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8-2-14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622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9107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六章
那匹棗紅色的小雄馬色彩鮮艷,生得漂亮,就是脾氣倔強,像頭紅棕色騾子似的。邁克爾正想方設法,證明他更不願意服輸。
「老天,你准行,你這小雜種!你知道怎麼做!」
那小馬似乎認為邁克爾說得不在理,它衝著他又是搖頭,又是弄眼,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他們互相較勁已經六個月了,誰都想控制住對方。
「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可以跟我擺譜了,是不是?」邁克爾揚了揚手中的木棒,小馬的耳朵立刻閃了一閃。「你還想踢我一腳?我讓你喝西北風去!」
他往前跨一步,小馬向後晃去,邁克爾眼睛一瞪,喝道:「站穩!」
那馬一個激靈,站住了,腳不服氣地使勁踢著地面。邁克爾走近它。
「我和你,」邁克爾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小馬想轉過身用後腿踢他,於是抓住韁繩,「來走上一圈!」
「看誰敢打那動物!」
聽到這句尖聲尖氣的命令,邁克爾和那匹小馬同時煩燥地抬起頭,看見牧場大門閃進一個人影。
「你真該為自己感到害臊!」蘇珊怒氣沖沖地奪過韁繩,站在了那匹也和邁克爾舉起的木棒之間。「馬是你的也好,不是你的也好,我不允許在我家裡虐待動物!」
那馬像是知道蘇珊在同情它,於是低下頭擦著她的肩膀。
「你這馬屁精!」邁克爾嘟嚷道。「可是,坦普爾頓太太,我——」
「你就是這樣對待馬的?不照你想的那樣去做就揍它們?你太沒人性了。」她氣得臉色發紅,這讓邁克爾想到了勞拉。
「要是在我眼皮底下你敢動這些動物一要毫毛,我就一腳把你踢出坦普爾頓府宅!」
哈,他現在明白勞拉有幾次發的脾氣是從哪兒遺傳來的了,他發誓他還看見那馬在衝著他傻笑呢。「坦普爾頓太太——」
「然後叫人把你抓起來,」她滔滔不絕地說道。「虐待動物是要治罪的,有法律專門對付你這號毫無憐憫之心的惡魔。如果你膽敢再虐待這麼乖的一匹馬——」
「它身體裡可沒有一根乖骨頭!」邁克爾打斷她,他大腿剛被它踢了一腳,疼得厲害,但他強忍著不去揉。「何況我也沒打算用木棒敲它那榆木腦袋,讓它聰明一點,儘管我想那樣做。」
可她已經看見他凶凶的眼神和他手裡的木棒了,於是拉長了臉。「那你是在和它打棒球嘍?」
「不是,夫人。」跟馬打棒球也許有趣,但得等多年以後,他全身上下沒有了傷痛才行。「我們什麼都沒打。你要是仔細瞧瞧,你就會發現,這牧場上受了傷的只有我。」
她看了看,發現馬身上雖然淌著一層汗水,卻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它活崩亂跳著呢。而且它眼中也沒有恐懼害怕的神色,要說的話,它眼裡有的只是幽默。
反觀邁克爾卻是滿身泥垢,他那穿著牛仔褲的腿上的馬蹄印說明了一切。
「如果你遙木棒威脅它,它無可奈何只有踢你啦,我認為你最好——」
「坦普爾頓太太,」他的耐心就要磨光,有些煩躁起來。「你看這小雜種受到威脅了沒有?它這會兒正幸災樂禍呢!」
蘇珊又仔細看了一會馬的眼神,心裡承認看起來它的確是在幸災樂禍。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
「求求你放開它,不要讓它看見我被一個身材比我小得多的女人打幾耳光,不僅讓我臉面盡失,也讓我這六個月的努力付之東流!」
她很不情願地鬆開韁繩。「我警告你啊,邁克爾,你要是敢傷害它,那還不是幾耳光的問題!」
「行。」邁克爾低聲說道,她往後退了一步。「請你退到籬笆邊去,好嗎?這雜種還沒學會控制自己。」
「這名兒真好聽。」蘇珊操起手,再向後退了幾步,擺出一副隨時準備撲上來的姿勢。
「你讓我倒了霉,對不對?」邁克爾牢牢地抓住韁繩,使勁把小馬的頭往下拉到他可以平視它的眼睛。「把我弄得像個傻瓜,夥計,連我都要誤認為你是無辜的了。明白嗎?」
那馬噴出一口氣,趁邁克爾一鬆手,猛地把頭扭了過去。邁克爾換了一種握棒的姿勢,手捏著棒的兩端,將它提起來。就這樣雙方氣喘吁吁地僵持了一會之後,那馬後腿站立,前腳猛踢著空氣。
「站著!」邁克爾毫不顧及亂蹬亂踢的馬蹄,一步跨到也身下面。「立著別動,雜種!踢死我你就沒得吃了!」他又改變了握棒的手勢,抓住一把鬃毛,飛身躍上了幾乎是豎立著的馬背。
這個動作又利索又流暢。人和馬很快就融在一塊了,蘇珊禁不住喝彩了一聲。當邁克爾讓馬立著轉了半圈,她再一次叫起好來。
邁克爾雙膝一夾,那馬立刻就前腳落地了。「往後站!」邁克爾對蘇珊喊道,連頭都沒抬一下。「就是這部分,我們還沒練好!」
他又讓雜種前腳離地,自己翻身下來,衝到馬廄下面。突然他感到一陣暈眩,「不要踩我!」他悶聲說道,「不要踩我,你這狗娘——混蛋!」
原來那馬一腳踩到他屁股上了。不過是擦破了一點皮罷了,不礙事。他又站起來,眼睛瞪著那馬。「你故意踩我!再來一次,我非要你做對了才算數!」
邁克爾一瘸一拐地去撿起球棒,把剛才的動作來了一遍又一遍。
訓練完畢,兩個都早已大汗淋漓,邁克爾也沒有氣得砸東西。他瘸得更厲害了,朝掛在籬笆上的布包走去。拿出一個蘋果來。
小馬走在他後邊,用頭推著他的背。「不用來和解啦!我用不著去住院,所以才給你吃蘋果。」
小馬又拱了他一下,伸出頭要去咬邁克爾的頭髮。
「住嘴!你這樣吻我真是愚蠢。在這兒。」他剛把蘋果拿出來,那馬就一口咬了過去。「瞧你的吃相也真難看。」看見馬嘴裡漏出些蘋果碎片,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該向你道歉!」
邁克爾一直在揉他發疼的臀部,聽見這話,他停下來看著蘇珊。剛才他心無旁騖,都忘了她還在場。「沒什麼,也許我當時的確正在想揍它一頓。」
「不,你不會。」她走過來,撫摸著小馬光滑的脖子。「你是愛它的。」
「我恨這匹雜種,我不明白幹嗎要養它。」
「嗯哼。」她笑了,隨手拍拍邁克爾襯衣上的泥土。「看模樣它確實養得不好,待得不好,喂得也不好啊。」
這一下邁克爾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聳聳肩。「它是我的一項投資,一匹好的特技馬能掙很多錢。」
「那當然。」她只是不能容忍,於是情緒激動地質問起來。「你是怎樣教它的?它踩著了你了怎麼辦?你不擔心嗎?你調教它多久了?」
邁克爾晃了晃發疼的肩膀,回答起最後一個問題來,「還不太久。它很聰明,就是脾氣暴點。」說著他大笑起來。「當時你真嚇我一大跳哇,坦普爾頓太太。我猜你會從我手中把球棒奪過去,狠打我幾下呢。」
「我也許會那樣做的,」她親撫著那匹小馬。「我不能容忍任何東西愛虐待。」
「說起來我自己也不喜歡。不久前,我們這一行裡有個騎手,他擁有一匹好馬,又溫順又善良,但那位騎手就是不滿足,不斷地向那匹馬要啊,要啊,要得它筋疲力盡,卻從不給它回報。看著他把那匹馬弄得心力交瘁已經夠難受的了,他卻又開始用鞭子抽它,用拳頭揍它,用手邊的一切東西打它。」
邁克爾停下來把遮住眼睛的頭髮捋開,斜眼看看太陽。「就這樣他把自己搞臭了。沒有人想雇他,也沒有人再願意和他共事。人們都說他太不像話了,因為那馬可真是匹世間少見的好馬啊。」
「難道就沒人阻攔他?」
「他有手腕,有關係呀——那騎手是老幹這一行的。我那時初入此道,一點也不懂得什麼是手腕。我勸他把馬賣給我,很冒險地和他做了回生意。」
「那你說服他把馬賣給你了沒有?」
邁克爾看著她。「差不多吧。」
「你用了鞭子還是只用了手?」
「我不喜歡用鞭子。而且我買的那匹跑馬,馬科斯,眼裡根本見不得鞭子。」他看見小馬將頭伸向布包,趕緊跳開。「一大早就出來散步嗎,坦普爾頓太太?」
「那可以當做借口吧。我想我們倆都清楚,我來是要和你談一談。」
「嗯,我猜你和你丈夫總有一人會過來的。」他也準備好了。「我只好邊幹活邊聽你講,我那些馬還要出操。」
「好吧,」她跟著他從牧場走進馬廄。「勞拉告訴我你在教孩子們學騎馬。」
「只教些皮毛而已,我有幾匹性情溫柔的小鞍馬。」
「今天早飯時她們就給我說了一通邁克爾先生和他的馬,你給我那兩個小外孫女的印象很深哩。哦,我來 ,」見邁克爾把馬引出來,她抓住一匹馬的韁繩。「你給我女兒的印象也很深哩。」
「她是個漂亮的女人。」
「沒錯,她的確漂亮。她經歷過磨難,讓她在很多方面都更加堅強了,但她還是有脆弱的一面,邁克爾,她可能比你或者她自己意識到的還容易受到傷害。」
「你要我保證不傷害她。」他看著馬兒歡快地跑進牧場,向後退一步。「我做不到。」
「是的,你不會保證的。我記得,還是個小孩的時候,你就不輕易給人許諾。」
「不許下諾言,就不會違背諾言。」他淡淡地說了一句,折身準備回到馬廄。
「你的童年可不易啊。」她剛一開口就停下了,因為看見他的頭唰地轉了過來。
「我可不贊同把現在行為往過去推!我相信你的童年過得不錯,可那能管你現在嗎?」
她點點頭,看著他又領出一些馬來。「說得好,」她輕聲說道,「不,我不那樣認為,可是那確實給了我一個堅實的基礎讓我發展。」
「我的基礎是搖搖欲墜的。」雖然他告誡過自己,可他的怨恨還是一下子衝了出來。「不需要你來告訴我我的出身,坦普爾頓太太,我自己知道!」
她沒讓他說完,伸出手去緊握住他的手。「剛才我不是批評你。我不是瞎子,邁克爾,而且一向也不認為自己心胸狹窄,我看得出你是在努力工作,而且我知道你為什麼比誰都要早地告別了童年。」
看他一言不發,她笑了,鬆開他的手。「我清楚我自己的家裡發生了什麼,我也清楚我孩子的朋友們的生活中發生了什麼,如果我說為你童年感到遺憾,你就要生氣的話,那就去生你的氣去吧。我是在為你難過啊。」
「你是在浪費你的同情!」
「我不這麼想。如你所說,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邁克爾,做父母就是一場馬拉松,你從來沒有跑完,衝到終點。勞拉成人了,有權做自己的選擇,過自己的生活,但那並不能阻止我去擔心她,祝福她要選擇好啊。」
這番話他明白,也預料到了。「所以你擔心她這次選擇對沒有。」
她緩緩地點點頭。「對,不是說性愛不能持久,你們要是幸運的話,它也可以持久,但只有性愛卻是不夠的。」
他料到她是來警告他離開勞拉的,但他不願別人逼他。「你到這兒來如果是為了叫我離勞拉遠一點的話,你就是在浪費時間,我不會那樣做的。」
她審視著他。「你要是做了,我才會失望呢。我叫你做的是對她好一點,」她移動目光,看著歡快跳躍的馬兒,「對她好一點,如此而已。」
「你要承諾,那我就給你個承諾吧,我保證不像裡奇韋那樣對待她,不撒謊,不欺騙,她不想給的東西,我一樣也不要,還有,我保證她不會有失敗者的感覺!」
蘇珊把目光收回來,眼睛倏地一亮。對,是這番話,更是這番話中處處暗藏的憤慨讓她對他刮目相看。「看來,你理解得比我以前想像得要好了許多。」
「因為我理解失敗的滋味。」他知道,在蘇珊•坦普爾頓這樣的女人眼跳,他也許不是個失敗者,但也很難稱得上是成功者。「沒別的事,我要幹活去了。」
「邁克爾,」她想起他容易生氣,耐心也十分有限,於是又握緊他的手,堅定地平視著他的眼睛。「你回到坦普爾頓來我很高興,現在你可以帶我去看看你剛才講到的那匹馬嗎?是不是那邊那匹跑馬,瞧它看你的眼神,它真願意為你赴湯蹈火呢。」
邁克爾吐一口氣,心裡想坦普爾頓女人怎麼個個都這樣難以捉摸呢。「對,它就是馬科斯,正眼巴巴地盼我給它送吃的過去!」
「幹嗎不把我給它介紹介紹。」
「我真的給她講我和邁克爾睡過覺。」勞拉一邊把衣服掛回衣帽間的衣架上,一邊說道,聲音壓得低低的。「我簡直不相信我就站在那兒,對自己的母親說我和邁克爾睡過覺!」
「她完全可能早就猜到了。」瑪戈把扔亂了的鞋放回原處。「要是以前她知道你和別的男人有染,她也許會非常吃驚,可現在卻未必,畢竟你已有兩個孩子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勞拉嘟嚷著,「我是說那感覺有點怪怪的。」
「那她怎麼看?」
「她沒什麼,倒是爸爸很可笑,他小心翼翼地繞著圈子,好像他認為一旦開始這個話題,就會招來洪水猛獸似的。」
「總之,坦普爾頓太太親眼看見你和邁克爾在游泳池裡摟摟抱抱,你就不能裝出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兒了。」她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的頭髮,大笑著說,「天哪,我要是看見那一幕就好了!」
「我相信誰看了都要昏厥過去,就像那次我們跟比弗、馬克在懸崖邊上接吻的時候,被安妮逮了個正著一樣。哦,懸崖!」沒等瑪戈說話,她大叫了一聲。「老天爺,瞧我今天這記性,比篩子跟還大哩!你等一等。」
她衝出衣帽間,差點撞在一位顧客身上,惹得凱特好奇地看了看她。回到後面的辦公室,勞拉從抽屜裡翻出錢包,拉開拉練,找到了那枚金幣。
「出了什麼問題啦?」凱特溜進來,問道,「瑪戈又忘了進貨,對不對?她要是沒有的話,我們星期一就沒貨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懸崖。」勞拉一隻手捂著胸口。「昨天晚上。我忘了。」
「你找到一枚!」凱特跳起來,一把將金幣從勞拉的手中搶過去,激動和勝利之情直衝上她的心頭。「你也找到了一枚!塞拉菲娜的嫁妝!怎麼不早些告訴我們?」
「噢,今天早上我被鬧得暈頭轉向,先是爸爸非要頂我去酒店上班,接著凱拉和阿里軟磨硬纏,非要呆在家裡陪外婆,後來——唉,不說了,」她擺了擺手。「總之,我忘了。」
這時瑪戈推開門。「你們倆今天不想做生意啦?外邊有顧客要——你拿著的是什麼?」
「勞拉找到的,她忘了告訴我們!」
「什麼時候找到的?」瑪戈在背後靈巧地把門掩上,從凱特手裡拿過金幣。「在哪兒找到的?」
「昨天晚上,懸崖邊,我喜歡坐的那塊岩石上。我坐在那兒想事情,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就發現了它,哦,是摸到了它,」勞拉改口道,「我的手正好放在它上面,原來我一直就坐在它旁邊!」
「正像另外兩次,」瑪戈喃喃自語。「一次是給我的,一次是給凱特的,這是個象徵。」
「她又來了!」凱行弄弄眼睛,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不是象徵,你能叫它什麼?」瑪戈回擊道,「自孩提時代起,我們就去去來來,瘋狂地尋找著,可一無所獲。我們幾乎把整個懸崖都翻了個遍,還是一無所獲。」這時她做了個很誇張的手勢。「可在我們人生的關鍵時刻,就準能出現一枚金幣,一人一枚,那意味著……」
她停下來,抬起頭把目光從手中那枚閃亮的金幣轉移到勞拉的臉上。「那意味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愛上了邁克爾!」
「這是兩碼事,哪有什麼關係?」勞拉不想再浪費時間,把金幣拿回來,放在吸墨紙上。
「那天我在懸崖邊找到我那枚金幣時,我心裡正在想著喬希,後來我就愛上了他,凱特——」她看看她那位正低眉沉思的朋友,「她去的時候也正想著拜倫,後來才愛上他的,對不對?」
「對呀,不過……」凱特的聲音越來越細。「嘿,我覺得這也太像《愛情過渡區》了。」
「你那會計師的腦袋真該開竅了。」瑪戈不耐煩地轉過身對著勞拉,抓住她的肩膀。「你愛上邁克爾沒有?」
「那不是——」
「直截了當地回答我,勞拉,我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
「好,就算是吧,可那並不——」
「愛是重要的,」瑪戈平心靜氣地說道。「我們在一起也是重要的,關鍵也許就在這兒。」她放開勞拉,把手伸進放著她那枚金幣的口袋裡,「這個是重要的。」她把它放在勞拉那枚旁邊,然後看看凱特,凱特站起來,也從錢包裡取出她那一枚。
「它很重要。」凱特應著瑪戈的話,三枚金幣並排放在一起。「我們仍是一個整體,你對邁克爾說了嗎,勞拉?」
「沒有。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或者怎麼樣對他說。我不像凱特你那樣會計劃,也不像瑪戈你那樣憑感覺做事,我得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那就是說,我也許會把幻想藏在心裡,聽天由命,我應該對自己的情感負責。」
說完,她笑著用指尖拂過三枚金幣。「塞拉菲娜給我們的信號,嘿,也許是吧,也許她在警告我,這一次再也不要把所有的夢想都交付給一個男人。」
「她也可能是在告訴你,只要走對了地方,你就可以尋找到自己的夢想。」瑪戈摟著勞拉的肩膀,「不管怎樣,你都不能停止追尋,停止追尋無異於跳崖自殺。」
「我沒有停止追尋,」她拍拍瑪戈的手,然後伸出手去拿她的金幣,「我說,我們慶祝一下吧。今晚大家聚聚,喝點香檳,如何?」
「說得是!」凱特把自己的金幣裝好。「反正我是要參加的,德•威特家今晚有牌局。」
「對。」勞拉笑起來,「我爸早就手癢了。瑪戈,你呢,你有興趣嗎?」
「我會走的。」瑪戈撿起她那枚金幣,緊緊地握在手中。她希望勞拉不要早早地就把她的金幣——或者說,她的夢想一一收拾起來。「也許我們可以把我媽和坦普爾頓太太灌得微醉微醺的,然後也來玩玩撲克呢?」
「我願意,我們幹嗎不——」凱特沒有說完,她們就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一位顧客探進頭來,滿臉的不高興,「對不起,這兒有人上班嗎?」
「哦,真抱歉,」勞拉賠著笑走過去。「我們在討論一件小事,您要買什麼?」
邁克爾從來沒有在高級轎車打過撲克,因此對自己的感覺實在心裡沒底。那倒不是說他沒坐過那種車,他畢竟在好萊塢幹過五年。
但是在那種車裡打撲克?哦,他連想都沒想過。
還有,喬希來馬廄接他的時候說了,他們今天要開懷痛飲,一醉方休。
托馬斯對車內豪華的設施熟視無睹,斜靠在一邊,和著音響裡正在播放的詠歎調輕敲著膝蓋。
邁克爾滿腦子在想,大轎車。歌劇和撲克牌怎麼樣也挨不上邊啊。他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處境來。
「我感覺運氣不錯。」托馬斯動了動眉頭。「你們兩個年輕人要把錢帶足哦!」
這讓邁克爾意識到,他那個「足」字的概念和坦普爾頓酒店的老闆托馬斯•坦普爾頓那個「足」字的概念不可能在一條水平線上。
天老爺,一夜快樂下來,他輸掉的可能不僅是他的襯衣,還有他的自尊!
「我妻子愛上了馬廄裡那匹丁尼賽跑馬,邁克爾。」托馬斯雙腳交叉,決意要看看他能把年輕的邁克爾刺激到何種程度。「說不定沒等今晚結束,你就把它輸給我了!」
「我不拿馬下注,」邁克爾不慌不忙地回答。「就像不拿朋友下注一樣。你的表不錯啊,坦普爾頓先生。」他掃了一眼托馬斯手上的那塊精美的勞力士表。「我正想弄塊新表呢!」
托馬斯哈哈大笑起來,拍拍邁克爾的膝蓋。「男人就該做夢!我給你講過沒有?有一回,我連續打了三十六個小時的牌,那是!955年,在芝加哥。現在我們——」
「不要吹你的『芝加哥三十六小時』了,」喬希叫起來,「求求你!」
「閉嘴,喬希!」邁克爾自在多了,他伸直雙腿。「有人還沒聽過呢!」
托馬斯滿意地對邁克爾笑笑。「那我就給你講講,你聽了可不要害怕。」
一路竟不算太苦。當車駛進十七英里車道停下時,視野頓時開闊起來,那位身穿制服的司機從大轎車的行李箱中搬出兩箱坦普爾頓出品的藍穆斯啤酒。
「這麼多啤酒!」邁克爾歎道,他手放在口袋裡,捻著手指,打量著樹林和玻璃,德•威特房產的平台和花園。「這房子也很棒!」
「去海灘很方便。」喬希補充道,「這房子是結婚前凱特推薦拜倫買下的。」
「好建議!這房子和好的人一樣。」邁克爾說道,「有檔次,有線條,有個性,天,噢。天!65年產的穆斯堂車,還是櫻紅色的!」他看見旁邊也有小轎車停著,就直奔過去。「好漂亮!這一輛是科維特,那一輛是斯雷丁第一代車。嗯,真美,我打開瞧瞧,如何?」
「我們是來玩撲克的,難道你準備一晚上就和這些死傢伙做愛?」
他瞧了喬希一眼,「死傢伙?你這笨蛋!這些美人比起跟你約會的那些女人來,要有個性得多,性感得多!」
「這只能說明你根本沒見過跟我約會的那些女人!」
「你那些女人有的還跟我約會過呢。」邁克爾朝前門走去,回頭瞥了一眼那些小車,再看看喬希。「包括你老婆。」
喬希停下腳步,笑容也凝固了。「你沒跟瑪戈約過會!」
「沒有嗎?」邁克爾爬上一小段木梯,心裡暗自好笑。「我好像還記得,在巴黎我和她有過幾個興味盎然的夜晚呢。」
「你這是想嚇我!」
而且確實把他嚇了一跳。「你去問她。」邁克爾不慌不忙地說。
他不去問才怪呢!喬希腦子裡轉動著種種他不願看到的畫面。他走過去推開門,兩條大黃狗猛衝出來,撲向進來的陌生人。
「尼普,塔克,蹲下!」拜倫走出來,厲聲喝道。兩條狗緊挨著乖乖地蹲下了,身上的肌肉還在不停地抖動。「把啤酒放到廚房裡,謝謝!」他給司機指指廚房的位置。「酒帶足了嗎?」
「酒喝光了,」喬希答道,「可以再要。準備吃的沒有?」
「我匆匆忙忙做了點東西。」
邁克爾看見兩條狗伸出舌頭,用羨慕的眼睛盯著他們,忍不住也蹲下去和它們交朋友。
「你是廚師?」
「你想想,他當初是怎樣把我騙到手的?」這時凱特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
「你還在這兒呀,」喬希走上前去拉拉她的頭髮。「快找你自己的人玩去!」
她一把推開他。「我這不正走著嗎?不過我要說,一大幫男人湊一塊打牌是愚蠢而且不體面的行為,尤其是在我的家裡打!」
拜倫很聰明,只在她身後一個勁地擠眉弄眼,但邁克爾卻不管這一套,大笑著站起身來。
「是啊,是啊,那你上女權協會告我們去呀。」
「我根本不想留下來聽一群瘋子又是打嗝,又是哄笑,拿他們的女人來胡言亂語!」她昂著頭,一把從椅子上抓過手提包。
「我要把那個晚上和盤向拜倫招供啦!我在漁夫碼頭接你,然後我們——」
「閉嘴,邁克爾!」她皺緊眉頭,臉變得通紅。「我走啦!」
「等等!」她丈夫想抓住她,卻沒抓住。「什麼晚上?」
「什麼事都沒有。」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邁克爾,「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哇,美人兒。」邁克爾嘟嚷著說。「你真令我傷心。」
「男人都是豬!」她扔出一句,摔門而去。
「啊,終於把她打發走了。」邁克爾說道,「牌呢?」
「瑪戈和凱特都跟你約會過?」
「你不能說我品味有問題吧?」邁克爾雙手插在衣袋裡。「再問一句,牌在哪兒?」
「男人們有點自己的小習慣無可厚非。」客廳裡蘇珊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長椅上說道,「就跟我們有我們的習慣一樣。」
「我倒是無所謂。」瑪戈背靠一大堆枕頭,慢悠悠地吃著一碗爆米花。「可凱特總是生氣。」
「凱特在哪裡?」勞拉走到窗旁向外張望。「她現在該到了。」
「她呀,離家前肯定忘不了要去羞辱那幾個男人一番。」瑪戈聳聳肩,伸手去拿香檳,「她就馬上就到。其實,我們這兒比打牌抽煙喝酒又好多少呢?可她不挖苦他們兩句嘴就發癢。想來一杯嗎,媽媽?」
安妮本來正在翻看那些為她們這次相聚特意挑選出來的錄像帶,這時她停了下來。「那……那就來一點吧。」
她們有香檳、爆米花、新鮮水果、三種甜醬(包括白巧克力)和一大堆錄像帶。嬰兒在房間裡睡得正香,她最喜歡的幾個女人全在這兒。瑪戈心想這真是人完美無缺的女人之夜啊。
「我給您塗塗指甲吧。」
「我才不想弄得花裡胡哨的呢。」
瑪戈朝媽媽笑道:「很有趣的,媽媽。我用的指甲油好得沒法說了,是紅色戀人牌的。」
安妮笑著喝了口酒。「我不用指甲油,瞧你,好像我平時都要塗指甲似的。」
「男人們都喜歡女人塗指甲。」瑪戈繼續和媽媽開著玩笑。「屠夫鮑比瞄準您都幾年啦!」
「這怎麼可能?」安妮臉上發燙,只好胡亂地擺弄著那些錄像帶。「簡直一派胡言!我是他的老主顧,僅此而已!」
「他總是把最瘦的肉留給他的安妮小姐。」瑪戈睫毛撲閃,大笑起來。「您哪天真應該給他個機會哩!哦,勞拉,不要擔心凱特了,她會來的。」
「我沒有擔心,只是看看罷了。」同時還想著邁克爾,她在心裡說道。他在做什麼?自前夜之後,他們為什麼再也沒有見面?她離開窗子,倒了杯香檳。「我們先看什麼?我主張先看《擁有和失去》。」
「『你知道怎樣吹口哨吧,史蒂夫?』」蘇珊歎一口氣,把一顆鮮紅的草莓在白色巧克力奶油中蘸了一下。「他可真是帥極了。」
「最倒霉的,」瑪戈接過蘇珊的話題,「要數貝特•戴維斯。『我多想逮住你的嘴唇啊,可我只洗了洗頭髮。』」
「最富激情的道別是,」勞拉也興致勃勃地插話說,「伯格特對伯格曼說,『啊,巴黎永遠在我心中!』」
十分鐘後凱特進來的時候,她們正在激烈地爭論電影史上十位最酷的男人。
瑪戈堅持說是紐曼。「那眼睛,時而冰冷,時而熱烈,蔚藍得無邊無際。你們看《漫長而炎熱的夏季》、《哈德》,或——」
「是格蘭特。」蘇珊坐起來發表看法。「他酷是因為他總是出乎意料。他的魅力足可讓女人失去反抗能力,乖乖跟著他走!」
「是伯格特。」勞拉不同意媽媽的意見。「他永遠都是那樣,直率、鹵莽、自然,儘管意氣用事,卻是個英雄。」
「我真不敢相信你們還有興趣討論男人!」凱特滿臉厭惡地一屁股坐下。「我剛剛離開那四個臭男人。這是白巧克力?」她又站起身用手指在裡邊蘸了一下。「哦,」她舔著手指,繼續說道,「他們自以為是,不知好歹。邁克爾最差勁,我想都想不到他居然說出那一次我在碼頭碰見他,我們……」
「我們?」勞拉一下了來了勁。「我們什麼?」
「沒什麼。」真是多嘴!她應該把嘴巴塞得滿滿的,凱特想。於是開始猛吃東西。「沒什麼,他在家度假,看上去有點……味道,我們就一起出去兜了回風,就這樣。」
「你去兜風?」勞拉重複著她的話。「和邁克爾一起?就那樣?」
「嗯,對,差不離吧。」凱特見滿屋子的人都在盯著她,心想不能再說下去了。「當然,我也算是小試了一回。現在放錄像機?」
她正要跳過去自己放,勞拉使勁抓住她的肩膀。「請解釋一下『小試』是什麼意思。」
「我讓他吻了我……吻了好幾下。完了,就是這樣。這兒有《撫養嬰兒》沒有?我好想笑幾聲了。」
「你和邁克爾在他車裡抱頭接吻?」
「準確地說,那不是抱頭接吻,我認為那還稱不上是抱頭接吻。瑪戈——」她望著她朋友,請她幫忙說一下。
「是的,吻幾下的確算不得抱頭接吻。我就和他抱過頭,所以知道這一點。」
「你——」勞拉哽了一句,一把抓過香檳酒瓶。「你——」
「就技術和風格而言,我給他打滿分。過了這麼多年,我猜他又進步了吧。」她大笑著站起來,塞進一盒錄像帶。「現在,坦普爾頓太太您准在想該不該說兩句,而我媽媽肯定氣得七竅生煙了,因為那個臭名遠揚的邁克爾居然用臭嘴把她三個女兒都吻啦!」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就知道你會說這種話。」安妮嗤了她一聲。
「因為我不想讓你失望。他是個慷慨的男人。真不錯。」她向後一靠,動情地拍拍母親的膝蓋。「感謝上帝,世上還有這樣的男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