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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迪•麥娜]雙面嬌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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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8:00:02
  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羅蘭橫過大廳走向電梯間。她手裡小心翼翼捧著一盒生日蛋糕,另一手則捧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裡面裝著那件灰色毛衣。她覺得輕鬆而愉快,走路也奕奕有神。電梯裡面一個穿褐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向後退了一步,讓給她更大的空間,羅蘭報以一笑。

  電梯在十三樓停住,門自動打開來。羅蘭看見大廳正對面一扇辦公室的門上懸著一塊名牌:環球企業安全部。

  「對不起,」穿褐色西裝的男人說。「借過一下。」

  羅蘭側身讓他過去,看著他橫過大廳,走向安全部。

  安全部門的主要工作是保護環球企業的工廠設施,特別是全國各地工程實際進行的地方,或者是承包政府的工作,都需要安全部的衛護作業。然而,底特律的安全總部主要工作確實傳遞各地的文書。安全部長寇傑克覺得這份工作相當無聊,可是他身體不好,年紀又大了,不得不從工地退到辦公桌前。

  他的助理魯迪是個圓圓臉的年輕人,處世常操之過急,有點孟浪。寇傑克進門時,他正兩條腿抬在桌上,悠哉游哉地晃蕩。一看到傑克,他趕緊坐正了。「有事嗎?」他問。

  「大概沒有。」傑克把公事包放在辦公桌上,抽出一份檔案,上面標著:「安全調查報告/譚羅蘭/員工編號98753。」傑克並不特別喜歡魯迪,可是他在退休前必須好好訓練他。他歎口氣,傑克勉強解釋說:「我剛收到一份調查報告,對象是這幢大樓的一個秘書。」

  「一個秘書?」魯迪失望地說。「我還以為我們不調查秘書呢!」

  「通常不調查,不過她被指派的工作十分機密,電腦會自動提出清查要求。」

  「問題何在?」

  「問題是,我們的探員問她在密蘇里的前任老闆,他說那女孩半工半讀上大學,替他作了五年事。而辛格的費經理卻認為她那時是全時工作。」

  「那麼她是在說謊了?」魯迪覺得有點苗頭了。

  「她是在說謊,不過說的是另一種謊。她並沒有說自己全時工作,問題在於她說自己沒上過大學。我們的探員查過學校,她不緊畢了業,拿的還是碩士學位。」

  「那麼她為何說自己沒上過大學?」

  「我也覺得奇怪。如果她沒上過大學,卻說自己大學畢業,那還想像得到她是想拿學位唬人。」

  「還有呢?」

  傑克看著魯迪一張大圓臉,貪婪的眼睛,索性聳聳肩。「沒有了。」他說謊。「我只是想查出她的事,求個心安。這個週末我得住院檢查,不過星期一我會開始工作。」

  「你住院時,讓我負責調查她好不好?」

  「如果他們決定要我多做點檢查,我會打電話給你,告訴你怎麼處理這件事。」

  「今天是我的生日。」羅蘭走進他的辦公室時,吉姆大聲宣佈。「通常秘書會帶一個蛋糕給她的上司,可是我想你的資格還不夠老到會知道這個傳統。」他的話聽來有點落寞。

  羅蘭忍不住笑了起來。直到現在,突然之間,一切壓力都消失了。「我不只替你烤了一個蛋糕,我還要送你一件禮物。」她笑容可掬地說。「我親手作的。」

  吉姆拆開她遞過來的包裹,一看是件毛衣,便像個孩子似的雀躍萬分。「你不該——」他露齒一笑,又轉了一圈。「——可是我真高興你這麼做了。」

  「我只是想說生日快樂,更謝謝你幫了我許多……許多事情。「她說。

  「談到『事情』,瑪麗告訴我,尼克象顆定時炸彈似的,一觸即發。她說你忍受壓力的能耐真大,你已經贏得她全心全意的欣賞了。」他安靜地說。

  「我也喜歡她。」羅蘭說,一提到尼克,她的眼裡就蒙上一層陰影。

  吉姆目送她上樓後,立刻拿起話筒,按了四個號碼。「瑪麗,上面空氣如何?」

  「充滿火藥味。」她輕笑道。

  「尼克下午會在辦公室嗎?」

  「會。幹嗎?」

  「我要給他點一把火,看看會怎樣。」

  「吉姆,別亂來!」她低聲警告他。

  「五點左右再見,我的好瑪麗。」他笑著說,完全不理會她的警告。

  羅蘭午餐回來後,發現她桌上擺著一束鮮艷奪目的紅玫瑰。她抽出底下附帶的卡片,滿頭的霧水。那上面只寫著「謝謝你,甜心。」署名只有一個吉字。

  羅蘭一抬頭,尼克就站在門邊。他的肩膀隨隨便便靠在門框上,確實一臉的霜寒雪冷。「神秘的愛慕者送的嗎?」他冷峻地問道。

  這是四天來,他對她說的第一句題外話。「不是什麼神秘的愛慕者。」她含糊其辭。

  「那麼是誰?」

  羅蘭立刻緊張起來,他看起來那麼生氣,提到吉姆的名字只怕不妙。「我還不能完全肯定是誰。」

  「你不確定是誰?」他一字一句地蹦出來。「你認識的男人裡面,有幾個人名字裡面帶個吉字?他們裡頭又有多少人覺得值得送你一百元的玫瑰,只為了說聲謝謝?」

  「一百元?」羅蘭失聲喊了起來。她是在被這個數目嚇呆了,根本沒注意到尼克曾擅自看過她的卡片。

  「你的經驗一定更加老到了。」尼克冷笑著說。

  羅蘭心裡倒抽了一口冷氣,可是她卻抬高了下巴。「我現在有更高明的老師了!」

  尼克從頭到腳冷冰冰地看著她,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回辦公室,一陣個下午他都沒再招惹她。

  五點過五分,吉姆走進瑪麗的辦公室,穿著他的灰毛衣,捧著兩隻盤子,上面盛了四塊他的生日蛋糕。他把蛋糕放在瑪麗的空桌上,轉頭去張望尼克的辦公室。「瑪麗呢?」他問。

  「她一小時前走了。」羅蘭說。「她要我告訴你,最近的滅火器在電梯旁,天曉得她是什麼意思。我得把這幾封信拿進去給尼克,我馬上就回來。」

  她一邊起身,繞過辦公桌,低著頭看自己手上的信。冷不防吉姆一把抱住她,嚇得她動彈不得。「我好想念你,親愛的。」他說。

  過了一會兒,他又猛然鬆開手,讓她踉踉蹌蹌後退了一步。「尼克!」他說。「瞧我的毛衣,這是羅蘭送我的生日禮物,她親手織的。我也給你帶來了一塊生日蛋糕,也是羅蘭烤的。」完全無視於尼克的滿臉陰霾,他又笑著繼續說:「我得下樓去了,」他對羅蘭說:「待會兒見,愛人!

  「然後他才走了出去。

  震驚之餘,羅蘭瞪著他消失的背影,直到尼克轉過她的身體,她才清醒過來。「你這個記恨的小婊子,你居然把『我』的毛衣給他!你還給了他什麼原來應該屬於我的東西?」

  「什麼?」羅蘭重複他的話,聲音高了半階。「你在說什麼?」

  他的手緊緊抓住她。「我的甜心,我說的是你那美妙的身體。」

  羅蘭從驚訝轉為憂慮,又轉為怒氣騰騰。「你居然還敢罵我,你這個偽君子!」她氣得連害怕都忘了。「打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告訴我,女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有權力和她喜歡的任何男人上床。而現在——」她幾乎為之氣結。「——而現在,你以為我這麼做了,由來罵我!哼,尤其是你,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這個床上奧運會的美國代表!」

  他好像燙著了似的猛然鬆開手,用一種極力按捺的聲音說:「滾開,羅蘭!」

  當她走後,他走到酒櫃旁,給自己斟了一杯烈酒。痛苦與憤怒卻像毒蛇啃蝕他的心臟般,令他難以自持。

  羅蘭有個情人,她也許有好幾個情人。

  懊悔如潮水般向他湧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又雙星星般眼睛的小傻瓜,堅信相愛才能作愛。她美麗的身體已經給別人糟踏過了。他心裡立刻映出一副磨人的畫面:羅蘭光著身子躺在吉姆懷中。

  他一口吞下整杯酒,又斟上另一杯,像要驅除這種痛苦、這種幻想。拿著酒杯回到沙發上,他一屁股坐了下來,兩腳架在桌子上。

  酒意慢慢湧上來,他逐漸感覺到怒火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在那中間,除了錐心疼痛的空虛之外,一無所有。

  「你到底是給什麼沖昏了頭?」此晨羅蘭一見到吉姆,劈頭就問。

  他微微一笑。「就說是一種控制不了的行動吧!」

  「我說是瘋狂!」她直說到他臉上去。「你沒看到他氣的那副樣子,他還罵我!我——我覺得他瘋了。」

  「他是瘋了。」吉姆忙不迭的同意。「他是為你瘋狂了,瑪麗也這麼說。」

  羅蘭轉著眼珠。「你們都瘋了!我還得上樓去替他工作,我該怎麼辦?」

  吉姆輕笑出聲。「千萬千萬要小心。」他勸她。

  一個鐘頭之內,羅蘭就知道吉姆的意思了。而接下來的幾天中,她就像在鋼索上工作似的。尼克開始向風車一樣,驅使每個人團團轉。上至經理,下至小弟,沒有一個人不在暴風圈內,沒有一個人不求自保,就怕不小心踩到了他的尾巴。

  如果他對某個人的表現覺得滿意,就冷淡、客氣的對待他。萬一不滿意,而他通常不會滿意——他就極盡其諷罵之能事,聽的羅蘭毛骨悚然。為了表示大公無私,他的怒氣所及,上至副經理,下至總機小姐,無一倖免。副總給他罵的手心冒汗,總機小姐則眼淚汪汪。高級經理一個個神采飛揚地走進他的辦公室,幾分鐘後便想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給罵了出來。搞到最後,每個排隊等候挨罵的人,都戰戰兢兢把報表檔案抱在胸前,好像這樣就可以檔一點他的炮火似的。

  到了第二個星期,八十層樓的低氣壓開始一個部門傳過一個部門,一樓傳過一樓。等到星期三,整幢大樓已經一副草木皆兵的氣氛,再也沒有人敢在電梯口或影印機旁談笑。在這一片緊張氣氛中,只有瑪麗依然不為所動。事實上,在羅蘭看來,好像局面越火爆,瑪麗越開心似的。不過瑪麗一向可以躲過尼克的尖嘴利舌,羅蘭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尼克對瑪麗一向很禮貌,至於史維琦,她每天至少打電話來找他三次,他簡直是魅力十足。不管他又多忙,或者正在做什麼,他總有時間留給史維琦。不論何時,只要她打來電話,他就會拿起話筒,往椅背一靠。從羅蘭的辦公桌這邊,可以聽見他低沉的聲音裡頭,那股懶洋洋的挑逗預期,而那種語氣時對另一個女人說的。羅蘭每聽一次,心就絞痛一回。

  星期三晚上,尼克預定要飛往芝加哥。羅蘭正殷切地盼望他離開。這些天來,她一直都像他的箭靶一樣,動不動就要受他的冷嘲熱諷。多少次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淚水在她眼裡直轉,然而她總是咬咬牙硬撐了下來。她真心希望他快走。

  尼克預定搭當晚六點鐘的飛機走。四點鐘左右,他要羅蘭進會議室,幫瑪麗作記錄。會議正在進行當中,羅蘭立刻坐下來,攤開速記簿,埋頭奮筆疾書。冷不防耳邊響起尼克的怒斥聲。「安先生,」他的話像刀子一樣利。「如果你的眼睛不要盯著譚小姐的胸部,我們其餘的人就可以結束會議了。」羅蘭雙頰緋紅。可是那個可憐的老先生卻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一副要氣暈過去的神情。

  散會之後,一等其餘的部屬步出會議室,羅蘭也不管瑪麗警告的眼神,立刻轉向尼克開罵。「我希望你已經心滿意足了!」她氣得咬牙切齒。「你不只侮辱我,你還差點害那個可憐的老人心臟病突發。你下回又要是出什麼花招?」

  「開除第一個張嘴的女人。」尼克繞過她,大踏步走出會議室。

  氣昏了頭的羅蘭正要跟出去,卻被瑪麗一把攔祝「別跟他吵。」她說,凝視尼克的背影,臉上露出一個喜滋滋的笑容。她看起來就像剛剛目睹了一場奇跡似的。「照他現在的心情,他回開除你,然後他會為此後悔一輩子。」

  看羅蘭遲疑了一下,她又慈愛的說:「他去芝加哥,要道星期五才回來,我們可以充分休息兩天。明天我們好好去吃頓午餐吧!乾脆就到東尼的餐廳去。」

  第二天早上,少了尼克旋風,整層辦公室好像空了似的。羅蘭告訴自己,她夢寐以求的正是這種平靜的時刻。然而在心底深處,她知道自己並不真的像要這份「平靜」。

  中午時候,她和瑪麗開車到東尼的餐廳去。她還事先打電話去定座。一個穿黑西裝的領班站在入口處向她們致意,可是東尼一看見她們就跑了過來。羅蘭退後一步,看著他幾乎把瑪麗凌空抱起,不禁張口結舌。「我比較喜歡你在我們後撤房替尼克的爺爺和爸爸工作的那段時間。」他說。

  「那個時候,至少我還可以常常看見你和尼克。」

  他轉向羅蘭,笑嘻嘻地說:「我的小羅蘭,現在你認識尼克、馬麗和我了。你快要變成這個家庭的一分子了。」

  他帶她們到座位上,又朝羅蘭露齒一笑。「雷克會招呼你,」他說。「雷克覺得你很漂亮,一提到你的名字,他就臉紅。」

  雷克替她們擺桌,然後斟上酒,臉紅得像蘋果似的。瑪麗朝羅蘭眨眨眼,可是一等那小伙子轉開,她就單刀直入地說:「你想不想談談尼克?」

  羅蘭一口酒喝下去差點嗆了出來。「拜託!別破壞了我們這頓美好的午餐。我已經知道太多他的事了。」

  「舉例來說?」瑪麗溫柔地堅持。

  「我知道他傲慢、自私、火爆、獨裁,而且——」「而且你愛他。」這不是問句,而是說明。

  「對!」羅蘭氣憤地回答。

  瑪麗竭力安下她對羅蘭語氣的笑意。「我相信你的確愛她,我疑心他也愛你。」

  羅蘭別過臉去,望著她們桌旁的五彩玻璃,試著想掩飾心裡萌生的一股痛苦的希望。「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首先,他對待你的方式不是他的一貫作風。」

  「我知道,他對待別的女人一向都很好。」羅蘭難堪地說。

  「完全正確。」瑪麗同意。「他對女人的態度通常是種好玩的縱容,或者是容忍的冷漠。當他開始一段男女關係時,他會慇勤體貼,可是等到一個女人開始讓他受不了,他就客氣而堅決地請她走路。就我所知,他對女人的感覺僅只於情慾和喜歡而已,我曾看過許多女孩費盡心機想要讓他吃醋,可是他最多只覺得好玩。偶爾還會被惹惱的,那就是你了。」

  被歸類到尼克的床伴一堆去,羅蘭直覺得臉紅。可是她知道否認也沒用。

  「你挑起他真正的怒氣。」瑪麗安靜地繼續說。「他氣你,也氣他自己。可是他並沒有請你走路,甚至不讓你下樓去。你不覺得他好像不願你下樓去替吉姆工作,只為了區區一通羅斯的電話就把你留在上面有點奇怪嗎?」

  「我以為他把我留下來是為了報復。」羅蘭陰鬱地說。

  「我想也是。也許是為了報復你把他變得像個傻瓜似的,或者是他想找出你的缺點,那時他就可以改變對你的感覺了。我不知道,尼克是個很複雜的人。吉姆、愛佳和我算是他最親近的人,可是他對我們每一個人,仍多少都保留一點距離。好像他身上有一部分是不願跟人分享的,甚至不肯跟我分享。你為什麼臉色那麼古怪?」她打斷了自己的敘述問道。

  羅蘭歎口氣。「如果你想牽紅線,,而且我看你的確大有此意,你就找錯人了。你應該去找愛佳才對。「「別傻了——」「你有沒有看過幾個星期以前,一片關於哈柏溫泉宴會的報道?」羅蘭尷尬的把眼光移開,繼續說:「我就跟尼克在哈柏溫泉,而他為了愛佳要來,便趕著把我送走。他說她是『生意上的夥伴』。」

  「她是的!」瑪麗說,伸過手去握住羅蘭。「他們是好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夥伴,就是如此而已。尼克是她爸爸公司的董事,而她父親也是環球的董事之一。愛佳買了尼克在海灣的房子,她一直很喜歡那裡,也許當時她就是趕去敲定買賣的。」

  雖然他心裡在警告自己,跟尼克還是沒有一絲希望可言,可是他仍舊如釋重負,雀躍萬分。至少他不是帶她上他女朋友的床。雷克送上菜來,她暫時住口不談,等他一轉身就又問道:「你認識尼克多久了?」

  「一輩子。」瑪麗說。「二十四歲時,我開始替尼克的祖父和父親記賬,尼克那時才四歲。他爸爸半年後就死了。「「他小時候是什麼樣子?」對於那個佔有她的心,卻又不真的想要她的男人,羅蘭渴望知道他撲朔迷離的一切背景。

  瑪麗微笑著陷入沉思之中。「那時我們叫他尼奇。他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小魔鬼,像他父親一樣的驕傲和固執。他健康、快活、又聰明,正是每個母親都會引以為傲的那種小孩。只有他自己的母親不作此想。」她加上一句,臉沉了下來。

  「他母親是什麼樣子的人?」羅蘭追問下去。及其在哈柏溫泉時,尼可一直不太願意談他母親。「他不太談起他的母親。」

  「他會談才怪,他對她一向決口不提。」瑪麗目光迷濛地望向遠處。「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而且有錢、姣縱、虛榮、情緒化。她就像聖誕樹上的裝飾品,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然而不管她有多少缺點,尼奇還是崇拜她。」

  「一等尼奇的爸爸去世後,她立刻搬出去,把尼克丟給他的祖父。自從她走後,他整天就守著窗戶,等著她回來。他瞭解他爸爸人死不能復生,可是他拒絕相信他母親也不會回來。他從來不問她的事,他就只是等待。我原先以為是尼克的祖父不讓她回來,後來才發現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然後一天,大概是聖誕節前一個月,尼奇不再守著窗口,他開始忙得團團轉。那時他父親過世近一年了,他母親已經改嫁,新添了一個孩子,只是我們都還不知道。無論如何,尼奇開始打零工、攢零用錢。他把所有的錢都省了下來,大概在聖誕節前兩個星期,他要我陪他去買一件『超特別』的禮物。

  「他拉著我進進出初不下數十家禮品店,就為了找一樣『最適合女士』的東西,一直到下午我才發現,原來他是要買一份聖誕禮物送給他母親。

  「在城裡一家百貨公司的廉價商品部,尼奇總算找到他的超特別禮物,是一個很可愛的小瓷器藥盒,價錢標得很低。尼克開心得手舞足蹈,而他的開心好像會傳染似的,五分鐘之內,他就迷的那個店員替他包的漂漂亮亮的,又迷的我乖乖帶他去找他母親,好讓他送出禮物。」

  瑪麗淚眼迷濛地望著羅蘭,「他——他打算賄賂他母親回到他身邊,只是我沒有發現而已。」她嚥了一口口水,又繼續說:「尼奇和我搭巴士到葛羅區去,他緊張得簡直坐立不安,一隻要我看他的衣服和頭髮是不是夠整潔。『我看起來還好嗎?瑪麗。』他就這麼反反覆覆地問我。

  「我們很輕易就找到那幢房子,拿周圍正為了慶祝聖誕,裝點得美輪美環。我開始要按門鈴,可是尼奇拉住我的手。我低頭去看他。天!我從沒看過一個小孩會有那種絕望的眼神。『瑪麗』他說,『你確定我的確夠乖而能來看他嗎?』」瑪麗轉過臉去,望著飯店的窗戶,聲音微微發顫。「他看起來那麼脆弱,而他又是那麼漂亮的小男孩。我衷心希望他母親看了她以後,會瞭解到他需要她,就算偶爾回去看看他也好。無論如何,一個僕人開門讓我們進去,尼奇和我被帶進一間豪華的客廳,中間擺了一棵很漂亮的聖誕樹,好像用來裝點百貨公司的櫥窗的那種。可是尼奇沒有注意到,他只看見樹旁有一輛紅色的腳踏車,然後興高采烈地揚起臉來。『瞧,』他對我說。『我曉得他沒有忘記我,她只是在等我來看她而已。』他走過去撫摸腳踏車。一個打掃女僕卻差點打倒他頭上,她說腳踏車時給嬰兒的。尼克一定立刻把手抽回來,好像燙著了一般。

  「等他母親終於下樓來,她對兒子說的第一句話是:『尼克,你想要做什麼?』尼奇把禮物交給她,告訴她那時他親手挑的。他母親隨手就擺在樹底下,他卻堅持她打開來看。」

  瑪麗擦擦眼淚,才又繼續說下去。「他母親打開包裹,瞥了一眼小藥盒,然後說:『我不吃藥丸,尼克。你是知道的。』她把盒子遞給在打掃的女僕說:『不過艾太太吃藥丸,我相信這個盒子對她一定很有用。』尼奇看著他的禮物落進女僕的口袋中,然後他很有禮貌地說:『聖誕快樂,艾太太。』他看著他媽媽說:『瑪麗和我得走了。』「他一語不發,跟我走到巴士站。一路上我拚命把淚水咽進肚裡去。可是尼克的臉——他的臉一無表情。到了站牌嚇,他轉向我,把自己的手抽回去。他用一種嚴肅的童音說:『我再也不需要她了,瑪麗。我現在完全長大了,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瑪麗的聲音戰慄不止。「那時他最後一次讓我握他的手。」

  隔了一段痛苦的沉默,瑪麗才又開口。「從那天起,就我所知,尼克從沒提女人買過禮物,除了我之外。據愛佳聽尼克的女朋友們說,他用錢非常慷慨,可是不管是什麼場合,他從來不送她們禮物。他指給她們錢,要她們去挑自己喜歡的東西。他不在乎是珠寶、皮衣還是什麼,他就是不自己挑就是了。」

  羅蘭記起他給她的耳環,而他竟用鄙視的口氣告訴他她不要,她覺得心如刀割。「為什麼他母親要忘了她,假裝他不存在呢?」

  「我也只能猜測而已。她出身葛羅區最顯赫的家族之一,又是公認的美女,社交之花。對那種人來說,血統就代表了一切,她們都是有錢人,所以她們的社會地位是由家庭關係的名望來決定的。當她嫁給尼克的父親後,她就被自己的階級驅逐出境了。這個年頭一切都變了,有錢就有名望。尼克現在的社會地位已經高高在上,把他母親和繼父的光彩完全蓋過去了。

  「然而,早期的尼克對她而言,無疑是喪失尊貴的活生生的標記。她不要他在眼前,他的繼父也不要。你應該看看那個女人,才能瞭解什麼叫做自私和冷酷。除了她自己以外,她就只喜歡尼克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

  「你可看見她一定很痛苦。」

  「我不這麼覺得。她把他的禮物給女僕的那一天起,尼克對她的愛就死了。他那時才五歲大,卻親手斬斷他的依戀。他那時就有那份決心和力量了。」

  羅蘭突然有股衝動,想要掐死尼克的母親,然後跑去找尼克,把她所有的愛都給他,不管他要還是不要。

  就在這時,東尼出現在餐桌旁,交給瑪麗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個人名。「這個人打電話給你,他說他需要你鎖在辦公室的一些文件。」

  瑪麗看看紙條,「看來我得先趕回去了,羅蘭,你慢慢吃吧!」

  「你們為什麼都沒有動呢?」東尼忘了一眼桌上的脆餅,責怪地看著她們。「不好吃嗎?」

  「不是,東尼。」瑪麗拿過皮包。「我正在告訴羅蘭韋卡洛的事,所以兩人都沒有胃口了。」

  這個名字一傳進羅蘭耳裡,便如晴天霹靂一般,令她當場愣祝「羅蘭?」東尼在一旁憂慮地喚她。

  「誰?」她輕聲問道。「瑪麗說的是誰?」

  「韋卡洛,就是尼克的母親。」

  羅蘭抬起驚愕的藍綠眼睛望進他眼裡。「哦,天啊!不!」

  「你好點了嗎?」第二天早晨,吉姆問道。「瑪麗說她告訴你韋卡洛的事,讓你不舒服。」

  昨天下午,羅蘭沒有回去上班,她回家想了一夜,終於下定決心。今天早上,她仍然蒼白,可是卻已經夠自持。她把剛才打好的一張紙遞給吉姆。

  吉姆看過短短的四行字。「你為了私人原因辭職,那是什麼意思?什麼私人原因?」

  「韋菲力是我一個遠房親戚。知道昨天,我才知道韋卡洛是尼克的母親。」

  吉姆一驚,從椅子上直跳了起來。他困惑、懊惱地看著她,終於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你問我辭職的原因。」

  他靜靜看著她,逐漸地臉色變緩了。「那麼你跟他母親的第二任丈夫是親戚,」他終於說。「那又怎樣?」

  羅蘭沒想到還會有場辯論,她筋疲力盡地倒在椅子上。「吉木,你有沒有想到,我既然是韋菲力的親戚,就有可能是他派來的商業間諜?」

  吉姆褐色的眼睛陡然變得凌厲逼人。「你是嗎,羅蘭?」

  「不是。」

  「韋菲力要求過你嗎?」

  「是的。」

  「你答應他了嗎?」他緊問。

  羅蘭不知道竟會如此悲哀。「我考慮過,可是在我來面試的路上,我決定我不能那麼做。我不期望被錄取,本來是不會的——」她簡略告訴他那一晚遇見尼克的情形。「第二天一面試你就錄用我了。」

  她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我想要接近尼克,我知道他就在這幢大樓工作,所以我才答應留下來。可是我從沒告訴過菲力一點情報。」

  「我不能相信這些奇怪的事。」吉姆簡短地說,揉著額頭,一副頭痛的神色。時間靜靜溜過去,羅蘭只是坐在那兒,等著他宣判她的死刑。「沒關係,」他終於說。「你不能辭職,我不准。」

  羅蘭愣愣看著他。「你在說些什麼?難道你不在乎我把我知道的事告訴菲力?」

  「你沒有呀!」

  「你又怎麼能確定?」羅蘭似乎在向他挑戰。

  「這是常識。如果你真想刺探我們,你不會來辭職,並說明你和韋菲力的關係。何況你愛尼克,而我想他也愛你。」

  「我不認為他愛我。」羅蘭平靜地說。「而且就算他愛我,等他一知道我跟韋家的關係,也一定會馬上避我如蛇蠍。他一定會追問我來辛格的原因,而且不會相信這一切其實是湊巧。我不想騙他……」

  「羅蘭,一個女人只要選對時間,她可以承擔一切。等尼克回來,然後——」羅蘭堅定地搖頭拒絕後,他改用威脅的語氣說:「你這樣突然離職,我不替你寫推薦信。」

  「我本來就不期望。」

  吉姆望著她離開,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起電話。

  「辛先生。」秘書為避免吵及正同桌討論這筆國際生意的七位美國工業家,低頭小聲的對尼克說:「對不起,打擾您。可是有益位魏吉姆先生打電話找您。」

  尼克點點頭,不動聲色的把座椅向後滑去,一定除了什麼大亂子,瑪麗才會允許吉姆打電話來這兒找他。秘書帶著他來到一個隱秘的房間,尼克拿起電話。「吉姆,除了什麼事?」

  「沒事。我只是需要一點指示。」

  「指示?」尼克難以置信的生氣了。「我正在開一項國際會議——」「我知道,所以我有話快說。我聘請的業務經理可以提前在十一月十五日來上班,我相請示你是否准他如此,或者按原先約定的一月——」「我實在無法相信!」尼克火冒三丈地打斷他的話。「你明知我根本不在乎,十一月就十一月嘛,還有什麼?」

  「沒了。」吉姆若無其事的回答。「芝加哥怎麼樣?」

  「風很大!」尼克凶道。「老天,如果你打斷我參加重要會議,只為了問我——」「好,好,我會讓你回去開會的。哦,對了,羅蘭今天早上辭職了。」

  這話像在尼克臉上抽了一巴掌。「我星期一回去的時候再跟她談。」

  「恐怕談不了——她的辭職是立即生效的,我想她明天就要回密蘇里了。」

  「你的魅力大概消失了。」尼克咬著牙嘲弄道。「通常是她們愛上你,你再把她們調到別的部門。羅蘭替你省了這道麻煩。」

  「她沒有愛上我。」

  「那時你的問題,與我無關。」

  「才怪!你想跟她玩那套床邊遊戲,她不肯,你就用工作把她累的半死。她愛的是你,你卻讓她幫你替別的女人傳達口信,使她——」「羅蘭根本不在意我怎樣!」尼克怒氣騰騰的打斷他的話。「我也沒時間跟你談她!」

  他摔下電話大步走回會議室,與會人士關切又帶些指責的看看她。早先大家已同意除非絕對緊要否則不接電話。尼克坐下說道:「對不起。我的秘書高估了一件事的嚴重性而打電話來。」

  尼克努力想專心開會,可是羅蘭的影子一再浮現。再討論市場權利的激辨中,他看見羅蘭揚臉面向陽光而笑,長髮隨風飄揚,那是他們在密西根湖上——他記起他仰望著她惑人的臉龐。

  「如果這只鞋合腳,我會怎樣?」

  「我會把你變成一隻英俊的青蛙。」

  結果她把他變成了一個瘋子。兩個星期來,嫉妒快把他逼瘋了。每次她的電話鈴響,他便猜是哪個情人打來的。辦公室裡一有人看她,他就氣得想把那個人的牙齒打下來。

  明天她就走了,星期一他便見不到她了。或許這對他們倆最好,甚至對公司都是最好。他的重要幹部最近一看到他都只想開溜。

  會議在七點結束,吃過晚飯後,尼克隨即告退想回房間。要前往電梯時,經過一間很漂亮的珠寶店,一個周圍鑲鑽的紅寶石胸針使他停住腳步。他再看看搭配的耳環,如果他買下這個胸針送給羅蘭……突然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是那個小男孩,站在瑪麗身旁買一個小小的藥盒。

  他轉身大步走過走廊,一邊野蠻的提醒自己:賄賂是最低級的乞求。他才不願乞求羅蘭回頭,他在也不向任何人求任何事!

  他花了一個半鐘頭在房間裡利用電話處理了他不在期間的一些生意,等他放下電話已快十一點了。他走到窗前,望向燈光閃爍的芝加哥市。

  羅蘭要走了。吉姆說她累的半死,她生病了嗎?她會不會是懷孕了?老天!她要是懷孕了怎麼辦?他甚至無法確定孩子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他曾經可以確定的。他曾經是她唯一的男人。如今她或許可以反過來「教」他了,他刻薄得想。

  他想起星期天他帶耳環去送她,並想帶她上床時,她的盛怒。大多數女人對他的提議都相當滿意,可是羅蘭不然。她要他關心,希望他投入感情——希望他有所承諾。

  尼克往床上躺下,她走了也好,他憤憤的想到。她應該回家鄉去找一個老實的男人臣服在她的腳下,告訴她他愛她,給她她想要的一切承諾。

  會議在第二天早上准十試點繼續,由於在場的皆是工業鉅子,每個人的時間都很寶貴。主席看看六位人士,說:「辛尼克今天無法到會。他請我向各位解釋他今晨因一緊急要事趕回底特律了。」

  「什麼事呢?我們那個人沒有緊急要事?」

  「他說是勞工關係問題。我也告訴他,我們哪個人沒有類似的問題,但他說不可能『類似』。」

  羅蘭再搬一箱東西上車,然後停下來看看陰沉的十月天空,心裡不悅的想:它好像不是要下雨就是要下雪了。

  她走回屋裡時,踩到一灘水,她忙把布鞋脫下來。這是開車事要穿的,可得趕快弄乾。他因此來到出訪,把它放入烤箱內,轉了溫熱後,並未關上爐門便上樓換了雙鞋,並整理好最後一個箱子。

  現在就等她給韋菲力留個字條就可以走了。眼淚燒灼著她的眼睛,她不耐的拭去,拎起箱子下樓。

  走到客廳一半時,她突然聽見身後的廚房有腳步聲,才一轉身,便因看見尼克出來而愣在當地。他向她走來時,眼中又出現了那抹教人不安的閃光。她趕緊自我警告:小心!她知道韋菲力的事了。

  她驚慌的扔下衣箱,開始後退,結果撞上了沙發扶手,整個人跌在沙發上。

  他饒富興味的看著仰躺在沙發上,似在邀請他的嬌媚人兒。「我真是受寵若驚了,蜜糖,不過我想先吃點東西。你除了烤布鞋外,還供應什麼?」

  羅蘭掙扎著站起來。他的口氣雖然幽默,但下巴的線條卻如鐵般堅硬,身上每一塊有力的肌肉也都繃得緊緊的。她小心的退出他伸手可及的範圍。

  「不要動!」他輕聲說。

  羅蘭再度僵祝「你……你為什麼不在國際會議的現場?」

  他低沉道:「我也一直這樣自問。我拋下急需我這一票的七個人離開時就問了;等我上飛機來這裡,鄰居的一位女士一直向我搭訕時,我也還在自問。」

  羅蘭抑下神經質的笑聲。他有些緊張,有些生氣,但並未盛怒,可能他還不知道菲力的事。

  他上前一步。「我出了機場,推開一個老人搶達計程車趕來這裡時,也還在自問。」

  羅蘭拚命想猜測他的情緒,可是怎麼也摸不清。「現在你來了,」她輕聲說。「你想要什麼?」

  「我要你。」

  「我告訴過你——」

  「我知道,你說我配你太老,也太刻薄了是不是?」

  她點頭。

  「羅蘭,我現在只比我在哈柏溫泉時老了兩個月,雖然心情上已老了很多。但如果那時候你不嫌我太老,現在就不可能真的這樣想了。來,讓我幫你把東西卸下來,你把它歸回原位。」

  「我要回家了,尼克。」羅蘭平靜但堅定地說。

  「不!你不能回家。」他一副不容反抗的樣子。「你屬於我。而且你知道如果你逼人太甚,我會不惜用武力帶你上床,逼你承認。」

  羅蘭知道他做的出來,她悄悄再退一步。「那也只能證明你的體力強過我。我在那兒承認的一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願一任何一種方式屬於你。」

  尼克嚴肅的一笑。「我卻很願意……以每一種方式屬於你。」

  羅蘭的心撞擊著她的肋骨。他是什麼意思,屬於我?她的本能馬上知道,他不是在講婚姻,但至少他已經願意給出他自己。如果她現在說出韋菲力的事會怎麼樣?

  想笑又想哭的激動奪走了羅蘭的控制能力,她低下頭藉著如瀑布的長髮掩飾急於奪眶而出的淚水。她會答應他,她會落入那種公式——秘書愛上上司,跟他有秘密的親密關係。她會冒著失去驕傲和自尊的危險,賭她或許可以令他愛上她;她更得冒著在最後她終須說出韋菲力之事時,他會恨她的危險。

  「羅蘭,」尼克沙啞的聲音說。「我愛你!」

  她猛然抬頭,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透過淚眼迷濛的眼睛看著他。

  尼克看見她的眼淚,一顆心因苦澀的挫敗直往下沉。「你還敢哭!」他恨恨的警告她。「我從未對任何女人說過這句話,而我——」他的話被突然飛撲至他懷裡的羅蘭給打斷了,她的肩仍在抽搐。他遲疑的托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的臉。她長長的睫毛因淚水而亮潤,一雙藍綠眼睛簡直就汪在淚水中。她試著想說話,尼克緊張了起來,一路上怕被拒絕的恐懼漲滿全身。

  「你好美。」她語不成聲的低喃。「我認為你是世界上最美——」一陣低沉的申吟自尼克胸口抽離,他以自己的嘴掩上她的,以那足足折磨了他好幾個星期的飢渴將她吞噬,將她哀怨而漸漸融化的身體壓向僵硬與渴望的自己。他凌厲的、憤怒的、溫柔的吻她,可是仍然覺得不夠。最後他終於將嘴扯開,壓下身體上狂暴的需求,僅將她緊緊的抱住,貼在他狂跳的胸前。

  見他好一會兒不動,羅蘭仰起頭看他。他看見她眼中的疑問,和一切只待他決定的柔情。她願意現在就躺在他身邊,或他選擇的任何地方。

  「不。」他輕柔的低語。「不是這樣。我不要一進來就促你上床,我在哈柏溫泉時就是那樣才錯了。」

  他懷中那叫人目眩神秘的美女露出魅人的微笑。「你真的餓了嗎?我可以找出網狀絲襪來配那雙鞋,或者你想要煎餅那種比較傳統一點的食物?」

  尼克輕笑著一唇拂過她滑膩的額頭。「我會要我的管家趁我洗澡時替我準備,然後我可得稍微睡一會兒。昨晚我一點也沒睡。」他若有所指的補充說明。

  羅蘭同情的看他一眼,又換來一個吻。

  「我建議你也睡一下,因為等我們從今晚的宴會回來,我會讓你醒到天亮。」

  十五分鐘內他就替她把所有的東西全搬下車。「我幾點來接你?」他臨走前說。「你又正式的衣服嗎?」

  羅蘭頗不願意穿菲力情婦的衣服,但今晚她別無選擇。「我們要去哪裡?」

  「去偉定飯店參加兒童醫院的慈善舞會。我是贊助人之一,所以每年有票。」

  「那好像不是很隱秘的場所,」羅蘭有些不安。「或許有人會看到我們在一起。」

  「每個人都會看到我們在一起。那是社交界的盛會之一,所以我才特別要帶你去。有什麼不對嗎?」

  如果那是社交盛會,環球企業的其它員工當然不可能出現。所以尼克不必害怕引起閒話。羅蘭向自己解釋尼克的動機。「沒有,我很喜歡去,」她踮起腳尖與他吻別。「任何地方我都願意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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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8:00:40
  第十一章

  當天晚上,羅蘭一開門,便看見門口的尼克穿著深黑禮服,雪白襯衫,英挺得令人目眩。「你真好看。」她溫柔地說。

  他的眼光則讚賞地流連在她容光煥發的俏臉上,滑過她精巧、光滑的髮髻,最後留在她的黑色天鵝絨緊身禮服上。低開的領口露出惹人遐思的一片奶油色酥胸。「你不喜歡嗎?」她問,交給他一條黑色披肩,輕巧地轉身。

  「喜歡極了。」他說。等羅蘭發現他指的是什麼時,不禁緋紅了臉。

  慈善舞會在偉定飯店舉行。他們的座車一抵達,新聞記者立刻蜂擁而上,鎂光燈閃的羅蘭張不開眼。當尼克扶著她步上飯店前鋪著的紅毯時,兩旁的電視攝影機立刻把鏡頭對準他們。

  進入擁擠的大廳後,羅蘭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吉姆。他也看見他們了。他迎面走過來,一臉掩不住的得意。然而當他伸出手,她卻發現尼克遲疑了一下才握祝「你從芝加哥回來的真早。」吉姆自說自話,對朋友的冷淡視若無睹。「為什麼?」

  「你心裡有數。」尼克森冷地回答。

  吉姆揚揚眉,逕自轉過去欣賞地凝視羅蘭。「我想告訴你你有多美麗。不過這一會兒,尼克八成正恨不得揍我一拳。」

  「為什麼?」羅蘭驚悸的問,眼光飛快掃過尼克慍怒的表情。

  吉姆笑了起來,「這大概跟他看到的一個吻和一打玫瑰有關。他忘記了,從前我曾愛過一個女孩,卻鼓不起勇氣向她求婚,他等得不耐煩,便自己送給愛佳兩打——」尼克的怒氣爆成一串笑聲。「你這混賬——」他笑罵著,這一回緊緊握住他的手。

  對羅蘭來說,這是神奇的一夜,到處是鮮花燭光,到處是人聲笑語。她不是隨著尼克翩然起舞,就是倚在他身邊,任他替她介紹朋友——似乎全場都是他的朋友。尼克分明廣結善緣,她以他為榮,知道他也以她為榮。因為他一徑緊緊挽著她,生怕她被人搶走似的。

  「羅蘭?」將近午夜了,他們正在舞池中。

  羅蘭微笑地抬眼看他。「嗯?」

  「我想走了。」他那雙灰眼裡的慾望已經告訴羅蘭為什麼。她點點頭,柔順地隨他走出舞池。

  她正想著這是她生命中最完美的夜晚,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響起,猶如兜頭潑來一盆冷水。「尼克。」韋菲力說,聲音略高,滿臉的虛情假意。「很高興遇見你。」

  羅蘭覺得渾身冰涼。哦,不要!不要現在,不要像這個樣子!她死命的祈禱。

  「我好像沒見過這位小姐。」他加上一句,向羅蘭做個詢問的眼神,讓她鬆了一大口氣。

  她把眼光投向韋卡洛,再轉向尼克,望著這一對像兩個客氣的陌生人般面對的母子。尼克以一種冷淡的禮貌介紹他們是「韋菲力先生和夫人」。

  幾分鐘後,做在轎車裡的羅蘭可以感覺到尼克看著她。「有什麼不對嗎?」他終於問出口。

  她吸了一口氣。「韋卡洛是你媽媽,瑪麗告訴過我。」

  他的表情沒變。「是的。」

  「如果我是你媽媽,」羅蘭哽著聲音低語,掉開頭去。「我會非常以你為傲。每次我看著你,就會想哪個俊雅有力的男人是我的——」「你的愛人。」尼克低語,把她傭進懷裡,送上一個溫柔有勁的吻。

  羅蘭的手指滑進他濃密的頭髮,用力回吻他。「我愛你。」她悄然低語。

  尼克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我以為你不會再說這三個字了。」

  羅蘭安靜地伏在他懷裡,可是她的安詳只維持了幾分鐘。漸漸的,沒有被韋菲力當面指認的輕鬆卻變成一種驚慌。她既然也假裝不認識韋氏夫婦,就等於跟他們聯手在欺騙尼克。羅蘭決定今晚就告訴他真相,等他們繾綣之後,她不能越陷越深了。

  回到她的公寓後,尼克替她拿下披肩,自己也解開西裝外套。羅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興奮的戰慄。她轉身走到窗戶邊,想要穩定自己的心緒,然後她聽到尼克走了過來。「要不要喝杯酒?」她微顫著聲音問道。

  「不。」他的手已經圈上她的腰,把她環在懷裡,低頭輕吻她的太陽穴。羅蘭的呼吸變得急促不安,感覺他的吻拂過她的耳朵,然後落在頸背上。他的手則懶洋洋地在她身上遊走。他的愛撫非常輕柔,可是當他的手指拂過她的胸前時,羅蘭卻感覺到渾身散發的熱力緊緊地向她襲來,不由得熏然欲醉。

  當他扳過她的肩,如饑似渴地吻她時,羅蘭心底湧起一股既愛他、又怕失去他的激情,驅使她拱身迎向他,狂烈地迎合他蓬勃的熱愛。她的舌頭舔著他濡濕的唇,一雙手緊緊纏在他肩上,感覺他厚實的肌肉緊緊繃著,彷彿蓄勢待發的山豹。

  再激情的心底深處,尼克多少感到羅蘭吻他的樣子截然不同於以往。她性感地扭著身子挑逗他,刺激他的亢奮。然後她的手落在他的襯衫上,開始去解扣子。

  尼克望著她優雅的雙手,不由記起哈柏溫泉那個羞澀的女孩。她似乎進步得太快了。她有過多少經驗?

  懊惱與失望兜頭潑下,他的手覆在她手上,阻住她的動作。「給我一杯酒好嗎?」他說,痛恨自己對她竟然會這樣想。

  羅蘭被他聲音裡那份疲倦、挫敗的恨意嚇著了。可是當她一頭霧水地替他倒酒時,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手裡的杯子滑下去。「讓我們說明白,省得我胡思亂想。他們到底有多少?」他說。

  羅蘭注視他。「什麼多少?」

  「你的情人!」他狠狠地迸出口。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說她的道德標準太幼稚,不是說男人喜歡有經驗的女人嗎?現在他卻在計較了,因為他在乎。

  羅蘭不知該狠狠揍他一拳,還是哈哈大校然而她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多少又有什麼差別?」她舉著酒杯,天真地看著他。「在哈柏溫泉的時候,你不是告訴我,男人喜歡有經驗的女人?」

  「沒錯。」他說。陰鬱地看著杯中的冰塊。

  「你還說,」她繼續說,對他嫣然一笑。「女人也有根男人一樣的情慾,我們一樣有權利求得滿足,不論跟誰都可以。」

  「羅蘭,」他低聲警告她。「我只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我不在乎答案是什麼,我就是要一個答案,免得胡思亂想。告訴我有多少人?告訴我你是否喜歡他們,只要告訴我就好,我不會怪你。」

  你不會才怪!羅蘭快樂地想著。「你當然不可以怪我,」她輕快地說。「你自己說過可以的。」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他簡短的說。「現在,到底有多少?」

  她飛快的望他一眼,裝出對他的口氣感到困惑的神色。「只有一個。」

  憤怒的悔恨在他眼底燃燒,他覺得自己彷彿迎面被人痛擊了一拳。「你……你喜歡他嗎?」

  「我想那是我愛他。」羅蘭輕快地說,喝了一口酒。

  「好吧!讓我們忘了他。」

  「你忘得了嗎?」

  「我會……過一陣子就會。」

  「你是什麼意思呀,過一陣子?你說女人要滿足身體的慾望並不是yin蕩呀!」

  「我記得我說過什麼,該死!」

  「那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生氣?你沒對我說謊吧?」

  「我沒說謊。」他說,恨恨地吞了一口酒。「我那時的確是相信這一套。」

  「為什麼?」她刺激他。

  「因為那樣想比較方便,」他脫口而出。「因為那時我還沒愛上你。」

  羅蘭從未像這一刻這麼愛他。

  「你不想聽聽他的事?」

  「不想。」他冷冷地說。

  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卻小心往後退,躲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你一定會覺得他不錯。他又黑又高又壯,像你一樣,溫文爾雅,見過世面,他的名字是……」

  「我不要聽!」他轉頭一拳捶在吧檯上。

  「辛尼克。」她輕聲道出。

  一陣狂喜掠過心頭,直令尼克不知所措。他轉過頭來,羅蘭就站在客廳中央,一個身穿黑天鵝絨緊身衣的天使,每一道優雅的曲線都散發出不自覺的魅力。然而她另有一股高雅、安詳的尊貴,讓她免於淪為男人的玩物。

  因為她愛他。

  他可以當她是情婦,也可以當她是妻子。在心底他已知道她將是他的新娘,任何其它的形式只會污辱她的尊貴。她那玲瓏美妙的同體只給過他一人,對於這般厚愛,他不能隨便以一種曖昧的關係回報她。雖然她那麼年輕,她卻聰明得不跟他玩遊戲。她執著、意志堅決、勇氣過人,過去這幾個星期以來,他已經領教到了。他愛她。

  他靜靜望著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羅蘭,」他嚴肅地開始說。「我要四個女兒,每個都要有圓滾滾的藍綠眼睛,小小的鼻頭上架著老學究眼鏡。還有,我偏愛你那頭紅色的頭髮,所以如果你能夠設法——」他看見她眼裡蓄滿不信的喜悅的淚珠,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緊緊壓在他的心口上,跟他分享一樣激動的感覺。「親愛的,別哭,請你不要哭。」他瘖啞低語,輕輕吻著她的額頭、她的臉頰,最後落在她的唇上。記起這才是羅蘭第二次的經驗,他決定不要太急躁,便打橫把她抱了起來,走向樓上的臥室。

  他把她放下時,嘴唇仍緊緊纏住她的。當她的推擦過他的,那種敏銳的刺激令他頓時呼吸急促。他開始脫下衣服,羅蘭也在他如焚的凝視中寬衣解帶。等到蕾絲內衣掉落在地板上,她抬起眼睛,澄然無暇地看著他。

  一股錐心刺骨的溫柔湧上尼克心頭,他輕輕捧起她的臉,顫抖的手指拂過她光潔的肌膚。幾個星期之後,頑強不馴的羅蘭終於在此刻化作一汪溫柔的水,任他掬飲。愛情閃爍在她眼底,是那麼強烈的愛,同時讓他自負而又謙虛的愛。「羅蘭,」他低沉的聲音裡有種新鮮而生疏的感情。「我也愛你。」

  她的回答是雙手滑上他赤裸的胸膛,手臂環住他的頸項,把全部的自己緊緊貼住他亢奮、堅硬的軀體,為他點上一簇不可收拾的慾火。為了緩和自己排山倒海的激情,尼克低下頭親吻她。她柔軟的唇瓣張開來,他的舌頭滑進去,甜蜜深情地品嚐,然後退回來,……然後更熱烈、更深切地伸進去。

  在驚濤駭浪的情慾中翻滾的羅蘭隱隱知道,今晚的尼克和哈柏溫泉的那一夜迥然不同。那晚他操縱她的身體就像音樂家操縱熟悉的樂器一樣,技巧嫻熟。可是今夜他的動作中有種令人心疼的溫柔。哈柏溫泉的他感情內斂,今夜的他有一股跟她一般不可收拾的愛。

  他的唇舌滑過她胸前,在雙峰周圍徘徊不去。羅蘭無力再想下去了,她的手指痙攣地插進他的頭髮,把他的頭壓在自己胸口。「我是那麼想要你。」

  他嘎啞的聲音教她瘋狂,而他溫存的低語直絞入羅蘭的五臟六腑。他探索的手指,纏綿的舌與唇越來越令她迷離恍惚,把她帶到遙遠的仙界,那兒除了他的愛,別無所有。

  第二天一大早,羅蘭就被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她的手橫過尼克赤裸的胸膛,拿起話筒。「是吉姆,找你的。」她說,把話筒遞給他。

  簡短几句話後,他掛上電話,翻身起床。「我今天得趕到奧克拉河馬去,處理一件緊急的商業糾紛。」他一邊說著,已經穿上衣服,然後俯身長長地吻她。「明天辦公室見,我保證一定趕回來。」

  星期一早上,羅蘭一走進辦公室,就發現十數雙研究的眼睛盯著她。她狼狽地掛上外套,走向辦公桌。那兒已經圍了六、七個女人,包括蘇珊在內。

  「怎麼啦?」她問,心情好的出奇。尼克從奧克拉河馬打過兩次電話給她,而且今天就可以看到他了。

  「你說,」蘇珊快活地問。「這個是不是你?」她把星期天的報紙攤在羅蘭的辦公桌上。

  羅蘭張大了眼睛。報紙一整版都在報道慈善舞會,中間有一張她的彩色照片。她正和尼克翩然起舞,她側著臉抬頭看他。照片下的說明是:底特律工業鉅子辛尼克攜伴共舞。

  「看來真像我嘛!」她故作驚訝狀,望著包圍她的一張張興奮、好奇的臉。「真巧,不是嗎?」時機尚未成熟,她不想公開和尼克的關係,更不願同事對她另眼看待。

  「你說那不是你?」一個女人失望地說。幾個人都沒注意到辦公室突然鴉雀無聲,只有打字機的按鍵聲此起彼落。

  「早安,各位小姐。」尼克深沉的聲音在羅蘭身後響起。六個女人嚇了一大跳,目瞪口呆地看著尼克環過羅蘭,彎身把手撐在她桌上。「嗨!」他說,嘴巴就靠在她的耳朵邊。羅蘭不敢轉過頭去,生怕他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吻她。她注視攤在桌上的報紙。「你看起來美極了!可是跟你跳舞的那個丑傢伙時誰呀?」沒等她回答,他就站直了,親密地攏攏她的頭髮,朝吉姆的辦公室走進去,關上門。

  羅蘭窘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蘇珊抬抬眉毛。「真巧,不是嗎?」她挪揄著。

  幾分鐘後,尼克走出吉姆的辦公室,要羅蘭跟他上樓。一等他們在他的辦公室裡,他立刻擁她入懷,印上一個長長的吻。「我想你。」他低語,然後歎口氣,老大不情願地放開她,雙手環到她背後去。「我要更想你了,因為一個小時之內,我就得趕到卡賽諾去。羅斯聯絡不到我,所以他打電話給紐約愛佳的爸爸。好像有些美國人在他的村裡打轉,打聽他的事,我已經教人去調查了。可是羅斯躲了起來,又沒有電話可以聯絡。」

  「我要吉姆跟我去。愛佳的父親緊張得不得了,先送愛佳到意大利去安撫羅斯。她會說點意大利話。星期三我就回來,最遲不會超過星期四。」

  他皺起眉頭。「羅蘭,我沒有跟你解釋過愛佳——」「瑪麗說過了。」她說,擠出一絲笑容,卻已滿懷離愁別緒。這幾天除了相思之外,她還得忍受焦慮的煎熬,等著告訴尼克關於韋菲力的事。她不能在他臨別之時公開真相,否則他還要氣上好些天。她要等他回來,再慢慢坦言相告。「為什麼要帶吉姆去?」

  「下個月辛格的總經理退休,吉姆要接他的位置。我要他跟我一起去,可以磋商一些公司的遠近程目標。」他朝她露齒一笑。「此外,」他承認,「我很感激吉姆插手管了我們的事情,所以我決定也要管管他的。如果他去意大利,愛佳也在哪兒……你懂我的意思了。」他看見她展顏微笑。

  他又用力樓她一下才放開手,走到桌邊開始收拾手提箱。「如果羅斯再打電話來,我已經吩咐瑪麗,要她轉給你。跟他說我已經上路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們有四個實驗室正在研究他的方程式,兩個星期之內就可以知道他是天才還是騙子。當然,在這之前,我們要先假定他不是騙子,先把他安撫妥當。」

  羅蘭聽著他連珠炮般的自說自話,抑不住唇邊一朵欣賞的微笑。嫁給尼克會像捲進旋風中一般。

  「還有一件事,」他的輕描淡寫讓羅蘭立刻提高警覺。「今天早上有個雜誌社的記者打電話來,他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我們就要結婚。消息披露後,恐怕新聞界就會纏著你不放了。」

  「他們怎麼會知道呢?」羅蘭喘口氣。

  他給她一個耀眼的微笑。「我說的。」

  每件事都發生的太快了,羅蘭簡直應接不暇。「你不會連結婚的時間、地點都公佈了吧?」她大發姣嗔。

  尼克合上公事包,把才坐下去的她拉起來。「你想要一個盛大的婚禮,賀客迎門;還是要找個小教堂,只有你的家人和少數幾個朋友來觀禮?等我們度蜜月回來,再大開盛宴?」

  羅蘭迅速考慮到盛大的婚禮恐怕對她父親的健康不堪負荷,何況她也想盡快成為尼克的妻子。「只要你和一個小教堂就夠了。」她說。

  「好。」他露齒一笑。「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把你娶回家,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臨走又加上一句話:「我已經交給瑪麗一張支票,你拿去存入你的銀行,放幾天假辦些嫁妝。那筆錢數目不少,衣服大概買不完,剩下的你可以買點訂婚紀念品,像珠寶、皮衣都好。」

  等他走後,羅蘭靠著他的書桌愣了半晌。瑪麗午餐時說的話一句句縈繞在耳邊。「從那天起尼克就不曾送過任何一個女人禮物……他只給她們錢,要她們去買喜歡的東西……他不在乎是珠寶還是皮衣……」

  她甩甩頭,不去想這些不愉快的事。也許,有一天尼克會改變,而這個時候她是全世界最心滿意足的女人。

  寇傑克躺在病床上,睡眼迷夢地瞪著對面牆上的鐘。待會兒就要檢查,醫護人員已經給他打過麻醉針,他正苦苦地跟自己的睡意掙扎。時鐘指著十點半,現在是星期一,魯迪應該打電話過來,報告對辛尼克那個會說兩種語言的新秘書的調查結果了。

  好像他對電話念過咒一般,病床旁的電話開始響了。他費力地伸過手去拿起話筒。是魯迪。

  「你查過譚小姐的資料了嗎?」他問。

  「查過了。」魯迪回答。「我查出來了,跟你說的一樣。她住在華田區一處豪華住宅區,有人替她付房租。我跟看門人談過,他說那間屋子本是一個老傢伙藏嬌的金屋,有一天韋老頭撞見她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就把她掃地出門了。「「看門人說譚小姐住的很安分——從他的大門可以看見她的窗口。」魯迪曖昧地笑著說。「看門人還說韋老頭花在她身上的錢真不值得,因為從她搬進去後,他只去過一次。我猜是因為姓韋的老了,所以……」

  傑克的眼皮重得就要合下去,他盡力撐著。「誰?」

  「姓韋的!」魯迪說。「韋菲力,我猜他已經老的沒有胃口!」

  「住嘴,聽我說!」傑克嘎聲說。「他們要帶我下樓檢查了,所以先給我打過麻醉針。你趕快去找辛尼克,告訴他這些事,知道嗎?告訴尼克——」傑克越來越昏沉,「——告訴他我覺得她就是羅斯事件的嫌犯。」

  「她是什麼?你沒說錯吧!那女人是——」魯迪的口氣由輕蔑轉成自以為是。「傑克,我會處理這件事,你交給我——」「他媽的,你給我住嘴,聽我說!」傑克截斷他的話。「如果辛尼克不在,就去找公司的律師華邁可,把事情告訴他。千萬別張揚出去。然後我要你牢牢盯住她的一舉一動,找個人幫你……」

  星期二早晨,電話鈴響時,羅蘭還夢遊似的恍惚四顧。她太快了了,簡直無法專心工作,同事又不斷取笑她和尼克的事,更令她想念遠方的他。然後她心不在焉地拿起話筒。「羅蘭,」韋菲力平穩的聲音自另一端響起,「我想我們今天該共進午餐吧!」

  這不是邀請,而是命令。羅蘭真想狠狠地掛斷電話,可是她不敢。萬一把韋菲力熱火了,他會搶在她前頭把一切事告訴尼克,那就糟了。此外,她還住在菲力的房子裡,又不能搬到旅館去,否則尼克打電話回來會找不到她。「好吧。」她勉強同意。「可是我不能離開辦公室太久。」

  「我們不能在你的住處用餐,羅蘭。」菲力諷刺地說。

  想到要單獨面對他,羅蘭心理萬般不安,更怕他不知要跟她說些什麼。然後她想起東尼的餐廳,那兒正好。「中午我們在東尼的餐廳碰頭,我會先定位。你知道地方嗎?」

  當她趕到餐廳時,等著入座的客人排成一大條長龍。東尼遠遠看見她,拋過來一個微笑。不過帶她入座的卻是雷可,他漲紅了臉,訥訥地向她解釋:「真抱歉,羅蘭。你的座位不太理想。下回你如果早一點打電話過來,就會有好一點的位置了。」

  他帶她去的座位是在餐廳背後連著酒吧的地方,兩廳只用一籬爬籐植物隔開來。酒吧座無虛席,一陣陣笑語人聲傳過來,捧著咖啡盤的侍者來回經過他們桌旁。

  羅蘭到時,韋菲力已經入座,閒閒地晃著玻璃杯。他禮貌地站起來,等著多明替她拉開座椅,送上一杯酒。他看來從容、鎮定……高興,她想。「現在,」他說。「談談你跟我們共同的朋友進展的如何?」

  「你說的事你的繼子!」羅蘭冷冷地更正,痛恨他居然還想騙她。

  「是的,」他很快回答。「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我們別提他的名字吧。」

  想起他和他太太對待尼克的方式,羅蘭不由得怒火中燒。可是她立刻警告自己不可以意氣用事,到底韋菲力待她不保「過一、兩天報上就會刊出來,所以我還是現在先告訴你,我們要結婚了。」她盡量壓住自己的怒火,淡淡地說。

  「恭喜。」他高興地說。「你又沒有告訴他關於你和我的……關係?我們在慈善舞會碰面時,他看來還不知情嘛。」

  「我就要告訴他了。」

  「羅蘭,我勸你還是在考慮考慮。他對我們夫婦一向沒有好感——」「他有充分的理由那麼做!」羅蘭脫口而出。

  「哈!你大約知道整個故事了。既然如此,想想看,他如果發現你住在我的金屋裡會有什麼反應。」

  「別荒謬了!我又不是你的情婦!」

  「你知我知,可是他會相信嗎?」

  「我會讓他相信的。」羅蘭一字一字的說。

  菲力冷酷的笑容既狡猾又精明。「如果他也以為卡賽諾的羅斯事件是你告訴我的,恐怕你的說服工作就相當困難了。」

  一陣恐慌襲上心頭,羅蘭驚駭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沒告訴過你卡賽諾的事,我從沒告訴過你任何機密資料。」

  「他會相信是你告訴我的。」

  她緊緊地攀住桌子,努力平靜自己的顫抖。慢慢地,恐懼從她的胃部逐漸往上蔓延。「菲力,你是在……在威脅我。你要告訴他這些謊話?」

  「不完全是威脅。」菲力輕鬆地說。「我們來做個交易。我只是要你瞭解,你必須完全接受我的條件。」

  「什麼交易?」羅蘭說。可是上帝幫助她,她已經知道了。

  「我一句話也不會說出去,只要你偶爾給我一點情報。」

  「你以為我會給你?」她憤然反問,淚水已經盈滿眉睫,梗住了她的話。「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傷害他。」

  「你未免反應過度了。」他傾身向前。「我又不想置他於死地,我只想挽救自己的公司而已。由於辛格的凌厲打擊,它已經搖搖欲墜了。」

  「真不幸!」羅蘭諷刺地說。

  「韋氏公司對你也許沒有任何意義,可是它是我兒子凱特的根基,這一點對我太太非常重要。好,我們不必爭辯你要不要幫忙了,反正你別無選擇。我要知道辛格對四個合約投標的底價,星期五之前你得弄到手。」他取出寫著四個合約名稱的紙條,硬塞進她手裡,然後向父親般拍拍她的手。「我得趕回公司了。」他說著拉開椅子。

  羅蘭抬頭看他,眼裡除了怒火之外,別無所有,連害怕都沒有。「這些底價對你很重要嗎?」她問。

  「非常重要。」

  「因為你太太想為她的兒子保留這個公司?她很重視這件事?」

  「比你想像的還更要緊。」

  「我懂了。」羅蘭的表情反常地平靜。為了讓他相信他確實願意合作,她又小心地加了一句:「如果我幫你,你保證決不告訴尼克這些謊話?」

  「一定。」他說。

  羅蘭走進辦公室時,心裡仍然燃著決斷、冷酷的怒火。韋卡洛為了保留次子的「根基」,竟然不惜摧毀長子的心血。他們當真指望他會幫忙呢!這是勒索。而且在環球企業倒台之前,貪婪的韋家決不會罷手。

  幾分鐘後,她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我不想催你,親愛的。」是韋菲力平穩的聲音,「可是我今天就需要那個情報。你可以在工程部找到資料,我想。」

  「我會盡力。」羅蘭扳著聲音說。

  「好極了。你很有理性,四點鐘我會在大樓門口等你。你只要走下樓,我就坐在車裡,十分鐘就夠了。」

  掛斷電話後,羅蘭直往工程部走去。她並不擔心自己的行動是否可疑。一等吉姆回來,她就會和潘告訴他整件事,也許他還會幫她向尼克解釋呢。

  「魏先生要這四個個案的檔案。」她告訴工程部的秘書。

  不久之後,她就拿這四個卷宗回到辦公桌。在每本檔案的最上頭都有一漲封頁,寫著個案的名稱、所需設備的摘要,以及投標的價格。

  羅蘭抽出這些封頁,走到影印機旁,複印了一份原本,然後回到桌上。她把原本放回檔案夾,在抽屜取出一罐修正液,小心冷靜地修改辛格投標的數目,每個數字都增加了幾百萬。副本上修正液的痕跡很清楚,可是她又複印過一次,第二張副本上的痕跡就辨認不出來了。她正從影印機旁轉身要走時,一個圓圓臉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對不起,小姐。」他說。「我是影印機公司的維護員,據說這架影印機有問題。你好不好在影印一次,讓我看看毛病出在哪裡?」

  羅蘭覺得有點不對勁,不過這架影印機的確常常短路,所以也就照他的話做。他把印出來的副本取出,然後點點頭。「看來是沒問題了。」他說。

  羅蘭看著他把影印紙丟進字紙簍裡,她便轉身走了。

  她沒瞧見幾分鐘後,他又彎身拾起那幾張紙。

  當她穿過大廳,一輛卡迪拉克已停在人行道上。向她的這面窗戶自動搖下來,羅蘭彎身交給菲力一個信封。

  「我希望你瞭解這些資料對我們多麼重要。」他開始說,「而且——」憤怒在羅蘭耳裡隆隆做響,她掉頭跑回大樓,差點撞上那個圓圓臉的年輕人,並沒有發現他正忙不迭地把照相機藏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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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8:00:52
  第十二章

  「謝天謝地,你總算回來了!」星期三下午,當尼克和吉姆、愛佳快步走進辦公室時,瑪麗嚷了起來。「華邁可要立刻見你,他說是緊急事故。」

  「叫他上來,」尼克說,一邊脫掉外衣。「你也進來跟我們慶祝吧!我要帶羅蘭立刻飛到拉斯維加斯結婚,飛機在等我們了。」

  「羅蘭曉得嗎?」瑪麗蹙蹙眉。「她在吉姆的辦公室忙得快瘋了。」

  「我會讓她相信這是個好主意。」

  「只要飛機一升空,她就不得不相信了。」愛佳在旁邊插口,會心一笑。

  「完全正確。」尼克興高采烈地附和。他實在太想念她了,每天至少打給她三通電話,簡直像個出嘗情滋味的小男生。「你們隨意坐吧。」他扭過頭說一聲,然後打開壁櫥,找出一件新襯衫。

  幾分鐘後,他從盥洗室走出來,整個人煥然一新。華邁可已經進來了,就站在吉姆和愛佳坐著的沙發旁,旁邊還跟著一個圓圓臉的年輕人。「怎麼回事,邁可?」他一邊問著,走到吧檯上背向他們取出一瓶香檳。

  「羅斯的企化案洩密了。」律師謹慎地開常「對,我告訴過你了。」

  「在意大利找羅斯的是韋菲力的人。」

  聽到這個名字,尼克找瓶賽的手指頓了一頓,洩漏他的緊張。「繼續說!」他命令道。

  「事實證明,」律師繼續說。「我們公司裡頭,有個女人是韋菲力的內奸。我安排魯迪去監聽她的電話,還監視她的行動。」

  尼克取出四個玻璃杯,他的心思已經飛到羅蘭身上。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從此就只有他有權把她擁在懷裡,體會她美妙的身體,親她,吻她……「我在聽,」他撒謊。「你說下去。」

  「昨天她影印了四張辛格的投標單交給韋菲力,我們手上握有她交出去的全部影印本,可以在法庭上作證。」

  「那個混賬——」尼克抑住怒氣,努力不讓他對韋菲力的憎恨破壞心情,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他冷冷地吩咐吉姆:「我要做五年前就該做的事了。我要對他趕盡殺絕!從現在起,我要辛格搶他每一個標,不惜血本,聽清楚了沒?我要那個混蛋沒有立足的餘地。」

  吉姆含含糊糊答應他,邁克又說下去:「我們可以提出申請,逮捕那個女孩。我跟法官研究過了,只要你點頭,我們就展開行動。」

  「她是誰?」吉姆詰問,尼克則又專心去倒香檳了。

  「韋菲力的情婦!」魯迪急切地搶著說,他的聲音充滿了矜誇的自以為是。「我調查過她的所有底細了,那妞兒就住在華田區,韋老頭租給她的房子裡頭,每天穿的像個模特兒一樣,而且……」

  驚駭漲滿尼克的胸膛,他整個人撐在吧檯上,想要驅走腦裡已經肯定的答案。他一雙手死命的攀住桌子,仍然背對他們,喑聲問:「她是誰?」

  「譚羅蘭。」律師截斷那個不識相的安全人員滔滔不絕的描繪。「尼克,我曉得她替你個人工作,而且她就是那晚在我們面前摔倒的女孩。公開逮捕她可以收殺雞儆猴之效,不過我還是要先跟你談過,我們要不要——」尼克的聲音交纏著憤怒和痛苦。「回你的辦公室去。」他命令。「等在那兒,我再打電話給你。」他仍然沒轉身,頭卻指向魯迪的方向。「叫那個傢伙滾出去,立刻開除他。」

  「尼克——」吉姆在他背後開後。

  「出去!」尼克的聲音像鞭子一樣狠狠地刷出去,然後又變成一種危險的自制。「瑪麗,打電話叫羅蘭十分鐘內上來。然後你回家去,快五點了。」

  他們離開後,室內猛然一片死寂,尼克從吧檯上直起身體,抓起他準備回來慶祝婚禮的香檳朝地上一摜。一個有雙笑眼的公主走進他的生命,又毀了他。羅蘭竟是韋菲力的間諜,竟是他的情婦!

  他的心拒絕相信,可是他的腦子知道那是真的。她所以才能住的那麼豪華,穿的那麼高貴!

  他記起把她介紹給韋菲力那一晚,她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憤怒於痛苦宛如萬箭穿心。他要狠狠抓住她,讓她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要塞給她滿滿的愛,直到她的心和身體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別人。

  他要親手掐死她,懲罰她的不忠。

  他想死!

  羅蘭趕到尼克的辦公室時,在他私人接待處門口看見三個守衛站在那兒,他們看著她的眼神很古怪。她經過他們身邊時微笑致意,可是只有一個人有反應——他略略點個頭,滿臉戒備的神情。

  她停在尼克辦公室的門口,理理頭髮,心裡半喜半憂,高興再見到他,卻又擔心當她說完韋菲力的事後,他不知會做何反應。本來她打算今晚再告訴他,讓他有時間先輕鬆一下。可是現在韋菲力在勒索她了,她必須立刻讓他知道。「歡迎你回來。」她走進辦公室。

  尼克站在窗邊,背對著她,一隻手撐在窗欞上,遠望街景。玻璃牆的大部分已經拉上窗簾,房裡又沒有點燈,整個房間暗沉沉的,格外顯出雨夜的寒瑟。

  「關上門。」他說,溫柔得出奇。可是她看不見他的臉。

  「想我嗎,羅蘭?「他問道,仍然沒有回過頭來。

  每次他離開她時,總是會問這句話。「想。」她微笑承認,從背後把雙手環在他腰上,覺得他的身體微微一緊。當她的臉頰靠在他寬闊堅實的背上時,他整個背部肌肉硬的像鐵一樣。

  「你有多想我?」他的低語溫柔如絲。

  「轉過身來,我會讓你知道。」她逗他。

  他的手從窗上放下來,轉過身體,卻不看她一眼,筆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來。「過來這邊。」他拍拍身邊的椅墊。

  羅蘭聽話地走過去,垂眼看他那英俊卻佈滿陰影的臉,想要讀出他奇怪的心情。他的表情冷漠生疏,可是她在他身邊坐下時,他卻攫住她的手腕,把她抱在膝上。

  「讓我看看你有多想我。」他催促她,可是聲音裡的古怪卻挑起羅蘭一種無名的驚慌。

  等到他的唇堅持,獨斷地覆在她嘴上,羅蘭立刻忘了心裡的警覺。他熟練、徹底的吻把她化成繞指柔絲,羅蘭朦朧想著。他思念她。他的手指已經在解開她身上絲質襯衫的紐扣,把她的內衣拉下來,一邊將她按倒在沙發上,自己覆上她半裸的身子。「你現在想要我嗎?」

  「要。」羅蘭嬌喘連連。

  他空著的一隻手插進她的頭髮,緊緊按住頭皮。「張開你的眼睛,蜜糖。」他柔聲命令她。「我要確定你知道,在你上面的是我,而不是韋菲力。」

  「尼克……」羅蘭痛的叫不出聲。因為尼克已經跳了起來,狠狠地扯住她的頭髮,硬生生把她拉起來。

  「請你聽我說!」羅蘭哭喊著,著實被他眼裡那股憎恨、惡毒的怒火嚇壞了。「我可以解釋一切,我——」她的話還沒說完,尼克又扯緊她的頭髮,扭低她的頭。

  「解釋那個。」他悶聲命令她。

  羅蘭的目光落在咖啡桌上散置的紙張,頓時呆若木雞。那是她給韋菲力的投標單副本,還有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的是她靠近他車子的鏡頭。另外也有那輛卡迪拉克的牌照號碼,以及州政府的紀錄,證明車主是韋菲力。「求求你,我愛你!我——」「羅蘭,」他打斷她的話,用一種惡意的溫柔說。「等你和你的情夫坐五年牢出來,你還會愛我嗎?」

  「噢,尼克!求你聽我說。」她心碎地懇求。「菲力不是我的情夫,只是一個親戚。他要我來辛格應徵工作,可是我發誓沒有告訴他任何事。」尼克臉上的怒火退去,取而代之的竟是無情的鄙視。羅蘭害怕的幾乎話不成句。「直到。……直到他在舞會上看見我們,他先放過我,事後卻又來向我勒索。他威脅要告訴你一些謊言,除非——」「你的親戚,」尼克的諷刺冰寒刺骨。「你的親戚企圖勒索你。」

  「對。」羅蘭瘋狂地想要解釋。「菲力認為你僱用間諜混入他的公司,所以他派我來查出是誰。而且——」「性韋的才是僱用間諜的人。」尼克惡毒的冷笑。「你就是他的間諜!」他鬆開手,想把她推開。她卻絕望地攀住他。

  「求你聽我說!」她發瘋似的乞求,「不要對我做這種事!」

  尼克甩開她的手,她整個人撲倒在地上,泣不成聲,肩膀不停抽搐。「我那麼愛你,」她哭的歇斯底里。「你為什麼不肯聽我說,為什麼?我只求你聽我說——」「站起來!」他大喝一聲。「然後把你的襯衫扣好。」他已經往門口走去,羅蘭仍然抽噎不止。她理好衣服,一隻手撐在咖啡桌上,緩緩站了起來。

  尼克扭開門,三個警衛一起站上前來。「把她帶走!」他冷冰冰地吩咐他們。

  羅蘭茫然望著走近她的三個人,他們要抓她去坐牢了。她的眼光轉向尼克,最好一次沉默的懇求他聽她說,相信她。

  尼克的手插在口袋中,冷然迎接她的目光。他的臉宛若石雕木刻,眼睛是兩片灰色的冰塊,只有他繃緊的下頜肌肉微微顫動,洩漏他的確有知覺。

  三個警衛圍近她,其中一個抓住她的手肘。羅蘭掙出他的掌握,蘭綠色的大眼睛像兩潭痛苦的深淵。「不要碰我!」她頭也不回地隨著他們走出去,穿過沉靜、荒涼的接待處。

  關上門後,尼克又坐回沙發,兩手擱在膝蓋上,瞪著羅蘭把投標單交給韋菲力的那張黑白照片。

  她實在很上相。他想著。心裡湧上一股五味雜陳的痛苦。那天風一定很大,她卻連件外套都沒穿。那張照片捕捉了她側面美好的輪廓,以及迎風飛揚的秀髮。

  那是一張羅蘭出賣他的照片。

  尼克費力的嚥下一口苦水。這張照片實在應該照成彩色的,他想。只有黑白還不能顯出她晶瑩的肌膚,燦爛的秀髮,以及澄澈的蘭綠色眸子。

  他把臉埋入手中。

  三名警衛無言地護送羅蘭穿過大廳,那兒還擠滿遲走的員工。混在人潮之中,羅蘭逃過了好奇的旁觀者的指指點點。其實她並不特別在乎有誰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外面天已全黑,還飄著雨點,可是站細雨寒風中,只穿了一件薄薄襯衫的羅蘭卻渾然不覺刺骨的寒冷。她茫然地望向路邊,以為會看見一輛警車等在那兒,可是什麼也沒有出現。她左邊和後面的警衛都往回走了。右邊的警衛卻遲疑了一下,終於同情地問他一句:「小姐,你有外套嗎?」

  羅蘭一雙痛楚的眸子看著他,「有。」她空洞的回答。她當然有外套,跟她的皮包都還放在吉姆的辦公室裡。

  那個警衛左顧右盼,好像希望有輛計程車開出來,送她一程。「我去替你拿來。」他終於開口,轉身追上他的同伴走進大樓。

  羅蘭站在人行道上,冰冷的雨點像千萬根細針般,刺在她發上和臉上。看來她是不會被扭進監獄了。她身上既沒錢,也沒鑰匙,她根本不知何去何從。恍惚之中,她轉過身子,開始沿著街道走下去。正好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大樓出來,匆匆向她走來。有一瞬間,她胸中又燃起一股痛苦的希望。「吉姆!」當他和愛佳沒留心到她,整要走過去時,她趕緊喊住他。

  吉姆陡然回過頭來,瞟她一眼,眼裡儘是譴責和怒意。羅蘭的胃又開始痙攣。「我對你無話可說。」他只有一句話。

  所有的希望又再度幻滅,留給羅蘭的只是一片麻木。她掉過頭,冰凍的雙手插入軟呢裙子口袋中,瑟縮的往前走。才走了幾步遠,吉姆卻趕上來抓住她的手臂,轉過她的身子,「穿我的外套去吧!」他的表情還是充滿敵意。

  羅蘭小心地把手抽出來。「不要碰我!」她鎮靜地說。

  吉姆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驚慌。「穿上我的外套。」他粗著嗓子重複,開始要脫下自己的大衣。「你會凍死的。」

  凍死才好!羅蘭不理會他遞過來的衣服,抬眼望著他。「你也相信尼克相信的事嗎?」

  「每個字都信。」他冷然回答。

  抬起一張濕漉漉的臉,羅蘭莊嚴的說:「那麼,我不要你的外套。」

  她開始要轉身,卻又停了下來。「不過當尼克發現真相之後,你可以替我轉告他一句話。」她哆嗦著說:「告。……告訴他。……他別來找我,要。……要他離我遠遠的。」

  羅蘭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她只是自動走過八條街,去找一戶肯免費收留她的人家——東尼的餐廳。

  當她冰凍的指節敲在餐廳後門時,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門一開,她看見東尼穿這大禮服,一身打扮和廚房嘈雜混亂截然成對比。「羅蘭?」他說。「小羅蘭,我的天呀!多明、喬伊,」他楊聲大喊。「趕快過來!」

  羅蘭是被東尼的大嗓門吵醒的。她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渾身的骨頭又酸又疼,好像被人毒打過一樣。而門外傳來東尼連珠炮般的大嗓門,隔著幾條街都可以聽見。羅蘭的心猛然一抽,他們在打電話給尼克。

  「尼克,你最好趕快過來,」東尼說。「羅蘭出事了。她昨天到這兒時凍個半死,身上又沒穿大衣,也沒帶皮包,什麼都沒有,昏睡了一天。到底——什麼?」他的聲音頓住了。羅蘭正打開門,看見他一張臉漲得通紅。「你怎麼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尼克!我——」他頓了半晌,也不知尼克說了些什麼,卻見他拿開話筒,眼睛瞪的像銅鈴般大,活像它長了牙似的。「尼克居然掛我的電話。」他告訴幾個兒子,轉身正看見羅蘭虛弱地站在門口。

  「尼克說你竊取他的情報,說你是他繼父的情婦。」他告訴她。「他說再也不要聽到你的名字。還有,如果我再多說一句,他要取消他的銀行給我的貸款。尼克那樣對我說話——他居然那樣對我說話!」他不可思議地一再反覆。

  羅蘭緩緩走上前,一臉的哀傷欲絕。「東尼,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不瞭解。」

  「我知道他對我說話的樣子。」東尼氣鼓鼓地說,然後他也不理她,逕自又拿起電話。「瑪裡,」他對著話筒說。「你立刻叫尼克聽。」他停了一下,顯然瑪麗問他一個問題。「是的。」他回答。「跟羅蘭有關。什麼?對,她在這兒。」

  東尼把話筒交給羅蘭,他臉上又是生氣,又是受到傷害的表情讓她看了格外難過。「尼克不肯接我的電話,」東尼說。「可是瑪麗要跟你說。」

  羅蘭接過電話,「喂?瑪麗。」她說,聲音裡半是驚懼,卻又隱隱帶著希望。

  瑪麗的話儼如寒霜。「羅蘭,你害的我們這些愚蠢的信任你的人已經夠慘了。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別再拖東尼下水。你可以向不曾虛聲恫嚇,他會說到做到。你聽清楚沒有?」

  羅蘭把最後一次絕望咽進去。「一清二楚。」

  「好。那麼我建議你在那裡再待一個鐘頭,公司的律師會把你的東西送過去,順便說明你的法律立常我們正準備透過韋菲力通知你,既然你在東尼那兒更好。再見!」

  羅蘭跌坐在椅子上,難堪的抬不起頭來,生怕又要面對吉姆和瑪麗那種譴責的眼光。

  東尼的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羅蘭費力地吸進一口氣。「律師把我的皮包拿到後,我立刻就走。」她緩緩抬起眼睛,看見的不是輕蔑,卻是四張同情的面孔。

  發生過這許多事後,她已經習慣別人的敵視和托起,如今這裡的溫情卻讓她幾乎心為之碎。「別叫我解釋。」她黯然低語。「你們不會相信我的話。」

  「我們相信。」多明紅著臉憤慨地說。「那天我就站在你們後面的酒吧入口,你跟那個。……那條豬講的話我都聽見了。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爸爸認出是他,就過來站在我旁邊。因為他不知道你幹嗎要跟尼克討厭的人吃飯。」

  羅蘭幾乎又要掉下淚來,可是她眨眨眼,把淚珠眨回去,露出一個脆弱的笑容。「你們兩個都站到我旁邊來,可見那天的服務一定很差。」她已經好幾年沒哭過了,直到她遇見尼克,她卻經常流淚。不過經過昨晚,她也不會再哭了。一輩子都不會。她曾匍匐在他腳下啜泣,求他聽她解釋。想起這一幕,她就惱恨不已。

  「那天你走後我曾打過電話給尼克,」東尼說。「打算告訴他姓韋的在要挾你,可是尼克到意大利去了。我告訴瑪麗,叫他一回來就打電話給我,我不相信你真會偷情報給尼克的繼父。」

  羅蘭聽出東尼的責備,微微聳了個肩。「我並沒有給他他想要的東西,只是尼克以為我給了。」

  半個鐘頭後,東尼和多明陪她到樓下還沒開始營業的餐廳,保護地站在她的椅子兩旁。羅蘭一眼就認出邁可是那晚看見她摔倒的另一個男人。他介紹隨他一起來的是寇傑克,環球企業安全部主管。

  「你的皮包。」邁可說,把皮包交給她。「你要不要看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不必了。」羅蘭小心翼翼地讓自己面無表情。

  「很好。」他扼要地說。「我就開門見山吧!譚小姐,環球企業有充分的證據可以指控你偷竊和其他幾種罪名。這一次,我們並不堅持逮捕你。可是,如果你再出現在環球企業的任何分支機構中,我們隨時可以申請逮捕你。就算你在其他州,我們也會堅持引渡。」

  他打開一個牛皮紙袋,抽出幾張紙。「這裡有一封信,列清我剛說明的條款,你仔細看看吧!」

  「我知道了。」羅蘭點點頭,僅僅抿上唇。

  「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有兩個問題,」羅蘭站起來,然後轉過頭去親親東尼和多明。她知道,如果道別的場面太激動,她一定會再度崩潰,還是趁這個時候跟她親愛的朋友說再見吧!轉回來後,她直視律師問道:「我的車呢?」

  律師把頭指向門口。「寇先生把車開過來了,就停在外面。另一個問題呢?」羅蘭把眼光望向寇傑克。「你就是找到我罪證的人?」

  寇傑克雖然臉色蒼白,一雙眼睛卻銳利深沉。「我住院時,我的一名手下負責調查的工作。譚小姐,你問這個幹什麼?」他緊緊盯著她詰問。

  羅蘭拿起桌上的皮包。「因為這個人的工作績效未免太差了。」

  她的眼睛轉向東尼和多明,設法露出一個含淚的微笑。「再見,」她柔聲說。「謝謝你們。」

  她筆直走出餐廳,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環球企業的兩個人目送她離去。「搶眼的女孩,不是嗎?」律師說。

  「美極了。」寇傑克同意道,若有所思地蹙眉。

  「可惜是個蛇蠍美人。」

  傑克的眉皺的更緊了。「我懷疑。我一直在看她的眼睛,她只有憤怒、受傷的神色,不像有罪的樣子。」

  華邁克不耐煩地推開椅子站起來。「她有罪,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看看你的手下所做的檔案。」

  「我會的。」傑克說。

  「你最好是去看看!」東尼憤怒地嚷起來。「然後你再回來找我,我會告訴你事實真相。姓韋的陷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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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8:01:27
  第十三章

  尼克往椅背一靠,望著傑克、瑪麗、吉姆和東尼魚貫走進他的辦公室。他之所以同意開這個關於羅蘭的討論會,主要是因為傑克堅持這件事對公司關係重大,萬一她決定控告他們的話。

  控告他們什麼?尼克諷刺地想。他真希望自己現在在別處,什麼地方都好。他們就要談起她的事,而他必須聽他們說。她離開已經一個月了,他仍無法揮去她的身影。

  他總是盼望抬起頭就看見她走進他的辦公室,夾著她的速記簿準備記下他的指示。

  上個星期,有一天他正在埋頭工作,忽然從接待處那邊傳來一陣女人的笑聲,聽起來很像羅蘭銀鈴般的笑聲。他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心裡在告訴自己,他要把她拉進辦公室,最後一次警告他離開。可是等他走出去發現是另一個女人時,一顆心竟直往下沉。

  他需要休息了,他告訴自己。需要一點輕鬆、適當的娛樂。過去一個月,他為了要忘掉她,夜以繼日地瘋狂工作,直到身心都已疲憊不堪。現在該有點改變了,幾個小時之後,他就要飛往芝加哥,參加國際貿易委員會。自從羅蘭走後,他就加緊進行這個會議,現在已經到了最後表決的階段。三天之後,會議一結束,維琦會趕去跟他回合,他們要直飛瑞士度三個星期的假。整整三個星期滑雪做愛的日子應該可以解決他的問題。在瑞士過聖誕節實在是個不錯的主意,三年前他就試過一次了。

  三年前他是跟誰在一起呢?他記不起來了。

  「尼克,」寇傑克在說。「我可以開始了嗎?」

  「好。」他點點頭,把頭轉向窗戶。到底要花多久的時間,他才能忘記羅蘭在他腳下啜泣的樣子?「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她在哭求。「我那麼愛你!」

  他懶懶地轉著筆桿,感覺到東尼正怒氣沖沖地盯著他,隨時準備跳起來替羅蘭辯護。

  辯護什麼?他冷冷地想。因為羅蘭是意大利裔,他自然會對她偏心。因為她是那樣令人心碎的美麗,東尼才會看不出她的蛇蠍心腸。他不怪東尼,因為自己也曾跟他一樣的盲目愚昧。羅蘭俘虜、蠱惑過他。從一開始,他就被她迷住了,不可救藥地。

  「我瞭解,」寇傑克正在說。「對你們來說,譚羅蘭是一個最不愉快的話題。可是我們今天在場的五個人都已相交多年,有話都可以攤開來說,對不對?」

  沒有一個人回答,傑克氣餒的歎口氣。「老實說,我也不想談她的事。然而,調查她基本上是我的責任,我卻必須說這份工作做得很不完全,這還是比較客氣的說法。事實上,我住院時,替我負責調查的那個年輕人既毛躁又莽撞。要不是我一直耗在病床上,我應該會事先看出這些毛病才對。」

  「現在我看到了。」他固執地往下說。「我得承認,我還是沒有弄懂那個女人——至少沒有完全懂。我跟你們每個人都分別談過,現在我們每個人都有些困惑的地方,那現在我們可以把它們都聚集在一起。東尼,我的話只對尼克、吉姆和瑪麗說,直到結束之前,請你一句話都別說。」

  東尼的黑眼睛不耐煩地瞇起來。不過他仍然緊緊閉上嘴,一言不發地坐回綠色沙發上。

  「現在,」傑克把注意力轉向尼克、吉姆和瑪麗。「你們三個都告訴過我,你們相信譚羅蘭是韋菲力的間諜。你們也都認為她很聰明,打字和速記的本事都很強,是個優秀的女秘書,對不對?」

  瑪麗和吉姆應是,尼克只是點點頭。

  「我下一個問題是,為什麼一個聰明、優秀的秘書卻沒通過任何一項測試,甚至掩飾她的大學和碩士學位?」沒有人開口,他又繼續說:「還有,為什麼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聰明女孩要來應徵工作充當間諜,居然會在她的應徵表格寫說,她最有興趣的職務是董事長和人事經理?」環視眾人莫測高深的表情,傑克繼續說:「最明顯的答案是,她不想要這份工作。事實上,她幾乎是竭盡所能,要讓自己得不到這份工作,不是嗎?」還是沒人回答,他又歎口氣。「據我所知,她遇到尼克時,正要去開車回家。結果當晚尼克幫了她一個忙,第二天吉姆面試她,然後譚小姐就改變初衷,接受吉姆的工作了,為什麼?」

  吉姆抬起靠在沙發背上的頭。「我已經告訴過你和尼克,羅蘭對我說過的所有話了。她說那晚她遇見尼克,她接受這份工作是為了相接近他。她說她以為尼克只是環球的一個工程師。」

  「你就相信了?」傑克問道。

  「為什麼不相信?」吉姆厭憎地歎口氣。「我親眼看見她發現尼克是誰時,哭得一塌糊塗。我這個白癡居然也相信韋菲力是她的親戚,雖然他派她來當間諜,她卻沒有聽令行事。」

  「實際上,」傑克說道,嘴角扭出一個陰鬱的微笑。「韋菲力的確是她的親戚。我查過韋菲力的家譜,譚家是他們一支遠方親戚。」

  尼克內心突然迸發的喜悅立刻又暗淡了。不管是不是親戚,韋菲力仍是她的情夫。

  「我知道,」傑克說,苦惱地揉揉太陽穴。「譚小姐並未要求擔任你的秘書,尼克。事實上,我聽費經理說,她根本不願上樓替你工作。」

  「的確。」尼克咬緊牙根說。他受不了了,聽到她的事,只會令她的五臟六腑都攪成一團。

  「如果他真有意替韋菲力工作,」傑克固執地往下說。」她為何要反對替你工作?既然接近你可以獲得更多機密情報?」

  尼克拾起桌上一份文件開始看。「她不想替我工作是因為我們為一件私事爭執不下。」她不願跟我上床,他在心裡加上一句。

  「那太不合理。」傑克說。「如果你們吵架,她應該更想報復,更會爭取上樓來刺探情報才對。」

  「那女孩的事沒一件是合理的。」瑪麗遲疑地接口。「當我告訴她關於尼克母親的事,她的臉慘白得——」「我沒時間聽這些!」尼克截斷她的話。「我要趕去芝加哥。傑克,我用幾句話就可以澄清整件事。譚羅蘭是來辛格當奸細的,她是韋菲力的情婦,她是一個天才騙子、天才演員。」

  東尼張嘴欲辯,尼客放低聲音一字一句道:「別替她辯護。見鬼!她居然讓我把她介紹給我自己的母親和繼父!她站在那兒讓我像個傻瓜似的,把她介紹給她的同謀,其中一個還是她的情夫!她背叛了我們所有人,不止我一人而已。她把羅斯的事告訴姓韋的,讓他的人全都湧向意大利。

  她還把我們投標的底價告訴韋菲力,讓我們損失慘重。她——」「她不是韋菲力的情婦。」傑克比東尼早一步攔過話頭。「我知道我手下告訴過你什麼。然而實情是,雖然韋菲力的確擁有那間房子,他只去看過她一次,就在她搬來的那天。而且只待了三十分鐘。」

  「我繼父的年紀已經讓他力不從心——」「不許你那樣說羅蘭!」東尼嚷了起來。「我——」「省省你的口舌吧,東尼!」尼克吼回去。

  「我已經省太多口舌了,現在輪到我發言了!那天她和韋菲力在我餐廳說的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羅蘭開口就告訴她你們要結婚了,她還說要告訴你關於她和韋菲力的關係。可是姓韋的開始要挾她,要她給他情報,否則他就要告訴你是他的情婦——」「她是給他情報了,」尼克冷冷地說。「僅僅一個小時之內就給了他!她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她要繼續欺騙我們,直到把我們搞垮為止。」

  「不!」東尼大叫。「她說她寧可死也不願意傷害你。她——」尼克忽然站起來,一拳捶在桌子上。「她是個包藏禍心的婊子,而且是個大片子!我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現在你們全給我出去!」

  「我是要走,」東尼吼著大踏步走過辦公室。「可是你還得知道一件事。我從沒見過別人像你傷害她那麼重過!你把她趕出去,讓她連件外套都沒穿,身無分文,什麼都沒有。而她打電話給韋菲力了嗎?沒有!她就在風雨中走了八條街,昏倒在我懷裡。所以現在我告訴你——「東尼頓了頓,啪的一聲戴上帽子。「從今以後我不准你上我店裡去,尼克。如果你要到我餐廳吃東西,最好是帶著羅蘭一道來。」

  「辛先生。」芝加哥的秘書彎身靠近尼克。她的聲音低得近乎耳語,避免吵到其他七個美國商業鉅子。他們環坐在會議桌邊,正討論國際貿易協定的最後細節。「很抱歉打擾你,先生。可是有位魏吉姆先生打電話找你。」

  尼克點點頭,滑開他的椅子。七個人同時抬起頭,譴責地看著他。除非是非常緊急的事件,否則會議中沒有人接電話。結果上一次和這一次會議,只有尼克接過電話。上一次的會議甚至中途流會,因為他就那樣突然走掉。

  尼克走過會議室,記起上次吉姆也是這樣打斷他,編了一個愚蠢的借口,接機告訴他羅蘭要走的事。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不知這次又有什麼花樣了。「喂,什麼事?」尼克說,氣他自己還念著她,更氣自己想到她時一樣心痛。

  「工程部的人準備大事慶祝一番。」吉姆開始說,聲音透著遲疑和困惑。「尼克,雖然羅蘭把我們的投標單給韋菲力,我們卻剛贏得了那兩份合同。另外兩分最低標還沒宣佈。」他停了一下,好像要等尼克回答。「我不懂,你覺得怎樣?」

  「我想,」尼克嗤之以鼻,「那個愚蠢的混賬連作弊都贏不了。」

  「韋菲力狡猾得很,一點也不蠢。」吉姆說。「我想去找寇傑克調檔,看看羅蘭給他的底價數目是多少——」「我告訴過你應該怎麼做,」尼克打斷他,聲音沉的危險。「不管誰贏得另外兩份合同,我要辛格去搶韋菲力的每宗生意,就算不夠成本也要搶。我要那混賬今年就關門大吉。」

  尼克甩下電話,折回會議室。主席責備地看著他。「現在,我們可以繼續了吧?」

  尼克點點頭。他仔細地表決了三個提案,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從早上到黃昏,他越來越無法不讓自己想到羅蘭。窗外已紛紛飄著雪花,會議還在進行,而東尼憤慨的聲音卻縈繞不去。……「你把她趕出,讓她連件大衣都沒穿,什麼都沒有。而她打電話給韋菲力了嗎?沒有!她就在風雨中走過八條街,昏倒在我懷裡。」

  八條街!為什麼警衛不讓她去取外套?他還記得她穿的單薄的絲襯衫,因為他曾親手解開衣服的扣子,刻意要凌辱她。他清楚記得她雪白的胸脯,她那不可思議的光滑的肌膚,她溫柔的唇瓣,她吻他的滋味。……「尼克,」主席尖銳地說。「我想你是贊成這個提案了?」

  尼克把視線從窗口拉回來。他一點也不曉得他們剛剛討論的是什麼提案。「我想先多聽一點再作決定。」他反拖一筆。

  七張愕然的臉同時轉向他。「那時你自己的提案,尼克,」主席沉著臉。「你自己寫的。」

  「那我自然同意。」他冷冷地回答。

  會議結束後,委員會在芝加哥一間高雅的的餐廳聚餐。一用完餐,尼克立刻找個借口退出,回自己旅館去。當他走在密西根大道上,雪花一片片飄在他襟上、眉睫。他只是百無聊賴地望著櫥窗裡,五光十色慶祝聖誕節的佈置。

  他把手插進口袋,心裡狠狠地詛咒吉姆打電話來談羅蘭的事,詛咒羅蘭憑空走入他的生活。警衛把她趕出去時,她為什麼不打電話找韋菲力?她為什麼要在冷風寒雨中走過八條街去找東尼?

  在他那樣羞辱她之後,為什麼她還要匍匐在他腳下,像一個心碎的天使?尼克停下腳步,抽出一根香煙放進嘴裡。羅蘭的聲音劃過他心上,她哭的肝腸寸斷。「我那麼愛你,」她苦的岔不過氣來。「求求你聽我說,求你。……」痛苦和惱恨掃過心頭,他不能把羅蘭找回來。他強迫自己這麼想,他永遠也不會找她回來。

  他願意相信這是韋菲力在敲詐他,所以她才不得不給他投標單。他甚至願意相信羅蘭沒有把羅斯企劃案告訴他。因為如果她說——他們就不必滿街去打聽尼克的行動——他們應該直接問羅斯的事才對。顯然他們連那個化學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反正就算他們發現真相也無所謂,實驗已經證明羅斯的方程式根本行不通,那傢伙不是妄想家,就是大騙子。

  尼克在街角的路燈停下來,那兒有個人穿這鮮紅的聖誕老人裝,叮叮噹噹搖著銅鈴。對尼克來說,聖誕節一向不是個特別開心的節日。每逢這個節日,他總會記起他還小時,去造訪他的母親的那一幕。事實上,他平常幾乎不會想到她,只除了聖誕時候。……街車風馳電掣駛過他身旁,碾過新鮮的雪地。這本來應該是個不一樣的聖誕節,他可以帶羅蘭到瑞士去。不——他要和她留在家裡。他會在壁爐生火,他們可以開始自己的傳統。他要在爐火前和她溫存,看著熊熊火光映著她光潔的肌膚。

  尼克惱火地撇開這些念頭,大步橫過街道,渾然無視擦過他身邊抗議的喇叭聲。沒有跟羅蘭共度的聖誕節了。他愛她,愛的足以原諒她任何過錯,只除了她把他出賣給她母親和繼父這回事。

  他望不掉,他也無法釋懷。也許慢慢地,他可以原諒她對他的陰謀,可是他絕不能原諒她竟和韋家共謀。

  尼克把鑰匙插進套房的門。「你到底上哪兒去了?」他才一腳踏進去,吉姆就從沙發上跳起來嚷著。「我是來告訴你關於羅蘭給韋菲力的投標單。」

  尼克脫下外套,對這個不速之客大感惱火。只要談到羅蘭,他就格外覺得自己的隱私受到侵犯。這一刻,他只想把吉姆丟出去。「我告訴過你,」他沉這聲音警告他。「我要韋菲力垮台,我可以原諒你對羅蘭的事知情不報,可是我不會——」「你不必搞得韋菲力垮台,」吉姆靜靜地望著走向他的尼克,打斷他的話。「羅蘭替你辦到了。」他從身旁的沙發拿起投標單的原本和羅蘭改過的副本。「她改過數目了。尼克。」他嚴肅地說。

  第二天早上九點鐘,國際貿易委員會準時召開會議。主席環顧在場的六個人。「今天辛尼克不能與會,」他告訴滿臉錯鄂的全體委員。「他要求我代為表達他的遺憾,並且解釋他是去趕赴一件緊急大事。」

  六張憤慨的臉不約而同轉向那張空一字。「上回是勞工關係,這會又是什麼鬼問題了?」一個委員冷冷地問。

  「一個合夥人。」主席說。「他說要趕去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合夥人談判。」

  密蘇里州芬特鎮,白雪皚皚,全鎮綴滿了聖誕節的洋洋喜氣。

  幾分鐘前,尼克曾停車向路邊一個老人問過路,所以他輕易就找到了羅蘭居住的那條白色小街。他把車停在一幢白色小屋前,屋子環著一道迴廊,前院有一棵參天的橡樹。他熄了火,走出他從機場租來連開了五個小時的車。

  在雪地上顛簸緩慢的行車還不算一回事,最難得是要如何面對羅蘭的部分。

  來應門的是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一副桀驁不遜的架勢。尼克心一沉。沿路過來他最壞的情況都想過了,就是沒想過羅蘭可能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是辛尼克,」他說,望著眼前的年輕人表情有好奇的微笑轉為敵意。「我想見羅蘭。」

  「我是羅蘭的哥哥,」年輕人頂回去。「她不想見你。」

  她哥哥!尼克心才一鬆,卻有湧起一股荒謬的衝動,想要上去狠狠甩他一巴掌,懲罰他小時候偷羅蘭零用錢的事。「我已經來了,」他斬釘截鐵的說。「如果我必須踩過你才能見到她,我也不會猶豫。」

  「烈尼,我想他是說真的。」羅蘭的父親走出來,手上拿著剛才在看的書。

  有好一會兒,譚羅夫就只是站在那兒,研究著面前這個高大頑強的男人。他那雙銳利深沉的蘭綠眼睛察覺到他的訪客臉上緊張的線條,不覺浮起一個勉強的笑容。「烈尼,」他靜靜地說。「你為什麼不給辛先生幾分鐘時間,看他能不能改變羅蘭的心意。她在客廳。」他補上一句,朝向收音機傳來聖誕頌歌的方向點個頭。

  「只能待五分鐘。」列尼咕噥著緊跟在尼克後面。

  尼克轉向他。「我要單獨見她。」他定定地說。

  列尼才要還嘴,他的父親已經插進話來。「讓他去,列尼。」

  尼克靜靜地關攏房門,走進那個喜氣洋洋的小客廳。他才走前兩步,卻又停下來,一顆心跳的厲害。

  羅蘭就站在一架扶梯上,正在裝點聖誕樹。她穿著牛仔褲,綠色毛衣,一頭如波似浪的紅色頭髮披在肩上,看來是那樣令人心碎的年輕和荏弱。

  他心疼地想把她抱下扶梯,緊緊地摟住她,纏綿地、徹底地吻她,用他的身體和所有的愛去撫平她的創傷。

  羅蘭爬下梯子,跪在地上,從樹下包裝精美的禮物旁的盒子中取出更多亮片彩條。她從眼角瞥見一雙褐色的男式便鞋。「烈尼,你倒真會挑時間,」她溫柔地笑道。「我都差不多佈置好了。你看上面的星星好不好,還是我上閣樓去把那個天使般下來?」

  「星星就可以了,」一個深沉、溫柔的令人心疼的聲音在說。「房間裡已經有一個天使了。」

  羅蘭猛然抬起頭來,她的視線碰到站在離她幾英尺遠那個高大嚴肅的男人。從他的濃眉到緊繃的下頜,每一根線條都深深刻著絕決不撓的意志。是這個熟悉的令人心碎的身影每晚入夢裡來,讓她醒來心傷神碎。羅蘭的臉上猝然血色全無。

  他的形影深深烙進她腦裡,她分明清楚地記得他。她記得他們最後相見的那一幕:她也是跪在地上——匍匐在他腳下啜泣。羞辱和惱怒立刻湧了上來,她筆直跳起來。「出去!」她怒吼,一心一意只想到自己受的折磨,竟沒看出他眼裡黯然的悔恨和哀傷。

  他沒有走,反而又向前踏進一步。

  羅蘭後退一步站住腳,卻激動得渾身發顫。他抓住她,她甩開手,狠狠地摑了他一巴掌。「我說出去!」她嘶喊。眼見他一動也不動,她又威脅地揚起了手。「該死,你給我出去!」

  尼克的目光轉向她揚起的手掌。「你打吧!」他柔聲說。

  羅蘭陡然放下手抱在肚子上,往旁邊躲開他,打算繞過樹後逃出房間去。

  「羅蘭,等等——」他擋住她的去路,抓住她。

  「別碰我!」羅蘭幾乎是尖叫出聲,猛力推開他的手。她又往旁邊挪了三步,企圖繞過他跑出去。

  尼克心甘情願讓她做任何事,對他怎樣都可以,就只除了離開他。他不能讓她走掉。「羅蘭,求你讓我——」「不要!」她歇斯底里喊著。「離我遠遠的!」

  她又想跑,可是尼克捉住她的手臂。她像只小野貓一般,又捶又打,奮力要掙開他的手,一臉的淚痕狼籍。「你這個混蛋!」她聲嘶力竭地嚷了起來,拳頭像雨點般落在他胸前、肩上。「你這個混蛋,我還跪在地上求過你!」

  尼克使出全身的力氣才抓得住她,直到她的怒氣完全發洩出來,終於在他懷裡崩潰,纖弱的身體哭的哆嗦不停。「你居然讓我求你——」她已泣不成聲。「讓我那樣子求你。」

  她的眼淚撕碎了他的心,而她的話卻像刀子一般劃過他碎成千萬片的心。他摟住她,茫然地注視前方,腦海裡浮起那個明媚愛笑的女孩,她走進他的生命,搞得他翻天覆地。

  「如果這只鞋合腳會發生什麼事?」

  「我會把你變成一隻英俊的青蛙。」

  他的眼裡蓄滿無窮的悔恨,他緩緩合上眼。「我很抱歉,」他瘖啞低語。「我非常非常抱歉。」

  羅蘭聽見他話裡那種斷人心腸的疼痛,感覺到自己心裡築起的一道冰牆一點一滴地融化了。再回到他懷中,緊緊靠著他健壯的身軀仍舊令她銷魂難已。不!她不能軟化!

  幾個星期無眠的夜晚和淒寂的白日下來,她已經逐漸認清,尼克是一顆不可能點頭的頑石。他自己的親生母親那樣遺棄他,不管她怎麼做都改變不了他。他永遠能後把她推出他的生活,筆直走掉。因為他決不會真正地愛她。

  他打五歲起就學會了一件事,絕對不要信任任何一個女人。他可以給羅蘭他的身體,他的寵愛,可是再也沒有別的了。他決不會再度完全撤除防線。

  他的手輕輕撫著她的背,無助地想要安慰她。一股暖流透過他的手掌,緩緩滲入她的全身。羅蘭鼓起僅餘的定力,堅定地推開他。「我沒事了,真的。」她的目光望向他深不可測的灰眼,靜靜地說:「我希望你現在就走,尼克。」

  聽出她華里鎮定的絕決,他不由得渾身一緊。然而他沒有移動腳步,彷彿她說的是他不懂得語言一般。他仍執著地看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銀色小盒子。「我給你帶來一樣禮物。」他說。

  羅蘭瞪著她。「什麼?」

  「這兒。」他說,執起他的手,把盒子放進她手裡。「一樣聖誕禮物,給你的。打開來看看。」

  瑪麗的話霎時在心裡響起,羅蘭全身又開始發抖。「他想要賄賂他母親回到他身邊,他送給她禮物。……堅持她立刻打開來看。」

  「現在就打開,羅蘭。」他說,小心地讓自己面無表情。可是羅蘭看見他眼底的絕望,看見他的肩膀因為緊張而僵硬。她知道他在等著她拒絕他的禮物——和他。

  她拉開目光,抖著手拆開盒子的銀色包裝紙,露出一個天鵝絨盒子。蓋上燙著芝加哥一架珠寶店名稱的花體字。她掀開盒蓋,白色天鵝絨布面上躺著一對紅寶石耳飾,鑲著閃閃發光的鑽石。這串光華璀璨的耳飾剛好是一個藥盒大校這是一件賄賂品。

  在他生命的第二次,尼克打算賄賂他心愛的女人回到他身邊。溫柔的淚湧上羅蘭的眉睫,一陣甜蜜刺過她的心。

  他的聲音艱澀嘎啞,梗住了話頭。「求你。……」他只是低語。「求你。……」他猛然把她拉進懷裡,緊緊擁住他,把臉埋進她發中。「噢,求你!親愛的。……」羅蘭的防線完全崩潰了。「我愛你!」她失聲脫口,雙臂緊緊纏上他的頸子,手指梳過他濃密的褐髮。

  「我還買了耳環。」他嘎啞地、急促地哄她。「我會買給你一架鋼琴——你的學校說你是個才華洋溢的鋼琴家。你想要一架平台式的鋼琴,還是——」「不要!」羅蘭痛苦地輕呼一聲。踮起腳尖,用她的唇堵住他的話。一陣戰慄遍及他全身,他立刻環住她。他的嘴飢渴地張開她的唇,雙手狂烈地在她胸前、背後搓肉,然後往下滑,緊緊摟住她的腰,彷彿想把她的身體完全揉進自己似的。

  「我那麼、那麼想你。」他低語,試著讓自己的吻溫柔一些。他的嘴輕柔地移向她張開的唇瓣,雙手慢慢地伸入她頸後的髮浪中。可是隨著一聲申吟,他的自制力立刻又決裂了。他縮緊雙手,更飢渴、更急切地印上狂風暴雨的親吻。

  羅蘭用自己心上爆發的所有愛迎合他的吻,緊緊地迎向他,把他密密貼住自己。

  彷彿天長地久之後,她才回到現實,雙臂仍然繞著他,臉頰貼著他狂跳的心臟。「我愛你,」他悄然低語,不等她回答,又沙著嗓子般挪揄半懇求地說:「你一定要嫁給我。國際貿易委員會已經把我淘汰出局——他們覺得我不夠穩定。東尼也把我剔除他的名單了。瑪麗說,如果我不帶你回去,她就要辭職。愛佳找到你的耳環,她拿給吉姆,吉姆說如果你不會去,他就不還給你。……」偌大的客廳裡,聖誕樹的小燈泡和彩紙正閃閃發光。尼克躺在壁爐前的地毯上,把他沉睡的妻子拉進懷裡,望著她的秀髮散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映著火花一閃一爍。他們結婚三天了。

  羅蘭挪動了一下身體,更靠近他取暖。尼克小心拉過一條絲被蓋住她,虔誠地輕撫她的面頰,感覺她優美的弧線。

  羅蘭給他的生命帶來歡聲,給他的家帶來笑語。他覺得她好美,當他看著她時,他的感覺也好美。

  不知從屋裡哪個方位傳來午夜鐘聲,羅蘭的睫毛慢慢張開來。他望進她迷濛的蘭綠色眸子。「是聖誕節了。」他輕聲說。

  他的妻子對他嫣然一笑,而她的回答讓他喉嚨發緊。「不!」她柔聲說,手指撫過他的下巴。「聖誕節過去三天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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