒便攤成薄皮,在薄皮刷幾把風味醬料,撒些小蔥鹹菜裹著油條,一卷一翻便是熱騰騰的煎餅出爐。再搭配上香醇可口的豆漿,便湊成一頓美味營養的便利早餐。

    好幾個路人拿著煎餅,邊吃邊在前面走過·霎時間把青春期少年的饞蟲給勾了出來。林守毫不猶豫的跑過去,在捱過兩三個先客後,很快便拿到了自己的那份煎餅。

    “哦哦,味道真好啊,大叔。

    “呵呵,咱這可是老字號了,味道差了那還了得?”鬍鬚大叔頗為得意的說著。“聽口音小兄弟是外地人?呵呵,那就再送你一杯豆漿吧·只算你三塊錢。”

    “哦,等等······”林守把手伸進懷裡就待拿錢付帳,隨即卻是一愣。在煎餅大叔的疑惑注目下·造師傳人伸手把腰袋褲袋全掏了個遍,然後猛然一搥手,想起自己把錢包和著行李都給納在徐家麵館的事實,頓時苦下臉。

    “呃,大叔,可以賒個帳嗎?那啥,我錢包忘帶了······”

    “小兄弟,你開玩笑呢?哪有像你這樣吃了口再耍賴的?”

    煎餅大叔當場皺眉,以懷疑的目光盯著衣著寒磣的粗眉少年,似乎已斷定他是前來吃白食的。林守有苦說不出·在支吾磨蹭的時候,後面等著買早餐的幾人則是開始不耐煩了,隱隱有喝罵聲傳出來。

    “老闆,那錢我來給,煎餅和豆漿再來一份吧。”

    旁邊響起溫和的聲音,只見身著便服的穆蘭從街角走過來·站到林守身旁,歉意的笑著向周圍眾人解釋道。“不好意思,舍弟的性子直率,但是沒有惡意的,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就算身著尋常便服,也依舊掩蓋不住穆蘭的出塵氣質。這樣婉婉細語的出言道歉,反而令煎餅大叔和後面喝罵的幾人露出受寵若驚的汗顏模樣,結果硬是給穆蘭煎了個足有尋常三倍份量的大煎餅。

    “這條街的人平常可沒少受了徐老神仙的恩惠啊!仙子和老神仙是一路的,小的怎麼能收您的錢呢?要是早知道這小兄弟是您的弟弟,哪還有這會事兒?”如此說著的煎餅大叔,再怎麼樣也不肯收下穆蘭的錢,結果穆蘭只好拿著那大煎餅和林守相攜離開。

    兩人在離煎餅攤遠點的街邊找了根長凳坐下,邊吃著早點,邊眺望著眼前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

    背著書包的學生,挎著菜籃的大嬸,西裝革履的青年,還有遠處賣力吆喝的煎餅大叔。居住在這座城市的人們,於灑落街道的晨曦中開始一日的生活,熙熙攘攘,來來往往。這洋溢著活力與歡愉的光景落到穆蘭眼裡,不禁混淆了隱世與凡世的界限,於是輕啟朱唇,吐出由衷的讚嘆。

    “像這樣看著,真是和平的光景呢……真好······”

    “是啊,真想不到昨天才發生了那樣的事······”

    林守似乎也想著和穆蘭相同的事情,跟著低頭咬口手裡的煎餅,嚼得滋滋有聲。穆蘭看著他輕笑出來不過當目光落到自己手裡那個三倍份量的大煎餅時,卻不禁露出發愁的神情。她看了看林守手裡已經啃掉小半的煎餅,然後笑著把兩個塑料袋對調了過來。

    “咦?穆蘭姐?”

    “我吃不了這麼多,林師弟,我們換換。”

    “可是,那個我已經咬了幾口······”

    “沒關係。”

    這樣說著的穆蘭,津津有味的吃起手裡的半塊煎餅來,似乎毫不介意那被林守咬過的事實。林守半張著嘴看著穆蘭,再瞥看自己手裡完整的大號煎餅,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林師弟,怎麼不吃呢?”注意到造師傳人的呆然神情,穆蘭疑惑的望過來。“啊!你正是長個頭的時候,這點怕是還吃不飽吧?要不要我再去買點過來?”

    “咦?啊不,夠了很夠了……”

    林守慌亂的避開那慈愛的目光,埋頭猛吃起煎餅來,只是腦海裡面思維翻騰,嘴裡卻是什麼味道也沒嘗出來。片刻過後消滅掉煎餅抬頭看著穆蘭,正準備說些什麼時,那邊穆蘭卻嫣然一笑,拿出張素白的手娟來。

    “別動,林師弟。”

    穆蘭仔細替林守擦掉嘴角沾著的醬料,手絹上還留有體溫的香氣令造師傳人的心臟以數倍頻率高鳴著。原本想說什麼也給忘了,結果竟聽得一聲“對不起”從穆蘭嘴里傳出來。

    “對對不起?”

    “昨晚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突然進來,打斷林師弟的施法,也不會惹出那樣的亂子來······”穆蘭用苦笑的聲音說著。“追呂肆時也好,修青鴉時也好,還有昨晚的事情,我好像一直都在給林師弟添麻煩似的……像這樣的麻煩女人,林師弟大概也覺得厭煩吧? ”

    “不會不會呃,這種程度根本就不算什麼啦!”

    林守連連擺著手。若是更成熟點的男子,這時候應該會有更圓滑的回應吧?然而在女性方面嚴重缺乏經驗的造師傳人卻只是慌亂的撓著頭。看到那樣的穆蘭不禁輕笑出來,眼裡浮現出愛憐的顏色,跟著用欽佩的聲音說起另一個話題。

    “不過說到昨晚那幕,真是非常厲害呢!看上去簡直像童話似的……林師弟,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啊,其實只是馭物訣的大範圍運用。因為是初次嘗試像那樣施法,所以控制方面不太熟練,結果還是出醜了······”林守尷尬的搔搔頭,似乎不願意回想那場事故,隨口問起穆蘭昨天鬼物作亂的事情來。

    “說起來啊穆蘭姐,昨天公園的鬼物作亂最後調察得怎麼樣?因為後面發生了好些事情,我都還沒來得及問你。”

    “那件事啊······”被詢問的穆蘭露出沉重的神情,無奈的搖搖頭。“我和白虎宮弟子合力把公園整個搜索了兩遍,結果卻沒發現任何可疑痕跡。就和前面的幾次騷亂一樣,那些鬼物莫名其妙-的出現消滅後又沒留下半點痕跡···· ··真是搞不懂,像這樣詭異的情況,就算在正道會的檔案記錄裡也從沒出現過。”

    “唔,原來如此……”

    聽起來,穆蘭他們似乎也沒察到那奇異紫電金氣的相關線索。沉吟片刻後,林守隨手把喝空的豆漿杯捏成紙團,慎重瞄准後拋進處的垃圾桶裡。穆蘭以溫柔的眼神看著那童真流露的動作,隨即卻見林守站起來,回頭邀請著她。

    “穆蘭姐,你現在有空嗎?陪我去公園看看吧。”

    雖然岐陽市自古以來便是白虎宮管理的地盤,不過作為現代都市的必要市政組織,像警察局這樣的機構當然也是存在的。事實上,自從數月前發生第一起鬼物傷人事件時,警察局便接到相關的報警,而成立特別專案組對鬼物作亂事件進行調察則是一個月前的事情。

    羅成警司被任命為專案組的組長,負責偵破岐陽市最近數月以來由“神秘黑道團伙”犯下的重特大連續兇傷案。羅成的外表看去只是不修邊幅的胡碴大叔,然而卻已在偵破前線打拼了二十多年,不論經驗或實績都可稱為岐陽警局的破案第一人。年輕警員們甚至私底下稱呼他為“捕頭老爹”,儘管本人對這個外號很是不滿。

    “什麼老爹啊?老子還年輕著呢!可以再乾四十年!”

    如此抵抗著的羅成,於是便被上面委以重任,派遣來擔任此次專案組的組長。儘管上面期望藉他的能力迅速偵破這起影響格外惡劣的重特大案件,然而被寄予厚望的羅成卻很難心懷感激的接受——畢竟就算是剛畢業的菜鳥警員也能看出來,此次案件早就超過普通刑事案件的界限,涉及到凡夫俗子們難以窺觀的另一世界。

    那個世界的事情只有那個世界的人能搞定,命令普通警察來偵破這類超乎人智的玄奇案件,簡直就跟把駱駝扔到海裡去抓魚差不多的愚蠢。羅成不知多少次向上面抗議過,然而出於“危機時刻必須彰顯警察之存在意義”的奇妙-理由,他的抗議與抱怨從來沒有被受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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