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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曼奴]兩兩相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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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4:15 |倒序瀏覽
兩兩相望 作者:沈曼奴

他竟然愛上了這個--不解情事的青澀丫頭?!
開玩笑!
他這個多金、溫柔、帥到最高點的大酷哥,
竟被她罵成超級花心大色狼!
沒想到!在愛情的國度裡,他也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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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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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4:50
  給茫茫塵世中的你

  最近看了一本小說,小說中略具姿色的女主角,動不動就強調自己美得像是九天仙女下凡,一點也不懂得溫柔和謙遜!

  閱讀的同時,不斷質疑現實中真的有這種人嗎?

  仔細一想,在我屈指可數的朋友中,居然就有這種人哪!

  舉個例子,在國語發音中,有時難免「發」「花」不分(有時候是故意的)。但她偏就會下巴一揚,眼珠下瞟,聲音微提,糾正你道:「哪個白癡把發瘋念成「花」瘋?那這個人還真是「花」癡一個!」

  我想誰都聽得出來,這句話的重點不在念法,而是在「白癡」這兩個字!

  論姿色,她還算是清秀,論內涵,也沒念過什麼書。但是,你知道嗎?她居然能在大庭廣眾下發表如下的結婚觀——我是不婚俱樂部的一員,因為台灣沒一個好男人,個個笨得比豬還不如!不過或許不能罵他們笨,應讀說是我太聰明了唉!真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

  這使我想起漫畫「灌藍高手」裡,總是自稱是天才的「櫻木花道」,以及老愛罵別人白癡、笨蛋的「流川楓」,還有少女漫畫「大眾千金」裡自傲任性的「白鳥麗子」——這些主角總能引人爆笑,且迷戀上他們如此特別的個性!

  在小說裡似乎也開始有這種傾向女主角不需長得太漂亮,但一定要有靈性,其箇中之美只有孤傲的男主角會發現、會陷入;另外一類則是,女主角對愛情、對世事總抱持著滿不在乎的態度,在一向迷糊度日的日子裡巧遇男主角,展開一段喜劇化的戀情。

  如此看來,像曼奴這種溫文可人、柔弱纖細、善良有禮的小女生,因為不懂得發揮自己的個性,所以已經被摒除在女主角的名單之外了。唉……(嘿嘿!要「吐」可以,前題是先拿本書擋在這本書上,謝謝!)

  ***

  有一天在火車上,告訴自己來「畫」個都會男女的速食戀情吧這是(兩兩相望)的靈感由來。當時是預備與朋友合作一篇十六頁的短篇漫畫,重點在於現代人老是在等待戀情,但由於太過缺乏耐性,反而一再地錯過即將到來的愛情。

  當朋友將人物設定好後,我覺得很喜歡四位主要角色的造型,提議將之延長為長篇創作;於是依照人物的外型,定出了名字、個人背景,跟著亦完成了故事大綱。

  在構思故事時,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好像這些人物、這段故事原先就已存在,並不是我所創造、設計似的。

  擔任朋友的助手,以二十四頁漫畫完成了第一章;投稿至出版社,希望一圓漫畫編劇之夢,不過還是被退了稿。

  朋友說她不當漫畫家了,燒掉了幾年來努力創作的漫畫稿,決定走回本行。

  她說:「通過考試的成就感比較容易完成,所以我放棄再作夢了!」念了幾個月的書,她順利插進一所大學。

  後來,與前面二十四頁漫畫稿同時寄出的小說,卻是與漫畫原稿全然迥異的命運——獲得了被印成鉛字的機會,也就是曼奴的第一本小說《狂熾》。

  接著,我試著將已有完整大綱的(兩兩相望)寫成小說。

  稿子一完成後,我迫不及待想拿給這個朋友比較漫畫與小說的差別。但她卻勸我,即使當成了漫畫家、小說家又怎麼樣?誰能保證自己的故事會暢銷、會受人歡迎?

  的確,希望自己的想法、自己筆下的人物受認同是寫作的動力之一,我並不奢求大紅大紫,我也不認為自己寫作的筆法、情節優於其他創作者;我相信,在茫茫人海中,必定有這樣的讀者存在——極巧合地在書架上拿起了我的書,且在閱讀之後,故事情節能在她的心中留下一些感覺。

  所以,與我心靈波長相契合的讀者,期待與你相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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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5:50
第一章

  翁穎凱退後一步,

  雙手插進褲袋,

  擺了—個很帥的姿勢,

  同時扮了—個很酷的表情,

  使得康意蓉看得有些著迷了……

  每年十二月是「至勝」關係企業——由翁氏主導,全方位營運的著名企業——舉行一年一度的徵才活動。

  「至勝」公司的待遇、制度,不僅比公家機關優渥健全,個人更是可以從工作中獲得極大的成就感。而工作地點——「至勝」智慧型大樓——預言未來建築物設計規畫的主流,整合大樓設備自動化、通訊自動化及辦公室自動化機能,更是使各級員工與建築物有著相融合的關係,致使員工工作壓力緩和、工作氛圍和諧自在。

  所以,「至勝」每年的年度徵才活動,總能吸引無數青年男女前來應試。競爭激烈之程度,不下於錄取率日趨下降的高普考試。

  而甫自中部某私立商專畢業、毫無工作經驗的康意蓉,竟能順利通過筆試、複試和面試,到今天參與第二次面試與分發部門的資格……實在是跌破眾人眼鏡!連只懷平常心一試的她,同樣好生意外。

  ***

  康意蓉唸書時成績平平,並非特優亦非惡劣;是那種在一所學校裡待了五年,沒有一位老師會特別記得的平凡學生。

  五年裡,日復一日,上學、放學,寒假、暑假……過著枯燥卻理所當然的日子;在班上也無談心摯友,更遑論集黨結派。好不容易,五年風雨無阻,連放颱風假也照常上課的康意蓉,將於結算出席率的當天,首度成為焦點,接受眾人恭賀成為班上唯一的全勤獎得主、竟在第七節課時,接獲訓導處通知:家中有人急病,請速返家!

  而在畢業典禮頒發全勤獎時,康意蓉意會到這將是她一生中唯一可得卻未得的獎項時,她不禁有一股失聲痛哭的衝動;但仍即時在眾張嘻笑道別的嘴臉裡,強自壓抑了下來。

  當父親開著合乎他的財產地位,卻不能搭配他常年在陽光曝曬下的灰土色皮膚的賓士車,搬送她在宿舍的行李、載她回家時,她在車上夢見自已得到了極高級的裝框全勤獎。帶笑醒來後,意識到現實與夢的強大差別,不免對旁座的父親嘀咕數句。

  因為當她趕回家探望「急病」的家人時,發現這位「病人」正蹺著二郎腿、開心的坐在電視前哼哼唱唱!

  「因為當時很想你嘛!」康父操著親切的台灣國語,說著令人發麻的話。

  「是你自己笨!誰也知道該先打通電話問清楚,哪像你傻愣愣地就被老爸騙回家了?」搬來台北後,同久居台北的姊姊談起這檔事時,姊姊清言淡語說了她幾句。

  其實康意蓉也不明白——為何如此在意這座小小全勤獎?她真的不明白。

  她一直甘於平淡的日子,且若真要她一夕間成為名人,她也會不習慣;所以,得不到全勤獎應該也不是怎麼了得的事。但她就是不明白當畢業典禮上頒發那個不屬於她的獎項時,怎會有那股由心臟主導、五臟六腑連成一線、強烈抽痛的無力感……

  再談談愛情吧!但是,如果談到康意蓉的愛情,那可就真是——唉!

  就這麼一聲短歎實在難以表達其中的可歎性;至少在「唉」音出來後,聲音要略低,還得帶點氣音,尾音則盡其可能的拉得又長又苦——這才足以表現出康意蓉活在世上的二十年,在愛情成績表上的一片空白!

  能這麼「無慾」得徹底,實在是個怪人,而且是個很怪的小女人。雖然商專裡,男女不成比例,但每一學期與外校的聯誼活動,她也是保持著全勤紀錄;偏偏每回就是沒有人對她動心,她也單純的以為聯誼就是聯誼,絕不是「來電五十」。

  無意間,她對愛情一竅不通的這回事,被班上公認的一名廣播電台知道,頓時連隔壁班也認識這名「清心寡慾」得厲害的小女生。說真的,她不太願意想起這回事,因為當大家誇她「清純天真」的同時,譏諷嘻笑的目光也告訴了她,她實際上是個「白癡無知」的小可憐!

  這才明白,相親結婚早已是不合時宜的觀念,她卻將之視為「畢業志向」。

  所以,她當下跑至書局,買了數套某知名男星的寫真集,背下書中附錄的個人資料後,逢人便講她對他好有感覺,好喜歡,簡直就是愛死他了,拜託大家一有他的消息,絕對要立刻通知她天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對偶像癡迷這回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她這麼平凡、這麼瞭解自己,會作這種青春偶像夢?省省吧!

  所以又是所以,談到康意蓉的愛情,也只能——唉!

  畢業回家後,她便依家人的安排相了一次親,想到這次相親,那可真是——一場噩夢。

  康家是中南部的大地主,北部的五穀雜糧有絕大比例的地由其供應;地價飛速上漲後,小意思地賣掉幾甲地後,康家儼然成為中南部的土財主、街巷聞名的暴發戶。

  不過,除了購入名車、搬至華宅,康家依然保持鄉村純樸特色,一樣下田,一樣過日子。

  而當康父公開徵求么女女婿時,一天內,全村煤人擠破了頭要登門造訪!

  只是,她的第一次相親,第一次與陌生男子對坐上兩個小時的相親……

  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幾乎可是說只要是個「男」的就行了;但令人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會有這種男人抹得油亮的頭髮,接近三十歲還青春不離痘的橘皮臉頰,疏眉、細眼、扁鼻、闊嘴,張開嘴便露出掛滿濃厚煙垢的黃板牙,捲起舌頭說話則現出令人作嘔的檳榔漬;這還不打緊,若是人品真如煤人婆所形容的敦厚樸實,她還願意考慮考慮;但是,他穿來會面的那套「屎」色西裝,配上「屎」色皮鞋,筒直把他自己打扮成一堆……

  請原諒這種不禮貌的形容,但她實在不敢想像與這種人生活一輩子的悲慘景象。

  專程從台北趕下來,陪她一起參加相親的姊姊,更是差點兒笑掉了下巴。

  次日,康意蓉的姊姊提議,讓她獨自到台北,過過真正獨立自主的生活,嘗試尋找屬於她自己的夢想……康意蓉點頭後,康家父母二話不說,在台北市區買下一間舒適的單身套房,讓她嘗試「獨立」。

  來到台北,經過「至勝」智慧型大樓時,真的不知如何形容,她竟有衝進大樓的衝動。

  問清楚「至勝」企業的營運方向與年度徵才的活動,擁有一家貿易行的姊姊誇她「識貨」、請她自行努力後,從此消失在她面前。

  讀了一些面試須知的書籍,草草複習學校某些課業,混混沌沌地報名應試,糊里糊塗地到今天……

  她穿了最得體的洋裝,梳了自認為最適合同自己臉型的髮型,帶著必勝的決心來到這裡!

  她要獲得這個工作,在事業上尋求自己的一片天空,在愛情上獨立而自主,努力追求!

  是的,一切新生活,就從得到這個工作開始——順著標示說明,康意蓉走向三樓大廳;踩著廊道上的地毯,有一種成為「至勝」一分子的高度認同感。

  「咦?」她看見一名男子,瑟縮在走道旁,畏寒似地抖著。

  不舒服吧!她想。繼而看見男子側面流著涔涔冷汗,雙手捧著腹部,十分苦痛的樣子。

  也是來應徵的嗎?康意蓉心想,因為太過緊張吧!她愣了兩秒,不知是否該趨前幫他,但隨即想到報到的時間將至,怕會耽誤……

  康意蓉心一橫,打算舉步離開。

  「哎……哎喲……」

  虛軟的喊痛聲,直直灌入她虛軟的耳根子,喊得她的肚子好似也絞痛了起來。她停下步伐,說什麼「助人為快樂之本」實在是有點老套,她寧願相信「見死不救會遭天譴」!所以,她回頭看著痛苦萬分、蹲跪在地上的該名男子。

  其間不斷有應試者經過,卻沒有人多看一眼虛弱瑟縮在牆邊的他,連前方大廳的工作人員也未注意到他;離他們最近的還有一個倚著牆、大刺刺地看著報紙的男士,亦未抬頭關心地看看他,給予幫助……

  「你還好吧?」康意蓉發聲,她走近他,同時說道:「需不需要我幫忙?」

  伸手扶他的同時,他突然抬起頭,一骨碌展開好似勝利的微笑,向她說這:「我很好,謝謝。」

  這是怎麼回事?三十秒以前還痛得一副要死掉的樣子,而她一走近他,他立刻變得健康快活?康意蓉張大了眼瞧他,有被戲弄的感覺。

  男子站起,挺眉筆直地走向倚牆看報的另一名男子,絲毫不再有病痛的跡象。

  康意蓉不自覺地跟上去,聽他們在談論些什麼。

  「一比一扯平!不要看我平常呆呆的,我的演技可好得很。」裝病的男子說道。

  「這哪算啊?」倚著牆的男子手一擺,一臉不屑,「那個頭髮綁成扇子形狀的女孩,一看就知道好騙得很,一點難度都沒有。」

  太……太過分了!康意蓉氣得牙齒上下打顫,一時說不出話來;利用人家的同情心,還說她一副好騙的樣子,好似她的臉上寫著:我很好騙,快來騙我!

  還說她的頭髮是扇子頭?怎麼可以這樣?她全身上下就屬這襲烏溜長髮尚屬養眼了,居然被一個頭髮散亂得像一撮「鳥窩」的男人,以鄙夷的口氣、臉色,形容她的髮型像「扇子」?他怎麼不說像「掃帚」倒乾脆點?

  而且,她將頭上正上方些許頭髮後梳,略微留下兩道細發垂在睫前增添撫媚,以及長髮自然披在肩上,只在發尾附近夾上髮飾,以免散亂、不禮貌;這麼大方、得體的髮型,他怎麼可以……好啦!就算是真有那麼一點像略開的花扇子,基於男性的體貼,他也不應該說得如此直接!

  虧他兩人西裝筆挺,衣冠楚楚!

  見兩人仍為勝負僵持不下,康意蓉又走近他們些。

  「你怎麼可以耍賴,說好一人一次機會,而且你剛剛騙的那個還不是……」

  「那個可不一樣,遠看成熟迷人,近看精明能幹,說起話來卻又天真可愛,好過這個女子太多羅!」先前倚著牆看報、有一頭「鳥」髮型的男子挑眉說道。

  真是太……太過分了!她和這麼好的女子不一樣,差太多?這麼說來,她遠看幼稚得令人嫌,近看笨手笨腳,說起話來又俗又土羅?

  「這兩個……」康意蓉氣得直發顫,咬著牙醞釀一瞬即發的怒氣,抓住兩人說話空檔,立刻像一頭憤怒的母獅子,朝著他們兩個大吼:「大—混蛋——」罵完掉頭便走。

  「哇!大聲婆!」裝病的男子遮著耳朵,覺得整棟鋼筋大樓也被吼得抖了起來。

  另一名無意間損得她想落淚的男子竟追上來,「小姐,請等一下。」手上不知何時拿出筆記本及鋼筆,擋在她面前,問道:「請問芳名、年齡、學歷、工作經驗,希望待遇?」

  康意蓉翹高鼻子、冷眼瞪著他,「幹什麼?身家調查嗎?」

  〔沒有啊!至少我沒盤問你的性別是男是女!」他笑得好像「小紅帽」裡頭的那隻大野狼。

  「那你們又賭什麼?賭誰能把我的頭髮買去當扇子嗎?」她氣得想給他一拳!

  「你錄取了!」他溫吞吞地笑說。

  「什麼啦!」她沒聽清楚。

  男子煞有其事在筆記本上動筆,一邊說道:「職務業務助理,月薪三萬五……」

  「啊?」她扳下他的筆記本,看到上頭真的還有另一名已填妥資料的錄取員工。

  「這是怎麼回事?」明白眼前這位極可能成為未來主管,她聲音柔了下來。

  「你得到這個工作了。」他沒有抬頭看她,只專注在紙上寫字,「快回答我的問題。」

  「我……」她完全無法調適這種大起大落的心情,但求取工作的動力使她的舌頭得以自由運轉,她忙說:「我叫康意蓉,今年五專剛畢業,沒……沒有任何工作經驗,但是我願意好好學習。!至於希望待遇,我只要……」只要被錄取就好,甚至只給勞基法規定的最低薪資也無妨,而他竟要給她月薪……

  「三萬五?」她忍不住叫了起來,這對一個剛從名不見經傳的五專畢業的「小女孩」——尤其是康意蓉而言,簡直就是神話外加天方夜譚——想都沒想過!

  「沒錯!」兩名男子在她的面前,一起回答她。

  「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情況不對。

  「就這樣了!」損她又錄取她的那名男子,出手撫過她垂在額前的細發,然後說道:「明天下午六點,晶麗飯店迎新晚會,不要遲到!」

  語畢,兩人一同轉身離去,裝病的男子還回頭向她揮手,道聲:「BYE!」

  太不可思議了!她抱著頭覺得頭昏腦脹。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先是被騙,然後……她被錄取了!

  天啊!不是夢吧!她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

  會痛!

  這是哪門子的面試法?但是她真的被錄取了!

  想想也不至於太奇怪,因為眾所周知,「至勝」的翁氏董事長以出奇招而聞名,經常不按牌理出牌,搞得競爭對手一個個俯首稱臣,任其併購;所以,其下各階級的主管必定也是腦筋靈活、策略特別,想出這種面試方法也不為過。

  這麼說來,她真的成為這公司的一分子了?

  「哎呀!」她眉開眼笑,興奮得想跳舞。直到發覺週遭警告的神色,她才強迫自己安定心神,冷靜下來。

  但一想到明天的迎新會,她不禁又對著空氣傻傻地笑;因為,晶麗飯店乃為全台知名的五星級飯店之一;等到明天踏入飯店,她就對未來進人白領階級的計畫多踏近一步——她無法成為一名叱叱商場的女強人,但至少,在工作上,她要努力做到獨當一面!

  康意蓉自信地為自己尋到了一道人生方向。

  ***

  晶麗飯店座落於台北縣郊區,有與世隔絕的獨立感,卻又與市區保有流暢的進出動線,所以除了外國嘉賓眾多外,平日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亦喜好於假日至飯店,享受貴為上賓的特級服務!,既可放鬆壓力,又不至於離家太遠。

  於是,「至勝」公司一償員工宿願,選定此一高級餐廳,舉辦今年的迎新晚會。

  走進以十八世紀歐洲風格的典雅線條為主、融合東方的細緻風味設計而成的飯店一樓大廳,康意蓉深吸一口氣,調整氣喘咻咻的不整心律,覺得置身於此豪華的優美殿堂,氣質與成熟度皆有某比例的增長。

  她走向服務台,對於首次的聚會便遲到感到有些汗顏,但這就是晶麗飯店唯一的缺點——竟沒有一輛公共汽車行駛這道路線;當然,有能力蒞臨這種高級場所的人士,自然已屬有車階級。結果,康意蓉不得不央請計程車司機加速行駛,卻仍不免遲到了幾分鐘。

  「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櫃檯小姐甜甜地說道,但仍掩飾不住嘲笑她走錯門的目光。

  「請問……」看著身旁進進出出的高雅人士,她突然覺得身上這一套新買的白襯衫及吊帶長窄裙拙劣無比,一時說不出話來。

  「莊董事長舉辦的舞會將在三樓的宴會廳舉行,「至勝」公司的迎新晚會在二樓的歐風餐館,」她仍禮貌性的向她說明:「如果您要訂位的話,只剩下義大利餐廳有空位;若是訂房的話……」

  「我是「至勝」的新員工,來參加迎新晚會的。」她急急地說,怕自己因怯場而掉頭離開。

  「請問您將就職的部門及編號。」櫃檯小姐拿出員工名冊,幫她辦理簽到手續。

  「我……我不知道。」那名錄取她的男子並未告訴她。

  〔抱歉,您不能進去。」櫃檯小姐臉色有些難看,以為她是來攪和的。

  「我真的有被錄取!」其實她霎時明白她鐵定又被耍了,但仍不免有些掙扎,「是兩位男主管,他們長得……」

  「對不起,請您離開。」小姐打斷她的發言,結束談話。

  可惡!那兩個混蛋!

  康意蓉眼眶浮著淚,旋身走離飯店。早該知道,沒有那種面試方式,沒有那種畸型主管……;不明白,為什麼偏就耍她,害她錯過真正的面試機會。

  大混蛋!可別再讓她遇到,否則……

  想著如何報復的下文時,一道重力壓在肩膀上,她自然而然的發出一聲驚叫,嘴巴卻立刻被摀住,耳後傳來記憶猶深的男音:「小妹妹,你遲到羅!」

  她回過頭,是損她又錄用她的……不!是再三欺騙她的那名男子,康意蓉同時有嚎啕大哭以及甩他一巴掌的衝動——甩他一巴掌是發洩受騙的怒氣,而嚎啕大哭,則是迷途幼兒重遇親人的親切感。

  來不及有任何的動作,男子一手搭她的肩膀,引她走到服務台前,向先前的服務人員介紹道:「她是我公司的新員工。」

  櫃檯小姐望著男子的臉是無比地嬌羞與愛慕,膩著濃濃的女人味,不知是向他還是向康意蓉說道:「歡迎光臨,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這麼說來,這名男子真的是公司的主管,也的的確確錄取了她?

  天哪!康意蓉不禁捧著心口,負荷不了這種忽怒忽悲又忽喜的強烈轉變。

  「怎麼了?臉這麼紅,跑得很喘嗎?」他依舊搭著她的肩,靠著她的臉龐說道:

  「放心,才遲到幾分鐘,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康意蓉告訴自己得忍耐他的越矩,配合他的腳步走上階梯,卻控制不了猛烈撞擊神經的快速心跳,她非常不習慣這種感覺,所以聳一下肩,委婉說道:「可不可以請你放下停在我肩膀上休息的手?」

  「沒問題。」該名男子,她未來的主管,立刻放下手,帥氣的插人褲袋裡,「除非你挽住我的手。」

  快速的心跳突地又用力的大大跳了一下,她的臉紅得發燙;卻不自主地依他的要求,挽住他的手。

  他們一同走到座位,他為她拉開座椅,然後回到她的對面,自顧自地吃起桌上簡餐。

  她的旁邊是空位,斜對面坐著昨天裝病的男子;往旁延伸約十個座位,坐滿其他部門的員工;同時,室內尚有不少同樣的用餐桌椅,坐滿參加迎新晚會的人員。

  桌上有數盆花,標示著各部門名稱,康意蓉看著眼前的標示牌上寫著「穎勝」二字非常奇怪的部門名稱。

  「幫你叫了道牛排,一會兒就會上菜。」裝病的男子發言,他已先用餐完畢。

  趁這個搭上線的機會,她即時發問:「公司有「穎勝」這個部門?做什麼的?」

  男子微笑,說道:「「穎勝」是一所公司。」

  「咦?我不是被「至勝」錄取的嗎?」她沒聽過「至勝」有「穎勝」這家分公司。

  「不是,但是你上班的地點仍是在「至勝」商業大樓。」

  「不懂!」她看一眼對面專心吃東西的男子,繼續問道:「大樓裡不是只有「至勝」的關係企業?」

  「抱歉。」服務員走近,為她攤開布圍巾,送上她的晚餐,「請慢用。」

  「謝謝。」眼前的刀又,沸燙的肉塊,她感覺到了想完好吃完這一餐的艱難度,同時煩惱著「至勝」與「穎勝」的差別性。

  昨天裝病的男子似乎洞悉她的疑問,他放下酒杯,右手置於一旁吃完飯拿著手巾拭嘴、她未來主管的肩膀上,說道:「他是董事長的獨子,「至勝」的接班人,剛從美國留學回來;董事長要他先自己創業,體察前人的艱苦後,才會在公司裡為他安插適當職位,以及接掌「至勝」企業。」

  不敢相信……她遇上大人物了;康意蓉怔仲地看著對面的他出神。

  「沒錯,我是翁穎凱。」他朝她伸出手,「請多指教。」

  康意蓉出汗的手,絞著桌下的裙子,她的臉又開始紅得發燙!

  終於,她壯起贍,伸出手,回握他……

  「啊!」他突地惡作劇地一喊,將手指向她桌上依然滋滋作響的牛排,「你的牛肉再不翻面,就要燒焦了;這樣的話,會變得非常難吃!」

  唉!這回她也懶得生氣了,因為人不可能平等……得知他的身份後,她居然覺得被他欺侮是應該的……她可不想糟蹋眼前的美食,笨拙地拿起刀又,心不在焉地處理眼前這塊死牛排。

  「順道介紹他一下,」翁穎凱指著裝病的男子,「他叫莊家升,是我特別請來的助手,而且他也是……」

  「哎……哎呀,」一聲驚喊,她好不容易以刀制住的牛排,竟飛離原位二十公分之遠!

  頓時她感受到四面八方傳來的注目禮,羞憤地想躲進桌子底下。

  「不得了,飯店的食物實在新鮮,」翁穎凱站起,幫她把牛排夾回盤內,一邊說道:「尤其是你的,還活跳跳哪!」

  感動!

  康意蓉癡傻地看著他,發覺他不僅是富有的企業家第二代,還是個溫柔體貼的好人。

  「凱凱,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一樣的幽默。」

  兩個穿著低胸短禮服的艷麗女子走近翁穎凱,一個站在他的身側,一個一屁股坐在他腿上,還「波」一聲,在他臉上印個又紅又響的香吻。

  「哪裡,哪裡,英雄救美嘛!」翁穎凱笑嘻嘻的,活像個大白癡!

  「聽說你自己開公司啦?」坐在他腿上的女子開口,同時極不友善的瞥了康意蓉一眼,損道:「只請一個小妹,行嗎?」

  康意蓉聞言,忙喝開水以免噎著,不明白那女子為什麼將箭頭指向她。

  「不只她,」翁穎凱指著她旁邊的空位,「還有另外一個,今天有事不能來。」

  「也對,這麼大的公司,請兩個小妹收拾還差不多。」說話的是站在他身側的另一名女子。

  康意蓉關閉耳朵,盡量不去理會她們說些什麼,專心吃東西。

  「我們是來參加樓上的舞會,聽到你回來才下樓找你。要不要一起上樓跳舞?」

  兩名女子極力邀約,「對了,家升,算起來你也是舞會的小老闆,一塊來嘛!」

  莊家升微笑搖頭拒絕。

  翁穎凱則笑著看向囫圇吞食的康意蓉,問道:「去不去跳舞?」

  康意蓉似乎沒有聽見,所以沒有答話。

  「康意蓉,」他喚她的名,再度邀約,「一起去跳舞,好嗎?」

  遲一秒聽清楚他的話,她連忙搖頭,三兩口將嘴中食物硬吞至胃裡,顧不得沾著醬汁的雙唇,急急說道:「我不會跳舞。」

  「沒有關係,會跳舞是男士的責任。」他又笑得像小紅帽裡的大野狼了。

  「我不去!」她堅決,「你們自己去吧!」

  既然明白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她不會再置身於會令自己窘態叢生的貴族聚會。現在她只希望未來能好好守住自己的本分,作好份內的工作。

  「那麼改天吧!」他輕撫兩名女子撲滿妝粉的臉龐,說道:「改天找個只有兩個人的地方,跳只有兩個人的舞!」

  〔就這麼說定,不可反悔哦!」兩人異口同聲,同時又在他兩頰印上一吻,〔我們先走了,拜拜!」

  兩人走後,康意蓉才覺得輕鬆了點,低頭輕啜餐後酒時,無意中瞥見翁穎凱與莊家升無言交會的怪異眼光——來不及分析個中意義,遠遠的,三三兩兩的女性吵嘈聲又起。

  「凱凱,你真的回來了!」高八度的女尖音特別突兀,「怎麼沒有告訴人家!」

  拜託!當這裡是接見眾情人的會場?康意蓉偏過頭不願再見那令人反胄的畫西。

  而且,前言撤回!什麼富有的企業家第二代,什麼溫柔體貼的大好人;這種人呀,根本就是個——花、心、大、色、狼!

  ***

  「你可以坐過來一點,」翁穎凱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指著她的座位,瞇著眼笑道:「沒有人跟你搶這個位置。」

  康意蓉不答話,整個人緊靠著車門坐著;照她這種坐法,駕駛座旁偌大的前座至少可以同時擠上三個女人!

  「這樣坐真的比較舒服嗎?或者你覺得冷?」翁穎凱調開暖氣,且為了減低一般人與老闆同車的緊張感,他幽默說道:「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好像得了什麼嚴重傳染病似的。」

  康意蓉望向窗外的臉不動,只將眼珠調過來瞪他一眼,對他的最後一句話略有同感。

  翁穎凱湊巧迎上她調過來的冷淡眼眸;驚訝的是,他竟在這對黑褐眼珠中看到俊帥的自己變了個樣——臉上突然長了尖尖的耳朵、尖尖的嘴鼻,奸奸的笑容裡是尖尖的銳牙;看起來還真有點像……有點像……

  一匹狼?

  他不禁愕然,他在她的心裡長得像匹狼,而且還是只心懷邪念的色狼?

  天地良心!他對她可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連一點點「男性本能的慾望」也沒有;否則,這一路上處處可見MOTEL,他早就將車子停進其中一家「休息休息」,哪還會規規矩矩的朝她所提示的宿舍地點前進?

  「我是因為和家升打賭,今晚會有多少女人主動來找我,結果輸了,才必須送你回家。」他直接不拐彎地解釋道:「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太過分了吧!要不是怕叫不到車,我才不上你的車!」她怒目相向。怪不得,今晚一批接一批,左一聲「凱凱」、右一聲「老情人」的歎聲嗲氣愈是此起彼落,兩個男人對看的神色就愈是詭異。

  尤其可惡的是,他們居然又把她拿來當籌碼!

  「你們難道做什麼事都用打賭來決定?」她忍不住再補上兩句,「連以後的結婚對象也是嗎?」

  沒想到,他挑明地說對她沒興趣,換來了她直截了當、不經潤飾的反應;這種與一般矯揉造作的女人完全不同的真實,使翁穎凱眼中戲弄的笑意更深了一層。

  「你說呢?」他直盯入她冒著火的眼眸,極有魅力的反問。

  原本平穩進行的心跳,又重重地晃了一下;望著他迷人的臉孔,怒火熄了、怒氣也跑了;她回復為口拙的康意蓉,無法伶俐地反擊!

  然後,翁穎凱略揚唇角、要笑不笑的,轉過眼看著路況;神態中儼然又是征服了獵物般地驕傲模樣。

  康意蓉牙齒發顫,不是因為冷,是因為怒意又回來了;她想起初上台北時,姊姊口口聲聲要她提防到處皆有的愛情陷阱——而她竟因為一張帥斃了的人皮面具,就開始有一點點動心。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哼!」她坐正身子,眼光調回窗外不理他。

  實在懶得再想這兩天的「糟」遇,她閉上眼略作休息,決定一切順其自然。

  「康意蓉,」他卻不識趣地又開口:「我們好像還沒有正式的面試過,不如你作作自我介紹吧!」

  「自我介紹?」她仔細端詳他的側臉,發現其中確有老闆的味道,但「有問題」的可能性則又濃了一點,於是她避重就輕道:「介紹什麼?」

  翁穎凱煞是認真的想了一下,說道:「談談你的家庭,求學背景這方面的。」

  「我是家中的老么,家庭和樂。」三言兩語的帶過,「其餘的昨天全說得很清楚了。」

  「昨天?昨天我們說不到幾句話。」

  「但是該說的全說完啦!是你自己錄取我的。」康意蓉自己都覺得奇怪,她怎敢和頂頭上司如此沒大沒小的談話?

  「你只說你五專畢業,沒什麼工作經驗。」翁穎凱皺著眉回想昨天情景。

  「你只問我這些。」

  「那麼……」他又露出那狡黠的笑容,「我可以問你點別的?」

  康意蓉不由自主地縮回門邊,最近曾看過一則報導——不少惡劣的主管在面試新進職員時,發問一些涉及私人隱私的問題,諸如「你是不是處女?」、「你一個星期和你的男友……」不少女孩子羞窘得不知如何作答,康意蓉想起內容裡提供的回答方法——我是不是處女對處理公司派給的任務會有所影響嗎?

  她正起神色,看著思索著問題的他,這句回話已含在喉嚨裡。

  「就這麼問吧!」他說:「不知道你是不是處——」

  「我是不是處女對處理公司派給的任務會有所影響嗎?」說得振振有詞。

  聽得翁穎凱一臉無辜,他說:「你在說什麼啊?我要問的是你是不是處理過一些文書資料!你想到哪裡去了?」

  康意蓉臉刷地火紅。他根本是故意的,否則他嘴角何需又漾起戲謔的笑容?可惡,她真想一手撕破他這副狡詐的嘴臉。

  「你,是不是呢?」問得是既曖味又陰險。

  「我說過我沒有工作經驗。」她巧妙躲過他的一語雙問。

  「在學校總學過點吧!比如護理課或健康教育課。」他故意激她。

  「你在說什麼!」她的臉紅得不能再紅,簡直就要發紫了。「文書處理有文書處理的專門課程!」

  「這樣啊」他還在裝傻,「大概是我記錯了!」

  你神經病!她在心中咒罵他。

  「我再想想別的問題好了。」他極力忍著不發笑,發覺莊家升別具慧眼,竟會挑上如此有趣的小妹妹!

  車子駛近市區,但與其同路的汽車仍不多;他在一道紅燈前停了下來,同時說道:「不如說說看,你對明天將是你老闆的我,到目前為止的印象如何?」

  康意蓉緊繃的神經一鬆,沒想到他問的正是她極欲發揮的好問題。她露出自他臉上學來的詭異笑容,「這可是你自己要問的。」

  「當然,好壞皆可說。」

  「你這個人啊——!好色、風流、不正經、」她邊說邊折起手指頭,「混帳、王八蛋、敗家子、不學無術、不長進、卑鄙、無恥、下……」十根指頭皆折起時,她甘心地住了口;兩個輕握的拳頭在眼前晃呀晃,心想再多十根手指頭,她也罵得完!

  兀自開心得忘我的康意蓉,絲毫不察標誌已轉綠燈,車卻不開動,以及緩緩朝她靠過來的人影。

  「沒想到,才見兩次面,」他左手支在她這方的車窗上,另一手輕鬆地靠著椅背,俊帥的臉如特寫放大般,端正的離她的臉僅數公分距離,「你就這麼瞭解我?」

  「你……」他隨著言語呼在她臉上的魅人氣息,令她虛軟得喘不過氣,又說不成話,「你……你要……做什麼?!」

  〔這麼瞭解我的你,應該也想得到我要做什麼才是。」他的眼睛一勾一勾的,真是壞透了!

  「你……」她極力往後縮,卻不再有空間;面對他欺近的嘴臉,她緊張地眉眼嘴鼻皺成一團,恨不得有超能力能逃出這輛車,恨不得用嚇死人的超高分貝,驚喊:「救命啊——」

  突然,她的背後不再有支力,門竟然順應她的期望,被她頂開了!

  康意蓉順勢後仰,跌出車外,臀部、雙手即時承受重力支撐住上半身,整個人只餘雙腿掛在車內;霎時,寒冷冬夜的颼颼冷風環圍住她,她卻不覺得冷,因為得救了!

  「哈哈哈」車裡未得逞的大壞蛋竟得意的傳出大笑聲。

  康意蓉爬起身,拍淨手部、後裙的髒污;退後兩步,看清他可惡的嘴臉。

  「看來我也沒猜錯,你只是個從小到大沒有人追,沒談過感情的小女孩。」

  「胡說!」她最怕別人看出這一點,所以她急於抬出她研究過的那名當紅影星,「至少我有喜歡的人!」

  「是嗎?」他仍不放過她,「該不會是什麼遙不可及的歌手、演員吧!」

  答對了!康意蓉的臉青紫得好難看,真的恨不能咬破他的喉嚨,吸乾他的血「上車吧!」翁穎凱伸出手請她回到車內。

  「不用了,我家就在這附近!」她撇過臉,誰知道再上車會發生什麼事。

  「這裡?你不是說你的宿舍在市區,這裡才……」

  「就在這附近!」其實這裡是哪裡她都不知道,但依然逞強道:「走幾步路就到了!」

  「OK!早點上床,不要忘了明天還得準時上班,拜!」關上車門,他發動車子迅速離去。

  「哼!除非明天起得了床,我才不去上班!誰要幫兩個賭徒工作啊!」她胡亂揮動雙手在他後頭叫罵。

  然而,盯著愈來愈小的後車身,她這才有被放鴿子的驚覺,緊急大喊:「混帳!你就這麼走掉,我怎麼回去?」一道冷風刮來,令她直打冷顫,「可惡,誰要一個色狼老闆,喂——」

  她踱著步伐,害怕地望望四方,聲音愈來愈小,怯怯的不知道在問誰。

  「喂……這裡是哪裡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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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6:21
第二章

  「康小姐,你先將這些資料輸人電腦建檔。」莊家升將一疊檔案遞給康意蓉。

  「是。」康意蓉接過資料,見翁穎凱及莊家升皆忙著各自的事,乘機偷偷打了個呵欠。

  昨天她在荒郊野外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才遇到一輛計程車願意載她回家。回到家後,經過一番梳洗,倦意突然消失無蹤;她睜著眼躺在床上,不知什麼時候才昏昏睡去,卻在清晨近六點時便又醒了過來;然後莫名其妙,自動來到「至勝」大褸、走進「穎勝」公司的辦公室。

  康意蓉捶捶發酸的腿,現在的她兩眼浮腫、四肢酸痛,根本看不清楚資料上寫些什麼,只覺一群蝌蚪文在她眼前跳動、飛舞。

  她甩甩頭,希望能讓腦筋清醒些。然後她啟動電腦,卻不自主地瞪著坐在大辦公桌前、埋首於手上文件的翁穎凱一眼,覺得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捉弄她,又放她鴿子,現在她不會這麼狼狽。

  「有什麼問題嗎?」莊家升許久未聽到她鍵盤的KEYIN聲,抬頭問道。

  「沒有,沒有問題。」她收回心神,趕緊答道。

  莊家升點點頭後,轉向問翁穎凱:「穎凱,那個黃斐菁真的會來嗎?」

  黃斐菁?是另一個錄取者嗎?康意蓉回想,就是前天翁穎凱說的那個既成熟美麗,又天真可愛的精明能幹女子嗎?

  「真是!迎新會不出席,第一天上班又遲到!」翁穎凱以筆桿在桌面上敲了幾下,說道:「要不是看她挺漂亮的,就不會用她了!」

  「你的意思是,你所錄取的都是挺漂亮的羅?」康意蓉大膽插話,心想自己也是錄取者之一。

  「沒錯,但總得有一些例外。」翁穎凱目光投向她,同時又露出邪邪的笑容。

  「公司也需要像你這種、水遠不會有約會的人來辦正事才行!」

  「什麼話?!你的意思是長得漂亮就可以不用做正事了嗎?」康意蓉頂嘴。

  「當然是這樣,你沒聽過美女只要好好的扮好「花瓶」的角色,就有薪水可以領了嗎?」翁穎凱表面上一副主管的正經模樣,骨子裡卻像個無賴在損她。「但是,像你長得這個樣子的話,還是在工作上多努力,別老盼著有一天能當上花瓶?」

  「太過分了吧!」康意蓉氣憤地站起。昨夜舊仇、今日新恨如浪潮般朝她襲來。

  她拋開下屬的身份,朝他嚷:「你尊敬人家一點好不好?知不知道我昨天整整走了一個小時還走不到家。」

  「真的?」翁穎凱先是假裝好心疼,隨即換了個不干己事的表情,「可是,是你自己堅持你家就在那附近的。」

  「還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

  「兩位!」莊家升比著暫停的手勢,開口喚住兩人愈吵愈熱的情況,並示意兩人往門口望去。

  一名手上提著不少物品、穿著時髦艷麗的女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等到辦公室裡的三人皆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後,黃斐菁精神奕奕地向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我就是新職員之一——黃斐菁。請多指教。」

  康意蓉看著她手上所提的化妝箱、大包小包的飾品衣物;想起翁穎凱提到像黃斐菁這樣的美女才有資格當花瓶,她不禁低聲咕噥道:「上一天班帶這麼多束西,打算一個小時補一次妝,兩個小時換一套衣服嗎?」

  黃斐菁沒聽見她的嘀咕,不過從她毫不掩飾的眼神瞭解了她的想法,於是主動解釋道:「不好意思,通宵趕完戲就立刻趕過來,沒時間回家將這些東西放好。」

  「趕戲?」三人同樣的驚訝。

  黃斐菁走到翁穎凱的辦公桌前,「對不起,當初沒有誠實告訴你,其實我是個演員,因為下一齣戲飾演一個上班族,所以我才……」

  「所以你接受這份工作,只是為了模擬劇中角色的生活狀況,並不是真的想找份工作?」翁穎凱幫她把話接完。

  「本來是這樣的。但是,」黃斐菁放下手上的物品,繞過桌子走到翁穎凱面前,笑咪咪地說道:「當老闆是翁氏大財團的繼承人時,演戲就變成了我的副業了!」

  康意蓉與莊家升在一旁看傻了眼,跟不上她表情、言語的變化速度。

  「你知道嗎?」黃斐菁甜甜的與翁穎凱平視,毫不做作的說道:「我前天忘了告訴你,你本人真的比照片上帥多了!」

  「是嗎?」翁穎凱一被人捧,就會出現昨天迎新會裡曾出現過的「白癡」笑容。

  「是的!」她的聲音甜甜細細的,非常好聽。「哇!」她伸手輕觸他的領帶,驚歎道:「好高級的領帶、好棒的質料喔!真是個有品味的人!」

  「哪裡!哪裡!」

  康意蓉翻個白眼,不知道該先找個垃圾筒吐一吐比較好呢?還是直接昏倒比較好?她啼笑皆非的看著這兩人一搭一唱的樣子,如果能確定他們不是在演笑鬧片的話,那麼,這兩個人還真的是絕配哪!

  康意蓉撫著發脹的腦袋,發現莊家升坐回了他的座位,並拿起話筒與客戶聯絡,她便也不再看戲,任那兩人玩著拍馬屁的遊戲,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研究手上的資料。

  「哇!好可愛的打火機,你一定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吧!」黃斐菁對翁穎凱桌上的物品一一讚美,又拿起他正在閱讀的文件,「哇!好有學問喔!全都是英文,你怎麼都看得懂?」

  翁羽穎凱顯然被誇得很高興,他接回文件,說明:「這是日文,不是英文。」

  天啊!康意蓉再也忍不住,真想一頭朝電腦螢幕憧去!這女子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連英、日文也分不清?虧翁穎凱還說她很精明能幹的樣子。

  而她說她是個演員?但是,康意蓉念得出名字的明星也算是不少,卻不認得有個叫「黃斐菁」的,而且也沒在哪個節目上看見過她。

  「哇!」

  又是一聲驚喊,害得康意蓉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她看看翁穎凱與黃斐菁,卻發現這兩人亦納悶的看著她,而且黃斐菁還小聲的說著:「不是我……」

  那麼,是……三人一同將目光集中至莊家升身上時,他正用手撫著驚叫過後有些燥痛的喉嚨,然後乾咳兩聲,說道:「穎凱,「同泰」反悔上個禮拜的口頭契約,決定不與我們合作。」

  「怎麼會?上次明明談得好好的,而且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翁穎凱雙手撐著下巴,不解「同泰」為何臨時退卻。「不過無所謂,不是和「裕昌」、「仲岡」也都談妥了嗎?」

  「「裕昌」和「仲岡」?他們前天就表示不能和我們合作了。」莊家升看著記事簿說明。

  「怎麼會這樣?」黃斐菁走到莊家升身旁,翻看電話旁的通話紀錄。「都是一些客戶表明不能和我們合作的紀錄。」

  「不會吧!」翁穎凱也拿出自己的記事本,翻閱裡頭的通訊錄。「他們沒道理耍要我!」

  康意蓉看他正經的神色,察覺到此事非同小可。因為誰都知道一間公司的存在與否,決定於客戶的支持,現在他的客戶一一離他而去,難怪莊家升會叫得像殺雞一樣的難聽。

  「不用再找他們了,也不是他們的錯。」莊家升阻止他按電話號碼。

  「為什麼?」問話的是康意蓉。

  「一切都是董事長下的命令,他通知他們絕不能插手幫穎凱。」莊家升回答她。

  「為什麼?」這回是黃斐菁問話。

  「穎凱,你覺得你父親為什麼這麼做?」他不知該不該說出實情,於是把問題像踢皮球一樣,踢給翁穎凱,由他自己決定,向不向她們兩人說明原因。

  翁穎凱側著頭想了一會,裝傻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知道!」康意蓉大喊:「他不是說要讓你嘗嘗創業的艱難嗎?所以才故意阻撓你利用他的關係來發展你的公司。」

  「可是他們是我自己的朋友……」翁穎凱故意裝得受了不小的刺激似的,會說愈小聲。

  「好討厭哦!董事長怎麼可以這樣對自己的兒子?」黃斐菁嬌歎地說道。

  莊家升低著頭不答話,怕一開口會忍不住爆笑起來,拆穿翁穎凱故扮低姿態的假面目。

  「你交的那些朋友也真是的,利字為上!你爸一開口,就沒人顧及與你的交情,紛紛與你畫清界線;你看你……」做人多失敗!康意蓉未將話說完是因為翁穎凱一聲長歎,使她不忍越職責備。

  「哎……」其實翁穎凱是想籍由歎氣遮掩住笑意。「家升,你也有不少同業的朋友,能不能想想辦法?」

  「我?」莊家升沒想到他硬是把他拖下水,一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他不敢搭腔翁穎凱耍的假戲,因為如果她們以後知道實情並沒有想像中這麼嚴重時,黃斐菁傻大姊兒的個性倒還好應付,但是,個性直率、易喜易怒的康意蓉,會怎麼同他算他今日胡亂瞎掰的帳呢?

  「他會有什麼辦法?」康意蓉自作聰明地答話:「你這個翁大少爺交的朋友都置你於不顧了,莊家升的朋友能幫你什麼忙?」

  「你懂什麼?家升也是我的朋友,他可還沒置我於不顧!」翁穎凱又與她拌嘴起來了。

  「在這個辦公室裡,他是你的下屬,不是你的朋友!而且,你既然是上司,你就該負責解決問題!」

  「康小姐,如果他是我的下屬的話,那麼他就更應該想辦法幫我解決問題,就連你也是!」

  「什麼話?我們只負責公司業務,可不需要為你的家庭問題擔心!」

  「先說清楚,這可不是我個人的家庭問題,這是公司的經營危機!」

  「那個……」黃斐菁小心翼翼的插話:「我們既然有幸成為同一公司的夥伴,槍口就該一致對外,不該引發內戰吧!」

  莊家升一邊急急的點頭,一邊張大眼看著黃斐菁,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麼有頭腦的話。

  康意蓉不再答話,坐回原位。

  「我說得不錯吧!那句話是我的台詞吔9黃斐菁向莊家升徵求讚美。

  莊家升搔搔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黃斐菁繼續開口,問現場各據一方的三人。

  只有康意蓉聳聳肩,回應她。

  「穎凱和家升交友的範圍,董事長一定瞭若指掌,所以公司裡能夠不受他控制的只有我們兩個女孩子……」黃斐菁分析自己所認為的情勢。「所以,由我們去找CASE的話,就不會再被打回票了,是不是?」

  康意蓉並不是完全同意她的說法,但一時也找不出話來反駁。

  「而且我們只要好好做,讓公司先打出好名聲;到時候,不管是不是穎凱的朋友,自然會有人願意和我們會作,公司也就會有好的業績啦!」黃斐菁的想法真的有夠單純。

  康意蓉不自覺地點頭同意她的說話,也頗同意她所提的——先由她們兩人負責找CASE,因為穎勝是一家新創立的公司,參與開發公司業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可是……

  「那麼,我們現在就走!」黃斐菁上前拉她的手,「好好的做給董事長看,穎凱絕不是依賴在他的樹蔭下才能長大的,走吧!」

  康意蓉不再多想,便與她手拉著手,一起離開公司。

  「女人的友情真容易建立。」莊家升則是一臉錯愕,「而且,她們就這樣去找CASE?」

  翁穎凱好不容易挨到了可以縱聲大笑的時候,他搖著頭,笑著兩個小女生天真的想法。

  「你還笑?難得有人第一天上班便對公司有如此強烈的認同感的。」

  「沒錯,如果她們知道公司最長只會存在三個月,不知會有何感想?尤其是康意蓉,她鐵定很火——」他可以想像屆時她朝他吼罵的模樣。

  「那麼,現在怎麼辦?」

  「沒問題,到時候再幫她在「至勝」安排個職位就可以了。」翁穎凱自信能應付康意蓉直率的脾氣。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指公司的事。」莊家升繞回正題,「當初伯父不是和你打賭,除非你三個月內接下三件業務,才會漸漸將產業交給你?」

  「早就料到他一定會對外完全封殺我!」翁穎凱清楚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你不也瞭解我爸這個人,愛賭又沒有好的賭品,一切隨他喜好。」

  「的確,將「至勝」交給你是遲早的事。」他在白紙上隨意寫了些字,然後說這:「不過,我還是想把「穎勝」搞好,當件正事來做。」

  「當然,到時候要結束,也要結束得轟轟烈烈。」語畢,他話鋒又轉回兩個女子身上,「不過,我們先來賭賭看,她們得花多少時間才會知難而退,回到公司。」

  「一個半小時內。」莊家升似乎很有把握。

  「行,過了一個半小時後她們才回來的話,就我贏!」

  「賭注呢?」

  翁穎凱眼珠一轉,又想把主意轉到康意蓉身上……

  「不行,再找上她,她會發火。」莊家升可不想再扯上她。

  「那就純開心的空賭羅!」翁穎凱覺得若不把她當賭注,與莊家升的打賭,似乎就沒什麼樂趣可言了。

  ***

  黃斐菁拉著康意蓉走到十字路口,等待綠燈的同時,她問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康意蓉。」康意蓉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她,覺得她的側臉真美——「怎麼了?我的臉上有東西嗎?」黃斐菁摸摸臉,「是不是髒髒的,或脫妝了?」

  康意蓉搖頭,真心說道:「我覺得你真的好漂亮!」

  「真的嗎?不好意思。」她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開心說道。

  綠燈亮起,兩人通過馬路。

  「你說你在演戲,可是我沒在電視上看過你。」康意蓉見她是個可以攤開話請、不用拐彎抹角的夥伴,便直接說出不認得有她這名演員。

  「以前都是演些小角色,名字不會被登出來;而且絕對不能打扮、搶過主角的風采。」她依然笑笑的解釋,笑得很真、很自然。「這次好不容易當上女配角,台詞也不少哪!」

  「所以你才來找工作?」

  「其實以前即使只是演個路人或小店員什麼的,我也會自己假設那個女子的身份、心情,然後設計表演時走路的方法或表情。每一次我都會把自己搞得不一樣。」

  她的臉孔泛起對演戲的熱愛。「前天去「至勝」,也只是去看看女性上班族忙碌的情形罷了。」

  「也就是說,你會將自己打扮成所要演的角色模樣,並不會真正去從事該項工作?」

  「當然,我沒有這麼多時間,而且人家也不好用我啊!另外,我還有一份當模特兒的正職。」她走進一家便利商店,抽出一本剛出刊的時裝雜誌,找到自己的部分,向康意蓉說明道:「拍得很不錯吧!我滿喜歡當平面模特兒,可以留下完美的紀錄,不過比起演戲的話,我更熱愛演戲。」

  天啊!康意蓉頓覺眼前站著的是個未來的大明星。從時裝模特兒轉到平面模特兒,再轉行演戲!有著絕美的身段與完美的五官,個性上又是可愛的甜姐兒脾氣。如果來生可以訂做的話,她也想當個這麼令人賞心悅目的女孩子!

  像現在,黃斐菁略施薄妝,頭髮疏鬆的盤起,在額前、鬢邊隨意垂些髻發;穿著迷你細條紋短裙、搭著薄薄的背心式小毛衣,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紗質長袖上衣,以及紫灰色的絨皮短靴——十分亮麗的外表,吸引了店裡所有人的目光;使得站在她身旁的康意蓉頓覺拙劣!

  「我們買瓶飲料再走。」黃斐菁毫不做作、忸怩,似乎非常習慣成為公眾焦點。

  走回行人道上,不論男女,總頻頻將目光投向她們;使康意蓉走得渾身不自在。

  反觀黃斐菁,自在的啜著飲料,優美的姿態像是在拍廣告。

  「你知道嗎?我覺得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一個好的歸宿;而且人跟人彼此間就像是在競賽一樣,看誰找的比較好。」黃斐菁突然停下腳步,說出這一番話。

  康意蓉因一直沉溺在突來的自卑中,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和自己相比較,必須看你自己是不是找到你所愛的,而對方也是愛你的。或者在個人事業方面,是不是做你想做的、你能做的!」她很誠懇地吐露心聲。「像我,一直不放棄自己的興趣成為一個演員。」

  「這樣很好啊!」康意蓉想想自己幾個月前她以為相親、結婚就是未來的路,沒想到竟來到了台北;接著立志成為「至勝」的一分子,卻又莫名其妙地進了「穎勝」……一切全非自己的主意,她的人生毫無方向!

  「但是,我還是覺得結婚最重要,所以我絕對要找個好的對象、好的歸宿!」黃斐菁朝著天空,說著志向宣言。

  康意蓉腦海裡浮起在辦公室裡她和翁穎凱說說笑笑的畫面,「難道……」

  「沒錯!就是他!」黃斐菁開心地說:「從國中時代,我就開始搜集台灣名人的一切資料,那時就知道翁董事長有個留學海外的兒子。前一陣子他回到國內,記者更是爭相採訪,看過他不少報導後,我就決定了,我要倒追他!」

  「可是……」康意蓉不知該不該說出她對翁穎凱的觀感,沉吟了半晌,她才說:「我覺得他這個人雖然長得很帥,家世又好,但是他的人品……」

  「你不覺得他跟我很像嗎?我們外表似乎對啥都滿不在乎、嘻嘻哈哈的;但是實際上我們仍是有所執著、有所追求。」她撫了一下鬢髮,繼續說道:「而你指的,大概是說他很風流的事;一般人認為他這樣很花、很沒原則;我卻覺得,他天生就應該是這樣的人,喜歡膩在女人身邊,讓女人向他撒嬌,或他向女人撒嬌;而且絕對不懂拒絕,也就是說來者不拒!」

  康意蓉看著她傾訴對翁穎凱的觀感,卻不十分認同她的說法。因為康意蓉雖然未曾愛過,但她覺得,愛,是一個會令人改變的東西;它會使樂觀的人變得憂鬱、溫柔的人變得任性、凡事隨和的人卻意外的想佔有一切……而翁穎凱,當他遇上了愛,他便應該有所改變,而不是由愛上他的人包容他的一切。

  「對了,你有沒有喜歡的人?」黃斐菁突然問道。

  「當然有!」康意蓉答得太快、太急,以至於讓人覺得她答得有些心虛。

  「真的?」黃斐菁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感到有些可惜。

  「對了!或許你以後有機會和他合作演出也說不定,你可要幫我向他要張簽名照!」康意蓉急急地拜託她,語氣中對偶像癡迷的程度,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會信以為真。「就是孟維啊!我好喜歡他喔!拜託你了!」

  「孟維?」黃斐菁略微蹙眉,因為孟維在圈內的風評不是很好。「意蓉,如果你不欣賞穎凱的話,你就更不可能會喜歡孟維了,他這個人才是真正的花!」

  「你是指報上寫的緋聞?那些不可能全是真的吧!我看不是記者亂寫就是在搞宣傳!」

  「可是他和毓舞分分合合、鬧得滿城風雨的事,總不會全是假的吧!就算是鬧宣傳,他也夠紅了,幹嘛要把觀眾耍得團團轉?還害得每個和他合作過的女明星,都被他的歌迷、影迷罵得半死!」黃斐菁顯然極不欣賞孟維。

  「可是……」康意蓉不像黃斐菁對翁穎凱一樣,找得出話為孟維辯解。

  說也奇怪,同樣被喻為花花大少的兩個男人,一個對黃斐菁而言,覺得他受寵於女人堆中是理所當然,而另一個則列入她不屑談論的範圍內。

  另外,康意蓉亦同樣令人感到不解——對於翁穎凱,她覺得他是個人品不佳,只靠長相與財富存活在地球上的男人;而傳聞中,亦將女人視為玩物的孟維,卻又被她奉為「偶像」!

  「總而言之,我是很不欣賞他這個人啦!不過,如果你真的喜歡他的話,我還是願意幫你。」黃斐菁停頓了一下,思索下周的工作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下禮拜我和他有個合作的機會,雜誌社安排我們一起拍照。」

  「真的?那就麻煩你了。」她有點不似先前那麼熱中了。「其實我也只是喜歡看他演戲罷了!不會像小女孩一樣,幻想有朝一日真的能和他在一起。」

  「所以羅!我還是要想辦法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黃斐菁大方地搭起她的肩,兩人並肩而行。「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哇!你好高喔!我穿著高跟鞋,還矮了你一點。」

  康意蓉吁歎了一聲,這是她最最不願意提起的。因為,長相與氣質的平凡已不容易引人注意,再加上她這副經過抽拉過似的身高,更令只高她一點、同她一般高或比她矮的男孩子望之退卻,遑論談戀愛,連當個普通朋友,人家也推推托托的,就是不願與她走在一起。

  「如果我長得像你一般高的話,我絕對會在模特兒界中闖出一番名堂,再轟轟烈烈退出;但是我沒有這麼好的條件,只好退而求其次,變成現在這樣啦!」黃斐菁很欣羨她優異的身高。

  「有什麼好?長這麼高,衣服、鞋子都難買,對像更是難找!」她不禁咕噥。

  「怎麼會呢?辦公室裡現成的就有兩個啦!」她又回頭圈住康意蓉的手,笑得賊兮兮的,像是有什麼陰謀似的。

  「辦公室?」康意蓉停下步伐,不懂她的意思。

  「你想想,我和穎凱、你和家升,四個人待在同一間辦公室裡,成天兩兩相望,多好啊!」她一廂情願的自我配對,瞥著康意蓉不大樂意的表情後,才又問道:「你不喜歡家升?不會吧!既然你覺得穎凱大花,那麼家升穩重溫文的形象,總該合你的意才對;而且和他在一起,身高絕不會是問題!」

  「莊家升穩重溫和?平常看起來是這樣沒錯,但是你沒看到他裝病的樣子,實在是有會假的!」康意蓉對這兩個男的顯然有先入為主的偏見。「而且,他們兩個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賭徒,什麼事都可以拿來賭,說不定他們現在正在打賭,我們什麼時候會回去,以及能不能接到CASE……糟了!」

  「我們聊著聊著就忘了出來的真正目的了!」經她一喊,黃斐菁也才想起了正事。

  「對啊!我們不是出來幫公司找生意的嗎?」康意蓉敲敲額頭,覺得自己真是一多嘴就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應該先計畫計畫如何開始才是。」

  「對了,我們公司是幹什麼的?」黃斐菁問得一臉天真。

  「你不知道嗎?我們公司是……」康意蓉回想早上莊家升遞給她的檔案資料,當時她昏昏沉沉的,也沒認真看清楚。「我們公司是做……我也不知道。」

  「完蛋了!辦公室那兩個不就笑翻天了?我們兩個連公司在做什麼都不知道,竟然敢拍胸脯大聲保證要幫公司找到客戶。而且還開心的邊走邊聊……」她這才瞇起眼,觀看四周環境。「莫名其妙就走到這裡來了。」

  「這裡是哪裡?」康意蓉問。

  她只記得兩人離開「穎勝」後,走了一段長長的路,其中還經過鬧區……,現在則走到了一個她全然陌生的地方,四周高樓林立,似乎也是一商業區。

  「這裡好像是……」黃斐菁四處觀望,然後看到一輛勞斯萊斯停在離她們不遠的一棟大樓門口,一名身著黑色西裝、略顯福態的中年男子走出來,司機慇勤地為他打開車門,黃斐菁覺得他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兒過?

  「啊!」她指著那輛車大喊:「他就是穎凱的爸爸……」

  「什麼?」康意蓉一聽到她這麼說,便立刻衝到那輛車面前,一邊念著:「就是那個有點變態的傢伙的爸爸嗎?」

  當司機為中年男子合上車門後,康意蓉立刻又將車門打開,對著坐在車裡、微笑看著她的中年男子嚷道:「董事長,我有話要跟你說。」

  「小姐,你……」司機想阻止她無禮的態度,但立刻被中年男子以眼神示意往口。

  「是有關你兒子的事!」

  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隨即展開誠懇的笑容,走出車子,同她說道:「需要進去裡面談嗎?」

  「不用,在這裡就可以了!」康意蓉板著臉孔,神色嚴肅的說道:「我是你兒子公司的下屬,我們發現你不擇手段阻止我們公司的發展!」

  「我?」中年男子似乎有點納悶,不瞭解她話中的意思。

  「我們都知道了,是你下的命令——凡是認識翁穎凱的人,一律不可以與他有生意的往來;這是存心陷我們公司於不利!」她說得義憤填膺,沒有注意到中年男子恍然明白的表情。「當然,你要他親自嘗嘗創業的艱難的本意是不錯,因為他這個人一副公子哥兒的放任不羈,本就不該坐享其成;但是,你也不該這樣全盤封殺我們的公司,扼阻我們發展的機會!」

  「意蓉……」黃斐菁走近她,拉拉她的衣袖,要她別再說了。

  但是康意蓉卻不理會她的勸阻,繼續說:「你知道嗎?你的教育方式絕對有錯誤,翁穎凱和他的朋友莊家升一天到晚老是打賭,遲早會把你的公司列人賭注之中!加上他仗著你的權勢,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意蓉!」黃斐菁圈住她的手臂,想拉走她,卻反而被她甩在一旁。

  「小姐,你誤會了,其實我……」

  「其實你一切是出自好意,」康意蓉自以為是地搶過中年男子的發言。「是要他知道開創一番屬於自己事業不是那麼簡單的。但是也請你明白,龐大的產業絕對需要人來繼承,就像是改朝換代也一樣,必須承襲上一代的優點與建設,才能創造累積出輝煌的歷史與文明!」

  「那個……」中年男子看看表,像個受訓的小學生似的,小聲的說道:「我有一點事,能不能下次再……」

  「下次再說?翁董事長,有什麼事比教育你的下一代更重要的呢?他是你的繼承……」

  「不要再說了!」黃斐菁使盡全力拉她離開,同時向中年男子喊道:「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中年男子朝她們點點頭後,令司機發動車子離開。

  眼睜睜看著車子離去,還有滿腹話未開口的康意蓉向黃斐菁埋怨這:「你為什麼要向他道歉?雖然他是個大公司的大老闆,我們還是有說出真心話的權利啊!」

  「可是……」黃斐菁怯怯地不知如何開口。

  康意蓉看她羞怯的模樣,這才想到她對翁穎凱有意,但是今日自己的態度一定令董事長留下極為不好的印象,恐怕也會連累她……

  「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你。」康意蓉向她道歉。

  領會她道歉的含意之後,黃斐菁連忙澄清她的誤解:「你會錯意了,我不會因為他是穎凱的爸爸就刻意加以討好。事實上,是因為剛才那一個……根本不是「至勝」的老闆。」

  康意蓉怔件了兩秒,叫道:「可是你不是說……」

  「當時我還沒說完,我要說的是:「他就是穎凱爸爸的好朋友——莊董!」

  「什麼?」康意蓉一聲驚叫,血液全往臉上衝,「你的意思是,我罵錯人了?」

  黃斐菁無言的點點頭。

  「這下不就更糟了,替公司幫了個倒忙!」她不敢想像那名中年男子會以為翁穎凱用人的眼光有多差!

  「你不要太擔心,莊董和穎凱的父親不一樣,脾氣好得很,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嗜好是為企業界舉辦各種聚會,很喜歡熱鬧。」她不希望康意蓉太自責。

  「你是說……」她想起方纔他聽她說話時,完全沒有惱怒與不悅的表情;這更加深她的歉疚感。

  「他不會生氣的。況且你雖然火爆了些,說的也還是很有道理啊!只可惜沒讓董事長聽到。」黃斐菁敘述翁董事長的個性道:「你不知道,穎凱的父親是一個很怪異的人,經常不按牌理出牌,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更沒有人敢跟他發表自己的意見。」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再加上這麼一番折騰,她感到全身無力。

  「我們還是先回公司,瞭解一下公司的情況吧!」黃斐菁提議道。

  於是兩人叫了輛計程車,開向「至勝」商業大樓。

  ***

  車子在「至勝」商業大樓前停住,康意蓉和黃斐菁兩人立刻下了車,以小跑步進了電梯;自從上了車後兩人一直都未開口講話,氣氛嚴肅而正經,心中都在為公司盤算未來行事的方向。

  孰知才出了電梯門,就傳來翁穎凱那標準的白癡笑聲!

  康意蓉率先衝進公司,一眼見著翁穎凱坐在牛皮椅內,背對門口、面向著窗外,手拿著電話筒,肉麻兮兮地說:「我怎麼會忘了你呢?我這不就打電話給你了嗎?昨天?昨天公司在晶麗辦迎新晚會,我聽說樓上有莊董辦的舞會,一整晚上上下下看了好多次,都找不到你……真的!我怎麼會騙你?今晚?好啊好啊!我們約個地方見面……哈哈!哪裡哪裡。好,那就在沁……喂,喂喂……SOFIA,喂……」

  翁穎凱轉過身來巡視電話怎會突然斷線,卻在電話上頭發現一隻手,順著纖長的手臂往上望去,見著康意蓉怒氣沖沖的小臉,於是他反應迅速地先發制人。「你太沒禮貌了吧!居然私自掛斷我的電話!」

  「我沒禮貌?過分的人是你才對!我們在外頭奔波慌亂,你卻在這兒風流快活!」康意蓉直睜睜地瞪著他,懊悔自己怎會想為這種人盡忠賣命!

  「你說這什麼話!」翁穎凱不但不說些可讓她冷靜下來的話,反而小孩子氣地和她吵起來。「我和女人講電話就是風流快活;如果和她們上床,不就是作奸犯科了!」

  「你你,你……你……」康意蓉因他理直氣壯的態度而口吃。

  「什麼我?」翁穎凱乘勝追擊。「清楚點,你只是我的下屬,想說這些話、管這些事,等你成為我老婆再說吧!」

  「可惡!」康意蓉倏地窘紅了臉,拿起桌上的公文用力一拍,以發洩怒氣。「你就是這樣浪蕩不羈,你父親才會不敢把「至勝」交給你,而且如此刁難「穎勝」的發展你知不知道?!」

  「你自己呢?」翁穎凱自喉頭發出挑釁的一聲嗤笑,滿是不屑。「對著老闆都敢這麼放肆的拍桌子,難怪沒有男孩子敢約你」

  「你說什麼?」這又使她想起昨晚受的窩囊氣,不禁氣得頭髮倒豎。「誰說沒有男孩子約我?你知道什麼?你不要瞎猜!」

  「你們兩位,能不能靜……」

  「住口!」爭吵不休的兩人異口同聲打斷莊家升的勸架。

  莊家升與黃斐菁兩人無奈的對望,不敢再插話。

  「嘿!我根本用不著猜,」他指指自己的喉給,看著康意蓉氣得一副七竅生煙的模樣,非常得意自己的傑作。「用我的喉結隨便一想就知道!」

  「你神經病!」康意蓉氣得口不擇言。

  「那麼你也一樣有點不正常,要不然你怎麼會幫個神經病做事?」翁穎凱輕鬆應對。

  「你——」看著他得意洋洋的嘴臉,她真想狠狠地咬他一口!她倒抽兩口氣,強迫自己冷靜點,才可以以蠻制夷,答點像樣的話。

  「總經理,」她甜甜地喚他:「也請你注意點,我只是你的下屬,想管我是不是有男人敢約,等你想追我的時候再說吧!」

  翁穎凱笑著點點頭,似乎挺滿意她這一段話。「謝謝你的提醒,但是,恐怕這個話題我們以後再也不會提到了,因為……我有可能會追你嗎?」

  他的顏面肌肉完全扭曲,彷彿告訴眾人,如果他會去追康意蓉的話,那他還真是個神經病了!

  「最好沒那個可能!」康意蓉轉過臉不看他,因為再多看他一秒,她鐵定忍不住會甩他一巴掌!

  莊家升見兩人火熱的脾氣都較穩定了之後,開口勸道:「其實大家都是為了公司好,彼此還是多體諒一點吧!好不好?」

  沒想到這句話像一陣風,非但未將漸小的火苗吹熄,反而助長了火焰的蔓延。

  「聽到沒有,體諒老闆一點,一個公司裡,老闆的壓力最大,最需要員工的體貼哪!」翁穎凱努力煽火。

  「你照照鏡子好不好!」康意蓉從皮包裡抽出小鏡子放在他面前。「你哪一點像個老闆?一頭亂髮也不梳理梳理,活像剛從賓館裡走出來似的!」

  「什麼話?!」翁穎凱甩甩自然而有型的前發;他一向不將頭髮抹發油或吹理成企業界人士的模樣,而今天竟然被一個小妮子形容成「一頭亂髮」?

  他將鏡子還給她,站起來拉拉她垂在額前的兩道細發。「你怎麼不看看你自己?淨梳些不適合自己的髮型。」他抽出一張便條紙,在紙上動了幾筆。「你自己說,像不像蟑螂長在頭頂的兩道鬍鬚?」

  康意蓉一把搶過那張紙,將紙揉得稀巴爛!她實在沒有多餘的「氣」可以再生了,也沒有銳利的言辭可以再回了。

  而且她從未與人有如此針鋒相對的局面,雖然她的個性稱不上文靜溫柔,但至少一直與他人能和平共處。可是眼前這個可惡的混蛋,一再的將她當成賭注,還不斷的戲弄她!虧她為了他還罵錯了人,本來是想誠心請罪,及請他向那位莊董道歉的,現在似乎不必了。

  「怎麼不說話?」翁穎凱擔心地看著她的臉色,有點怕她會哭;因為他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樣,女人一在他面前哭,他就會不知所措,不過,當然他不會承認。「你可不要以為你掉了眼淚就會贏了這局,我不吃這套的。」

  「有什麼好哭的?」其實她還真有想哭的衝動。「倒是有件事你要傷腦筋了,我們這回出去非但沒有任何建樹,還幫公司捅了個樓子。」

  翁穎凱坐回椅子,覺得她真不可愛,想哭就哭,為什麼硬要逞強、亂扯些話。

  莊家升走到康意蓉身旁,關心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罵錯人了。」她簡單說道:「我以為那個人是他爸爸。」

  「那你罵了誰?」翁穎凱好奇的問。

  「斐菁認得那個人。」她不知該如何說明。「她說大家都稱呼那個人「莊董」。」

  「莊董?」兩名男子一同驚愕地叫道,嘴巴因尾音拉長、圈成O型而久久無法合閉。

  於是黃斐菁略為敘述當時情況。

  康意蓉一直注意兩人的反應——翁穎凱是愈聽愈覺得有趣的表情,莊家升的臉色則是愈來愈青……

  不久,翁穎凱倒向椅背、哈哈大笑起來。兩名女子不解他的反應。

  「做得好!做得好!你把家升給整慘了。」他好不容易止住笑。

  「關他什麼事?公司可是你的,如果你得罪了他……啊」康意蓉轉過頭愣愣地看著莊家升。她記起昨晚在吃飯時,似乎聽到有人提到三樓的舞會,且家升算是個小老闆什麼的……難道?

  「難道你就是莊董的獨子?」黃斐菁走到他面前,盯著他的臉看。她一直對莊董的獨子極有興趣,因為莊董完全放任他的兒子自由發展,而且命令媒體不准報導、干涉他的自由,以至於他的長相、發展完全是個謎。

  「我一直以為你大概是斷手斷腳或歪嘴什麼的,莊董才會不讓你露面,沒想到你長得還挺帥的。」

  她注視的目光令莊家升頗不自在。

  「現在的重點,似乎不是這個……」

  「莊家升,」康意蓉歉疚地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他……」

  「光說無用,你得用行動表示歉意。」翁穎凱多事插嘴。

  康意蓉瞪他兩眼,「不干你事!」但轉向面對莊家升立刻又是一臉歉意。「要不要我向你父親當面道歉?」

  「我父親應該不會生氣才對,可是一向沒發生過這種事……」

  「不如你先主動打通電話問問看。」黃斐菁提議。

  莊家升回到自己的座位,正要拿起電話,電話鈴聲便響起,他順手接起話筒。

  「「穎勝」公司,您好……爸……是,沒錯,可是她……」他抬頭看一臉擔憂與

  無措的康意蓉一眼,以眼神示意她別放在心上。「其實是因為……啊?下個禮拜的宴會?可是我……可是……爸,其實……好吧!好,再見!」

  掛下電話後,他低著頭不主動開口。

  「怎麼樣?要你捉她去負荊請罪吧!」翁穎凱打趣說道。

  「不會吧!莊董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嗎?」黃斐菁間接安慰已嚇得臉色蒼白的康意蓉。

  「不是,我爸很欣賞意蓉。」他抬起頭,看著康意蓉。「要我帶你一起去參加他下個禮拜舉辦的晚宴。」

  「我?怎麼可能?我對他說了那麼多不禮貌的話。」她不敢相信事情會轉變成這樣。

  「當然可能,你可把家升給害慘了。」翁穎凱夾著筆的中央,筆的兩頭輪流敲著桌子。「他最不喜歡參加那種聚會!」

  「我無所謂,而且爸也只是想認識你,不用去太久。」

  但是他的語氣聽在康意蓉的耳裡,卻感到十分的勉強。

  「對不起,都是我惹的麻煩……」

  「當然都是你的錯!家升曾經說過,他只願意帶他心愛的人一起參加聚會,現在為了你,他得破壞他的原則了!」翁穎凱存心整她,「我看你還是別去,否則大家都會誤會。」

  「誤會什麼?」黃斐菁好奇的問。

  「誤會家升怎麼這麼沒有眼光,居然會看上這麼一個……」

  「一個什麼?」康意蓉又拍他桌子,「你儘管笑吧!那天我一定會去!」

  「不要說大話,到時候後悔可來不及。」他又激她。

  「其實……」

  「不用再說了!」她再度打斷莊家升的話。「我絕對要去!」

  康意蓉堅決地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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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6:55
第三章

  莊家升遞給康意蓉一張精緻的名片。

  「我已經和設計師聯絡好了,你只要拿出這張名片,她們就知道是我要你去的。」

  「這……」康意蓉看著名片,上頭印著一家整體造型美容坊的店名,左下角則有莊家升的簽名。

  「因為今晚的聚會很正式,所以……」莊家升不好意思直接告訴她,她隨意穿件襯衫、長裙的樣子,並不適合參加今晚的宴會。

  坐在一旁的翁穎凱插嘴說道:「家升想說的是,你穿這樣子去的話,會很丟他的臉!」

  「不會不會!」莊家升連忙否認,「只是……」

  「沒關係,我正在擔心這副樣子可能會被擋在外面,幸好你幫我打點好了。」

  為了今晚的宴會,康意蓉曾經求助於她的姊姊。但當她姊姊問及宴會地點、時間、性質、內容及舉辦原因時,她表示一概不知。結果,姊姊罵她一句笨蛋,且要她自行解決,就收了電話。

  她實在不知道事先該有哪些心理準備?該穿些什麼去參加這個宴會?說真的,在上周的迎新晚會之前,她對於這種場合還有某些期待與幻想;但那天深覺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覺,及吃飯時發生那丟臉的事後,她自覺自己完全不適合這種上流階層的聚會。

  所以,在那之後,她發覺還是找個自食其力的工作,平平凡凡的過日子較適合。

  沒想到,工作是有了,卻是一份每日無所是事的工作,而上司竟是企業界的兩位名人,且同事是一位在演藝界追尋自己夢想的美人;不僅如此,她還受邀參加莊董所舉辦的宴會!

  「你跟設計師約幾點?」康意蓉問莊家升。

  「吃完午飯,休息一下就過去吧!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斐菁好了。」

  莊家升並沒有和設計師約時間,不過設計師認為首度與康意蓉見面,要打扮她恐怕得花上好一段時間,所以希望她能早一點過去。

  他轉頭尋找黃斐菁,才想到一整個早上沒看見她的身影。「斐菁呢?」

  「還沒來,大概又去趕戲了吧!」翁穎凱回答。

  「那怎麼辦?不能只留下穎凱待在公司。」

  「反正公司也沒什麼事,我一個下午不在,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她瞄一瞄翁穎凱。

  「只要你不在意薪水,當然是沒什麼關係!」翁穎凱巧妙地威脅地。

  康意蓉立刻聽出他話中含意,「你想扣我薪水?」

  「當然,誰教你打算無故缺席!」

  「哪有?!我是因公缺席!」康意蓉站了起來,似乎這樣講話比較有力道、帶點氣勢。

  「摟子是你自己桶的,關公司什麼事?」翁穎凱依舊神情自若,一點兒也不在乎她僵硬了的臉色。

  「你這個人真是忘恩負義!要不是為了公司,我會罵錯人?要不是因為罵錯人,我才不會不得不參加這個宴會;而且,要不是為了這個宴會,我下午也不用缺席呀!」她一步步走向他的桌前,句句鏗鏘有力、頭頭是道!

  不過翁穎凱完全不吃她這一套,他已經很習慣她這種說話的模樣與態度,而他也總能輕鬆地堵得她無話可說。

  「如果那天你罵的真的是我爸,就對公司有利了嗎?」

  「你……」康意蓉果真又無話可說。

  的確,如果那天她遇上的真的是他的父親,而且適時地說出了那一番話;依他父親的個性,有可能會接受她的意見嗎?而公司現在的狀況,會因而有所改變嗎,搞不好,她反而闖了更大的禍,連工作都難保了也說不定。

  不過,康意蓉根本不必為了這個想法而在翁穎凱的面前低聲下氣。因為,她既沒有遇到他的父親,且莊董也不在意她所說的話,還邀她參加今晚的宴會。

  如此一來,一切又繞回她先前所講的——都是為了他、為了公司,才會變成這樣!

  所以,該道歉、該檢討的是他自己!

  翁穎凱見她沒有反應,接著又說:「我沒有給你任何處分,你就該躲在一旁偷笑了!」

  「偷笑?依公司這個情況,你還付得出我們每個月的薪水,大家才應該一起「大聲地」偷笑!」她大聲地反擊!

  「你這倒提醒了我,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員工應讀體恤老闆,自動將薪水減半!」他拿起員工薪資紀錄簿,準備動筆。

  「不行!」康意蓉伸出手,本想抓住他的筆,不料用力過猛,一把抓住他的手。

  翁穎凱眉一挑,沒有主動抽出手的打算,只是斜著眼,看康意蓉如何反應。

  康意蓉卻絲毫不察自己正握著他的手,一勁兒地說:「當初薪水是你自己開口要給的,而且公司變成這樣也是你自己惹來的,你要自己想辦法。」

  「是嗎?想什麼辦法?」他故意不動聲色。

  〔我怎麼知道有什麼辦法?我既不是老闆也不是你」

  翁穎凱漸漸有一點覺得她是故意的了,她怎麼可能握著他的手這麼久了,還一點知覺也沒有?

  但是,她為什麼故意這樣呢?想要勾引他,或是給他某種暗示?

  不太可能吧!他們倆一開始就不對眼,她不可能會對他有所感覺才對。

  那麼,她的反應,真不是極端的遲鈍了?

  翁穎凱想起迎新晚會他送她回家的那晚,不過只是作狀要吻她,她不但當真,而且還掉到車外……

  由此可以確定,康意蓉在感情這方面,真的是發育得不甚完全!

  想到此,翁穎凱不禁揚起嘴角,詭異的笑著。

  康意蓉見他笑得詭異,不知他又想搞些什麼把戲;她提醒自己得小心應對,手勁不自主地加了點力,進入戒備狀態!

  「笑什麼?」她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笑什麼,就是想笑!」翁穎凱從沒碰過率直得這麼「好笑」的女孩,他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道有什麼好笑,還能笑成這樣?真不知是樂天,還是有病!」她轉過身要走回座位,手上的東西卻被線綁著了似的,拿不回身邊。

  她回過頭看,竟看到自己主動地握著翁穎凱的手不放……

  霎時覺得雙頰火燙,只想甩開他的手,但是他卻緊緊地反拉著自己。

  「你幹什麼?快放開我呀!」她像拔河一樣,身子用力地後仰,想抽回自己的手。

  翁穎凱笑著看她著急的模樣,依舊不主動收回他的手。「是你自己一直拉著我的。」

  康意蓉聽他這麼一說,立刻鬆開了手。但因未站立好,整個人向後踉蹌了兩步,幸好碰到了桌子,支住她的身軀,才不至於跌倒。

  她羞憤地撫撫自己火燙的臉,卻發現此一舉動反而將他的手溫傳到了自己的臉上,便急忙地拍打臉頰,好像這樣就能拍打掉臉紅似的。

  翁穎凱深怕會錯過她任何一個可愛的表情,所以緊閉著嘴忍住大笑。他這種很想笑又不太能笑的模樣非常滑稽。

  他覺得非常好奇,只不過是拉個小手,她的反應便能如此激烈;如果說有一天他吻了她,甚至和她上……

  他急忙煞車止住更下一層的想法。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對如此幼稚的小女孩動歪腦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康意蓉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們一定以為她是個非常隨便的女孩。「我……我一直以為那是我拿在手上的檔案、資料或什麼的……」

  翁穎凱把手舉得高高的,「你把我的手當作檔案或資料或什麼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吻了她,他可不可以說他把她當成了家裡的小寵物?或者和她上了床,跟她說他把她當成了……該死!他怎麼又想到這個?

  「我是真的,真的……」她找不到話說。

  「快中午了,你們要什麼便當?!」莊家升左手拿著話筒,右手按了幾個按鍵,若無其事的說著。其實他是好心想為康意蓉解危。「穎凱,你還是要「今日特餐」吧!意蓉,你呢?」

  康意蓉心想,她實在毋需覺得羞窘,或道歉什麼的,因為她本來就對翁穎凱沒什麼意思,而且握住了他的手,真的只是不小心,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康意蓉清了兩次喉嚨,若無其事的說道:「我要明蝦大餐!」

  莊家升向店家訂了兩份餐盒。

  「又吃蝦子?」翁穎凱皺著眉說道。這一個禮拜以來,她每天中午都吃「明蝦大餐」。「就那幾條蝦子,配上一點飯、一小匙湯,你早晚會吃出病來。」他不喜歡她這麼偏食。

  「你管我,我就愛吃蝦子!而且當初也是你自己說,這家餐館的明蝦大餐很不錯的。」

  「至勝」大樓地下一樓就是員工餐廳,但是黃斐菁提議,翁父既對外封殺「穎勝」,那麼他們也應該抵制「至勝」員工餐廳的東西。

  說實在話,四個人拒吃餐廳的東西,哪起得了什麼抵制的作用?不過翁穎凱和莊家升拗不過她倆的堅持,只好每天午飯都向外面的餐館訂購。

  「對了,你怎麼只叫了我和他的午餐?」康意蓉看見莊家升收拾著他的公事包,突然想起剛才他只叫了兩份餐盒。「你要去哪裡?」

  「他早就跟南部的一個朋友約好,今天要談合作的問題,本來明天才要回來的,現在被你害慘了,晚上還得趕回來陪你去參加晚宴!」翁穎凱假裝責怪她。

  「我會去設計師那裡接你。」莊家升看了一下表,「不過時間難以控制,如果交通狀況不好的話,可能會晚些。」

  「好吧!」康意蓉也希望能晚點參加宴會,向莊董道歉後,立刻離開。「我想,我下班之後,再過去設計師那裡好了。我就在那裡等你,你慢慢開車,不要急。」

  「也好!對了,穎凱,今晚你會來嗎?」

  「當然,有好戲看,怎麼能不去?」翁穎凱迫不及待想知道莊董為什麼想認識康意蓉。

  「太好了,你去看好戲,那我就去看笑話!」她指的是,平常看他對待每個女人總是一樣的甜言蜜語,現在如果將所有的女人湊在一起,看他如何同時周旋於這麼多女人之中,而且能夠不得罪任何人?

  「想看笑話?看你自己的嗎?」翁穎凱提醒她今晚可能出糗的是她本人。

  「你……」康意蓉的臉色由紅潤轉為蒼白,又開始為晚上的宴會緊張了。

  「兩位,我先走了!」莊家升知道他們兩人若再吵起嘴,插不上口的他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倒不如趕緊遠離戰場。

  不過,走之前,他免不了勸他們一句:「請和平相處!」才離開辦公室。

  「我才懶得理他咧!誰喜歡跟他吵啊!」

  「我才懶得理她咧!誰喜歡跟她吵啊!」

  兩人竟同時對著消失在門前的莊家升的背影發聲;不禁對看一眼,訝異突來的默契。然後又同時「哼!」地一聲,撇過臉不理對方。

  不一會兒,康意蓉打開電腦,玩著裡頭的GAME.覺得索然無趣的翁穎凱,則翻看手邊的電話簿,到處找女人聊天。

  ***

  黃斐菁將車速慢下來,看看荒蕪的四周,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走錯路。

  她在附近又繞了兩圈,好不容易在一支電線桿上發現一塊老舊的路牌,才確定自己走對了路線。

  她不知道台北附近也有這麼荒涼的地方,連著好長的一段路都沒有住家,到處都是稻田或甘蔗園,而且一路駛來,幾乎沒有發現任何同行的車子。這讓她愈來愈覺得不安,因為這樣的落單,好像一個人被遺棄在這世上似的。

  黃斐菁覺得奇怪,先前接的通告,說好了今天仍然是在攝影棚裡搭內景拍攝的,劇本上也沒有任何一幕需要用到這種場景,但是,林莎倩卻通知她,導演將今天的錄影場地改在這裡……真的很奇怪!

  不過,黃斐菁倒是很相信林莎倩,相信林莎倩絕不會騙她!

  她是在進入演藝圈後認識了林莎倩。當時發現彼此的條件、實力都極佳,但在靠人脈才能求發展的圈內,兩人只能淨接些小角色,等待他人的發掘。於是兩人互相鼓勵、打氣,希望一起在戲劇界內圓夢!

  兩周前,林莎倩喝了半醉來找黃斐菁,說她終於得到一個能發揮演技的角色,而且還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她還提醒黃斐菁,有時候不要太堅持一些無謂的堅持,因為運氣不會平空而降,她們必須善用自己優異的本錢,去追求自己所想要的。

  當時黃斐菁不是不懂得她的意思,但是,她發現莎倩並不快樂。

  她們確實是非常喜歡演戲。但是,黃斐菁認為,就為了得到一個能夠發揮的角色,做那麼大的付出,實在不值得!

  沒想到,次日接獲演出通知的,竟然是黃斐菁,不是林莎倩!

  黃斐菁很擔心林莎倩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她甚至認為,如果接演這個角色會破壞兩人的友誼的話,她寧願辭掉這個難得的機會。

  在片場告訴莎倩這個想法時,莎待卻直笑她傻氣。莎倩說她絕不會在意兩人誰先走紅,只是希望她成名後,別忘了提拔好友一把。

  開演後,林莎倩常主動到片場采她的班,有時也幫忙現場的雜務;待她就像姊妹似的,經常提醒她演出時該注意的細節;像今天,莎倩便通知大夥在這裡等她。

  所以,黃斐菁更是珍惜兩人相知相惜的感情。她覺得,在人人都是競爭者的演藝圈內,能得到像這般真實的友情,是最難得的事。

  黃斐菁將車子停在一棟破舊的鐵皮屋前,找不到門牌可以對照莎倩給她的地址。

  但這附近算得上是建築物的,也只有這裡了。

  她看看四周,沒有其他車身的蹤影,可見導演和工作人員都不在這裡。

  再看看表,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她決定先下車,瞭解一下這附近的環境。

  這棟鐵皮屋佔地頗廣,看起來像是廢棄的鐵工廠;外頭擺了一些農具,現在似乎只有一些農夫在這裡出入。

  黃斐菁被一道突來的冷空氣刮得發抖,抬頭望一下佈滿灰雲的天空,心想這幾天大概又有冷風過境了。

  出門時她只隨便套件純羊毛料的灰色薄毛衣,搭上同色系探灰色的寬腳褲。現在覺得這樣根本不保暖!黃斐菁將雙手抱在胸前,全身冷得發抖。想起車子後座或許有件外套,她便走回車子,手才剛摸到車門把手,就看到一輛車子從遠方駛來。

  她認出那是莎倩的紅色MARCH,便朝車子揮揮手。

  車子停穩後,林莎倩和一名男子下了車。

  黃斐菁認出那名男子是這齣戲的助理導演高榮光;她和他不熟,但是莎倩近來和他走得很近。

  「嗨!」林莎倩同她打招呼,並揚揚手中的飲料,「熱咖啡,喝不喝?」

  「喝!」黃斐菁急急地接過來,也不怕燙到舌頭,一下子就唱了一半,「今天好冷哦!你看我的手都冷冰冰的。」撒嬌似的將冰冷的手輕觸林莎倩的臉。

  林莎倩拍掉她伸過來的手,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不過很快的掩飾了過去,沒讓黃斐菁發現。

  「走吧!」林莎倩向高榮光使了個眼色,拉著黃斐菁往裡頭走。

  「莎倩!今天真的在這裡拍戲嗎?」黃斐菁一邊跟著她走,一邊問道:「有哪一場戲需要在這裡拍?」

  「當然是真的!我可能會騙你嗎?」隨後唇邊浮起狡詐的笑容。

  「可是……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怎麼都還沒來?」

  屋內充滿發霉的味道,黃斐菁掩了掩鼻,走在沉腐的木板上,看著結滿蜘蛛網的天花板和到處擺滿了生銹不堪的機器,心裡覺得愈來愈不對勁。

  「莎倩!」她又喚了一次林莎倩。

  「他們一會兒就到。」回答的是走在她後頭的高榮光。

  「可是……」黃斐菁感到不安,握著林莎倩的手略施了點力,但林莎倩沒有理她。

  林莎倩拉著她,一直走到屋裡最後頭的一間小隔間才停了下來。

  她指指黃斐菁手上的飲料,說道:「喝完它!」

  黃斐菁一口氣喝完最後一大口飲料,拿著空杯子在林莎倩面前晃了晃,「喝完了!」

  「喝完了就進去!」

  她命令的話氣令黃斐菁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林莎倩。

  林莎倩揚起嘴角,裝出虛假的笑容,態度冷淡而強硬,「進去!」

  黃斐菁愣了一下,探頭看著室內,裡頭堆放著很多雜物,和外面一樣紊亂,日光從牆邊的一小塊窗口稀稀疏疏的射進裡頭。

  「進去啊!」林莎倩又叫了一次,露出猙獰的面孔,還出手推她!

  「莎倩!」

  面對她突然的轉變,黃斐菁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被往裡頭推了一步之後,她趕緊又跳出來。

  林莎倩揚起下巴,冷眼看著她驚惶的神色,朝高榮光比了個手勢,要他動手。

  高榮光色迷迷地笑了起來,一出手就想扯黃斐菁的衣服。

  「幹什麼?!」黃斐菁驚呼一聲,揮開他越矩的手。

  「幹什麼?我想要你,已經想很久了!」他的臉孔因慾念迅速升起而漸顯扭曲。

  「莎倩……」黃斐菁向林莎倩求救。她被高榮光逼得一步一步後退。

  「小寶貝,你叫她幹什麼?她恨不得我盡快毀了你呢!」

  高榮光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臂,讓她無力脫逃後,立刻攫住她的唇,猛咬了一陣,逮著了空檔,很不要臉地將舌尖伸進她的嘴裡逗弄,兩隻手不規矩地在她的身上游移。

  黃斐菁急得直掉淚,不斷搖頭,躲開他的掌握,卻毫無作用。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林莎倩居然會騙她來這裡,教這個粗鄙的男人侮辱她?

  「住手!」林莎倩突然尖喊。

  高榮光被她這一聲嚇了一跳,停下動作,回過頭來看了看林莎倩;以為林莎倩只是開玩笑地阻攔,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後,開始拉扯黃斐菁的衣服。

  「我叫你住手,你聽到沒有!」

  林莎倩用力拉開死纏著黃斐菁的高榮光,揮出一巴掌希望能打醒他。

  高榮光捂著疼痛的臉頰,不悅的說道:「你幹什麼?你教我來不就是要我整整她?」

  「我教你整她,可沒教你玩她!」林莎倩手擦腰同他理論。

  黃斐菁趁這個機會甩開高榮光的手,縮到角落撫著喉嚨直啐口水。她的嘴裡全是高榮光傳給她的腥臭味,她抹了抹嘴,不可自抑地嘔吐起來,吐出不少剛才才喝下去的汁液。

  不知是他們兩個人刺耳的尖聲爭吵,還是心理作用,她突然覺得整間屋子在眼前旋轉起來,急忙蹲下身。

  「嘿!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高榮光的手滑過林莎倩的臉頰,「放心,一會兒就輪到你!」

  「你敢!」林莎倩惡狠狠的瞪著他,「你試試看!」

  「遵命!」高榮光立刻轉過身,抓起黃斐菁,將她後抵向牆,又開始扯她的衣服。

  黃斐菁想尖喊卻找不到聲音,想閃躲也找不到力氣。

  林莎倩從皮包裡拿出準備好的相機,不停地朝他們按快門。

  閃過幾個鎂光燈後,高榮光放開黃斐菁,轉身問林莎倩:「你這是幹什麼?」

  「我早料到你會這麼做,不得不有些防範。」她退到門口,怕他一出手就搶走照相機。

  「別鬧了,你還不想我糟蹋她?」高榮光走到她面前。

  「對她我自有打算,不必輪到你動手。」

  「剛才是你暗示要我動手的哪!」他一臉無賴。

  「如果你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的話,隨便你!」她將相機輕輕地抱在胸前。

  「好吧!」高榮光兩手一攤,出其不意一手抓住她,另一手就搶走了相機。

  看著他著急地拿出底片,林莎倩低笑了兩聲,又從皮包裡拿出一台小型錄音機。

  「毀了底片,是不是還得搶到這卷錄音帶?」

  高榮光抬起眼,眼裡冒著怒火,出手又要搶她手中的錄音機。

  林莎倩手輕輕一抬,沒讓他得逞,她冷冷地說:「你毀了這一卷也沒用,重要的兩卷還在我家裡那些你在床上跟我講的一些大話,如果你有興趣出版它的話……」

  高榮光睜大眼看了她兩秒,不得不鬆垮下肩,向她妥協。

  「莎倩,一切都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會對她有意思呢?她哪一點比你好?憑什麼搶走你的角色?對不對?」他換了一副哈巴狗的嘴臉,並故意挑起她對黃斐菁的仇視。

  一提起換角的事情,林莎倩對黃斐菁就恨得牙癢癢的;明明說好了是給她的角色,怎麼可能過了兩天,那個角色就變成了是專門為黃斐菁設計的?

  林莎倩認定黃斐菁一定是在暗中動了手腳,所以她覺得今天若是不教訓教訓黃斐菁,黃斐菁不就以為可以吃定地了?

  「你先出來!」

  林莎倩要高榮光出來小隔間的外面,自己則擋在門口。

  「莎……莎倩……」黃斐菁覺得頭脹得發痛,她瞇著眼尋找林莎倩的身影。

  「我在這裡!」她用聲音引導黃斐菁找到她。

  黃斐菁依著她的聲音找到門口的方向,像喝醉酒似的顛顛跛跛地走向她,走了幾步便虛軟的倒在她懷裡。

  扶起她後,林莎倩用力的搖了她兩下,在她的耳邊喊道:「你還真行,我跟助理導演上床,你就跑去跟導演上床;如果導演找的是我,你不就去找製作人?反正你就是擺明了我絕對搶不贏你就是了!」

  黃斐菁聽不太懂地的話,只覺得反胃與發暈;吃力地搖搖頭後,想起了林莎倩剛才要她喝的飲料可能有問題。

  「你少跟我裝傻!」林莎倩一把推開她,她沒有抵抗地倒在地上。

  「你,你……剛才……給我喝什麼?」她虛軟地張著嘴說話。

  林莎倩不理會她,將門用力關上後,拿出門鎖想將門鎖上,不過她沒有如此做,她將門鎖丟到地上,朝裡頭喊了一句:「醒來後自己想辦法回去!」便和高榮光相偕離開。

  聽不到腳步聲後,黃斐菁整個人也已經失去了意識。

  ***

  莊家升瞄了一眼電子鐘,六點十五分。他心想,宴會應該已經開始了,但他卻還在路上,而康意蓉則還在設計師那裡等他!

  雖然莊家升的父親一直強調,只是順道邀請康意蓉,讓兩人正式見個面。但莊家升十分清楚,這個宴會根本是為了他和康意蓉所舉辦的。

  莊父一定非常意外,莊家升居然答應帶康意蓉一同赴會!

  因為他們父子倆的個性完全不一樣——莊父喜歡熱鬧的氣氛,莊家升則習慣一個人獨處;所以莊家升幾乎從未參加過莊父三天兩頭所舉辦的宴會。

  而且莊父和翁穎凱都知道——能讓莊家升願意帶去參加宴會的女孩,必定是他所鍾情的女孩。

  久而久之,一旦莊父知悉他又認識哪家的名門閨秀,便常常要求他帶那個女孩一同去參加宴會,藉此試探他對該名女孩是否有意。

  到上個禮拜為止,莊家升還沒主動邀請過任何一個女孩,陪他參加莊父所舉辦的宴會。但他卻一口答應莊父,屆時會帶康意蓉去見他。

  表面上是要康意蓉為當時的魯莽道歉,其實……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只有他知道。

  不!或許莊父與翁穎凱也都猜到幾分了。

  康意蓉,一個性情率真、毫不做作的女孩,做什麼事都認真,連說話也都是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尤其是她和穎凱吵嘴時,每一句都是近乎要跟穎凱拚命的表情,十分可愛。

  有時候莊家升看著吵得當熱、完全不容他人插嘴的兩人,覺得他們就像是一對打情罵俏的情侶——雖然嘴上罵得火辣辣的,心裡卻也愛得熱騰騰的。

  所以,莊家升很想知道,翁穎凱是怎麼想康意蓉的。

  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敢跟翁穎凱大聲說話,更何況還是天天吵?有時候只是一個不順眼,兩人也能吵翻天!

  更令莊家升意外的是翁穎凱似乎也感染到她那股認真的氣息;他總是認真的跟她吵,且嘴邊還不時漾起自得其樂的笑容。

  因此,他表明要帶康意蓉赴會,便是想試探翁穎凱是否對她有意。

  當時,他看得清清楚楚,翁穎凱聽到他選擇康意蓉當他的女伴時,臉上沒有閃過落寞,也沒有浮起一絲不悅。

  可見,翁穎凱真的只是把康意蓉當個小妹妹看待。

  這使莊家升稍微放下了心。他並不是在意如果翁穎凱也看上康意蓉的話,兩個人是否會因而反目;他在意的是,翁穎凱未曾對任何女孩動過真心,他若對凡事都認真的康意蓉只有三分鐘熱度的話,康意蓉可能會傷得很深……

  莊家升不希望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不只是因為他已喜歡上她,而是他真的不願意他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為了一個情字而受傷!

  他喜歡上她……莊家升掌控著方向盤,不敢相信自己承認得這麼直接!

  也許是從第一眼見到時,便對她有特別的感覺吧!

  他記得當時他和穎凱以裝病來選擇公司的新職員,本來只是遊戲的心態,沒想到見到黃斐菁和康意蓉後,兩個人倒是都認真的抱著腹部喊起疼來。

  其實,先看到黃斐菁時,心中的確泛起一抹驚艷的感覺!因為當時眼前窈窕的她不僅天生麗質,還懂得如何裝扮自己,如何表現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尤其吸引人的,是在成熟的外表之外,她還散發著清純的氣質,一眼就看出是個沒心機的女孩,十分討人喜愛。但當他想選擇她時,翁穎凱已先有動作,蹲在地上誇張地喊疼。

  那時他有一點點的失望,但也只是一點點。因為他心裡明白黃斐菁配上翁穎凱才叫做郎才女貌、才叫做登對!

  只不過,當黃斐菁一開口,兩個大男人頓時傻了眼!

  是的,她真的非常清純,簡直清純得一塌糊塗、清純得太過傻氣。

  她居然那麼輕易的相信他們,當翁穎凱若無其事的站在她面前,她還一直嚷著要他別逞強、要叫救護車、要送他去醫院。

  真的是……讓人啼笑皆非,捨不得再騙她。

  而她居然是個演員——莊家升無法想像,她如何在那麼複雜的環境裡求生存。

  黃斐菁太容易相信人了。對每個人的每一句話,她連一絲絲懷疑也不曾揚起。或許是她自小的生活環境便多受嬌寵,不曾有過挫折,以致她不懂得如何分辨好人、壞人。

  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有一天,會有人利用她的單純而傷害她……

  他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莊家升提醒自己,必須找個時間和黃斐菁好好談談,告訴她,這世界上並不是全部的人都是好人。是的,他必須教她學會保護自己!

  莊家升再瞄一眼電子時鐘——六點四十七分!

  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他踩下油門,加速前進,卻又立刻地緊急煞車。

  他搖下車窗,看著漆黑的四周,他好像……好像一直在這附近繞圈子?

  他皺起眉,回想自己下交流道後所看到的幾個路牌,卻忘了自己是從哪個交流道下來的。他可能……因為趕時間而下錯了交流值,那麼……

  這裡是哪裡?

  莊家升心頭突然一驚他迷路了?

  一個將近三十歲的大男人,在台北市郊迷路了?

  台北市郊?他連這裡是不是台北市郊都不大能確定!

  糟糕,這事兒非同小可!他必須趕緊找到出路,趕緊回台北!

  因為……

  台北,有康意蓉在等他!

  ***

  黃斐菁趴在方向盤上,猛喘了好幾口氣;發著抖將鑰匙插上,急急地發動車子。

  她用力地踩下油門,卻只覺車子晃蕩了一下,無法開動,且隨即熄了火。

  黃斐菁下了車,看到從車身底下流出了一灘油漬……此外,連輪胎都是扁的。

  她倚著車子,綿綿密密的細雨打在她的臉上、肩上。她歎了好大的一口氣,左看右看了一下除了幾盞還亮著的路燈外,什麼都沒有!

  她能怎麼辦?在這裡鐵定找不到電話亭、鐵定找不到人求助……

  她仰起頭,微張開口,喝了一點雨水後,含了一小口雨水往地下啐去。

  她不停的抹嘴,眼淚也跟著不停地掉下來。

  她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剛才在屋內醒來,只發現周圍一片漆黑,而且頭依舊疼得發脹,且渾身發軟!要不是一落千丈不停地咬她的腳,她可能還無法爬起身來,一鼓作氣地衝到外頭。

  黃斐菁不懂,林莎倩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們不是一直視對方為好友的嗎?既然莎倩不滿她接演這個角色,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為什麼要騙她來這裡,還讓高榮光這麼對她?

  她返身坐回車上,抽了幾張面紙拭淨臉並擦乾淚。她明白現在再想這些也沒有用了,一切既然都已經發生,她還能怎麼樣?用心去恨林莎倩?還是也設個計謀報復?

  她癱在座椅,覺得渾身沒有力氣,好像所有的力氣都在推開門及跑到外頭的那一剎那間用完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思考、沒有力氣去恨林莎倩了……

  不行!若坐在這空等,不知要等上多久才會有人經過。她必須靠自己離開這裡!

  黃斐菁采向後座,拿到一件外套,隨即穿在身上,下車往回路走。她告訴自己,趁現在還走得動的時候,不管走多遠,都得找到電話,請人來救她!

  走沒幾步路,她便看到遠遠的有移動的車燈,接著便聽到幾輛機車的呼嘯聲!

  黃斐菁想都沒想就朝他們揮揮手。真是幸運,她心想,一下子就遇到了人……

  但覺得幸運也只是一霎時!當兩輛機車停在她面前不遠,並將車燈直按照在她身上時,她便知道不妙了。

  兩對突來的強烈光線,黃斐菁頓覺刺眼,忙舉起手擋著燈光。

  「喔哦哦——天外飛來一個極品吔9

  黃斐菁瞇起眼看他們,看見帶頭說話的是一個歪嘴扁鼻、卷髮絡腮的瘦小男子,她怯怯地後退了兩步。

  「絕世佳人哦!」坐在該名男子後頭的另一個人開口說話:「迷失在荒郊野外,等我們解救哪!」

  「嘖嘖!簡直美斃了,中國小姐都沒她美」另一輛車子上又有人急著說話。

  黃斐菁回過神來,不敢多看他們一秒,轉身拔腿就跑,想跑回車上!

  不料他們一夥四人立刻停好車,追了上來,其中一人還喊:「誰先追上,誰就第一個上她!」

  黃斐菁以為自己跑得又快又遠,沒想到後面已有人追上她,且一手便揪住了她的外套!

  她急急地將雙手往後伸,讓那人只扯下她的外套。

  只差幾步就回到她的車子,卻又被另一個人抓住手臂,怎麼甩都甩不掉。被那男人扳過身子後,那男人一出手就撕破她的上衣,另一個追上來的人,冷不妨就往她的軀體探去……

  黃斐菁揮舞雙手、努力閃躲、盡力反擊,同時不住的尖叫、嘶喊,卻怎麼都揮不開無數只朝她伸來的手掌、怎麼都閃不掉一個個往她傾過來的身軀……

  她被推倒在地,只覺得有人在撕她的褲子,捏她露空的肩膀,盡其所能的侮辱她她不願意就這麼放棄自己,於是她依舊奮力的抵抗、高喊救命……卻沒有任何回應,只徒然惹得他們更加亢奮……

  她只得像個死人似地,躺在地上,乞求這一切趕快過去……

  當她的底褲被扯下時,她體會到女人至深至怨的羞辱,不禁用盡所有氣力、發出一聲嘶喊……

  「住手!」一道低沉有力的遏阻聲,隨著她的嘶吼,在眾人背後響起!

  「媽的!」其中一名男子回頭看那名不識相的介入者,「你也想分一杯羹嗎?」

  「教他在後面慢慢等!」另一名架著黃斐菁的男子開口。

  出面搭救的男子眉一挑,二話不說,抓起其中一名男子狠揍兩拳,算是挑釁!

  那名架著黃斐菁的男子急急地邊拉下褲練,邊向其他人命令道:「幹!你們先解決他,讓我先上了這妞兒!」

  「那我就先解決你!」

  男子抓起壓在黃斐菁身上的那名發號指令的老大,用力地往他肚子揮拳。

  接著其他三人也撲了過來,幾個男子扭在一塊纏鬥著。

  不過出面搭救的男子馬上佔了上風。雖然他以寡擊眾,但是他拳拳帶著怒氣,揮到每個人身上都是強烈的一擊!

  不一會兒,四個人一同後退了幾步,同時撫著身上的疼痛,露出敗北的神色。

  他們將男子繞在一個圈裡,卻沒有人敢再上前攻擊。

  「幹!有種你不要跑!」

  那名老大撂下話,自己卻帶頭先逃。四個人擠上兩輛摩托車後,慌慌張張地離開。

  男子盯著離去的摩托車,有點後悔沒有將他們抓到警察局;他最看不慣這種敗類。他回頭看著受到驚嚇而緊抱著雙膝的女子,走上前安慰她。

  「小姐,沒事了。」

  「不要碰我!」

  當他的手輕輕的碰到她的肩膀,女子便發出沙啞的嘶喊。

  「你放心,我是來救你的。」

  「滾開!不要碰我……」

  女子將臉緊緊的埋在膝蓋上,整個人縮成一團…;。

  他看看停在路旁的車子,同她說:「你的車子壞了吧!我送你回去,你……」

  「我叫你不要管我!滾開……」她跳了起來,往自己的車子跑去!

  「斐菁?」男子看到她的面容後,驚訝地喚她,並伸出手拉她,「竟然是你!」

  手臂被抓住後,黃斐菁猛然有同剛才一般受欺侮的感覺!她使力想甩開他的手,並拚命掙扎。

  「斐菁,是我啊!」男子將她圈在懷裡,不敢相信剛才險被糟蹋的人竟然是她!

  「你看清楚一點,我是莊家升!我是來救你的,斐菁!」

  黃斐菁依舊想躲開他的懷抱,她在他的胸前掙扎,甚至想咬他……

  莊家升即時閃開,抓住她的肩膀搖撼著她,「你清醒一點,我是家升!你在「穎勝」公司裡的同事,莊家升!」

  「莊家升?」聽見這個名字,黃斐菁心頭漾起一陣溫暖,因為這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見她停止了抵抗,莊家升雙手捧起受傷的臉龐,要她看著他,「沒錯,是我。」

  黃斐菁眨眨眼,睜開眼看著他的同時,兩行淚跟著流了下來,看得莊家升好心疼。

  「沒事了,沒事了!」他不斷地在她的耳畔輕聲安慰她,並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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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7:30
第四章

  康意蓉氣沖沖地走在大街上!

  天空降著微雨,不過她才懶得在意頭髮,或是臉上的妝會被雨打得散亂。

  此外,她還故意大跨步地走在水窖上,然後踢起污水,濺髒她身上這一套晚禮服!看莊家升怎麼跟設計師交代!

  平常即使再生氣,她也不會這麼惡劣的。但是這一次他們實在太過分了,竟然這樣耍她——讓她以為自己真的受到莊董邀請參加舞會,興致高昂地來到莊家升所介紹的造型工作室……沒想到在那裡等了一整晚,都沒見到莊家升的人影!

  他不來接她也就算了,也不知他們怎麼和設計師串通好的。幾個小時下來,那些設計師先是冷言冷語地暗示她——身為一個女人,怎麼可以不懂得寶貝自己的秀髮、

  不懂得保養自己的肌膚……接著乾脆直接笑她怎麼會留了個這麼不適合自己的髮型,以及面對鏡子的時候,她怎麼受得了臉上這些雀斑?

  事情還不只如此,當她好不容易頭髮被吹整好了、妝也上好了,以為隨便換件適合宴會的服裝就可以走人的時候,那些設計師索性將箭頭指向她的身高,說什麼又不當模特兒,長得這麼高不知有什麼用處。

  結果,換好了衣服之後,她們竟然要她套上一雙至少有兩寸高的高跟鞋。當她首度反擊,向她們質疑為何設計如此不適合她的搭配時,她們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然後笑笑地說,反正莊家升夠高,她穿得再高,站在莊家升身邊,還是十分登對……

  好吧!折騰了這麼久,莊家升也該來了吧!在等待的同時,她站在鏡前,看著自己如此大的變化,幻想莊家升一會兒來接她時,會是怎麼樣的表情;以及待會參加宴會時,看翁穎凱還敢不敢揚言要看她的笑話。

  沒想到,十分鐘過去了,設計師們開始幫她假設莊家升還沒來的理由。一小時過去了,她們開始談論莊家升的個性,說他一向不近女色,這一次突然這麼「有眼光」地挑上她,實在是一樁很「不可思議」的事。結果,到了工作室要關門時,她們語帶同情,告訴她莊家升一定有重要事情耽誤,才會忘了來接她;但,康意蓉在她們的臉上看出,她們實際上想告訴她的是——她被耍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那兩個混蛋耍了!

  她在店門前又等了一會,才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她不明白,他們這次又賭什麼?難道只是存心想看她的笑話?

  過分!真的太過分了!走著走著,她不由得想哭……

  但她強迫自己不能掉淚,不能讓他們看到笑話,而且明天她必須要若無其事的去上班,不能讓他們就這麼地把她看扁!

  決定了!她不能就這麼妥協,栽在他們的手上!

  想到這裡,康意蓉走得抬頭挺胸,絲毫不察週遭眾人驚艷的眼光。

  突然,眼前出現一灘巨大的水窪,康意蓉正想繞著邊緣走時,一輛深藍色轎車刻意似的從她身旁飛嘯而過,濺起骯髒的污水,濺得她一身都是!

  康意蓉想都沒想,本能地迅速舉起手臂,將手上的手提袋扔向那輛車……

  「RIGHT.正中目標!」當手提包擊中那輛車子的後車窗時,她高興的擊掌叫好。

  走上前要撿回手提袋時,那輛車子在不遠處停了下來,且往後倒車,停在她的面前。

  自轎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康意蓉有點意外,因為她沒見過他開這輛車。

  「小姐,你的作為似乎有失淑女形象哦!」男子專注地瞧著地,似乎在欣賞自己剛才造成的傑作。

  他居然沒認出她!康意蓉心想,這個大白癡,現在這種迷死人的表情,是想迷暈她嗎?

  「先生,你的作為似乎也沒表現出一個紳士該有的風度嘛!」她學他的口氣。

  男子聽到她的聲音後,整個人明顯的一驚,「你是……康意蓉?」

  她拍拍手提袋上的污水,沒想到把手也拍髒了,索性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把手擦乾,然後才不火不徐的回他,同時喚出他的名:「沒錯!翁穎凱!」

  「天啊!」翁穎凱睜大了眼看著眼前令人驚艷的她,說道:「家升介紹你去了哪家「整型公司」?」

  她按捺胸中瞬時揚起的怒氣,提醒自己別主動提到宴會,讓他們聽出她多在意莊家升這一次的邀約。

  康意蓉在他面前優雅地轉了個圈,說道:「對呀!我也覺得現在的我不是我!」

  翁穎凱帶著興味看著她,心中有絲異樣的感覺;雖然她的衣服沾滿污漬,但由路人頻頻朝她投射而來的目光,便可以明瞭她現在這副「落難公主」的姿態有多動人!

  「幹什麼?看傻眼了呀!」

  康意蓉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因為他從來沒有如此直視她;就連吵架時,翁穎凱也總是不屑地在她身上瞟兩眼,從來沒有正視過她,更別說要他把她當個女人看了。

  「對啊!」翁穎凱移走自己在她身上留戀不去的目光,將這種反常的感覺解釋為訝異,畢竟,比她美的女子他又不是沒見過。他找回一向對待她的眼神與語氣,說道:「只是看久了,就覺得這衣服穿在你身上,還真是糟蹋了!」

  「翁穎凱!」她以為自己忍不住就要爆發了,「真謝謝你的讚美,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件衣服還真糟蹋了我的美色!」

  話說出口,連康意蓉本人都訝異,自己怎麼變得這麼會說話?!

  「可是,牙尖嘴利不太適合一個美人哦!」翁穎凱覺得奇怪,平常在這個時候她早該氣得咬牙切齒的了,怎麼還能這麼冷靜地與他應對?

  「你的意思是指我牙尖嘴利,還是說我是個美人?」她依舊十分沉著。

  翁穎凱微笑地看著她。他喜歡看她生氣的模樣;不過,現在康意蓉冷眼看他、與他平起平坐的態度他也喜歡。

  翁穎凱不禁更為驚訝——自己竟會用「喜歡」這兩個字來對待康意蓉?

  他可能被這些雨淋得有些昏了頭了。

  「至少,在今天下班之前,你既不牙尖嘴利,也不是個美人。」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激回本來的她。

  「所以現在的我,不單是牙尖嘴利,還是個美人羅!」對於他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兩個人也能舌戰成這樣,康意蓉覺得很有趣。

  當翁穎凱還要開口時,車裡探出了一名女子。

  「凱凱,出了什麼事嗎?」

  該名女子頭髮梳得有型,妝也化得十分得體,而且聲音嗲得人發麻。

  「你再等一會兒就好。」翁穎凱也甜甜地回答那名女子。

  甜甜地?康意蓉覺得有一把怒火從她腹中燒起!一個老是諷刺她、耍她的大男人,居然「甜甜地」同其他女子說話。

  她當然不敢奢望他這麼對她,不過至少他該尊重她一點,而不是一再地損她!

  「我覺得……」翁穎凱繼續剛才的話題,「現在的你有一點點的牙尖嘴利,有一點點沾上美人的邊。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想當美人,就……」

  「我不想再跟你扯這些!」她打斷他的發言,「你還是趕快回車上,陪你的美女吧!但是,在這之前,你必須為剛才的行為道歉!」

  翁穎凱對於她截斷他的話有一點不悅,他立刻擺出了高姿態,「你覺得我是個會跟「你」道歉的人嗎?」

  他還特別強調那個「你」宇,擺明了他會跟任何人道歉,也不會跟她。

  「翁穎凱,你這個人真是……」他真的又把她激怒了,「既好色又沒有公德心,根本就是一隻豬——」

  說話的同時,康意蓉粗魯地舉起腳用力地踢他的車子,然後伸出手,朝翁穎凱比個不雅的手勢後,拔腿就跑!

  跑沒幾步,她回頭想看看他是否會因惱怒而追上來時,不甚錯了腳步,扭了腳踝,整個人跌倒在地。

  「好厲害,穿這麼高的鞋子還能跑這麼快!」翁穎凱走過來,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

  「你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康意蓉偏過臉不看他,試著要爬起來,但右腳完全無法支力,再度坐倒在地上。

  「我沒有,我只是幸災樂禍。」他果然很「幸災樂禍」的看著她。

  「你幹什麼?」康意蓉意識到現在只有他能幫她,但她又不願讓他碰到她。「你不要想抱我!」

  翁穎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不禁劍眉舒展,開心地笑出聲來。他發覺她除了外表變了外,整顆心還是一樣的直率,總是想都不想就把她心裡的話給說了出來。

  他伸出兩手,支住她的腋下,把她架了起來,「我只抱女人到一個地方,難道你也想去?」

  「哪裡?」康意蓉由著他拉起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因為這樣比較不會令人覺得尷尬。

  「床上!」回答她後,翁穎凱便哈哈笑起。

  「變態!」康意蓉被他扶著,走近他的車子,她想起了車裡面還有那個女人。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回家!」

  「NOPROBLEM!」說著翁穎凱就放開了她。

  失了支擋力的康意蓉,因右腳完全無法踩地,身子險些往前傾倒。

  翁穎凱適時拉住她,並把手擱在她的腰上,將她整個人提離地面。

  「我不得不幫你,要不然,除了被你罵我好色和沒有公德心外,還會被加上一條「見死不救」的罪名,不過……」翁穎凱乘機在她頰邊呵著氣,「看你平常肥肥的,腰還挺細的嘛!」隨即不容她出聲抗議,便把她丟進車後座。

  翁穎凱坐回駕駛座。出聲抗議的,反而是坐在他旁邊的女子。

  「凱凱,你為什麼讓她上車?她這麼粗蠻,用東西丟車子,還用腳踢你的車!」

  「SORRY!STELLA,她是我公司的員工,剛才她不小心扭傷腳,我不能不理她。」翁穎凱溫和地向STELLA解釋帶康意蓉上車的原因。

  SORRY?康意蓉覺得自己快氣炸了!他只不過帶她上車就得向這個女人「SAYSORRY!」卻不願對濺起污水弄髒她衣服的這件事道歉?他憑什麼這麼看不起她?

  於是康意蓉帶著報復心態,不斷將裙擺上的髒污,染到他車內的坐墊上。

  「凱凱!」STELLA看到她的舉動,便向翁穎凱告密。「她在弄髒你的新車!」

  康意蓉趕忙坐正,不過翁穎凱只從後視鏡瞄她一眼,沒有說什麼,依舊專注地開車。

  「多嘴婆!」康意蓉低聲咒罵。

  「凱凱——」STELLA聽到康意蓉的話,立即發嗔:「你看她啦!只不過是你公司的小妹,就這麼得寸進尺,還罵我……」

  「多嘴婆!」康意蓉這次大聲地對著STELLA罵。

  「凱凱,你看啦!」STELLA氣得跺腳,康意蓉被她的嗲勁嚇得全身發顫。

  翁穎凱先是懶得搭理STELLA藉故撒嬌,不過不知怎地,現在他也有點跟康意蓉一樣,覺得她尖銳做作的聲音很是刺耳,他只好發言幫STELLA,以阻止STELLA再繼續出聲。

  「康意蓉,你收斂一點!」

  「收斂什麼?」康意蓉氣不過STELLA一副勝利女王的高姿態,出言反擊,不過一開口就像咬到了舌頭似的,念不出STELLA的名字,「S……STE……STE……」

  「STELLA!」翁穎凱提示她發音,等著看戲。

  「STELLA小姐,請你注意——第一點,現在是下班時間,我和他已不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第二點,我可不是「穎勝」公司的小妹,即使是,我也不是你的小妹!」

  STELLA被康意蓉的話激得氣鼓鼓的;但是她一向被人捧得高高在上,以致只會撒嬌與發號施令,並不會與人唇槍舌戰。

  「凱凱——」她只好又跟翁穎凱搬救兵。

  翁穎凱這次不打算幫她,擺明了隔岸觀火。

  「你不要太依賴他,他這個人除了會玩女人之外,沒什麼正義感的。」康意蓉得寸進尺,大刺刺地攻擊翁穎凱。

  「你看、你看,她連你都敢罵!」STELLA急得要掉淚。

  康意蓉等著翁穎凱回話,沒想到他完全不理會她的挑戰。

  康意蓉自覺無趣,便雙手抱胸,將臉偏向窗外。她心想,翁穎凱的真面目只有她明白;他對任何人都斯文有禮,唯獨對她——狡詐又霸道!

  反正他就是瞧不起她就對了!

  「下車!」STELLA突然失聲喊。

  翁穎凱也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所以車子不穩地晃了一下。

  「凱凱,她只是你的員工,不是你的什麼人吧!」STELLA是想問清楚,康意蓉是不是他的女友之一。

  「廢話!我怎麼可能會是他的什麼人?」康意蓉在翁穎凱還沒回答前便搶先開口。

  「我是在問凱凱!」STELLA故意不理會康意蓉;因為她明白,這種以翁穎凱為主的調調,才會受他喜歡。

  「沒錯,我怎麼可能會看上她?」翁穎凱終於開口。

  「那麼教她立刻下車,她既然不是你的什麼人,便沒有資格跟我一起坐在你的車上。」她提出無理的要求。

  康意蓉故意不理會STELLA,她心想,只要翁穎凱不趕她下車,她就不下車,看STELLA怎麼辦?

  但是,翁穎凱竟然把車子開到路邊停了下來。

  康意蓉不願自取其辱,在等他開口趕人之前,決定先主動下車。「下車就下車!」

  她沒忽視STELLA在車子停下來時,一臉得寵的驕傲;但她告訴自己不要傷心,也毋需生氣,反正翁穎凱原本就不是她的什麼人,她不需要為此而吃醋、在意。

  結果,她的右腳一踏在地上,整只腳就像要碎了似的,腳底傳來撕裂的痛楚……

  康意蓉一聲哀喊,便要往前倒去……

  翁穎凱適時地拉住她。本來想順手抱起她的,不過想起先前曾經言明絕不抱她,他只好像拎小雞似的扶著她。

  他一手扶著康意蓉,另一手拉開STELLA的車門,對著STELLA冷冷說道:「下車!」

  「什麼?」STELLA以為自己聽錯了。

  「該下車的是你,我最不喜歡沒有同情心的女孩子!」

  「我……」STELLA眼底噙著淚,乖乖地走下了車。從來沒有人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尤其是溫柔有禮的翁穎凱——和翁穎凱在一起過的女孩子都知道,他從來不發脾氣,也沒有大聲對任何人說過一句話……但是,現在他卻半路趕她下車……

  STELLA咬著下唇,偷偷從睫毛縫看翁穎凱,想看看他會不會為他的態度道歉,並且留下她……沒有,他竟還是冷冷地看著地。

  STELLA再也忍不住淚水,細聲地說了句:「對不起!」便掩面跑開。

  看著STELLA瘦弱的背影,康意蓉咕噥:「終於又有一個看清你真面目的人!」

  「什麼?」翁穎凱太專心聞她的髮香,以致沒聽清楚她說的話。

  「沒什麼——咦?你要帶我去哪裡?!」

  翁穎凱突然把她提起來,害她嚇了一大跳,急忙抱住他,自己跳到他的懷裡。

  「去看你腿上的傷!」他抱她進一家骨科醫院。

  醫生一邊親切地和康意蓉閒談,一邊在她的腳踝處搓搓揉揉,然後趁她一個不注意時,使勁地將她的腳踝扭正,敷了些藥膏後,便宣告:「沒事了!」

  翁穎凱摟著她的腰,扶她出了醫院。

  ***

  坐進車子前座後,康意蓉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個女人坐過這個位子,便渾身不是滋味。

  等翁穎凱一坐進駕駛座後,她故意提起剛才他攆走STELLA的事,「我好像也不該坐在車上,因為我也沒啥同情心!」

  「廢話!」翁穎凱回得很順口,「我又沒說我喜歡你,你有沒有同情心不干我的事。」

  他這麼一說,康意蓉回不出話,只好轉過頭望著窗外。

  翁穎凱瞄了她的側身一眼,還是不太能接受她經過打扮後,居然能有這麼大的轉變。

  「對了,你到底是住在你寫給我的住址,還是上回迎新晚會你下車的地方?」他與她搭話。

  康意蓉知道他明知故問,不搭理他。

  「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要載你回哪裡?」見她仍不吭聲,他將車子轉向回她宿舍的反方向,「好吧!那就載你回上次你下車的地方羅!」

  這事兒可非同小可,依她現在這個樣子,可沒法從那麼遠的地方走回來;她出聲抗議道:「翁穎凱,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明明知道我的腳扭傷了,你還故意整我?」

  翁穎凱立刻為自己辯白:「是你自己不說你到底住在哪裡的!」

  康意蓉怒目瞪了他一會,確定他一定要她回答才願意將車子駛向她的宿舍後,只得很不情願地答道:「我住在我寫給你的住址上,行了吧!」

  「OK!」他這才又將車子轉向。不過隨即又提起另一件事,「對了,你和家升怎麼沒有來參加宴會?我在那裡整整等了你們兩小時!」

  「你還敢提這件事!」」康意蓉又瞪著他,自齒間不屑地送出話,「真不知道你們的腦筋在想什麼,既然那麼會動腦筋整人,為什麼不動動腦筋在事業上?」

  「你在說什麼?」翁穎凱聽不懂她在扯些什麼。他皺著眉心想了一會,才明白她以為他們又在耍她,他不由得笑出聲來,「你以為家升沒接你去宴會,是我們兩個又在整你?」

  他的笑容在康意蓉看來,十足是輕蔑的意味,「你少裝蒜!」

  「你有什麼值得我們把腦筋動在你身上?」見康意蓉那副認真的表情,翁穎凱又想欺負她。

  「你……」要不是跟他坐在同一輛車上,她真想狠狠地湊他一拳,再送他去撞車!「你們不要太過分了!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你就辭職不幹了嗎?」

  「你休想!我不會這麼容易稱你們的心意!我偏要待在公司,看你是怎麼破產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她這麼一說,翁穎凱覺得自己鬆了口氣;他似乎不希望辦公室裡少了她的身影?

  「真是令人感動,你居然對公司這麼「忠誠」,那我也不想瞞你,其實家升這次邀你去參加莊董舉行的宴會,是……」

  「看吧!果然又是你們兩個!」沒聽他說完,她就自以為是的搶過話來。

  「康意蓉,你真是……」見她篤定認為他們兩個總是處心積慮的整她,翁穎凱也不知該從何解釋起,只好讓無故失約的莊家升,自己想辦法同她解釋了。

  當莊家升點頭要帶康意蓉參加今晚的宴會時,翁穎凱著實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莊家升真的放著身邊的名門閨秀不要,硬是選上康意蓉這個「醜小鴨」;不過現在他也不得不承認,莊家升的眼光的確有獨到之處,毫不起眼的康意蓉,是有可能變成眾所矚目的「天鵝」的。

  只是,自小莊家升便是個對愛情免疫的大木頭,現在竟看上康意蓉這個不折不扣的感情白癡真無法想像,這兩人是不是能撞出一點愛的火花來!

  翁穎凱一想到這,唇邊不自主地扯出輕笑,看得康意蓉以為他又想到什麼法於要整她了。她坐正身子嚴陣以待,卻發現右腳還是隱隱作疼,她拉起裙擺審視雙腳,竟發現右腳踝又更腫了!

  她忍不住又責怪翁穎凱,「都是你啦!我可被你害慘了!」

  「又是我?」翁穎凱也微偏著頭看看她不對稱的雙腳,笑道:「我覺得你腿粗一點比較好看吔!要不要把左腳也給扭傷?」

  「翁穎凱!你不要得寸進尺!你想想,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進「穎勝」公司;要不是你,「穎勝」也不會被你爸爸全面封殺!我和斐菁也不用到外頭找CASE,也就不會……」

  「也就不會遇上莊董!你也不會罵錯人、不用去參加宴會、不會下雨天還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不會被髒水濺到、不會用腳踢我的車、不會穿那麼高的鞋子在街上跑、不會扭傷!」翁穎凱幫她把話全部講完。「拜託!康意蓉,你有點常識好不好?找CASE哪有那樣找?是你自己找罪受,還硬要賴到我身上?」

  「誰要賴到你身」?本來全部的事情就應該是你要負責任的!」

  「康意蓉,請你話說清楚一點。!你這種口氣好像你有了我的孩子,硬要我負責似的。」他將車子停在她的公寓樓下。

  「什麼?」康意蓉被他說得臉一陣暈紅,隨即又反擊道:「什麼「你有了我的孩子」?你請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承認了我的孩子是你的,哪裡還需要我硬要賴給你?」

  「啊?」翁穎凱強忍住笑,陪她繼續玩下去;他實在很喜歡看她這副拿他沒辦法,又偏要找話回他的可愛模樣。「你真的有了我的……」還故意曖昧的住了口。

  「廢話,我當然……」驚覺中計的住了口,她頓了一下,才把話給轉了回來,「當然沒有!」

  「沒有就好,我不希望我喝醉酒了之後,會這麼沒眼光。」他略帶鄙視地在康意蓉身上來回膘了兩下。

  「翁穎凱!」她真想打他。

  「我知道,我知道……」翁穎凱面轉向她,手肘擱在椅墊上斜撐著頭,「反正你就是看我們很不順眼就對了!」

  「廢話!」見他不再握著方向盤,康意蓉才知道車子已停在她的家門口。「知道了你們的真面目之後,誰會看你看得順眼?」

  「真面目?」他將身子前傾,靠向她。

  「你……你自己心裡有數!」他的突然靠近,讓康意蓉呼吸頓時無法順暢。「你……你要幹什麼?」

  「還要問嗎?你不是很瞭解我的真面目?」他伸出手撫觸她柔嫩的臉頰。

  她想打掉他不規矩的手,卻覺得渾身發軟,抬不起手來。

  「你少來!上次……你也是這樣……然後……你就會把門打開……害我摔……出去!」在他溫軟的撫觸下,康意蓉連話都講得不順口。

  「是嗎?」翁穎凱將車門的電動鎖鎖上,「這樣你該不會又掉下去了吧!」

  康意蓉倒抽了口氣,「你不要嚇……」

  她話還沒說完,翁穎凱溫潤的唇就抵上了她的。

  被他吻上後,康意蓉誇張的揪著眉心,雙唇也閉得緊緊的,連呼吸也自動封住;一張小臉就像是在水中痛苦閉氣似的扭曲著。

  翁穎凱只輕輕貼著她的唇,便感受得到她的緊張;他輕輕撫順她的柳眉,要她放鬆,然後很有美感的,開始吻她僅止於雙唇的接觸。

  只是如此,他的心中竟泛起滿足的愉悅感。他十分明了,這是她的初吻;當然他奪走過許多女人的初吻,但從沒有過這種感覺,這麼單純、這麼心悸……

  他抬起頭,以手托著她的下巴,拇指逗弄她豐潤的下唇,暗痖道:「張開嘴。」

  這句話像是咒語似的,康意蓉眼中有絲猶疑,亦有絲迷亂,但終是緩緩地合上眼翁穎凱再次吻上她。他伸出舌尖輕輕地點了她潔白的皓齒一下,竟惹得康意蓉起了一身冷顫。

  很好,翁穎凱心想,這個小白癡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繼續深人的吻她,一點一點地侵佔她的領域。

  康意蓉閉著眼,由著他吻她,她喜歡這種感覺,心跳有點亂七八糟,呼吸也難以順暢,但是她喜歡。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該有所反應嗎?

  翁穎凱雙手握在她的肩膀上,緩緩滑下來,溫柔地捏著她白皙的手臂;然後拉起她的手,環在自己的脖子上,更激烈些吻她。

  只是康意蓉依舊傻愣愣地由著他吻她!

  翁穎凱吻過她的臉頰,有點氣急敗壞地在她耳邊輕嚷:「你回應我啊!」

  康意蓉不知該怎麼辦,只是眼睜睜地望著他。

  翁穎凱則是近乎迷戀地、深情地望著她……

  「我以為……」話一迸出他就後悔了,但已煞不住車,「你會結實地給我一巴掌!」

  康意蓉果然想都不想,馬上甩出手,結結實實地摑了他一巴掌!

  ***

  黃斐菁慵懶地翻了個身,睫毛因溫暖的被窩所傳來的馨香而閃動了兩下;現在的她,有一點甦醒,但睡意依然濃厚。

  她低吟一聲,又翻過身,掙扎著該不該再賴床。

  想了一會,她探出手想拿起鬧鐘,湊近眼前來看現在幾點,卻撲了個空。

  黃斐菁不得不掀動眼皮,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當她看見這房間的格局與自己的房間完全不一樣時,整個人彈了起來。她仔細的再環視房內一圈,心想如此理性而沉穩的佈置,應該是個男性的房間。

  難道是……家升?

  黃斐菁跳下床,赤腳走出房門,尋找莊家升的蹤影。

  屋內空無一人。她折回客廳,發現茶几上擺滿了中、西各式的早餐,以及數杯飲料;沙發上則擺了一套女用休閒服。

  她坐在沙發上,找出莊家升留給她的紙條。

  斐菁: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準備了這些東西;不管餓不餓,一定得吃點!

  我去上班了,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什麼事都沒發生,一切都遇去了!別再胡思亂想。OK?

  家升黃斐菁捧著紙條,忍不住流下了淚,不過這一次的淚水含有一絲絲的喜悅。

  當淚水滴到紙條上,散開了上頭工整的字體時,黃斐菁忙止住淚,並緊張地弄乾紙條上的淚水,盡量保留紙條的完整性。

  「什麼事都沒發生,一切都過去了……」黃斐菁微笑地盯著紙條上的字看,「騙人!既然什麼事都沒發生,還會有事情過去了嗎?傻瓜!」

  將紙條完整的收好,她挑了已冷掉的牛奶及盤內的三明治吃,因為她知道那是他親手做的,昨晚他也是弄了這兩樣,哄她吃。

  但是,黃斐菁不得不承認昨天,除了家升的溫柔外,她還見識了現實的殘酷林莎倩如此無情的對她、以及高榮光和那些歹徒猙獰的面孔……黃斐菁明白,這些,將無法輕易地自她的記憶裡剔除的。

  但她還是她啊!她該為此便永遠活在這件事的陰影下嗎?

  或許……可以多想想家升的溫柔,來治療咋日的傷痛……

  當她不敢進空蕩蕩的家門,面對孤單的自己,直哭喊著害怕時,他輕擁著她,低沉地說著:「不怕!不怕!有我在……」

  當她哭訴著再也不要演戲、埋怨著莎倩為什麼這樣對她時,他也順著她的意,告訴她:「不演就不演了!」

  當她歇斯底里地嚷著一切都不好、都不完美、都不能再和從前一樣時,他只是深深地擁著她,不發一語地,靜靜地擁著她。

  當她夜半驚醒,帶淚哭說以為他不理她了,以為他……他卻仍然坐在她的床沿,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斷地重複道:「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絕對不會!」

  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在哄她;但是,她被他哄得好心動……真的!好心動!

  黃斐菁大大地喝了一口冷掉的牛奶,牛奶是冷的,但她的心,是暖的。

  她放下餐點,站起身,重新熟悉這個屬於莊家升的地方。同時,她亦想起,昨晚他帶她來這,要地梳洗一番後,他還細心地為她敷藥、體貼地為她吹乾濕發;以及哄她睡覺時,一再地向她保證:「一覺醒來,什麼事都會沒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是的,一切都過去了,但是,過去的事,不代表從未發生過……所以,她仍需要一點時間來調適心情……

  黃斐菁換上莊家升為她準備的休閒服;離開時猶回頭依依不捨地看屋內一眼。

  同時,她告訴自己,等她調適好心情後,將以全新的心回來重新面對莊家升!

  ***

  「至勝」商業大樓十一樓A1室,「穎勝」公司辦公室所在地。

  上午十點十七分,辦公室內,異乎尋常的安靜。

  康意蓉肆無忌憚地玩著電腦裡的GAME,偶爾瞄一眼一大早就一直盯著電話看的莊家升,不懂他為什麼一而再地重複提起話筒、又放下話筒的動作。不過她絕對不主動和他搭話,因為誰知道他們又在耍什麼把戲?!

  想到這,她就會順道往翁穎凱的座位瞪一下!當她看見他臉頰貼著兩片QK繃時,她就很滿意自已昨天造成的傑作!

  一切都是翁穎凱自作自受,可不能怪她出手太猛;請教他用那麼惡劣的方法戲弄她!

  可是,康意蓉覺得奇怪,翁穎凱今天也安靜得過分,既沒有到處找人聊天,而且呆呆地對著他眼前的文案也好一段時間了——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麼。

  康意蓉甩甩頭,懶得管他們出了些什麼事;反正她打定主意,絕對不主動開口,絕對不提及昨晚的事!

  她瞇起眼,再度認真地打電動。

  莊家升按了家裡的電話號碼,但隨即又掛斷電話。

  他答應過斐菁會留在她身邊的,但現在他卻跑來上班……莊家升有點後悔留黃斐菁一個人在家。他擔心她醒來後會想不開,卻又不知道該不該打電話回去,因為他怕會吵醒她……

  看來,他只能在這裡等她打電話來了。但是,他在紙條上寫著——有事打電話給我是不是代表若沒有事了的話,就可以不打了?

  哎——他發覺自己什麼事都做不下去!

  昨夜莊家升一夜未睡,因為他實在無法想像,如果他沒有走錯路的話,事情會有多糟!

  他完全沒想到,還來不及勸她對週遭人事多點戒心,事情就發生了。她犯了什麼錯?!她只不過努力追求自己所想,便平白招惹了他人的嫉妒與覬覦。

  想平息黃斐菁昨日所受的傷痛,不知得花上多少時間?

  再次聽到電話拿起又放下的聲音,翁穎凱抬頭看見莊家升眉心糾結、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瞭解他為了什麼事情如此心煩。

  難道,也是為了她……翁穎凱將目光移至認真注視著電腦螢光幕的康意蓉身上,看了她一眼後,低下頭心不在焉地望著眼前的資料。

  一直到現在,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吻了她;其實他只是想嚇嚇她的,怎麼也沒想到竟然……他真的只是想嚇嚇她而已!沒想到反而陶醉其中,愛上了她身上那股青澀的味道。

  說實話,他有點懊惱。幸好康意蓉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否則他今天可能不敢來上班。

  不敢來上班?這句話居然會出現在他身上,只因為他失控吻了她?

  翁穎凱搖搖頭,叮嚀自己絕不能再「碰」她,因為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她太生澀、太容易認真了!而且,莊家升似乎對她有意,不是嗎?

  所以,他必須跟她保持距離,退回接吻以前、兩個人之間所保有的距離!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得忽略那個吻,他的心裡便覺得怪怪的……

  但是他也只能這麼做了!翁穎凱又抬起頭,看看莊家升,發覺他還是盯著電話瞧。

  「家升,你的電話有問題嗎?」翁穎凱開口問道。

  「沒什麼,只是有點……」莊家升坐正身子,不知道該不該將昨天發生在黃斐菁身上的事告訴他們。

  「你昨天怎麼沒來參加宴會?」翁穎凱眼光瞟向康意蓉,她已經停下手上的動作,聽著他們的談話,「好像有人在等著你開口解釋哪!」

  「啊!」莊家升半站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因為……臨時有點事……」他覺得還是不能草率地說出黃斐菁的事,只好含糊帶過,「意蓉,對不起,也許下一次……」

  康意蓉聳聳肩,「沒關係啦!反正那種地方也不太適合我。」

  「她以為你邀她當你的女伴這件事,是我們兩個在耍她,你自己向她解釋!」翁穎凱給他機會說明他邀她參加宴會的誠意。

  「怎麼會?我們不會做這種事的,我真的是因為……有點事……」莊家升急忙答辯,卻連話也說不清楚。

  「我知道了,是我誤會你了。」她看得出來莊家升的誠意,所以相信昨晚他臨時有事而不能偕她一同赴會。

  「穎凱,」莊家升發現翁穎凱臉上貼著OK繃,乘機轉移話題,「你的臉怎麼了?!」

  「這個啊?」翁穎凱摸摸臉,然後瞄了康意蓉一眼,「被一隻小野貓抓到的。」

  「野貓?」康意蓉面轉向他,臉上有得意的表情,「那隻貓還真是抓對人了!」

  「對呀!那隻貓瘋了!」翁穎凱答得很順口。

  「你……」她聽得出他指的那只瘋了的小野貓是在暗指地,她別過臉懶得再跟他計較。

  康意蓉俯下身拿出昨晚髒污了的晚禮服,心想莊家升對她存有歉意在,應該不會同她計較太多才對。

  她站起身,提著裝有禮服的紙袋走到莊家升的辦公桌前。

  「你的腳怎麼了?」莊家升講這句話時,音調有點提高;他不知道,為什麼才過了一夜,每個人都不一樣了?

  「這個啊?」康意蓉右腳腳尖輕觸地上,委婉地瞪了翁穎凱一眼,答道:「昨晚不小心踢到一隻瘋狗了!」

  翁穎凱早料到她會這麼說,等她一閉上嘴巴,他就接著說:「那隻狗還真是瘋得好,瘋得好無辜。」

  「翁穎凱!」她氣他總是有法子激怒她。

  「有何指教?」翁穎凱手托腮滿不在乎應道。

  「你……哼!」康意蓉發覺對付他的辦法,就是少跟他說話。

  她拿起手上的袋子放在莊家升的桌上,說道:「這是昨天設計師讓我穿上的衣服和鞋子,麻煩你還給她們;只是,因為昨天下雨,加上又遇見了那只「瘋狗」,衣服弄得很髒……」

  「可是,她們難道沒告訴你,這些是我送給你的?」

  康意蓉愣了一下,然後才「啊!」大叫一聲,張大了眼看著莊家升,好像他剛才說的話是外星語似的。

  「康意蓉,你太小看家升了吧!我們給女孩子的東西會有用租的?!」翁穎凱真的搞不懂康意蓉是怎麼看待他們兩個的,居然會以為讓她穿上的禮服是向設計師租借的?

  「真的是要送給我的?」康意蓉喃喃自語,眉心立刻鬱結,雙手抱著衣服,後海萬分地嘀咕道:「早知道就別故意……」

  翁穎凱望著康意蓉悔不當初的可愛臉孔;想起昨晚濺濕她的衣服時,她似乎也不是真的那麼生氣,而且她好像還把濕了的手往衣服上抹,加上她一直以為他們在耍她……還有剛才,她還衣服給家升時的模樣,難道?

  翁穎凱頓悟康意蓉小家子氣的想法,忍不住大笑起來!

  一旁仍舊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莊家升,只能納悶地望著有著極端反應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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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7:54
第五章

  站在「泛沛」攝影工作室門前,康意蓉躊躇著該不該進門。她不知道黃斐菁出了什麼事,一下子把所有的工作都推掉,本人則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來黃斐菁的失蹤事件與康意蓉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偏偏黃斐菁向攝影師推薦,由康意蓉來頂替她今天的模特兒職務;而且黃斐菁不知怎麼向攝影師形容康意蓉的,攝影師竟堅持要見她一面。

  說起來也不能怪黃斐菁,是她自己在黃斐菁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時,回答說自己非常、豐常地喜歡孟維。

  沒錯,今天康意蓉的合作對象,正是本地當紅明星孟維。

  孟維,九歲起在國際婦女雜誌擔任幼童模特兒;十八歲於模特兒界竄紅並進入演藝圈,十九歲時,孟維首度主演的電影,於世界各地影展頗獲好評,並榮獲問鼎某影展最佳男演員的機會,當時雖然未能得獎,但孟維俊帥冷酷的形象,瞬間像旋風般席捲港台兩地年輕少女的心!

  孟維於二十歲時,推出首張專輯唱片,於一個月內,台灣本地的銷售量突破二十白金,且創下同時有四首單曲名列排行榜前十名的紀錄。

  此後每半年出版一張專輯唱片,每逢特殊節日皆有主演電影上檔的孟維,從出道到目前為止,未曾嘗過票房敗績。不僅如此,只要有關孟維的附屬產品,不論是海報、卡片、伴唱影帶、寫真集……等等,一推出旋即刮起一陣熱賣的風潮。

  想當然耳!孟維迷的年齡層年年擴大、人數年年創紀錄!而且,當外來的當紅影歌星來台舉辦宣傳活動時,苦與孟維的有關活動撞期的話,該影歌星絕對會嘗到前所未有被冷落的滋味。

  孟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台灣有史以來,最為走紅的國際巨星!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的海報、寫真集充斥各地的大、小書局。不論康意蓉怎麼挑選,映入眼簾都是一個帥斃了的大男生,而這個大男生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康意蓉的「偶像」。

  他的個人資料,康意蓉可是倒背如流,連他的肩寬、三圍,她都可以如數說出。

  但她作夢都沒想過,能夠與他有合作拍照的機會,而且作品還將刊登在雜誌上!

  更出人意表的是,通知她來試鏡的工作人員,竟如此不諱言的告訴她,實在找不到願意與孟維合作拍照的模特兒了,所以不得不和她接洽。

  是的,只要聽到合作對象是孟維,沒有任何模特兒會點頭的,除了那個大樂天派的黃斐菁……現在又加了一個康意蓉,不過她還不能算是個模特兒。

  為什麼女明星願意放棄與這名國際巨星合作的機會呢?原因無他,孟維迷的醋勁以及破壞力實在太大了!當然,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愛招惹每個合作搭檔的孟維他害得每個和他合作過的女明星,都有被他的影迷、歌迷恐嚇過的經驗,更別提及被圍毆,或者座車被破壞等事件了!

  有一段時間,有些新踏入演藝圈的女明星,想籍與孟維的緋聞而一舉成名,沒想到不但受到孟維迷的咒罵,還遭到抵制,致使沒有任何製作單位敢和這些女明星合作,這些新生影星馬上被迫退出演藝圈!

  但是,每出戲總不能沒有女主角;孟維的經紀公司不得不徵求孟維迷的意見,由大家票選出一名公認與孟維最登對的女明星——毓舞便是在這個時候熬出頭的。

  毓舞,孟維高中時的學妹,一出道便頗受孟維照顧,兩人搭檔過幾出戲,但仍免不了被孟維迷圍攻。不過相傳毓舞為某大財團董事長的獨生女,故自是被有心人捧出點成績來,不會輕易被演藝圈淘汰。

  而毓舞最受人矚目的,是屢次在公眾場合遭到孟維迷挑釁與謾罵時,她也不甘示弱,大方地告白她的確對孟維有情,不管大家支不支持她,她不會輕易改變她的心意。

  「畢竟,愛與不愛,是個人的心意!」毓舞總會如此強調。

  所以,在毓舞與孟維多次地分分合合中,漸漸取得了不少人對她的認同;甚至有人開始質疑孟維的過度花心,並告誡孟維該珍惜對他如此深情的毓舞……因此,在票選與孟維最登對的女明星時,毓舞首度獲得大家的公開支持。

  這些演藝圈的風風雨雨,康意蓉不太關心也不太有興趣;但是在學校時,她說出自己也迷上孟維後,總會有不少人和她交換孟維的最新消息,逼得她不得不認真的搜集資訊,對孟維的每一個動向皆瞭若指掌。

  可是……康意蓉歎了好大一口氣她還是不想代替黃斐菁,同孟維一起拍照呀!這種她毫不勝任的工作,想也知道除了鬧笑話外,還會有什麼事發生?

  唉……她又歎了口氣,眼神則跟著憎恨起來!康意蓉心想,該怪的話,就得怪那個可惡的翁穎凱!要不是在她想推掉工作人員的邀約時,翁穎凱突然在她面前露出那種「非常看不起她」的鄙夷笑容時,她絕對不會失口答應會準時到達這裡的!

  「超級大混蛋!」康意蓉低聲罵道,覺得認識翁穎凱後,就沒發生過好事。

  康意蓉伸手想推門,不過就是使不上力走進去這道玻璃門。

  這時候,一隻大手覆在她的手上,將門推開。

  「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嗎?!」

  一低沉又熟悉的嗓音在康意蓉的耳邊響起,當她認出他正是孟維時,她的手已緊緊地被孟維握住,並拉著她走到攝影師面前。

  「新來的模特兒吧!一直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孟維對攝影師說道。

  康意蓉則是胸部被心跳擊得發脹,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她眼睛絲毫不敢眨,直定定地望著緊拉著她的手的孟維,發覺他比她高出半個頭以上,好像比公佈的身高還高似的。

  「不錯,看起來和你很搭,」留著小鬍子的攝影師盯著康意蓉看,不斷的點頭說道:〔比斐菁形容的還好!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吧?!」

  「一百……一百七十一而已。」她扭動手腕想抽出手,卻被握得更緊。

  「穿上鞋子就有了!」

  孟維說著,便拉著她走向化妝室。他一副主導者的姿態,令康意蓉有些不悅。

  「喂!請你不要拉著我的手!!我自己會走。」她直接說出。

  「可以,」孟維很灑脫地放開她的手,然後帥氣地插進褲袋,說道:「不過你得挽著我的手臂。」

  康意蓉的臉迅速脹紅!因為翁穎凱剛認識她時,也曾這麼對她說過這句話。這使她覺得孟維與翁穎凱在個性上的確有極相似之處——這兩個人的心,都同樣的「花」。

  這使得康意蓉對翁穎凱的不滿,立即同等轉移至孟維身上。她給了他一個不太好看的臉色,自動往化妝室裡走去。

  走進化妝室後,孟維沒有跟上來,他有個人的化妝室。

  當化妝師與造型師看到康意蓉後,對她的髮型、膚質讚不絕口;這使得康意蓉有點感謝前幾天莊家升介紹給她的那幾位美容師,雖然她們一再地口不擇言,但還是徹底地將她改造了一番,才會讓她今天備受稱讚。

  化完妝與梳整好髮型後,康意蓉換上的第一套衣服是淺藍色系的三件式長裙套裝;造型師向她說明這期服裝雜誌的主題,是介紹新上市的春裝;同時鼓勵她放輕鬆點,孟維是個很和善的搭檔,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沒錯,一切看起來都還算順利——攝影師偶爾要她頭稍微傾些、紅唇微揚些、眼神往某個地方輕拋……她還算能符合攝影師的要求。而造型師也一再驚歎,這一組衣服幾乎就是為了她和孟維設計的……好像只要她不對孟維摟她的腰、搭她的肩有意見的話,一切都出奇的順利。

  「微笑一下、陶醉一點!」攝影師如此說道。

  康意蓉僵著臉,將雙唇往上吊了一下。可是,教她怎麼笑得出來、陶醉得起來?

  現在的孟維站在她的後頭,雙手環住她的腰,而且還親吻著地的臉頰……又不是在拍結婚照!

  當她舉起手,要出聲抗議時,鎂光燈出其不意地閃了一下,沒讓她開得了口,攝影師又喊:「換裝!」

  接著,康意蓉的頭髮被高高地盤成個髻,額前黏上十分稚氣的短劉海,唇色改塗大紅口紅;她忸怩地換上最後一套衣服橙色緊貼連身服配上花式絲質細條紋迷你裙,她知道細條紋裙在今年大肄流行,但是流行的東西,絕對不適合她。

  沒想到造型師看到完裝後的她,眼中閃過驚訝,直呼:「好可愛!」

  因為康意蓉身上有一股青澀的氣質,這種俏麗的裝扮最適合她了。

  康意蓉開始有點懷疑造型師的眼光是否有問題了。但是,驚訝的還在後頭,造型師湊近她的耳畔,像在告訴她一件多重大的秘密似的,「接下來,要拍封面!」

  好不容易平穩下來,適應了打燈及相機聲的康意蓉,頓時又開始緊張起來。偏偏含情脈脈站在她面前的,又是愛整她的孟維。他帶笑看著她,開始多話起來:「你的手好會冒汗……你的膝蓋在發抖哪!」

  康意蓉忍不住瞪他一眼,卻立刻被攝影師逮著,要她溫柔一點。

  「糟糕,你的額頭在滴汗了!要不要叫人幫你補妝?」孟維又捉弄她。

  康意蓉深吸了口氣,正要開口抗議時,攝影師叫她低下頭,配合孟維的表情。

  「啊!」孟維伸出手輕擱在她的肩膀」,「你的嘴唇發紫了!」

  「騙人!」康意蓉低喊:「我塗的是大紅色的口紅!」

  孟維不理會她的回話,自顧自地說道:「第一次拍照總是這樣的——膝蓋發抖、手心冒汗、嘴唇發紫,還有……」

  他手撫著她的下巴,這種感覺使她又想到翁穎凱吻她的那晚,她的心跳迅速加快「心快速的跳動……生手總是這樣的!」他的聲音,帶著性感的挑逗。

  康意蓉猛然揮掉他的手,正要命令他別再欺負她,孟維卻搶白這:「可是,我喜歡——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時,康意蓉的表情由盛怒轉驚愕、再轉為無措與羞怯!

  孟維則是笑看著她的表情變化後,惡作劇地伸出舌頭朝她扮了鬼臉……

  鎂光燈抓住這時刻,連閃了兩下!攝影師喊:「大功告成!」

  ***

  「喂!你不要私自決定!」

  康意蓉對著話筒大喊,引來莊家升與翁穎凱好奇的目光,不過她渾然不知,繼續朝著話筒吼道:「我還沒有答應!」

  剛才莊家升告訴她,手上的電話是找她的時,她才在納悶有誰知道她在「穎勝」工作,沒想到找她的正是那個大無賴孟維!

  孟維一劈頭就念了一家餐廳名稱,又說晚上六點半見後,便急急地想將電話掛上,經過康意蓉的一聲大喊,孟維才又繼續與她通話。

  「晚上我沒有空!就這樣!」說完這句話,換成康意蓉想掛電話,結果孟維也在電話裡命令她不准掛他電話!她才又提起話筒。

  康意蓉這種舉動與口氣,令莊家升與翁穎凱直盯著她瞧,翁穎凱還故意乾咳兩聲,提醒她旁邊還有人,講電話別太忘我。

  「反正我不會去就對了!我……」康意蓉聽到翁穎凱的乾咳聲,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她突然想起他曾說她是個「永遠不會有男孩子約她」的女孩。

  於是,康意蓉馬上換了個溫柔的語氣,說道:「晚上六點半,不見不散!」放下話筒後,她還刻意驕傲地掃了翁穎凱一眼。

  翁穎凱沒錯過她看他的眼神,而他正好想問她電話的事,乘機說道:「幹什麼?那麼驕傲的眼神?」

  「當然,誰教你說過絕對不會有人想約我?」康意蓉回答得有些趾高氣揚。

  「這麼說,剛才那個人是想約你羅?」依她剛才講電話的模樣,聽起來的確是有人約她。「那又怎麼樣?說不一定那個人是個女的!」

  「是個男的。」答話的是莊家升,電話一開始是由他接起的。

  「聽到了吧?!是個男的!」康意蓉雙手環在胸前,得意極了。

  「那又怎麼樣?那個男的眼睛一定有問題,要不就是缺手缺腳的!」

  「誰說的,他可是……」康意蓉猜到他想套出那個男的是誰,便緊急住了口,像賣關子似的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翁穎凱頭低了一下,伸手扯著電話線,問道:「康意蓉,他約你在哪裡見面?」

  「請你不要過問我的私事好嗎?」她很跩地甩過頭不理他,低頭翻閱報紙。

  「那你就可以在辦公室裡講私人電話嗎?」

  翁穎凱對於有人約她的這回事,似乎非常不是滋味。

  「翁穎凱,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康意蓉反應慢半拍,在他說完話後,頓了一下,才跳了起來,指著他桌上的一本筆記簿罵道:「一本電話簿被你翻得都快要爛掉了!」

  「我這是……」他翻著自己的電話記錄簿,裡頭一個個佳人的名字突地在他眼前跳躍起來,他不禁也覺得自已老愛找女人談天的舉動,有些無意義。

  「沒話說了吧?」康意蓉手插著腰,下半身斜倚著桌子,姿態有點動人。

  「難道是攝影工作室的人?」翁穎凱緊盯著她的表情,話一出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別怪我沒警告你,做那一行的品性都不是太好……」

  「再怎麼壞也都比你好!」她傲慢地頂嘴。

  「康意蓉,我告訴你……」

  現在的翁穎凱,真像個捨不得長大成人的女兒就這麼嫁掉似的頑固老爸。

  「翁穎凱,我才要告訴你,」康意蓉坐回座位上,「少這麼關心我的私事!你還是想想要怎麼經營「穎勝」,再來告訴我們吧!或許我們還會洗耳恭聽呢!」

  看著翁穎凱想阻止她赴會,卻又無立場可阻止的表情,康意蓉突然覺得,接受孟維的邀約,還真是一件明智的抉擇!

  ***

  沁園,東區一家知名法國餐廳。暈黃的燈光、輕柔的音樂,營造出融洽的氣氛。

  康意蓉合上菜單,吊起黑眼珠,瞄瞄坐在她正對面的孟維,趁站在一旁等待點菜的服務生較不注意時,偷偷地扯扯孟維的衣袖,圈住嘴,小心翼翼的說這:「喂!我不知道要吃什麼,你隨便幫我點一樣吧!」

  孟維像接受了什麼重責大任似的,很認真的朝她點點頭,然後學她賊兮兮的模樣,彆扭地扯了扯服務生的衣袖,宛如怕洩漏了什麼秘密似的極小聲地點了幾道菜。

  服務生強忍著笑,重複一次他所點的菜後才離開。

  「你幹什麼學我說話?」康意蓉在服務生走後,立刻興師問罪。

  孟維故意裝傻,不改剛才的模樣說道:「我以為在這種地方,都得這樣說話!」

  康意蓉白他一眼,「你少來!難道你想說你才第一次來這兒?」

  孟維恢復本來說話的腔調,「跟你一起來,的確是第一次!」

  「多謝你的恭維。」康意蓉不屑地皺了皺眉,「接下來,你就會說,其實你和很多個女孩子有過很多個第一次一同來這裡的經驗吧!」

  孟維啜口餐前酒,瀟灑地朝她搖搖頭。

  「那麼,」康意蓉信心十足地又猜,「你要說的是,你和那些女孩子,不只來過這裡一次!對吧?」

  孟維微笑地盯著她看,以為能從她的表情、語氣中找到一絲嫉妒的氣味;但是,沒有。康意蓉真的只是和他玩著猜謎遊戲,不像其他女孩,總愛找機會暗示他說點好聽的話。這使得孟維對她更有興趣了。

  孟維故意這麼說道:「我要說的是,我希望能和你不只一次一同來這裡!」

  這使得正在喝水的康意蓉險些被嗆著,她邊咳邊埋怨道:「你想害我被水噎死嗎?」

  孟維雙手一攤,自信地說道:「你放心,「人工呼吸」我很在行!」

  康意蓉橫他一眼,「謝了!我的呼吸還很正常。」

  「不一定得等到你呼吸停止,才讓我有表現的機會啊!」他朝她眨眨眼,曖昧地說道。

  康意蓉做個要暈倒的表情,受不了地喊道:「你能不能回復到你剛出道的樣子,既不多話又愛裝酷,雖然很假,但是至少比現在好多了。」

  「你今年幾歲?」

  「二十二,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康意蓉不瞭解孟維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

  「哇!」他不理會她的問題,兀自做著誇張的表情,「你從國小六年級就開始喜歡我了,深情感人!」孟維剛出道已是十年前的事。

  康意蓉翻翻白眼,懶得再回話。她覺得孟維和翁穎凱搞不好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兩個人一樣的自作多情、一樣的可惡!

  沉默了一會兒,服務生送上來了第一道菜後,孟維才又開口說話:「如果你不喜歡我太花心的話,我可以不和那些女孩見面,回復到十年前的我!」

  康意蓉嘴裡咀嚼著食物,頭抬也不抬地就說:「這種話你還是去跟毓舞說吧!」

  當她提起毓舞時,孟維眼中閃過憂鬱,不過很快地被他藏了起來。

  沒等他回話,康意蓉繼續說道:「聽說她在記者會上公開表示,你再不對她拿出真心的話,她就要放棄你,接受別人的追求了,不是嗎?」

  這道消息最近在娛樂新聞裡炒得很厲害,大家都等著孟維是否會有所動作;但他卻依舊拍片、趕通告,完全不把這當作一回事似的,急壞了支持毓舞告白的大眾。

  「告訴你,大家都太瞭解你的個性了,你和人家玩玩,人家也不會對你投入真情。所以絕對不會再有像毓舞對你這麼癡心的女孩出現了,你可別錯過了她!而且你們分分合合那麼多次,你敢說你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康意蓉當他是個好友般正經地勸他。

  而當她看見孟維手上的叉子不停地翻攪盤裡的食物時,她更能確定他對於毓舞的「最後通牒」絕不是毫不在意。「收起玩心認真地對待毓舞吧!否則你「輸了她,贏了全世界又如何?」」康意蓉不禁佩服起自己,連最近的流行歌曲都可以應用得上。

  「怎麼樣?」見他不語,她進一步問他:「要不要現在就找她出來?我可以……」

  「你不要那麼多話好不好?」孟維惱怒地截斷她的話,「我是……」當他抬起頭,見著門口相偕進來的兩個人時,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康意蓉順著他的眼光望去,看見毓舞正朝他們這方向走過來;而毓舞雙手所挽著的,居然是康意蓉的頂頭上司——翁穎凱!

  難道……毓舞所提的孟維再不對她有所表示的話,她將要接受「別人」的追求那個「別人」,就是翁穎凱?

  「這個可惡的傢伙,自己花心也就算了,還要破壞別人!」康意蓉看著毓舞和翁穎凱親密地談笑,忍不往低聲咕噥。

  服務生引他們兩人走到孟維他們旁桌。

  翁穎凱拉開椅子請毓舞就坐;就在這個時候,毓舞轉過眼,見到孟維正怒眼盯著她瞧,她掛在唇邊的甜笑霎時生硬,只能無措地回視孟維;然後強迫自己移開膠著在他身上的視線,看到他對座的美麗女子亦憐憫地望著自己時,毓舞驀然有心死的感覺。

  她豁出去所有的自尊,乞求孟維給她一點點的承諾;但他卻毫不在乎,仍然自我的過日子、自私地享樂……

  毓舞再也忍不住淚水,哽咽地丟下一句:「我去洗手問。」便掩面離開。

  康意蓉清楚地看到毓舞鬱結的眉宇,及濡濕的黑眸,她偏過臉,想催促孟維快去追毓舞時,手腕卻突地被翁穎凱扣住,整個人被他拉了起來。

  她還沒來得及抗議時,只聽見翁穎凱向孟維說這:「她我借走了!」便被他拉著往店門口走。

  「你幹什麼?放手啊!你快把我的手捏斷了!」康意蓉一路喊道,翁穎凱卻置之不理。

  「翁穎凱,你聽到沒有?你放手呀!」

  康意蓉一再地掙扎著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一直走到了翁穎凱的車旁,他才放開她。

  「你沒有告訴我,今晚約你的是他!」

  翁穎凱認真的語氣,令康意蓉心中一悸。她不明白有人約她和約她的是孟維,這兩者有何差別?或者,他正要從孟維的手中搶過毓舞,才會不允許孟維從他的公司裡搶走他的員工?哼!康意蓉心想,他和孟維有什麼差別?同樣是自私又自大的男人!

  「我和誰有約為什麼要告訴你?」她冷冷地瞟他一眼,撫著被他握疼了的手腕。

  「難道……」翁穎凱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至身邊,「你說過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是孟維?」他想起迎新晚會那晚,當她說她有喜歡的人時,他還笑她只能喜歡那種遙不可及的歌手、演員;並沒有問清楚那個人究竟是誰——當時他也沒有興趣知道她喜歡誰。

  但是,現在呢?看到她和孟維在一起,他到底在氣些什麼?

  「沒錯!」康意蓉伸出手想推開他,卻兩手都被他扣住。「現在他對我而言,不再是「遙不可及」了吧?」

  「我告訴你」翁穎凱將她的身體牢牢地釘在車門上,「你什麼人都可以喜歡,就是不可以喜歡孟維!」

  「錯!」他命令的語氣,及視她為佔有物的眼神,令康意蓉十分地反感;她朝他大嚷:「我什麼人都可以喜歡,就是不會喜歡你!」

  「康意蓉,我警告你,你不要再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或許他是更想警告她,不可以再對他說「她不會喜歡上他」這句話。

  「翁穎凱,你才沒有資格命令我該怎麼說話!」她毫不畏懼地瞪著他。

  「是嗎?」他將臉逼近她,恐嚇道:「你再重複一次看看!」

  「哪一句?」康意蓉努力將頭後仰,但他輕易地再度逼近。她倒抽一口氣後,說道:「是你沒有資格命令我該怎麼說話,還是我才不會喜……」

  說話的同時,他的臉已俯了下來,吻去了她賭氣所要說出的話。

  康意蓉先是反應不過來,直到他的雙手移到她的纖腰上時,她才開始掙扎。

  她頻頻甩頭,不斷地揮拳在他肩上、臂上;但這絲毫構不成威脅,他單手扳正她的臉,固執地吻她!

  翁穎凱心底明白自己又失控吻她了,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人受她身上青澀的馨香所引誘……他忍不住想弄清楚,她到底用什麼迷惑了他,讓他一再地想吻她……

  康意蓉一度任由他撥開她的唇,進一步展開深吻;然而,她耳畔突然響起剛才他恐嚇及命令的語調,霎時感到這只是他一貫嘲弄及控制她的手段罷了。她氣憤地彎起膝蓋踹他一腳,同時使勁地推開他!

  翁穎凱彎起腳喊著疼,有點不相信她居然拒絕了他的吻——「翁穎凱,你別太自以為是!」康意蓉舉起手背抹抹嘴,發現自己的雙手冰得發抖,臉頰則燙得嚇人。她真的很氣翁穎凱,為什麼他總是不肯放過她?「我只是你的員工,可不是你的紅顏知己;我不需要由你來指點我該跟誰交往,或者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她後退兩步,與他保持距離,繼續說道:「而且你才應該反省反省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毓舞喜歡的是孟維,還硬要從孟維的身邊搶走她;難道你敢說你對她是認真的?」

  「毓舞?」翁穎凱有些啼笑皆非,「這些話應該由我對你說才是。既然你喜歡孟維,你也該對毓舞的背景有所瞭解吧!你沒聽說過她是個大財團董事長的獨生女嗎?

  那個傳聞是錯誤的!毓舞是某大財團董事長的親侄女她是我的表妹!我怎麼能夠從孟維的身邊搶走她?你倒教教我呀!」

  他一步步走近她,她則一步步倒退。「現在我有資格以毓舞兄長的身份,要求你不該和孟維在一起吧!如同你所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毓舞喜歡孟維!」

  康意蓉看著他,自他唇邊的笑容讀出了嘲弄、憤怒,她皺著眉,硬是不願就此屈服,「你還是沒有資格管我!孟維今晚約的是我,你不能否認這是事實。」

  翁穎凱輕易地又箍住她的手臂。他完全沒料到,一直被他視為「感情白癡」的她,竟然已經動起真感情在喜歡另一個男人!他還以為他能夠第一個捕獲她的心,如同得到了她的初吻一樣!

  他不改輕視地的語調,微笑著說道:「那麼讓我以你上司的身份來勸你,你還是趁早放棄孟維;除非你以為他對你是認真的,如果你這麼看得起自己的話,你可以再進去找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氣憤的甩開他的手,眼眶裡浮著淚,「反正你就是看不起我就對了。」

  「喂!你說清楚一點,」當她轉過身要跑開時,他馬上又抓住她,「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了?」

  她立刻又甩開他的手,吼道:「你什麼時候看得起我過?」說完話後,她掉頭就走。

  看著她走進餐廳,翁穎凱懊惱的握緊拳頭,奮力地捶著車頂。他沒想到,她真的如此地喜歡孟維;更沒想到,自己在她的心裡,居然只是個「看不起她的男人」!

  「該死!」看著凹陷的車頂,他不知道該喊疼還是該埋怨自己的莽撞。

  康意蓉忍著淚,怒氣沖沖地走進餐廳,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的大吃一頓!

  遠遠的她便聽到餐廳裡眾人的吵雜聲,走向座位時,她便看到淚流滿面的毓舞。

  毓舞轉過眼見著走過來的康意蓉時,識趣地立刻走開。

  「啊!」康意蓉開口想留住與她錯身而過的毓舞,但毓舞走得又急又傷心,並沒有搭理她。康意蓉意識到旁人誤會她的眼光時,才明白毓舞必也視她為第三者,而對她存有敵意。她著急地喚醒失神看著毓舞離去的孟維。「你還猶豫什麼?快去追她呀!」

  孟維愣愣地望著她,沒能反應得過來。

  「還不明白嗎?」康意蓉生氣地大喊:「失去這次機會,你就沒有再追她的資格了!」

  她使力將他拉離座位,喊道:「明明互相喜歡,為什麼還要這麼折磨對方?孟維,這可不是演戲,不可以重新來過的!」

  見他依舊沒有動作,她用力地推他,對翁穎凱的氣全數轉移到他身上,她罵道:「混蛋,你們這些臭男生,為什麼一定要害得女孩子為你們哭泣?你還不快去追?」

  孟維被她的激動嚇了一跳,沒敢再猶豫,馬上移動腳步,離開餐廳尋找毓舞。

  康意蓉頹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眼淚開始流個不停。

  她懶得抹淚,更顧不得週遭不停投向她的目光,大口大口地咀嚼餐桌上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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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8:31
第六章

  經過沁園餐廳的那件事後,孟維曾再約過康意蓉一回;不過康意蓉沒有答應,也沒有追問他是否給予毓舞所渴求的承諾。

  至於康意蓉與翁穎凱的關係,亦未因為那晚的口角而有任何變化。他們依然為了一件小事便能爭論不休;只是,再怎麼諷刺對方,兩人皆不約而同地絕口不提那晚的事。

  就康意蓉而言,從認識翁穎凱的第一天起,他就喜歡整她、欺負她,所以他看不起她的這件事他自己心中應該有數,根本不需要她再提起。只是他這個人也不懂得反省對錯,自然不會知道該向她道歉,或改正他錯誤的態度,且康意蓉自認對他無所期待,也就不再計較他有時候太過越矩的言論與行為。

  中午時分,康意蓉打開自己的餐盒,一邊看著今天影視新聞的報導。

  報上寫著毓舞在發表新戲的記者會上,當記者問及孟維對於她的最後通牒是否有所表態時,毓舞淡然地表示,她收回上次公開要求孟維對她拿出真心的談話。

  「因為喜歡他喜歡這麼久了,突然要自己變心,也不知該從何變起。」所以不管孟維對她是不是有感情,她仍然不願這麼輕易地放棄等待。

  康意蓉讀著報紙,不禁憤慨地罵道:「可惡!結果孟維還是沒有跟她把話說清楚嘛!」

  「怎麼了?」莊家升問她是否看到了什麼重大的新聞。

  「沒什麼。」康意蓉繼續看著下文,當報上提到毓舞新戲的贊助人時,她不禁睜大了眼,「莊家升!毓舞是你父親的乾女兒?」

  「對呀!毓舞出生後不久,我爸爸就把她認作……」

  他話還沒說完,康意蓉又搶了先,「你爸爸不僅提供這齣戲的大部分費用,還在這個週末為毓舞舉辦了一場大型的舞會,並且邀請了不少演藝界和企業界的名人參加!」

  翁穎凱聽出她話中羨慕的語氣,代她提醒莊家升該邀她出席這個週末的舞會。

  「家升,有人在暗示你該履行諾言了!」

  「翁穎凱!我哪有在暗示什麼?」康意蓉不悅地說道。她只是覺得,像毓舞這種天之嬌女,怎會對孟維那種男子如此癡心?!

  「意蓉,這是邀請卡,不知道你那天是不是有空?」莊家升拿出早已準備妥的邀請卡。

  「那還用說?現在她一定會故意拒絕!」翁穎凱在一旁搗亂。

  「誰說的?」康意蓉走到莊家升桌前,自他的手中一把抽回邀請卡,卻是對著翁穎凱說話:「你不歡迎我去,我偏要去!」

  「很好,到時候你可別臨陣退縮!」翁穎凱深知激將法對康意蓉絕對有效。

  「啊哈!康意蓉瞄見莊家升的餐盒裡,有她最愛吃的大蝦,「莊家升,今天你還沒有「朝貢」哦!」

  莊家升自是知趣地將紅蝦雙手奉送。

  康意蓉從小就愛吃蝦子,舉凡油炸、清蒸、鹹炒……小至蝦米、大至龍蝦,她都愛吃!在「穎勝」工作的這幾個禮拜以來,每天中午她都吃明蝦大餐。

  有時候其他兩人的飯盒裡也有大蝦的話,康意蓉都會要求他們「朝貢」,通常莊家升是十分地合作,但翁穎凱總會有所抵抗。

  康意蓉看了翁穎凱一下,發現他不知在看什麼文件,一直沒動筷子。她躡手躡腳輕聲地走到他的桌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夾起他餐盒裡的蝦子!

  「嘿!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翁穎凱頭抬也不抬,便出手夾住了她的筷子。他看著兩雙筷子親密接觸著,眉一挑看她會有何反應……

  但康意蓉的感情終是不夠纖細,她臉不紅氣不喘地硬是抽回筷子及蝦子,且迅速地舔了一下蝦子,笑道:「這樣你還敢吃嗎?」

  「有什麼好不敢的?」這下子翁穎凱也像個小孩子似的,硬是要要回自己的東西。「又不是沒吃過你的口水!還給我!」

  康意蓉嘴一嘟,扮個鬼臉,「還你就還你!希罕咧!」

  她作狀將蝦子送回他的餐盒,半路上卻小口一張,將蝦子一口就送到自己的肚子裡去了。「怎麼樣?它自己跑到我的肚子裡面了,難不成你還要剖開我的肚子,把它拿回去?!」

  「免了?!」翁穎凱看著她俏皮的嘴唇一張一合,很想把她抓過來狠狠地吻她,看她還敢不敢凡事都和他唱反調!

  翁穎凱被自己動不動就想吻她的念頭嚇了一跳,急忙移開視線,低聲咕噥:「老愛吃別人的東西,也不怕肚子疼!」

  康意蓉得意洋洋,「你管我?我就愛肚子疼!」

  「是啊!」翁穎凱揚揚手上的照片,「你看看這些照片吧!包準看得你喊疼。」

  「什麼照片?」康意蓉自他手上搶過來A4紙張大小左右的照片,剛才她就看見他在看這些了,她還以為他在看什麼文件,看得忘了吃飯。看清內容後,康意蓉大叫了起來:「天啊!你怎麼會有這些照片?」

  情勢立刻逆轉,翁穎凱隨即佔了上風,他愛答不答地,「我托毓舞拿給我的。」

  「什麼東西?」莊家升也湊過來看。「咦?你沒有告訴我們和你合作的是孟維……嗯!拍得很不錯哪!才見第一次面,攝影師怎麼能抓到這麼好的表情?!」

  「我平常的表情不就是這樣嗎?」康意蓉看著裡頭不太像自己的自己,覺得非常有趣。

  「很意外吧!」翁穎凱托著腮,說道:「攝影師也可以成為畫面上的「整型」師!」

  康意蓉馬上瞪他一眼,「請你專心地吃飯好嗎?」她將所有的照片都傳給莊家升,但她發覺莊家升看著照片的表情愈來愈難看,覺得納悶,「怎麼了?!後面的拍得不好嗎?」

  「啊!不是,只是……」莊家升不知該如何發表自己的意見。

  翁穎凱很瞭解莊家升看著這些照片時的心情——如果孟維現在在他們面前的話,他們兩個都會毫不猶豫地上前賞他一拳!

  翁穎凱可以諒解,因為孟維本身是個公眾人物,所以遲遲未能給予毓舞一個肯定的承諾。但是,當他和康意蓉拍這一組服裝照時,他也不用刻意誤導康意蓉的心情呀!

  孟維這一系列的親熱動作,難怪康意蓉會以為他真的對她有意。尤其最令翁穎凱氣結的,就是孟維朝康意蓉扮鬼臉的那一張照片,當時康意蓉滿臉羞紅,對著孟維是又欣喜、又莫可奈何的表情,雖無親蔫的動作,但兩人之間情侶般親密的氣氛,完全表露無遺。

  瞧瞧……莊家升的臉都鐵青了,翁穎凱就知道他也看到了那張要當雜誌封面的照片了!

  康意蓉將照片一張一張收回來,她覺得每一張都很好看啊!為什麼莊家升的表情那麼奇怪呢?

  「謝謝你幫我拿到了這些照片,我就收下了!」康意蓉拿著照片走回自己的座位。

  「康意蓉,你太得寸進尺了!」翁穎凱急忙走到她身旁,想搶回照片。「這些照片是我的,你居然想將它們佔為己有。」

  「誰說照片是你的?」她緊抓著照片不放,「這上面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翁穎凱緊拉著她的手,「你太野蠻了吧!這些明明是我托毓舞幫我拿到的。」

  「野蠻的人是你才對吧!你要這些照片有什麼用?你快放手呀!」康意蓉像拔河似的,手被翁穎凱緊握著,整個人用力地往後傾……

  「放手?這可是你說的」

  於是翁穎凱依她的要求,放開了她的手……

  隨著一聲驚喊,康意蓉重重地坐倒在地!她緊皺眉頭,痛苦地喊疼;手上的照片被握得皺皺的。「可惡!誰叫你放手的!」

  「是你自己叫我放手的,你這麼快就忘了?」翁穎凱斜靠著桌子,不對她伸出援手。

  康意蓉好不容易自己站了起來,拿著照片重重地往桌上一拍。「照片還你啦!希罕咧!等雜誌出來,要幾本會買不到?」

  「不用了!如你所說的,我要這些照片也沒什麼用!」

  「那你還跟我搶?」康意蓉簡直快瘋了,她好像被他耍著玩的?

  翁穎凱聳聳肩,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她搶這些照片。原先想將照片留下來,只是想在身邊留有幾張她的照片;就算這組照片先給康意蓉,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他向攝影師說一聲,便不難再拿到;而且留她和孟維的合照,實在沒有什麼意義。

  哎……總之,她就是有法子將他的心思逼得矛盾萬分。

  「還站在這幹什麼?」康意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覺得好胄口全被他給氣走了。

  翁穎凱正想向她要回一條紅蝦時,門鈴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三人同時望向門外,驚訝喚道:「黃斐菁?」

  「嗨!好久不見!」黃斐菁開口向他們打招呼。她站在門外已經許久,但屋內融洽的氣氛一直讓她插不上話,不得已才按下門鈴。

  黃斐菁走到莊家升面前,沉默地望著他幾秒。盯得莊家升渾身不自在,開始閃躲她的凝視時,她才轉過眼,朝翁穎凱問道:「我可以和家升單獨談談嗎?」

  翁穎凱聳聳肩,拋個眼神給莊家升,由他自己決定。

  莊家升收拾好餐盒,拿起自己的公事包,說這:「穎凱,下午我就不回來了。」

  語畢,莊家升和黃斐菁相偕離開公司。

  康意蓉一臉納悶地望著門口好一會兒,回過神後猛然地吃了一大口飯,咀嚼的同時看見還站在她桌旁的翁穎凱,忍不住問道:「她找他幹什麼?」

  翁穎凱故意側了頭想了一下,「當然是「愛的告白」啦!」

  康意蓉一聽到這話,差點嘖出飯粒來,「瞎猜!他們兩個才認識多久?」

  康意蓉清楚得很黃斐菁說過她心目中的理想對象是翁穎凱。這些日子以來,都還未見她對翁穎凱發出攻勢,怎麼可能轉向莊家升「告白」?

  「傻瓜!」翁穎凱彎下身,突地湊近她的臉,「女人的眼睛總是告訴男人她心裡在想什麼,剛才斐菁的眼睛,就不停地在表示她喜歡上家升了!」

  康意蓉被他的舉止嚇了一跳,以為他又想吻她。她連忙將椅子一旋,背對著他。

  「現在黃斐菁不在這裡,隨便你怎麼說都對!」

  翁穎凱將她的椅子旋轉回來,並用手扳著她的肩,強迫她正對著他,「像我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

  「神經病!」她揮開他的手,臉埋進便當盒裡認真地吃飯。她知道莊家升在的時候,他老愛說話損她;現在莊家升不在這兒,他又進一步想以這種手法來嚇她了!

  對付他這種無賴的方法,就是不要理他!等他自覺無趣,就會自欺欺人。

  但是她愈不理他,翁穎凱似乎覺得愈「有趣」!

  他抽走她的餐盒,撫著她的下巴,要她看著他。他順手捏起黏在她臉頰上的飯粒丟進自己的嘴裡,這個親密的動作使得康意蓉的臉頓時躁紅了起來。他滿足地端詳著她,由衷地說道:「康意蓉,你變漂亮了!」

  康意蓉的手有些發抖,不過她還是急急地拍掉了他的手,「準沒好事!」

  她發現自己竟然笑了起來,急忙撇過臉藏住笑容。

  「我不誇你,你說我看不起你;我誇你,你又說準沒好事!」

  他是真的有點不高興。一般說來,即便他只是無心地誇任何一個女子一句話,總是能換來女子咯咯地傻笑,並捶他的肩膀嗔道:「不來了!」

  沒想到康意蓉竟繃著臉,說他圖謀不軌?

  沒有女孩子被誇「變漂亮了」還會不高興的,尤其家康意蓉這類不引人注意的女孩。但是康意蓉認為,這種話若是由翁穎凱這種人說出來,那麼其中的可信度絕對是零,而且還得將這句話往相反的方向想,那才是他想說的真心話。

  「如果你看得起人就是說這種虛偽的話,那你還是別看得起我好了。」

  翁穎凱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東西」,她居然覺得他是會說「虛偽的話」的那種人?

  「我發覺你很難伺候哪!」

  康意蓉白眼一翻,「我又沒叫你伺候我!」

  她拿回自己的餐盒時,偷偷地瞄了他一眼。突然覺得他或許是真心地想和她「言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她的態度似乎就過分了一點……

  「康意蓉!」

  「幹嘛?」不是她想回得這麼不甘情願,而是他喚她的話氣裡,根本沒有一點基本的「尊重」。真是的,虧她還以為他是真的有心和她重新好好相處。

  「你是不是都直接喊我翁穎凱?」

  這句話是他順口亂講出來的。他喚她是因為想不到他在她的面前比不上一個「便當」有吸引力!這使他更加不悅了,沒有一個女孩子能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

  「廢話!不然我怎麼叫你?大頭?二愣子?還是穎凱?凱凱?」她舉起手要他看她手臂上豎起的雞皮疙瘩,「拜託!你不要害我減少壽命!」

  「你想到哪裡去了?」他忍不住仰頭笑出聲來,「我是想請你尊重老闆一點,叫我總經理」

  康意蓉看他又露出那種得意的表情,知道自己又被他糗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喂!」他出其不意地在她耳邊呵著氣,極性感地說道:「其實我一直很想吻你吔9

  這句話使得康意蓉宛如被電著了般,著實地愣了一下後,才緊急地跳離開他。

  她睜大眼注視著他,只要他一有動作,她將立刻逃開!

  而翁穎凱的驚訝可不亞於地,他說出這句話簡直就像個慾求不滿的男人!

  他用力地甩甩頭,確定這句話的確是出自自己的口,而且這個念頭還愈來愈強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怕一接觸她的眼神,便會情不自禁地強吻她……

  「下午公司就交給你了!」

  翁穎凱拿起大衣,離開公司。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康意蓉才虛軟地坐回她的座位。

  她掩住耳朵,但翁穎凱的嗓音依舊在她的耳邊徘徊不去!加上剛才險些停止了的心跳,這時劇烈快速地跳了起來,擊得她的胸口發脹。

  她抿抿唇,其實,她還深深地記得他吻她時的觸感與溫潤……

  其實,她還挺希望他真的就此吻上她……

  ***

  「你下午還有事?」黃斐菁方才聽莊家升同翁穎凱提及下午不再回公司;她想知道他是尚有公事,或是整個下午都可陪她。

  「嗯!和一個客戶約好了要見面。」莊家升控制著方向盤,「你吃過飯了嗎?!」

  「我找你不是想跟你一起吃中飯,我有話跟你說。」她一直側著身,直盯著他的側臉,「可以去你那裡嗎?」

  「呃……不是太方便。」

  莊家升即使不看著她,都能感受到她的凝視,這使他有點不知所措。

  聽到她推掉所有的工作,突然失蹤時,他曉得她是想找個地方重新面對自己。但他以為她必有許多心緒無法理開,所以他準備了不少安慰的話語等待她再度出現,卻沒料到她恢復得這麼快,眼底絲毫未曾蒙上陰影,仍是以前那位無心機、開朗的黃斐菁。

  但是,她似乎仍有些微的改變……改變在哪裡他說不出來,但就是這點改變,使得他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沒關係,在車裡說也可以,你將車子停到路邊。」

  莊家升依她的要求,將車子停到馬路旁。

  黃斐菁一直等著他轉過眼來看她,但他卻依舊同開著車一般,直直地望著正前方。

  「你不看著我嗎?!」

  這使得莊家升不得不看她一眼;黃斐菁立即把握住這一剎那,以不容他閃躲的速度,直望入他的眼中,告白道:「我喜歡上你了!」

  她也知道他聽到這句話後,會再度偏過臉不看她。雖然心裡有所準備,但他冷淡的態度仍使她心中漾起不小的失望。

  莊家升並不意外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但她坦然自在的模樣,反而更令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怎麼會呢?」

  她的心底漸漸有個譜了,但她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所以我希望能夠到你那裡談,我是在那裡喜歡上你的。」

  「會不會是錯覺呢?」

  女孩子經常將一時的感動或同情與愛情混為一談,莊家升認為她也可能如此——誤以為那晚對他的感謝,就是對他產生了異樣的感情。

  「在你的心中我還是那種是非不分的小女孩?還會有那種錯覺的喜歡?」她寧願他問她喜歡上他哪一點,也不願聽到他懷疑她的感情的真實性。

  「我是說,你會不會將那天對我的依賴……或感謝,誤以為喜歡?」

  「不會!這半個月來,我想得夠清楚了!」她日復一日強烈地想再見到他,日復一日的想念他的懷抱。對於林莎倩對她做的那件事,她也漸漸能夠釋懷了,因為她覺得那是一種緣分——她與林莎倩的緣分已斷,與莊家升特殊的緣分卻才剛開始!

  她繼續說道:「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溫柔的人,但我並不想佔有你的溫柔。只是,嘗過你的溫柔之後,便會不允許你再將你的溫柔分享給別人……我是個自私的女人,現在,我只問你,你願不願意將你的溫柔全數給我?」

  他不能衝動的下決定,「斐菁,這件事來得大突然,我沒辦法……」

  「願意,或不願意?」她要求他立刻給個決斷的答案。

  莊家升將臉偏向窗外。這件事太複雜了,不如她想像的單純,所以他無法馬上回答她。

  見他不語,黃斐菁猜測道:「事實上你喜歡的是康意蓉吧?」

  雖然他背對著她,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他的訝異,「剛才在公司裡,你看著穎凱和意蓉兩個人爭吵時的樣子,我就明白你喜歡的人是她了……」

  他沒想到她的觀察力如此纖細。不過,這件事的重點,還是在於她錯將對他的依賴誤為男女之間的情愛了——也許她只是因為希望有人能給予她全心的溫柔,而將對像設定為他……

  「斐菁,有件事我必須說清楚,那晚不管是哪個女孩子,我都會那樣做的!」

  「我知道,也就是說,我在你的心中沒什麼特別的;所以,那天你說你絕對不會丟下我,只是在哄我……」她也將臉偏向窗外,聲音裡有些一哽咽。

  「那絕不是哄你的!」那晚,她半夜驚醒,在他懷裡哭訴以為他不再理她時,他不知怎地,由衷地想給她承諾似的,想也不想地便向她保證永遠不會丟下她。「只是……」

  「那天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她低聲問道。

  「我走錯了路……」

  「為什麼走錯路?」

  「我……」他總不能告訴她,當時是因為他太過想念康意蓉。

  「算了,別說了,就讓我以為是我們之間特殊的默契、特殊的緣分……」她舉起手,輕輕地抹掉不小心滑下來的兩滴淚。「對了,你什麼時候才對意蓉採取攻勢?你難道不擔心她和穎凱……」

  「如果穎凱能真心對她,我無所謂。」說也奇怪,現在他的心中,真的不在意是不是能得到康意蓉。

  「也就是說,即使你得不到她,也不會考慮我羅?」

  「這件事不能相提並論。」他還不能接受她的原因,並不全是因為康意蓉。

  「當然,我和她在你的心中當然不能相提並論。」黃斐菁的語氣有些任性。

  「斐菁……」他轉過身來,這才發覺傷到她的心了。

  「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嗎?」她也轉過臉,正視著他。

  「我……」他又是不知如何回答。

  黃斐菁向前傾身,環住他的脖子,緩緩的輕吻了他的唇一下。抬起眼,問道:「這樣也沒有感覺?」

  莊家升太過驚訝於她的主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偏過臉,覺得這時的臉紅心跳,實屬多餘!

  「算了,算我自作多情,我不會再煩你的……」她打開車門,右腳優雅地伸出車外,「多謝你拒絕我拒絕得這麼徹底!」

  下了車後,黃斐菁並沒有立刻招輛計程車,而是緩緩地漫步於行人道上。

  莊家升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這才意識到,只是唇瓣輕觸,竟有電流竄過全身的感覺!

  他怎麼可能對她全然沒有感覺?

  就算沒有初次見面時的驚艷,那天晚上,當她像個落人凡間的精靈,整個人無助而心傷,只能強烈地依賴著他時……不可否認,他的內心,確確實實的泛起了一陣悸動。

  那天晚上,當他看到她倉皇無助的眼神,白皙的肌膚到處劃滿了傷痕,腳上還有老鼠嚙咬的痕跡時,他不禁心疼到了極點。

  但是,當他意外地看到了她姣好的軀體,他頓時不知該幫她先敷藥,或先吹乾頭髮,或先令她換好衣服……整個人竟是一勁兒地窮緊張,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就在當時,她誘人的胴體已深印在他的心底。

  而在幫她吹乾黑髮時,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洗髮精竟是這麼馨香,而手上的纖纖髮絲,竟如絲綢般的柔軟……他不禁想輕吻她的細發,輕撫她滑嫩的臉龐。

  但莊家升卻立即被自己這莫名的慾念嚇到!他覺得自己這種沒有付諸行動的遐想,簡直跟郊外的那些敗類沒兩樣!

  黃斐菁是這麼地信賴他,甚至因而想將她純真的感情全數交給他……

  他怎麼能接受她的感情?

  他並沒有她所想像的溫柔、她所想像的正直!

  唉!他憑什麼接受她無瑕的感情?

  ***

  晚上近八點時,翁穎凱折回辨公室,看看康意蓉是否有重要的留言。

  電梯門一開,他看見公司的大燈還亮著;他以為莊家升還留在公司,但隨即想起莊家升向他說過今天不再回公司了。那麼,難道康意蓉還在?

  他沒有忽略心中升起的一陣欣喜;走到門口後,卻發現室內沒有任何人影。

  「這麼不小心!連門也沒鎖就走了。」欣喜轉為失望,舉步時輕輕地踢了門底一下。

  脫下大衣的同時,一抹微笑出現在他的唇角。他覺得自己很能夠理解她小孩子氣的想法,就像將家升送給她的晚宴服弄得髒污不堪一樣,以為不關燈、不鎖門就能惹他生氣?!

  翁穎凱走到自己的座位,轉身坐下的同時,便見著蜷縮在沙發上的人影。

  「康意蓉?」

  翁穎凱立刻走到沙發旁,扶起康意蓉時,她渾身虛軟地倒在他懷裡。

  「怎麼了?康意蓉?」她原來紅潤的臉顯得蒼白而脆弱,嘴唇乾澀而發紫,臉旁涔著冷汗,兩眼緊緊地閉著……翁穎凱有些焦急的輕拍她的臉,「你醒醒啊!康意蓉!」

  康意蓉依稀聽到他的呼喚,掙扎著想睜開眼,但腹部突地又強烈的抽痛了一下,使得她先是喊疼了一聲後,更依進了他懷裡一些。

  「到底怎麼了?」他將她摟得更緊,發覺自己心疼得很!

  「我……」康意蓉緩緩的睜開眼,朦朧地認清楚真的是翁穎凱後,雙手奮力一舉,環住他的頸項,臉埋進他的胸膛,悶悶地小聲說道:「我肚子好……」

  翁穎凱沒聽見下文,知道她又疼暈了過去;於是一把將她抱起,緊急送醫!

  ***

  車子停在一棟新穎的大樓樓下,翁穎凱確定是康意蓉的住處後,便扶著她進入電梯。

  康意蓉雖然服過了藥,也吊了點滴,但還是顯得十分虛弱。所以,在電梯間裡,她仍然倚在他身上,雙手則一前一後,唯恐他突然放開她似的,緊扯著他的西裝外套。

  翁穎凱對於她這般的依賴,內心自是充滿了自負與滿足;但擔心她發覺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他不得不開口道:「誰教你中午才說過喜歡肚子疼,現在靈驗了吧?」

  康意蓉沒有立刻回嘴。她勉強的仰了仰頭,才很細聲地說這:「你該感謝我吔!要不是我吃了全部的蝦子,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嗎?」

  說話的同時,她竟像是撒嬌似的,又更挨近了他些。

  翁穎凱一低頭便能聞到她的髮香,心頭不禁開始有些燥癢!他曾經摟過不少女子,其中滿足的感覺也曾經有過;但這種想更進一步接近卻又不趁人之危的感覺卻是第一次!

  就在他輕柔地將她頰邊的長髮撥至肩後,忍不住以手背摩挲她的粉頸時,電梯門適時地敞開。

  翁穎凱扶著她走到她的房門前,催她拿出鑰匙時,順手扭動門把,門竟順勢開啟。

  「台北的治安這麼好嗎?出門都不用鎖門?」翁穎凱語氣中帶有責備。他不敢想像若是她單身在家時也忘了鎖門,一旦歹徒闖進來,將會發生什麼事?

  在玄關裡,換上脫鞋時,他看見客廳裡透出十分明亮的燈光。「康意蓉,電燈你也沒關,太迷糊了吧!」

  翁穎凱發覺她的生活方式太讓人擔心,似乎不能讓她一個人獨自生活。

  扶她繞過玄關,一進客廳,望見沙發上坐著兩個人時,翁穎凱著實嚇了一跳!據他所知,康意蓉應該是單獨住在台北才對,但她的屋子裡怎麼會冒出這對中年男女?

  「小蓉,」這對帶著樸實氣質、面目祥和的男女異口同聲輕喚。

  當他們一看見康意蓉被他扶著進門時,驚訝得雙眼瞪得大大的,嘴也過了好久才合攏。

  翁穎凱心想他們應該是康意蓉的父母,今日特定北上來探望她。真是太巧了,正好看到了女兒被一名陌生男子緊緊摟著……這下可好,絕對會被誤會!

  他趕緊扶著她走到他們面前,正想主動開口解釋時,康意蓉的父親緊盯著他,沒三秒後,突然直聲叫好,「太好了,太好了!」

  康母見康父高興的樣子,點了點頭後,不禁也笑得合不攏嘴。

  翁穎凱原以為會被開口怒斥他對她的女兒不規矩,沒想到這兩人卻一副中了頭彩的開心樣,看得他滿頭霧水。「請問……」

  「爸……媽……」康意蓉聽到父母的笑聲,眼皮微開,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後,氣若游絲的說道:「你們怎麼……啊!嘔……」

  話說到一半,她突覺反胃,急忙摀住嘴,往浴室衝去。

  她這個動作,使得康父、康母安靜了下來,與翁穎凱一樣,全都愣住了。

  這下更好了,他們大概一開口,就是要他負責任吧!唉!他是更難以解釋了。

  「好、好、太好了!」康父連著三聲擊掌叫好!

  當初意蓉要來台北的時候,他的心裡萬分不捨,現在北上看到女兒終於不是獨自一人,身旁還有個這麼出色的男孩子時,他有著當初向康母求婚成功時的興奮感!

  康父站在翁穎凱面前,因為矮了他不少,必須半仰著頭跟他說話。「我們是小蓉的爸媽,小蓉有沒有經常提起我們呀?」

  「康伯父,你誤……」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才剛剛開始,沒講得這麼深,對吧?」濃濃的台灣國語腔調,搭上誇張的表情,康父純樸的性情,非常可愛。

  「不是的,我是她……」

  「你就是她剛認識的男朋友嘛!」這次截斷他的話的是康母。「不錯不錯,我們很滿意!」

  「不是的!」翁穎凱首度嘗到有口難言的滋味。「我們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只是剛開始嘛!」康父再一次搶話,他以手背拍拍翁穎凱的肩膀,中南部人的豪爽表露無遺。「台北人嘛都這樣對不對?除非真的不得已才會見雙方父母啦!對不對?!你放心,我們不會逼你的。」

  康父、康母雙雙往門口走,翁穎凱不得不跟上去。

  「其實,康意蓉……不,小蓉她……我們……」翁穎凱內心十分頹喪,他居然真的像是在見准岳父、岳母般的緊張,而且舌頭還打結得不像樣!

  「年輕人!」在玄關裡,康父穿好鞋後,轉過頭叮囑翁穎凱。「我們小蓉雖然不太懂事,但她真的非常可愛!」

  「對、對!」康母也有話要說。「我們小蓉啊!從小就沒男孩子緣,雖然幫她相親就能找到對象,但是現在流行自由戀愛什麼的,我們還是希望她能夠遇到真正的戀愛啦!」

  康父莊嚴的點點頭,隨即又笑瞇了眼,「你放心啦!合則來,不合則分嘛!不過不太好的事,讓她試過一次就好了,像今天讓她嘗嘗酒醉的痛苦,下一次可別喝那麼多了!!」

  原來他們以為康意蓉喝醉酒了?「其實,她今天是……」

  「她今天和你在一起,太開心了才喝多了嘛!」康父又自以為是地接腔,不過這回神情較為認真了些,「我們知道,像你這麼出色的人,不能奢求你要照顧她一輩子,可是哦!讓她知道失戀是怎麼一回事,看人會不會長大一點啦!」

  「對啦!」康母從頭到尾都十分贊同康父的意見。「不過哦」她的眼神閃過一絲曖昧,「做「那種事」的時候可要小心一點,我們小蓉很怕痛的!」

  「嗯——」康父煞有其事的湊近翁穎凱的耳邊。「而且,不要把一些病傳染給我們小蓉哦!」

  「好了,別打擾他們了啦!還要去老大那裡哪!」康母扯扯康父的衣袖,提醒道。

  「嗯,快點快點!」他攜著康母走出門,「看看還能不能碰到這種「好事」!」

  「什麼!那我們今晚睡……」

  翁穎凱等到完全聽不到兩老的聲音後,才關上了門。

  沿著他的太陽穴,連續滑下了兩滴熱汗。他單手抹掉了汗,在牆邊的鏡上,看到自己的臉竟然通紅——在這麼冷的冬天夜晚,翁穎凱只有在跑步後才會落汗臉紅!

  是的,和康父、康母碰面的這幾分鐘下來,他如同毫不休息地跑了五公里的馬拉松——真可謂身心俱疲,比談生意還累!

  他坐回沙發上,望了望室內,沒看見康意蓉的身影。

  想起她剛才因嘔吐而衝進了浴室,至今卻遲未出來!他走到浴室前,浴室門僅半掩,他側頭望了望,見康意蓉坐倒在浴缸旁。

  「還是不舒服嗎?」他以為她又昏厥了過去,忙扶起她,搖撼著她的肩膀,連喚了她幾次名,她才沉吟了一聲,頭貼在他肩膀上,極舒服地入睡。

  「康意蓉!」他擔心她是睡暈了過去,想喚醒她,問清楚是否真的沒事了。

  「嗯?」康意蓉虛應了一聲,然後像抱著玩偶似的,雙手緊環著他的腰。「別吵啦!」

  「喂!你……」翁穎凱兩手平伸,不知如何是好。

  一會兒,他才確定她確是極舒服的入睡了,而他自己,則是自掘深淵!

  「你是在考驗我的能耐嗎?」他撫撫她的髮,小心的拉開她的手,輕柔地將她抱上床。

  當把她正放於床上時,他想起曾同她說過,自己只抱女人上床的!

  他的確是抱她是床了,不過不是抱她「上那種床」……唉翁穎凱湊近她的臉看她,鼻尖輕輕摩掌著她細白的小臉。

  康意蓉睫毛不安穩的跳了兩下,翻過了身,雙唇正巧擦過他的唇……

  翁穎凱跳開了床沿,心臟裡的血液開始奔流,他猛然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些。

  他在沙發上坐下,回想著認識康意蓉以來所發生的一些事。

  如同康父說的,康意蓉非常可愛!她的可愛的確吸引了他。只是,然後呢?

  一開始他就對她完全沒有興趣,所以他根本沒有計畫將她納為女友之一;也就是說,他吻她及想要她,都是在意料之外,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再加上剛才在公司裡,她環住他的頸項,主動投入他的懷裡時,他的心竟是前所未有、不可自抑地感動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站起身,他走回床邊,俯視著她熟睡的臉龐。或許,他真的有點迷戀上她了……

  剛才康母說,他不會願意照顧康意蓉一輩子……那可說不定!

  只是,他看起來像是個有「傳染病」的人嗎?他笑著搖頭。她的父母和她一樣可愛!

  「讓你嘗嘗失戀的滋味嗎?」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有趣,卻有點捨不得!」

  他的唇邊揚起疼惜而自負的笑容,悄悄地離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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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9:02
第七章

  週末,不少演藝界與企業界的名人,聚集於莊氏頂樓宴會廳。

  表演台上,有一知名演奏樂團演奏著舞曲;舞池則位於廳裡的正中央,池內有一些職業舞者翩翩起舞,其他參與舞會的人士也漸漸地邀伴共舞。

  康意蓉孤單地站在餐檯旁,方才莊家升一見著黃斐菁陪同她的男伴入場,便立刻丟下她,上前將黃斐菁拉走。

  接著,就看見站在對面陽台邊的翁穎凱,正被一群鶯鶯燕燕熱烈地圍繞著,簡直比明星還受歡迎!

  這是她自前天病癒後,第一次再見到他們。結果他們叫了車子載她到這兒來後,便把她扔在一旁,完全不管她了。

  康意蓉撇過臉,不屑地皺了皺鼻子。將注意力轉到餐檯上的各式美食上。心想反正沒有人認識她,她大可不顧形象的好好吃上一頓!

  於是她端個小盤子,夾起食物後,直接站在原地吃了起來。

  連著兩天她都沒有再到公司去。因為莊家升來電,要她下週一再去上班。

  她只知道那晚是翁穎凱救了她、送她回家,還在家裡遇見了爸媽……其絲細節,全部不記得了。

  打電話回去家裡時,爸爸只不斷地說:「不用解釋了,我們全都瞭解——」

  根本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令她百思不解的是——他們瞭解什麼?而她又需要解釋什麼?

  他們誤會了她和翁穎凱嗎?哼!就算殺了翁穎凱,他也不會承認他和她有任何關係的!

  那麼,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她醒來後,發覺自己躺在床上……依稀記得自已緊賴著翁穎凱……若真是這樣,他應該早就過來嘲笑她了。

  後來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直到今天下午,化妝師與造型師先後來到她的住處,幫她化了妝與換上晚禮服。一切準備妥當時,有一位開著豪華轎車的司機上來敲她的門,聲稱要接她去參加莊董今晚舉辦的舞會。

  所以,她就像個灰姑娘似的,傻兮兮地被載來這裡——灰姑娘?哈!沒人理的灰姑娘!

  正當康意蓉一邊自嘲,一邊低著頭吃著奶油蛋糕時,突然有一雙手從她的背後環住她的纖腰,她因為嚇了一跳而將臉埋進蛋糕裡,抬起頭時,嘴邊沾滿了奶油。

  「翁、穎、凱——」她不用回過頭,也知道只有誰會做這種不道德的事!

  「沒錯,就是我!」

  翁穎凱扳過她的身子,完全令她反應不及,低頭便吻上她的唇,幫她舔淨唇邊的奶油。

  「好了!一切都像沒發生過一樣。」翁穎凱抿抿唇,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康意蓉緊皺著眉,以手背抹掉唇邊的潤濕,並順勢舉起手要捆他一掌翁穎凱輕易的捉住朝他揮過來的手,反手輕輕地托住她的指尖,上半身微彎,優雅而有禮的說這:「康小姐,有這個榮幸請你跳舞嗎?」

  「沒有!」她忿然甩開他的手。轉過身背對著他時,這才感受到有不少尖銳的眼光,向她這方射來——「沒這個榮幸,也該有資格要求你陪我跳舞吧!」他又自她的身後抱住她,提醒她他不僅是她的上司,還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是……」康意蓉被他緊貼上來的男性氣息逼得頭腦發脹。「我不會跳舞。」

  「我說過,會跳舞是男生的責任。」他將下巴輕擱在她的肩上,以唇摩挲著她的耳朵。

  康意蓉身子不自覺的發顫,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懷抱,卻向他挨得更近。

  「你……」她以餘光掃視了一下周圍,看得出來有不少女生想以嫉怨的目光殺了她!「你的女伴們在等你,你還是快點去陪她們吧!」

  「嗯?」翁穎凱摘下她的耳環,輕咬著她的耳垂,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翁穎凱!」康意蓉倒抽一口氣,不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麼。「夠了吧!你把我弄得夠丟臉了。」

  她想起前幾天提到這個舞會時,他曾警告她「別臨陣退縮」!原來他打算以這種方法來整她,不禁鼻子一酸,又羞又怒的想掉淚。

  「你說什麼?!」翁穎凱微怒地抬起眼看她,扳過她面對面正視。她竟然覺得被他親吻是一件丟臉的事?

  他的臉隨即一繃,握著她的手,拉她走向舞池。

  「我不會跳舞呀!」康意蓉著急地嚷。她一向沒什麼節奏感,根本不能跳舞!

  翁穎凱不理會她,緊扣著她的手,不容她跑開。

  兩人一走進舞池後,翁穎凱便摟著地,帶她跟著旋律輕輕擺動——***莊家升拉著黃斐菁,直到走至大樓第十二樓的董事長辦公室內,才任她甩開他的手。

  「你拉著我來這裡幹什麼?」黃斐菁撫著被他扣得發疼的手腕,轉身便要離開。

  莊家升一急,又抓住她的手臂,「你跟那個男的在一起?」

  「既然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我跟誰在一起?」

  見黃斐菁往辦公室的沙發走去,莊家升自然地放開她。

  「斐菁,他的風評不好,他對你不會是認……」

  「沒錯!」她打斷他的話。「風評最好的人家根本不想理我,只有風評不好的才會跟我在一起!」

  其實當她答應今晚男伴的邀約一同參加這場舞會時,她就後悔了!不單是因為她絕不該招惹上這名惡名昭彰的男伴;而是因為一直以來,她覺得愛情就是兩個人的事,能否贏得對方的心,應該靠彼此的緣分與自身的努力去追求,不該以此種手段牽扯第三人進來試探他……

  莊家升見她不語,輕聲喚她:「斐菁。」

  「不用多說了!」黃斐菁走向門口,「意蓉還在樓上等你,不是嗎?!」

  經他提起,他才又想起在舞會裡的康意蓉,但他現在最在意的,是眼前的黃斐菁!「斐菁,那個男的真的不適合你!」

  「沒錯,但是他比你適合我!你不這麼覺得嗎?」她賭氣說道。

  「斐菁……」莊家升不得不相信她真的對他放下了感情,那他更不能讓她為了跟他賭氣而任性胡來。「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你跟他在一起,旁人只會覺得你自暴自棄。」

  「說夠了沒?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不會自暴自棄,但是是你不理我呀!所以你憑什麼管我?」她任性地嚷道。

  「斐菁!你……」他覺得正在氣頭上的人實在不可理喻,尤其是女人。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雖然方纔她厭惡自己利用了第三者來試探他,但是現在她卻突然覺得這是逼他說出真心話的最好時刻,而且他的言行舉止在在清楚地表示,他還是頗在乎她;但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我說我喜歡你,甚至主動吻你,你都說不在意,那麼,現在你看見我和別人在一起,你在不在意?」

  「我……」他怎麼可能不在意?!他都快嫉妒死了!而且,方才康意蓉和黃斐菁同在現場時,很明顯的,他選擇的人是黃斐菁。

  「算了,何必強迫你呢?」話一問出,黃斐菁就又後悔了。她怕自己太過自信而無法承受真正的答案!

  「等等,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樣!」他再不說出真心,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果然「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一顆心開始迅速地往下沉「誰說的?我喜歡你……」

  他不自主的脫口而出,反而令黃斐菁感到不真實,認為他是在騙她。

  是的,他就是這麼溫柔的人,她就是愛上他這份溫柔。就像那晚,他細心地不問明白她受侮的緣由,細心地不觸及她的傷口……她就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他這份溫柔。

  莊家升低著頭。既然已坦白了真實的心情,那麼他就該告訴她,其實他沒有她想像得那麼好。「斐菁,我……」

  「我不要聽!」她知道他不是要收回他剛才說的喜歡她,就是要說他對她並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所以她緊緊地摀住耳朵,寧願將他哄她的話全當成真的。

  莊家升肩膀一垂,他完全無法瞭解她的想法,她不是想要他說出他喜歡她嗎?那麼為什麼他說出口後,她又不肯聽他解釋呢?

  「家升……」黃斐菁側對著他,強迫自己面對自己深愛著他,而他心卻另有所屬的事實。「不管你怎麼想,我一定要追上你。」

  沒錯,她一向以為自豪的,就是這顆樂觀而永不放棄的心,現在她要以這顆心,緊緊地追著莊家升、追著她的夢——莊家升鬆了口氣,展開微笑。原來她還不相信他喜歡的人真的是她!「你不用再追我,我已經喜……」

  「你已經喜歡上康意蓉了,是吧!」她自以為是地接了他的話,好氣他一再地提出康意蓉來逼她打退堂鼓,但她才不輕易地讓他稱心如意!「沒關係,我現在也不是真正喜歡你了。莊家升,告訴你——」

  黃斐菁打開門,回頭繼續未完的話,「我一定要追上你,再狠狠地把你甩開——」

  莊家升愣愣地看她跑開,一時無法反應黃斐菁多變的表情與心情。

  他坐在辦公椅上,側著頭重新思索她的每一字、每一句。

  的確,前幾天在車上,他實在不該懷疑她的感情的真實性。只是,在當時,他真的無法即刻給她肯定的答案。而剛才,他明明已表白了心意,為什麼她還……

  唉——這就是他不太願意談感情的原因。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出可與女人複雜的心相比擬的東西了!

  但是,他卻還是不可免地喜歡上女人了,喜歡上黃斐菁這個小女人.

  ***

  舞池裡,康意蓉僵直了身子,像機器人般左右輕輕搖動。

  她不敢抬頭看翁穎凱。因為這一曲他一句話也不說,讓人輕易感受到他些微的怒氣。

  康意蓉皺著眉,覺得自己好委屈。該生氣的是她才對,怎麼地反倒擔心起他在生誰的氣,或是她哪裡說錯話,惹到他了?

  好不容易,一曲將終,康意蓉慶幸終於可以離開,卻又有點捨不得——這是她跳得最好的一次,雖然只是腳步輕挪,至少她沒跟錯節拍。記得以前在學校時,單是跳土風舞,就夠她心驚膽跳的了,而且她手長腳長、引人注意,只要一出錯,全班笑得前仆後仰,非常丟臉。

  舞曲結束,她低著頭轉身要走。「曲子跳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但翁穎凱還是握著她的手,沒有放她走的意思。他露出有預謀的笑容,「我說請你跳舞,又沒說只請你跳「支」舞!」

  舞曲又起,她不得不跟著節拍走,由著他帶舞。

  「也就是說,你非要看到我出糗,才肯讓我走羅?」

  「你不要這麼小心眼好不好!」才剛平息的怒氣又被她激起。「好像我隨時都在算計你似的。」

  「本來就是!」她抬起頭與他平視。「一認識我後你就看不起我,不是拿我當賭注,就是整我、損我,好像讓我丟臉就是你的快樂似的。」

  翁穎凱失聲一笑。他在言詞上與她唱反調純粹是喜歡看她答不出話的俏模樣;而出其不意的摟她、吻她,那完全不在他控制之中——「因為這樣,所以你很討厭我?」

  「也不是啦!」她實話實說。「只是希望你尊重我一點!」

  哇!尊重?這下可棘手了,翁穎凱從來沒看輕過她,怎麼知道該怎麼做才算尊重她。

  「與其尊重,你難道不希望我喜歡你?」

  「那當然……」幸好及時煞住口!康意蓉提醒自己,對他隨時都不能放下戒心。

  「不希望!誰希罕列入你的佳人薄中?」她眼一低就看見那本筆記簿正放在他西裝胸前的口袋裡。她放下置於他肩上的手,抽出那本列滿翁穎凱女友的筆記本。「天哪!隨身攜帶,來這兒招收新會員嗎?」

  翁穎凱自己都忘了這本筆記本怎麼會帶在身上,他好幾天沒翻過這本筆記溥了。

  「全都是英文名字……」她煞有其事的以單手一頁頁翻閱。「啊!找到了,我見過STELLA嘛!」

  「別看了!」他突然不想在她面前想起這些女友。「除非你想在裡面找個空位,把你的名字寫進去!」

  康意蓉不理會他,繼續翻著,在其中一頁,跳出了一個中文名——「何瑜湘……一聽就知道是個美人!」說話的同時,她合起本子,放回他的口袋。「你對她是真心的吧!」

  「我對裡頭的每一個都是真心。」翁穎凱沒好氣的回答。

  「是嗎?」康意蓉虛應著。轉頭看著其他雙雙對對、沉溺在悠揚樂曲中的男男女女。「這裡面……」

  「嗯?」他沒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她想說的是舞池裡共舞的這些人,有早已熟稔的男女朋友,也有一曲定情的初識男女……而她和翁穎凱呢?此刻兩人親密共舞,心輕貼著心;待舞曲終了,想必還是不會有任何情愫同時在這兩顆心裡滋生吧!

  康意蓉搖搖頭,覺得今晚她還沒喝酒,便有些醉了,否則怎麼會想這麼複雜的事情?

  「沒錯吧!」

  面對他突然冒出的這三個字,康意蓉不懂。「什麼?」

  「我說過我只抱女人上床,居然連你也不例外!」他故意在眼光裡透著曖昧。

  「你在說什麼?誰跟你上床了!」

  「只是你也真奇怪,辦公時肚子疼,也不會找人求救!」

  康意蓉半吊的心放了下來,原來他指的是她食物中毒的那件事。「我怎麼知道?那時候我以為一下子就會好了,沒想到疼得在沙發上睡著了,一醒來已經七點多,我想走回家卻動不了——」

  翁穎凱不再說話。他在心中慶幸自己心血來潮折返公司,否則她的病情將會更加惡化。

  「對了!」她扯了下他的衣服。「你有沒有跟我爸媽胡說什麼?」

  「沒有呀!」他故意皺著眉想了一下,吊她胄口,接著雙唇微揚,露出邪笑,「只是你媽媽告訴我,從小你就沒有男孩子緣,以後結婚可能必須相親找對象」

  康意蓉聳聳肩,沒有懷疑他說的話。

  翁穎凱沒見到她應有的反應,又加了幾句來氣她,「他們還說,想指望你談場戀愛已經是不可能,更別奢求你在事業上能闖出什麼名堂;現在只希望你能想得開,過得快樂點。」

  「是嗎?」她很能體會父母對她的擔心。而在台北單獨生活的這幾個月下來,她發覺自己還是該滿足於平凡的人生才是;尤其是那天病痛時,望著電話不知能向誰求救,隱藏在心的孤獨感油然生起,突然好希望身邊有個人可以依賴——「相親嗎?」

  「喂!」翁穎凱望著她從未有過的沉重表情,驚覺自己話也許說得太重了些。

  「你該不會真的想隨便找個人嫁了吧!」

  「怎麼會呢?」她自嘲地笑笑,「就像你所說的,我從小就沒有男人緣,即使我想嫁,也找不到人娶我!」

  「喂喂!不用想得這麼嚴肅。」他一向很會哄女人的,這時卻猜不透她的心,不知從何哄起。

  康意蓉自嘲的笑轉為苦澀。說起來也有趣,眼前這個老戲弄她的男子,竟是二十幾年來與她說過最多話的陌生男子!所以,她除了氣他之外,其實心裡另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翁穎凱知道白己錯了!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個青澀的小女孩,沒想到在她的心底卻潛藏了許多「女人情事」。

  「雖然你沒有男孩子緣,但是我和家升都覺得——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他說出了真心話。

  「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哭的!」對於他突來的誇讚,她顯然無福消受。「而且你放心,我爸媽一定會讓我嫁得出去的,上次相親時,還是有不少男孩子想見見我呢!」

  「什麼?」翁穎凱心頭一驚,「你相過親?」

  「是啊!」康意蓉明白相親這個名詞,在身邊總有女友圍繞著的翁穎凱聽來,一定是非常可笑的名詞。「不過第一次相親我就被嚇到了,所以我才會來台北。」

  翁穎凱鬆了一口氣,不敢相信她曾有下嫁他人的可能,而他差點因而無法與她相遇……

  「你一定很嘔吧!如果我就那麼嫁掉,你也不會認識這麼討人厭的我!」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討人厭了?」翁穎凱不悅,在她的心中,他真的是個那麼看不起她的男人嗎?

  「要不然你為什麼老愛整我?」

  「那是……」他真想敲敲她的腦袋,難道她不曉得「喜歡」有很多種表現的方式嗎?

  「看吧,說不出話了吧!」隨著舞曲終了,她朝他微欠了欠身,「已經連跳了三支舞了,我可以走了。」

  「嘿!不是說好跳到你出糗為止?」翁穎凱話一說完,便摟住她的肩。

  康意蓉無法適應這突來的擁抱。「幹什麼?我們剛才不是這麼跳的!」

  「不要說話!」他手撫著她的後腦勺,要她低下頭依著他的肩膀。「閉上眼睛,欣賞音樂!」

  康意蓉兩手支在胸前,與他保持基本的距離。「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放下手,照我的話做!」他展開威脅的語氣。「或者你希望我再當眾吻你,我也不反對。」

  康意蓉盯著他的眼,思索他這句話的真實性。當他真的將臉湊過來時,她急忙側著臉依在他肩上。

  翁穎凱滿意地將手環著她的腰,在她耳邊呢喃:「早這麼做不就好了?你抱我不是抱得很內行了嗎?」

  「什麼?」她抬起頭來問他在影射些什麼。

  「像那天一樣依到我的懷裡!」他不理地的問題,命令道。

  「那天?」原來那天殘餘的感覺沒有錯誤,恍惚中她一直緊賴著他。「那天我生病了,難免會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

  「我現在在意的不是那些事——」他的鼻尖輕抵著她的。「再不照我的話做的話,我真的要吻你羅!」

  康意蓉不得不住了口,心不甘情不願地依在他懷裡。

  一會兒,康意蓉好不容易忘了羞怯,開始喜歡這種被緊緊擁抱住,及陶醉於交響樂團優美的演奏聲中時,一陣突兀而迅速的高跟鞋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她不自主地抬起頭——完全來不及反應與閃躲,一道重力狠辣地擊在她左臉頰,要不是有翁穎凱扶著她,她鐵定會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不、要、臉——」

  三個字既尖又酸地在她耳邊響起,掌打她的女子頭一甩便轉身離開。康意蓉撫著被摑的臉頰,莫名所以!

  「瑜湘——」

  翁穎凱扔下身邊的她,如同莊家升拋下她,拉著黃斐菁離開一般,以小跑步追上這名掉頭離開的女子。

  康意蓉像生根了似地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翁穎凱喚那名女子瑜湘?難道是她幾分鐘前才見到的名字——何瑜湘?

  就在幾分鐘前,她還笑著誇這人必是個美人,並且猜測翁穎凱必是對她認真的吧!

  灰姑娘?如果她是灰姑娘,而莊家升和翁穎凱都是她的王子的話……現在,她的王子分別丟下她,去撿別人的玻璃鞋了!

  康意蓉站在原地,不理會周圍各種同情與幸災樂禍的眼光,愣愣地撫著臉頰!

  ***

  康意蓉送了一口白飯到口裡,嚼著嚼著將滿腔怒氣也給嚼出來了,她再一次大聲嚷道:「氣死人了!氣死人了!氣、死、人、了——」

  莊家升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勸道:「我想,穎凱一定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才會到現在還不來公司。」

  前天,莊家升回到舞會現場時,只看見呆立在舞池中央的康意蓉。他頻頻問她發生什麼事,她卻一直不語,久久才淡淡地吐出一句:「我要回家!」

  莊家升送她回家後,折返宴會廳,從一些在場人士的敘述中得知概略的情況。接著他打電話找了翁穎凱數次,卻一直沒有人接聽。

  莊家升認為,翁穎凱應該是頗在意康意蓉,否則他不會和她連跳三支舞。且若不是何瑜湘突然出現的話,兩人還有繼續共舞下去的可能。因此,他覺得翁穎凱自會向康意蓉道歉,並解釋何瑜湘的身份;他也就沒有再找翁穎凱問清緣由。

  但是,翁穎凱顯然沒有和她聯絡,甚至到現在都還沒來通電話,說明不來公司的原因。以至於康意蓉從早上到現在,一直處於盛怒的狀態之下;就像顆不定時炸彈似的,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在這種情形之下,莊家升既不能為前晚的事件幫翁穎凱說好話,也不能站在她的立場,與她一同生翁穎凱的氣;只得維持中立的身份,試著不引爆她的怒火。

  而康意蓉這方面,自是氣憤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將翁穎凱碎屍萬段了!

  整整兩天她都正襟危坐守在電話旁,就怕錯過他打來的電話。但是等到後來,鬧鐘響了她就會搶接電話;或是電視裡傳出電話的鈴聲時,她也是高興地抱起電話喊喂……有時候還會衝動地去開門,以為他正站在門口若懸河不敢進門——康意蓉整個人變得如此神經質,卻還是沒有等到他的解釋。

  到了今天早上,康意蓉來上班之前還告訴自己,只要他向她說聲抱歉,她仍是可以完全不計較那晚的事。結果,等了一上午,依舊沒見著他的人影。

  所以,她怎麼能不生氣?怎麼能不想將他碎屍萬段?

  「哼!他這種人除了陪女人外,還會有什麼重要的事?!」她嗤之以鼻,而且篤定地認為——現在的翁穎凱,一定是坐擁美女入懷吧!

  不僅如此,康意蓉還想到——前晚他強邀她共舞,說不定是利用她來印證何瑜湘對他是否真心——那麼他未免太過分了!將人利用完之後,自己便風流快活去了?!

  康意蓉咬了一口夾在筷子中的牛排,才咀嚼沒兩日,索性張大了嘴,將一整塊牛排塞進嘴裡。牛排將她的兩頓撐得鼓鼓地,她一邊費勁地咬動,一邊還不清不楚地說著話:「我可……真是大白癡……竟……為了一塊牛排會喜歡上……啊——」嘴裡的食物差點嘔出來,她急忙摀住嘴,沒把話說完。

  「什麼?」莊家升依稀聽到「牛排」或「喜歡」什麼的,但無法連貫話中意義。

  康意蓉兩手摀住嘴,用力地將嘴裡的牛排吞嚥下去,喝了口水後,揮揮手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她怎麼能說出實情?這件事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若說出來肯定笑掉人大牙!她瞄瞄莊家升,不知他是否猜出些什麼。當他也將視線投過來時,她立即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吃飯。

  莊家升剛好見著她小裡小氣的模樣,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幅畫面——在晶麗飯店的迎新會裡,他也曾見過康意蓉氣鼓鼓地咀嚼著塞滿在嘴裡的食物,當時正好有不少女子圍繞著穎凱;而在這之前,她的牛排不慎掉到盤外,是穎凱幫她解圍的……

  難道說,她從那時候便對穎凱……

  莊家升露出個會意的笑容,故意試探:「我懂你的意思了,在迎新會的時候……」

  「我可沒說在迎新會,我就喜歡上……」康意蓉說得太急,險些咬著舌頭。「你……你可不要亂想!」

  莊家升瞇著眼看她不打自招的可愛表情。「我沒有亂想。」

  康意蓉瞧他笑得賊兮兮的樣子,也知道他明明就在「亂想」。她瞪著他道:「拜託!翁穎凱已經有了何瑜湘了,而且他對她是非常認真的。」

  「不會吧!我不認為穎凱對她是認真的。」莊家升絕不是幫翁穎凱說話,但當他從朋友的口若懸河穎凱扔下意蓉去追何瑜湘時,他實在想不透箇中原因。「我只聽穎凱提過何瑜湘一次,他只說她是在美國認識的一個朋友。」

  「哼!誰管他們是不是朋友啊!」手中的筷子攪動著餐盒裡的白飯,語氣酸溜溜,沒讓莊家升來得及開口勸她,她突然抬頭說道:「早知道我喜歡上你就好了!你人這麼好,絕對捨不得甩掉我。而且回想起來,我還是和你先認識的,對不對?」

  「我當然也……」莊家升自然而然地想說出對她曾有的感情時,門前的人影令他啞了口。「斐菁。」

  「嗨!」黃斐菁走到他的面前,臉色因心傷而顯得蒼白。

  剛才康意蓉所說的話,她恰巧聽見,而且她也知道莊家升正要表白心聲!原先她以為他至少有些在意她,但現在親眼見著他關愛的看著康意蓉的眼神時,她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她了。

  「斐菁,你還好吧?!」莊家升緊張地說道。他覺得黃斐菁脆弱無助的樣子,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有昏倒的可能。

  黃斐菁澀澀地笑著。「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收回前天所說的話。」

  「你……」莊家升無語。不曉得為什麼,站在黃斐菁面前,他大腦便無法靈活思考,反應總慢半拍。

  「我放棄你了!」黃斐菁輕歎了一聲,從皮包裡拿出一張淡粉紅色的卡片,將卡片撕破後,放在桌上。「我答應別人的求婚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應該一手將卡片扔到他面前,帶著自信的氣勢朝他嚷道:「日期、地點,都決定了,隨你愛來不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低聲說著放棄他!她告訴過自己無數次——他絕對會對自己動心的,不是嗎?

  「斐菁……」莊家升拿起被撕碎了的喜帖,覺得心也有被扯碎了的疼痛。

  「還有這個。」她又自皮包裡拿出一張紙張放在桌上,哽咽說道:「謝謝你那天的照顧!」說完話後,她不再停留,立刻轉身離去。

  康意蓉湊上前拿起紙張,讀出裡面的內容:「斐菁,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準備了這些東西;不管餓不餓,一定得吃點!我去上班了……莊家升!這是你寫給她的紙條?」

  莊家升怔仲地站著,沒有回答她。

  她將紙條再看一次,大概能夠想像莊家升和黃斐菁兩人之間,一定發生過某些事。

  原來,上次黃斐菁來找他,真的如同翁穎凱所猜測的——是想對他告白。而她剛才卻說決定放棄他了……糟糕!康意蓉真該打自己兩巴掌,黃斐菁可能聽到她開玩笑所說的話,誤會她和莊家升了!

  「莊家升,你不去追她嗎?」

  莊家升接過她手中的紙條,仍未回話。

  康意蓉拿起被撕碎成六、七片小紙張的喜帖,試著將喜帖組合成原狀。「女方真的是黃斐菁哪!可是男方的名字……」康意蓉低頭尋找被遺漏的右下角,這一小張紙片很重要,上面註明了男方的姓名。

  她幾乎將頭都趴到地上了,卻找不著任何小紙片。

  她抬起眼,見著莊家升仍反應不過來的表情。由此可見,黃斐菁即將結婚的消息對他的打擊非常大!「莊家升,現在阻止她還來得及,聽得出來她真正喜歡的人是你。」

  莊家升聽了她的話之後,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電話在這時候響起,她知道此刻他沒有接電話的心情,便接起話筒,「「穎勝」,您好。」

  「你就是康意蓉?」對方傳來陌生的細緻女聲。

  「沒錯,請問您是?」康意蓉不記得認識這個聲音。

  「哼!」對方一聲冷笑,「你的臉頰還好吧?」

  康意蓉恍然領悟,「何瑜湘——」

  「穎凱在嗎?我找他!」

  他不在!」康意蓉十分不滿她命令式的口氣,學她哼了一聲後,說道:「他不是在你那裡?」

  「他這兩天的確是陪在我身邊。」何瑜湘平淡的敘述中,含有勝利者炫耀的意味。

  那你還打電話來找他?康意蓉在心裡氣憤地回道。有股想砸電話的衝動!

  「晚上八點有沒有空,穎凱想跟你談談前晚的事。」

  「在這之前,你請先說句抱歉吧!」康意蓉正色地要求。

  「這句話你去向翁穎凱說吧!除非他覺得我該向你道歉,我才會這麼做。」

  「你……」康意蓉氣得快咬破了下唇。翁穎凱曾說過他不是個會跟她道歉的人,何瑜湘一定知道這件事,才會這麼諷刺地對她說話。

  「就這麼決定了,晚上八點,你過來穎凱這兒。」

  沒等她回話,何瑜湘就掛了電話。

  康意蓉慢了半拍,只得對著發出嗡嗡聲的話筒嚷道:「沒問題,準時到!」

  她用力地放下話筒,喉嚨裡梗著一長串的話,等著要咒罵何瑜湘的傲慢無禮,但康意蓉一側過身,看見莊家升沉默地站在窗邊的背影時,她也只能硬生生地將吵人的字句吞回去,留給莊家升一份寧靜。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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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0:29:26
第八章

  康意蓉站在翁穎凱獨居的公寓門前,還沒按門鈴,門便被開啟。

  「八點零三分,你遲到了!」何瑜湘雙手交疊在胸前,冷眼說道:「穎凱最不喜歡不準時的人!」

  反正他壓根兒沒喜歡過我!康意蓉一雙黑眸滿不在乎地兜了一圈,「翁穎凱呢?!」

  「在洗澡。」何瑜湘倚著牆邊的矮櫃,尚沒有請她入座的意思。

  「在洗澡?」康意蓉叫道:「是他約我來這兒的!他竟然跑去洗澡?」

  「約你的是我,不是他!」何瑜湘看她捺不住氣的模樣,真不知道翁穎凱看上她哪一點。

  「可是,是你自己說他想跟我談談前晚的事!」

  「那是說謊!」何瑜湘打心底討厭她滿臉的故作天真。「難道你從沒說過謊?」

  「我當然……」康意蓉嘟著嘴住了口。

  何瑜湘不露痕跡地瞪了她一眼,問道:「你喜歡穎凱?」

  「我……」她不知道該果斷拒絕或承認。「不知道!」

  「進來吧!」何瑜湘逕自往屋內走。

  康意蓉跟著走進客廳,不由自主地左右觀望廳內的擺飾佈置。走到沙發旁時,看見一套未經折疊的米白色絲質睡衣被扔在沙發上。「你和他住在一起?」

  「我說過這幾天他都在陪我!」何瑜湘點燃了一根淡煙,輕輕地吐出霧氣後,打趣地說:「如果這樣就算住在一起的話,和穎凱住在一起過的女人還真是不少!」

  康意蓉撇了撇嘴,不再搭話。

  何瑜湘也沉默了一會,才又開口說道:「我就不多講廢話,直接說我想說的,當然,這些也正是你想聽的。」

  康意蓉挺直了背脊,要自己別讓情緒因她的任何話而受左右。

  「我和穎凱是在五年前認識的。當時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請我假扮他的未婚妻,幫他甩掉一個纏人的洋妞。」何瑜湘熄掉剩絲半截的煙。動作神態中,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自處。「條件是任我提出一個要求。」

  「那麼你向他要求什麼?」康意蓉有些好奇。

  「那個要求我一直保留,直到上個禮拜我才提出。」她停頓了一下,「我要他離開所有的女人,真心對我!」

  康意蓉心驚了一下,急於知道他是否答應了她,卻又問不出口。

  「他沒有答應我。」何瑜湘眼中閃過晦黯,主動說道。

  「為什麼?」康意蓉話中有絲欣喜,說出口後自覺不當,趕緊恢復原先的神色。

  「他愛的人不是你嗎?甚至還利用我來試探你。」

  何瑜湘啞然失笑,「他不是利用你來試探我,他是故技重施!想利用你來甩了我。」

  「可是……」康意蓉還不太能反應得過來。

  「他的確是愛我,但他捨不得其他女人。」何瑜湘又自煙盒裡掏出根煙,不過沒有點燃。「你應該能想像得到他就是這種人!」

  「可是他在意的還是你,不是嗎?」康意蓉不太願意承認這點事實,所以說得有點忸怩,且她突然不想在這裡見著翁穎凱,想就此離開。

  何瑜湘看出她的想法,但還不想讓她走。「有沒有想到要跟他要求什麼?」

  「什麼?」康意蓉睜大了眼,「我為什麼要跟他要求什麼?」

  「啊?」何瑜湘不禁笑出聲來,「你可真可愛,任他這麼要你?」

  康意蓉自她的笑容中發現鄙視,加上語氣中所含的譏諷,康意蓉被激得有些動了氣,「你到底在說什麼?」

  「也許他還沒跟你提吧!不過他應該也會任你開出個要求。」她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但是你要什麼都好,就是別要求他真心對你——否則很快就會得到像我這樣的下場。」

  這下她全明白了!那晚他強迫她與他共舞,原來是有預謀地利用她來甩掉何瑜湘!不僅如此,他根本沒有如何瑜湘所說的——向她解釋,及任她提出一個要求的意思。

  因為她最好騙、最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這才是他挑上她的原因!

  他真是太過分了!她不禁氣得兩手發抖!當她動心地和他跳著舞時,他的心裡竟正算計著她?

  「謝謝你跟我說了這麼多。」康意蓉無法再多待一秒,轉身要走,「再見!」

  「等一下。」何瑜湘從容地留住她,「不再多等一會兒?穎凱就快好了。」

  聽她喚「穎凱」時親蔫的語氣,康意蓉不解她怎能忍受翁穎凱的花心。「奇怪?你不是說他想甩了你嗎?怎麼你們還在一起?」

  「我換了要求了。你知道,他很好說話。」

  康意蓉看著在女人面前總擺起高姿態的何瑜湘,一提到翁穎凱便又顯出小女人的嬌媚,忍不住又問:「你很喜歡他?」

  「沒錯!」她將煙點燃,抬起頭後,表情充滿挑釁。「這方面我比你誠實吧?」

  「我是……」康意蓉深吸一口氣,沒把話講完。然後她轉過身,「我要走了。」

  這次何瑜湘沒再留她,只淡淡地瞟了房門口一眼,說道:「穎凱出來了!」

  康意蓉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瑜湘,你在跟誰說話?」翁穎凱穿著睡袍走出來,一眼便迎見回過身來的康意蓉。他沒有掩住訝異與驚喜的神色,說道:「康意蓉!你來這裡做什麼?」

  康意蓉沒有回話,只是用著可以殺死人的目光瞪視著他。

  翁穎凱納悶地看看何瑜湘,何瑜湘擺擺手又聳聳肩,表示事不關己。

  「公司出了什麼事嗎?」翁穎凱問道。一想又覺得問得不妥,若公司有事,莊家升自會聯絡他,根本不需要康意蓉來這找他才對。

  愣了一下,他才想起舞會那天的事還沒向她解釋!「康意蓉,那個……」

  康意蓉哼了一聲打斷他的話,心裡頭同時氣呼呼地想著——反正他會去追求任何一個女人,也不會考慮到她!甚至她主動投懷送抱的話,他頂多也只會想到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事——想到這裡,她沒有讓他有說完話的機會,掉頭就走!

  翁穎凱沒有半點遲疑,立即舉步想追上她。

  但何瑜湘比他更迅速地擋在門口。

  「不准去追!」她尖聲命令。

  「讓開!」他低聲吼道。

  「不讓!」她十分堅持。「你別忘了,你還得陪我二十四個小時!」

  經她一提,翁穎凱這才想起兩人之間的約定。

  「怎麼樣?還想去追嗎?」何瑜湘看出他軟化了的表情,於是讓開了身子。「你去呀!你去了就當毀約,我就有再提出一個要求的資格!」

  他轉身走回客廳,等何瑜湘跟著走進來後,他強壓翻覆的情緒問:「你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

  何瑜湘看得出他強忍著怒氣,發覺低估了他對康意蓉的感情。她訕訕地答道:「我可沒跟她胡說些什麼,是她自己說什麼你是在意我的啦,你和她跳舞也是為了試探我……」

  她盯著翁穎凱不安與焦灼的神情,「當時你拋下她來追我,其實是利用我來使她發覺她心中對你的感情吧?!只是沒想到我會提出你必須陪我三天的這個請求。我猜對了嗎?」

  翁穎凱叼著煙,悶不吭聲。

  「原來你愛上人後會是這種表情,真該教大家來觀賞觀賞!」何瑜湘斜靠著牆,「後悔了吧?後悔前天該選擇跟我上床,而不是單純地陪我三天;那麼現在你就可以向她表白愛意,將她摟在懷裡了?」

  翁穎凱聽得極不耐煩,斥道:「你說夠了沒?」

  「哈!原來你也會對女人發脾氣,」她睨著白眼諷刺他,「愛情的力量可真偉大!」

  「何瑜湘,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將還燃著的煙扔進煙灰缸裡。「一會兒莫名其妙跑來要我真心對你,一會兒又擅自找我的職員來這裡,接著又在這胡說八道地扯了一大堆……最後你是不是想說你愛上我了?你玩夠了沒?」

  何瑜湘臉上掠過一陣蒼白,但仍強自鎮定道:「誰都知道想跟你在一起就別愛上你!」

  「知道就好!」他又重新叼了根煙。

  「但是你未免太自私了!你又憑什麼愛上別的女人?」

  「我什麼時候說我愛上她了?」翁穎凱否認。

  何瑜湘跳到他的面前,搶下他嘴邊的煙。「你不是戒煙了嗎?!現在為什麼抽得這麼急呢?剛才看到她時,為什麼那麼高興?她在你面前掉頭就走,你又為什麼這麼緊張呢?」她喘兩口氣後繼續說道:「說不出理由了?還不止於此呢!我再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你開始不敢碰女人,連基本的親吻你也冷淡拒絕?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心中就只有她,再也不曾主動邀約其他女子?」

  他沒想到自己的心情被看得如此透徹,急忙又否認:「你又來了,又扯到什麼我的心中只有她!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在煩公司的事!」

  「是嗎?你又還沒入主「至勝」,哪有什麼公司的事好煩?應該是煩著總經理夫人的位置不知該交給誰吧?」

  「何瑜湘,你別再胡言亂語!」他語露警告。

  「當然!我已經聞到威脅的氣氛了。」何瑜湘坐在地板上,手中轉著打火機,思忖著接下來的話。「只不過,我好像記起我還是跟康意蓉多說了些什麼哪——不過沒關係,有什麼事難得倒你?何況她也那麼喜歡你!」

  看著翁穎凱煩不勝煩的樣子,何瑜湘連嫉妒的力氣也提不起來了。

  當初得知他一向來者不拒,所以她很容易地親近他,但也很快地自知動不了他的心。」。

  那時她沒有採取更激烈的行動,是因為他對女人的一視同仁。但是現在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才會在這裡無理取鬧,淨說些令人討厭的話。

  她不是不能接受他愛上了別人的事實。她是不能接受他竟然愛上了那麼平凡的康意蓉,而且已經愛得如此深切,眼裡、心底再容不下第二人!

  她實在不想輸得這麼不甘心!但是,她還能怎麼樣呢?

  「算了,你還是……」

  何瑜湘正想讓他去向康意蓉說明一切時,電話鈴響了起來。

  翁穎凱急急地接起電話。「我是翁穎凱,請問你……」

  「穎凱,美國的分公司出了些事,你明天就趕去美國處理。」翁父威嚴的聲音傳來。

  「美國?爸,你不是說好給我三個月,而且我……」

  話筒裡傳來兩聲大笑,截斷了他的話。「遊戲結束了!你去美國解決了事情後,就進來「至勝」幫我。結束「穎勝」的事,你交給家升就行了!」

  「爸,我後天才能啟程!」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去美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不能就這麼放下康意蓉,必須同她將話說清楚「公司就要交給你了,你還耍什麼小孩子脾氣?」翁父斥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到時候方秘書會在機場跟你會面。」

  面對對方已掛上了的話筒,翁穎凱無言爭辯。

  何瑜湘從他單方面所說的話中,聽出了事情的概略。她幸災樂禍地笑道:「這下可好!就讓你們兩個再兩地相思個把月,讓她頓悟到她已經不可自拔地愛上你了,這不更好?」

  翁穎凱則是面無表情,陷入沉思當中。

  ***

  原先悶悶不語的莊家升,接過康意蓉的辭職信後,驚訝地喊道:「你要辭職?」

  康意蓉繃著臉,點了點頭。

  「為什麼?」他坐正身子,「昨天晚上,你不是去了穎凱那裡?難道他還沒跟你解釋清楚?」

  「我要辭職完全不關他的事!」康意蓉搖著手認真地否認,「是因為……我實在不適合一個人獨自生活。」

  「你想回家?」

  「大概吧!」康意蓉側了側頭,說道:「在台北我只有姊姊一個親人,但她忙著自己的事,沒時間理我,而且……」

  莊家升岔了她的話,問道:「你在台北沒有朋友?」

  「嗯!」她輕輕地眨了眨眼,「我在學校時也是這個樣子,大概很不討人喜歡吧!」

  「誰說的,我就……」莊家升訝然地住了口,轉口道:「你很可愛,真的!」

  「是嗎?」康意蓉虛應了一聲,抬頭瞄了瞄天花板,想到他和黃斐菁之間的事。

  「對了,斐菁要結婚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莊家升的心煩再度升上眉宇之間,他苦澀地笑笑,「還能怎麼辦?只要她認為對就好了!我尊重她的選擇。」

  「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很欣賞斐菁的敢愛敢恨。」康意蓉誠懇地說道:「她一定在等你阻止她嫁給別人,你別教她失望。」

  「這樣對新郎太不公平了。」他陷入兩難之中。

  「對斐菁公平嗎?」見他輕易地放棄所愛,康意蓉微怒,「為什麼只想到維護自己的尊嚴,絲毫不想想別人的感受呢?」

  「意蓉?」

  「啊!對不起!」康意蓉驚覺失態,撇過臉,不讓他看見浮在眼眶中的淚水。

  「我太多管閒事了。但是我真的不願看到你們就這麼分開!」

  「意蓉,昨晚又發生了什麼事?」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康意蓉晃晃頭,堅決不再想起翁穎凱。「沒什麼,是因為要辭職了,有點難過。」

  「辭職的這件事,我不能做決定。」

  「為什麼不能?在這個公司裡,真正在管事、做事的人是你呀!」

  他溫和地糾正她的話,「在做事的人是我,但管事是穎凱。所以,這件事還是等穎凱來公司後,你再跟他談吧!」

  「哼!他還會想到要來公司嗎?」康意蓉滿臉不屑。

  看著她這兩天反常的蠻不講理,莊家升輕聲地歎了口氣。穎凱還是不願一改往常的瀟灑不羈,好好地珍惜她、將她當成今生摯愛來真心疼惜嗎?

  而他對黃斐菁還不是一樣?他有什麼資格責怪翁穎凱?

  他將椅子旋了半圈,背對著康意蓉,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康意蓉明白為了黃斐菁他極為心煩,也就不再給他添事。「好吧!我等翁穎凱來。」

  語畢,電話鈴聲跟著響起,莊家升將椅子旋回,接起電話。「「穎勝」公司,您好!」

  「是我!」對方說話的周圍環著不少雜音。「我現在在機場。」

  「穎凱?你怎麼……」

  「如我們所料的,我爸又改變了他的決定,我必須立刻趕到美國。」翁穎凱的聲音裡完全沒有高低起伏。「這期間你將公司解決掉,麻煩你了!」

  「什麼?結束公司?」

  莊家升一聲大喊後,康意蓉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就這樣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等等!意蓉怎麼辦?」莊家升阻止他掛上電話,「你自己跟她說!」

  康意蓉氣憤地接過電話,還來不及破口大罵,話筒裡傳來已掛斷的嘟嘟聲。

  「混帳!」她甩下電話。

  「也許他趕時間。」莊家升勸得有些無力感。

  「是呀!趕時間……」康意蓉低聲重複。是呀!只要一通電話,他就能趕她走,根本不需要再利用別的女人來甩了她。

  莊家升見她神情詭異地不知在思索些什麼,輕聲喚她:「意蓉?」

  康意蓉回過神來,眼中帶著氣焰。「現在即使我撤銷辭呈,你也不會留我了吧!」

  「意蓉……」

  她自言自語著:「有什麼差別呢?!還不都一樣要走?」

  「這點穎凱說過,會幫你在「至勝」安排個職位。」他向她解釋。

  「你們早就知道公司存在不久?」康意蓉恍然大悟,「怪不得公司遭抵制,你們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太過分了!」

  莊家升站了起來,試圖平撫她的怒氣。「你聽我說,是因為……」

  康意蓉摀住耳朵不肯聽他解釋。

  「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要走!」

  ***

  莊家升於翁穎凱赴美半個月後,才徹底地將公司結束掉。

  他坐在僅餘硬體設備的辦公室內,感歎這幾個月來心事與心情的巨大變化。

  回想公司從無到有,所有的事幾乎都是由他一手策劃與行動。剛開始時,由於公司的存在只是和穎凱父親的一個約定,所以他和穎凱也只是抱著玩玩的態度,並沒有認真地規畫公司的未來直到隨口和幾個朋友提提合作的計畫,對方竟表示出高度興趣時,他們兩個才提起鬥志,不想讓公司屆時草率的結束。因此,他們利用「至勝」年度徵才的時機,找到了黃斐菁和康意蓉來公司裡幫忙。

  沒想到這之後一切都不順利了。翁父對外全面封殺公司的發展,使得公司完全處於停擺的狀態當然翁父的這項作為,他和穎凱皆不意外;但不知內情的斐菁和意蓉,卻興匆匆地以為只有她們幫得了公司。

  冥冥中一切都像是被設計好了似的——他邀康意蓉一起參加宴會,卻因走錯了路而救了黃斐菁。黃斐菁還因為這件事而對他動了心,連帶也改變了他的心情……

  如今,隨著公司的結束,內心混雜不堪的種種情愫,似乎也該隨著消逝,回到兩人未相識前的平靜。

  而穎凱和意蓉也不例外,穎凱去了美國,意蓉則回到了家鄉。

  就表面上而言,所有看得見的一切,的確都回到了原樣。

  但是,心呢?莊家升已被挑起了感情的心,真的能無視發生過的一切,眼睜睜地看著黃斐菁接受眾人的視福,投入另一個人的懷裡嗎?!

  莊家升手中拿著拼貼好、唯缺了右下角的喜帖,看著上頭所註明的日期,假想現在婚禮現場的情況——斐菁應該是露著甜美的微笑,懷著待嫁女兒心,在神父面前允諾不管未來如何變化,她願意與新郎共度一生……

  他揉皺了喜帖,握緊了拳,猛然用力地捶了桌面一下!

  康意蓉勸他不該輕易放棄所愛的話,跳進了他的腦海。她告訴他,該想想斐菁的真實感受,不該只想維護自己的尊嚴……

  斐菁的心中真的渴盼他出面阻止她嫁給別人嗎?她不是說過她決定放棄他,而答應了別人的求婚?

  莊家升拿起那天早上他留給黃斐菁的紙條,非常意外她竟將這張小紙條保留在身邊——女孩子的心思,都是這麼纖細與柔弱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現在在教堂裡,或許正在交換戒指,或許新郎正親吻著新娘……

  莊家升心慌地揮開這個畫面,痛苦地將頭埋進兩掌裡。

  他不能失去她,不管這對新郎公不公平、也不管這是否已是黃斐菁的選擇……他只是真切地確認到——他不想更不能就這麼失去了黃斐菁!

  莊家升毫不遲疑地起身趕往婚禮現場。

  ***

  莊家升迅速地趕到喜帖上所寫明的地點。但應該正在舉行著典禮的教堂內外,此刻卻既不熱鬧,也沒有溢滿前來祝福的人潮。

  難道,典禮已經結束?黃斐菁已經……

  莊家升驚駭地跳下車,而對已失去她的可能,胸口有被掏空的痛楚!

  他在心裡默喊著斐菁的名字,一步步走向教堂。

  他開始祈望婚禮因故而延遲,最好是就此取消!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斐菁呢?斐菁現在在哪裡等著他?等著他發現自己的感情、等著他向她傾訴真心?

  想到自己錯過她一再的告白,莊家升自責不已。他願意接受懲罰,但不該罰他就這麼永遠失去她他深吸了口氣,推開教堂莊嚴而厚重的門。

  教堂最前排。

  一個披著白紗的背影立即攫住了他的目光!

  斐菁?

  他不敢喊出聲,怕一出聲,便會發現這只是自己的幻覺。

  莊家升輕緩地走上前,隨著愈來愈接近穿著婚紗的女子,心底的希望與喜悅也一點一點地上升。

  「斐菁?」他試探性地喊,聲音沙啞而緊繃。

  黃斐菁聽著稱喚而轉過臉,美麗的兩頓沾滿了淚,晶瑩的大眼裡還噙著淚珠。當她確認了來者真的是莊家升後,黛眉不禁微皺,兩串豆大的淚珠,也情不自禁地滑落下來。

  「斐菁……」莊家升的心,疼得揪成一團。

  「我以為你不來了,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來了……」黃斐菁跳了起身,緊緊地擁住他的頸項,令人憐惜的哭訴著:「剛才聽見腳步聲,我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又是自己的幻覺……我真的好怕你不會來……」

  「我來了,而且不會再離開你了!」莊家升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黃斐菁似乎沒有聽到他的承諾,繼續細訴著自己的心情,「第一次在車內跟你告白後,我緩緩地走在行人道上,心裡一直期盼著你會來追我;舞會那天,跑離莊氏大樓,以及後來離開公司時也是一樣……我在大樓底下徘徊好久好久,就是沒有看到你著急地追出來……我一直在等你,卻一直等不到你……」她珍珠般的淚珠落個不停。

  「斐菁,我……」

  「都是你,你害我好擔心……擔心這一次你再不來,我就失去了等你的資格了!」她朝他的胸前細拳猛揮。

  「斐菁,」他溫柔地握住她的雙手,要她聽他說:「我來了,而且我不會再走了!」

  「可是……」黃斐菁眨眨哭腫了的兩眼,拿起擱在椅子上的喜帖,遞給莊家升。

  莊家升打開粉紅精緻的喜帖時,先是有一小張紙片飄落於地,接著他便看見自己的名字赫然印在喜帖上!他驚訝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早該想到了——他不是不斷地認為自己才是新郎的最佳人選嗎?而他竟然到這一刻才明白黃斐菁的用心,真不知該罵自己遲鈍或是木頭一個!

  「喜帖只有兩張,一張在這裡,另一張我撕下了一角,交給了你……」黃斐菁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喜是怒,怯怯地說:「你一定很生氣吧!我這樣騙你……可是……」

  莊家升一把將她擁進懷裡,「我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生你的氣?」

  「你說你?」黃斐菁仰著頭看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可是你不是對康意蓉……」

  「我的確喜歡過她,但還來不及採取行動,我就又愛上你了!」他深情地凝視著她。

  「可是……」櫻花般透明的紅暈攀爬上黃斐菁的兩頰。這些話語是她最渴盼聽到的,但當他說出時,她卻又覺得不真實。

  「其實在舞會那晚我便想對你說了,你卻一直岔斷我的話,甚至不相信我所說的喜歡你!」

  「那是因為……」

  「噓——聽我說!」他將食指輕觸在她嬌嫩的唇上,由指尖所傳來的豐潤觸感,令他心悸得想立刻吻上她!「我才剛喜歡上意蓉,卻又轉為喜歡你,我是不是太過花心?」

  黃斐菁的頸子像掉了螺絲般搖得都快斷了。

  「那麼,從救了你的那晚起,每當我見到你,我不自覺地想擁抱你,想親吻你……你會不會覺得我的溫柔是假的?我的正直是虛偽的?」

  黃斐菁的眼底漾起了光芒,「你的意思是,你是因為這樣才不敢正視我,總是閃躲我凝望你的眼神?」

  莊家升抿抿唇,像小男孩般用力地點頭。

  「傻瓜!」黃斐菁輕輕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說話的同時,漸往他的雙

  唇貼近,「女孩子當然希望自已所喜歡的人抱她、親吻地……」

  當她的唇瓣貼上了他的唇瓣時,兩人同時感受到交流在兩人之間的戰慄電流。

  同時,熱情擁吻的兩人周圍,也漸漸地繞滿了愛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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