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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當雅莉珊德穿著淡藍色的結婚禮服步下樓梯,眾人皆發出驚艷的讚歎聲。那冰涼的緞子上綴滿珍珠和藍寶石,有低方領和蓬起的袖子。
潘羅斯為她打開大門,這是個做了一輩子的事,但今天當他目送心中的小公主出門,知道她將成為安東尼最美的新娘子,他的老臉上有著最慈祥的笑容。
當雅莉給了菲伯特一個擁抱,他昏花的雙眼含著喜悅的淚水,「保重呀。」低聲叮嚀道,
「別把衣服弄髒了。」這是他習慣性提醒她的一句話,雅莉的鼻子不覺酸了起來。
這兩位老僕人,還有蒙塔尼舅公是她在英格蘭的所有親人了。她的母親把莫顯的房子賣
了,到其它國家旅遊,因而不能來參加婚禮;瑪莉艾蓮和她丈夫正在等待第一名寶寶降臨,所以也不能到倫敦。不過至少蒙塔尼爵士能到教堂,把她交付給安東尼,而且米蘭妮雖然發現懷了孕,倒還看不出來,她就擔任今天的女儐相。
「你準備好了嗎?」雅莉的舅公伸過他的手肘,轉頭問道。
「你別踩到她的裙子!」老公爵大人沉聲警告道,再多看他一眼,她狐疑地瞇起眼睛,
「蒙塔尼爵士,你今天早上到過儲酒室嗎?」
「當然沒有!」他仰手掩口,想遮住那個冒上來的酒嗝。
「算了。」安東尼的祖母揮揮手,「總之,你記住我的話,護送雅莉到聖壇之後,你把她
留在那裡,然後馬上回到我身邊坐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移動或說話,明白嗎?別人的一舉一動都要以我們這區為準,所以不能因為你而把會場弄亂了。」
「我不是傻子,夫人,我可是位地道的爵士,想當年--」
「你今天若出一點錯,明天就是位『爵死』了。」老公爵夫人警告道,「上個星期你在追
悼會上把我們家的臉丟光了,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在那種場合睡著,還打起鼾來!」
他攀上馬車,一臉痛苦地看著雅莉,很明顯地在說,我真不知道你怎麼受得了那個老太婆。雅莉微笑,和她舅公心照不宣,他的確把威士忌當早餐了。
坐在舒適的車廂裡,她看著倫敦熟悉的街景,米蘭妮的座車就在前面,和羅迪.卡斯岱一起,那位爵士今天的安東尼的伴郎。
在兩輛新娘馬車之前,是一片車海,全是朝同一個教堂去的。事實上,她和安東尼的婚禮,造成了幾哩長的交通阻塞。
好奇怪,珊莉想道,嫁給佐登時是那麼緊張、興奮、戰戰兢兢,當時她走進客廳,在場觀禮的都是自己人,但她的心狂跳,雙腿打顫。
而她現在就要在倫敦所有的政要名人,及三千名賓客前嫁給安東尼,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雅莉很快撥開這不應該有的念頭。
※※※
「為什麼這麼慢?」佐登質問馬車伕,他直接由載他回來的「獵鷹號」上奔回家,車伕還是船長特派的。
「我不太消楚,爵爺,似乎那一頭的教堂裡有什麼大事。」
佐登看了一眼太陽,設法判斷時間,他以前從不以擁有六隻金錶為傲,也不珍惜它們,但經過這一年,他相信自已不會再輕忽身邊的任何事物。
他已經進入倫敦市區一個小時,對這城市久別重逢的興奮正在消褪,反而對不知家人乍見他時,會有什麼反應開始擔心起來。
他的祖母還在人世間,這是「獵鷹號」的船長告訴他的,據說報上曾刊出她將參加這一季社交活動的消息,佐登希望她待在她城內的房子裡,這樣他可以先派人過去通知她,不至於直接嚇著她。
至於安東尼,如果他在倫敦,無異是住在公爵官邸中,因為他目前是豪宋了,佐登希望他們兄弟問的感情能經得起這場考驗。
真正令人擔心的,是和他的「寡婦」見面,佐登知道她對他是多麼深情,她原就瘦弱,現在恐怕更蒼白,不知道突然看見他,會不會興奮過度而發生意外?
馬車在上人布魯克大道三號門前停下來,佐登下了車,抬頭看一眼那華美的三層石砌建築,這就是他的家了,多麼熟悉,卻又透著些許陌生感。
他拉起擦得閃亮的沉重黃銅門環,輕輕一放,雙手交叉在胸前,等待他的門房海吉來開門。
半天沒反應。
佐登再度敲了門,過了許久,總算聽見腳步聲。
「來啦!」一張陌生的臉孔出現。
「你是誰?」佐登質問道。
「我正想問你呢!先生。」菲伯特回答,四下張望尋找著潘羅斯,那人顯然沒聽見叫門聲。
「我是佐登.湯森迪。」他簡單地回答道,心想和這僕人爭論誰是「豪宋公爵」毫無意義,「去找海吉來見我。」
「海吉先生出去了。」
佐登皺起眉頭,心想雷米八成也不在這裡,他快步走進去,發現屋裡佈置得十份熱鬧,到處是鮮花,「要開派對嗎?」
「是的,先生。」
「就當成是歡迎會好了。」佐登點頭微笑,「你的女主人呢?」
「在教堂。」菲伯特回答,睜大眼睛想看清楚這位高大的訪客。
「主人呢?」他問,意指安東尼。
「當然也在教堂!」
「一定是在為我祈禱。」佐登笑道,想起一個不必出外勤的僕人,「馬森在吧?」
「他在。」菲伯特想不起在那裡看過這個人。但他似乎對這裡很清楚,自顧自地走進大廳。
「立即去把馬森找來,告訴他我要洗澡修臉,和換衣服,有我的衣服最好,不然就要安東尼的,馬森的也行,或任何他偷得到的衣服。」
佐登在屋裡四下張望,一切和他離去時相差無幾,但他仍然覺得無法馬上適應。
「你自稱佐登.湯森迪一定是弄錯了。先生。」
他轉過身看見他的貼身侍從。
「啊,上帝!爵爺,上帝!我的天!」
佐登咧嘴笑了,這才對,這才像他預期的反應,「你呼天喊她是很高興見到我嗎?馬森。不管怎麼說,我仍然想先洗個澡,換衣服。」
「當然,爵爺,馬上來,我好高興,真是老天有眼--我的天!」他最後的驚呼純粹出於恐懼。
佐登看著他的僕人急急忙忙衝出去,抱了衣服和靴子衝回來。
「這是我留下來做紀念的一套,爵爺。」馬森似乎緊張得上下牙打顫,「快點,請千萬快
一點--教……教堂!」他越急越說不滴楚,「婚……婚禮--」
「婚禮?哦,怪不得大家都往那裡去呢。」佐登點點頭,心想他還是得洗了澡才能換衣服呀。一年不見,這一向鎮定的僕人是怎麼了?「誰結婚啊?」他隨口問道。
「安東尼爵爺!」馬森以怪異的聲音說道,似乎就要動手剝主人的襯衫,堅持他在客廳換裝。
「哦?他娶那家的淑女呢?」佐登咧嘴笑問道。
「你太太!」事情已到火燒眉毛,什麼尊稱都省了,馬森終於設法脫口說道。
有一會兒,佐登沒有吸收進這個消息,他只考臘著安東尼結婚了,希望他收回頭銜和產業後,不會影響到他們夫妻的感情。
「重婚哪!」馬森叫道。
佐登回過神來,突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快!去街上攔下任何會動的交通工具!」他脫著衣服,「他們什麼時候?在那裡結婚?」
「二十分鐘後在聖保羅教堂。」
※※※
「在場有任何人反對他們的婚姻,請立刻提出,否則請永遠保持緘默--」
「我反對!」
安東尼猛回過頭,當場愣住了,在高興見到他兄長的同時,有股難以言喻的空虛感;米蘭妮握住花束的手箍緊了,一點兒也沒感到玫瑰刺痛了她的手;羅迪咧開嘴笑,他早知道佐登不是這麼容易消失的;雅莉珊總站在那裡,心想她不可能碰到這種事,她一定是在作夢或是瘋了。
「你為什麼反對?」總主教吼道。
「因為新娘已經嫁給--」佐登的聲音幾乎是幽默的,「我啦。」
但當他漸漸接近聖壇,他的笑不見了,這新娘不是雅莉,他弄錯了,還破壞了安東尼的婚禮!
三千名賓客已經認出佐登,四周不時發出驚歎和歡呼聲,坐在最前排的老公爵夫人先站起來,她的手按在胸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的客人已經站起來,眼看教堂即將陷入一片混亂,只有蒙塔尼爵士能開口--顯然是因為有酒精壯膽,他突然開口吼道,「統統坐下,沒有老公爵夫人的允許,誰也不准移動、說話,明白嗎?保持走道暢通。」
「婚禮取消!」總主教宣佈道,離開聖壇。
在聚人的簇擁下,湯森迪一家首先離開了教堂。
「我們快離開。」佐登警告道,「等那些人回過神來,就不得了了。」他扶住祖母的手,對安東尼說,「到我家--公爵府見。」
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時,蒙塔尼似乎特別清醒,他抓住安東尼和雅莉說,「現在還不適合騎馬,豪--你和我們一起搭車。」
等上了車,老公爵夫人終於顫抖著聲音問道,「真的是你嗎?」她眼中含著喜悅的淚水,伸著修長的手換他的臉頰,「佐登--」
「是我。」他同情地微笑,伸手摟住她。
她靠在他胸前,但很快又把他撇開,「豪宋!你瘋到那裡去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可憐的雅莉珊德差點傷心死了,而安東尼--」
「別開玩笑了。」佐登冷冷她打斷她,「我看安東尼滿臉春風得意嘛,我『傷心』的妻子則正準備當個快樂的新娘。」
他忘不了剛才看清雅莉的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闖錯婚禮,馬森弄混了事實--那絕不是他的妻子,可是等他注意到那雙稀有的藍綠色眼眸,同時也明白安東尼不是出於同情才娶她的。
「我以為,」現在他忍不住說道,「至少有一年時間,寡婦才可以再嫁的。」
「當然是的!」他祖母告訴他,「而且我們也遵守啦。」
「哦?這一年我『傷心』的妻子住在那裡?」
「在豪宋呀,和我在一起--」
「還有安東尼。」
「當然。」
「當然。」佐登怒道,「有了我的頭銜、我的房子、我的土地,我的投資還不夠--安東尼一定還要我的妻子嗎?」
老公爵夫人變了臉色,心想在他目前的心情下,絕不適宜解釋她建議雅莉再婚的原因,「別太早下定論,豪宋,雅莉珊德--」
「雅莉珊德覺得當豪宋公爵大人頂不錯,」他打岔道,「所以決定擄獲現在的公爵?」
「她是--」
「機會主義者?」他忍不住咄咄逼人,想到他在生死邊緣掙扎時,對自已過去的行為悔恨時,他親愛的妻子和東尼竟然遺忘了他,決定重新組織家庭。
他的祖母看見他的反應,也只有瞭解地歎口氣,「我知道見到這種局面,你心裡很不是滋味,佐登。」她的口氣中有一絲愧疚,「而且現在不管別人怎麼說,你也不會馬上相信的。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至少讓我們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在他輕描淡寫地敘述這一年中發生的事的同時,雅莉坐在另一輛馬車中,任她的想像力馳騁,蒙塔尼舅公坐在她旁邊,安東尼在他們對面,他們都看著窗外。
佐登回來了,看起來就像以前那般英俊--當然,他瘦了些,但外出旅行的人都有這種情形,難道他是為了躲避婚姻約束才走的,怕他太太犯重婚罪才回來?她乍見他的歡喜一下子全消逝無蹤,他不至於那麼討厭她吧!
不斷深入考慮,雅莉的心開始一陣陣刺痛,她必須記著,今天回來阻止她再嫁的這個男
人,就是當初可憐她,打算把她放在丹文不管的丈夫。她永遠不會原諒他,他沒有原則,沒有良心,而她竟然嫁給這種人!
安東尼在她對面挪動一下身子,使她想到自己不是唯一受佐登歸來影響的人,「東尼。」她同情地說道,「我……我很抱敝。」她低下頭,「幸好令堂決定和伯堤留在家裡,否則她恐怕會受不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安東尼竟然咧嘴笑了,「豪宋公爵並不像我想的那樣,你知道,就像我幾個星期前告訴你的,有再多的錢,沒時間享受,反而令人沮喪,不過,我倒覺得上天對你特別恩寵。」
「什麼?」她似乎覺得他瘋了。
「想想看,」他說,竟然開開心心地大笑起來,「佐登回來了,他的妻子是目前倫敦最受歡迎的女士,說真的--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我並不想繼續和他保持婚姻關係。」她宣佈道,「一有機會,我就會向他提出離婚的要求。」
安東尼變了臉色,「別開玩笑,你知道離婚是多大的醜聞嗎?就算成功--我想不可能--你也會被社交圈所排斥。」
「我不在乎。」
他溫和地看著她,「謝謝你關心我的感受,雅莉。但你大可不必因此考慮離婚,就算我們正在瘋狂熱戀中也不能這樣,何況其實並不是,你是佐登的妻子,沒有人能改變這個事實。」
「你沒有想到過,他很可能也是這麼希望?」
「才不。」安東尼得意又愉快地告訴她,「我保證他現在只想找我算帳,你沒看見他在教堂裡瞪我的樣子?別緊張,」她恐懼的表情逗得他大笑,「如果霍克要找我決鬥,我會選擇西洋劍,然後你代替我上場,他對你下不了手,你卻可以殺了他。」
雅莉打算告訴安東尼,佐登根本不在乎她要嫁給誰,但爭執需要清醒的頭腦,而她現在心裡亂得很,因此她只是說,「讓我來提起離婚的事--」
「雅莉--」
她搖搖頭,「為了你們兄弟間的感情,不能讓他以為我想離婚和你有任何關係。」
一半好笑,一半擔心。安東尼傾身拉住她的手,「你聽我說,我瞭解你受了很大的驚嚇,我也不贊成你馬上倒進他懷裡,但離婚又太過火了。」
「他有什麼好反對的?」她沉靜地說道,「他本來就不在乎我。」
安東尼仍然搖頭,他的嘴角因極力掩飾笑意而扭曲,「你不瞭解男人和他們的自尊心--如果你認為他會讓你走,那你就太不瞭解佐登了,他……」越想越好笑,他放開她的手,霏在椅背上笑得雙肩抖動不已,「佐登,」他說,「不喜歡和任何人分享玩具,而且他從來不放過挑戰!」
蒙塔尼舅公看看他們,由口袋裡拿出小酒瓶,「這種情形,」他宣佈道,灌了一口,「需要喝一杯。」
沒有時間再深入探討,因為他們的馬車繼佐登之後,在上人布魯克大道停下來。
低垂著眼瞼,雅莉勾著安東尼的手下了車,但當她發現天空突然不見了,抬起頭卻發現是佐登扶著他祖母。在這一瞬間,他寬闊的肩膀、高大的身影特別真實,她開始發抖,這不是個夢--或幻想,她可以張開眼睛醒來。
所有的人陸續走進大廳,雅莉拒絕坐在長沙發上,她選擇了單人沙發,老公爵夫人顯然和她的想法一樣,因而選了另一張單人座。
於是只剩下面對壁爐的沙發,安東尼和蒙塔尼別無選擇,只有並肩坐下,佐登雙手交叉在胸前,靜默地打量所有的人。
當老公爵夫人低聲敘述佐登這一年的遭遇峙,潘羅斯端了香檳進來,對外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熱心地希望盡快對雅莉表達祝福。
佐登的祖母一講完。潘羅斯把第一杯香檳遞給雅莉,「希望你永遠幸福快樂。」
她只覺得想歇斯底里地大笑,當她的老僕人繼續為其它人倒酒時,她不安地拉著她的裙子。每個人都有了香檳,雅莉記得它還是特選的,為了慶祝他們的婚禮……現在,只有佐登舉起杯子,淺嘗了一口。
他揚揚眉毛,審視水晶杯中冒泡的液體,當他放下杯子,臉色很難看,「很好啊,」他對安東尼冷冷地說道,「很高興知道你們哀悼我的同時,把我最好的酒也開了。」
老公爵夫人退縮,雅莉僵住了,但安東尼微笑,「我們開新酒時,都先遙敬你呀,霍克。」
雅莉偷偷打量站在壁爐前的他。心想她的丈夫到底是那一種人。他不氣別人擁有他的頭銜、財富、事子,卻因為他們動了他的藏酒,而大發脾氣。
但她猜錯了,他下一個目標就是他的事業,「豪宋一切還好嗎?」然後整整一個小時,他都在問安東尼有關土地、投資,甚至他某些佃農的健康情形。
當他開口時,他低沉磁性的聲音撥弄著雅莉的心弦,甚至她不經意看見他時,她都觸電似地立即把視線移開。不錯,他是瘦了些,但無損他的英俊,而且他在船上曬成古銅色的肌膚,使他看起來比倫敦其它蒼白的紳士更健康。
她不能說很遺憾他還活著,但是至少希望她從來沒有過見過他。
「好了,我想今天就到此為止,各位去休息吧。」佐登突然宣佈道。
理智警告她閉上嘴,但雅莉無法再忍耐下去了,「我想還有一件事需要解決吧?爵爺。」
看也沒看她一眼,佐登和安東尼握手,「不急。」他冷淡地說道,「要緊的事先解決,我們可以私下談。」
很明顯他認為她的事「不要緊」,雅莉不相信他竟然如此當眾侮辱她,她不再是一年前的小孩,她不會就這樣子算了,「我想我寧可當著大家的面講清楚。」
佐登猛瞪她一眼,憤怒的眼光使她動彈不得,「我說私下談!」
等她回過神來,老公爵夫人早把蒙塔尼和安東尼趕出去了,大門一關,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雅莉,和她久未謀面的丈夫。
佐登替自己再倒了一杯酒,打量著她,她想找他談,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她認為她愛上了安東尼,還是決定要嫁給他,如果是這樣,她會直接說出來--那是她的一貫作風。要不,她只是想坐穩豪宋公爵夫人的位置,那她就會使出女性的手腕,先等他氣消--就像她現在這樣。
把酒杯放下,他不耐地說道,「我在等著。」
雅莉聞聲跳了起來,轉頭看他,「我--我知道。」他的口氣,使她無法立即提出離婚的要求,她不願進一步刺激他,也不希望他在盛怒下故意唱反調,「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她遲疑地說道。
「是嗎?」他上下看著那襲美麗的新娘禮服,「如果你要說你有多想念我,那身上的衣服就缺少說服力。」他說,「是我付的錢吧?」
「不--它是,怎麼說--」
「別管它了,」他打斷她的話,「還是講你吧。反正穿著要嫁給別人的新娘禮服,你也不適合撲進我懷裡,哭著訴說你有多高興見到我,恐怕,你得想點別的方法來軟化我,好贏得我的原諒。」
「什……什麼?」她的恐懼消褪了,代之而起的是憤怒。
「何不從你發現我失蹤開始?」他對她的反應視若無睹,「這是個好的起頭,然後你看能不能擠出一滴至兩滴眼淚,告訴我你如何替我擔心,以淚洗面,為我祈禱--」
他說的都是事實,雅莉因羞愧而顫抖,「夠了!我不會做這種傻事,而且,我一點也不希罕你的原諒。」
「你太不聰明了,甜心。」他說道,「溫柔和眼淚是最佳的武器,尤其在這種時候。要知道,身為公爵夫人,最重要的是時時安撫公爵的情緒,既然你來不及換衣服,又連一滴眼淚也臍不出來,不妨告訴我你有多想我好了。」他諷刺地建議道,「你總會想念我吧?一定很嚴重,所以你必須嫁給東尼,因為--呃--他和我很像,對不對?」
「你為什麼要這樣?」雅莉喊道。
他根本懶得回答,只是緩緩走過來,像帶著雷雨的烏雲般移動,「一、兩天之內,我會告訴你,我打算把你怎麼辦。」
她簡直氣昏了,佐登從來不是個盡職的丈夫,他憑什麼理直氣壯?!「我是個有感覺的人耶!」她脫口說道,「你不能隨隨便便安置我--像對待一件傢俱!」
「不能嗎?要不要試試看!」他冷冷地問道。
雅莉用手爬梳一下頭髮,有些不知所措,她是受害人,但他卻在大發雷霆,她很快分析著,他比較有力,而且危險,她最好試著和他講道理,「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不舒服--」
「真的?你可真會察言觀色。」他沒有風度地回答。
不理會他的調侃,她盡量以理性的態度說下去,「我也知道目前和你講道理,你也聽不進去--」
他跨上前一步,「試試看嘛。」
她遲疑了半秒,最後還是情不自禁退後一步,「沒--沒有必要,你根本聽不進去,我--」
他瞪著她,想說服自已,她和別的女人一樣,是個機會主義分子。但在那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中,他找不到一絲愧疚,而對她變得不直接、不誠實,他仍然十分不滿,轉過身,他朝門口走去。
雅莉看著他離開,心裡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既生氣、又放鬆,同時嚇了一跳,當他在門口停下來,她很自然又開始緊張。
「我明天就搬進來,在這段時間,我告訴你,你不可以和東尼出去。」
那威脅的口氣,使她頸後的毛髮都豎了起來。
「說得更明白一點,你不能離開這房子,這樣說得夠清楚了嗎?」
她挺起胸,抬起下巴,努力忽視恐懼的感覺,「我會說三種語言,爵爺,其中包括英文。」
「你在消遣我嗎?」
她的勇氣很快消失,但到目前為止,兩人仍平分秋色,她打算守住既有的成果,「以你目前的心情,我不想和你談下去。」
「雅莉珊德,」他以嚇人的聲音警告道,「如果你在試探我的耐性,這就是極限了,我不介意鎖了門,花上十分鐘,使你一個星期不能坐下,你懂嗎?」
像孩子般被感覺「打一頓屈股」,使雅莉覺得十分無助,她昂著下巴,沒有再頂嘴,但雙頰氣得通紅,豆大的淚珠在睫毛邊緣打轉。
他沉默地看著她,終於滿意她的表現,然後連頭也沒點一下,就走了出去。
一年以前,雅莉對禮儀所知不多,她不知道佐登從來不對她鞠躬,或低頭吻她的手,是不尊重的表現,可是今天,他這種態度形同侮辱,使她氣得發抖。
她一直等到聽兒外面的大門關上。才上樓回房閒,她遣開女僕,自己脫去繁重的禮服。他回來了!而且比她記憶中更惡劣,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她竟嫁給了這種人!她真想尖叫。
今天早上,一切是多麼單純,她起床梳洗打扮,準備結婚,她上了教堂,三個小時之後,
她發現當初嫁錯人了。
她坐在床上抱著肚子,努力想控制不讓眼淚掉下來,她不要想起過去,但往事歷歷,似乎永不停歇,她看見他們在羅塞米的花園裡,總見她說的那些蠢話,「我愛你。」
「我的天!」她呻吟道。
當他們做愛時,她主動滾進他懷裡,告訴他他多強壯、多美、多聰明,她甚至說他像米開朗基羅的戴維,難怪他笑得那個樣子!
天知道有多少女人讚美過他?伊麗莎白、艾麗絲……他們新婚才第三天,他就從那芭蕾舞孃家走出來,全倫敦都知道了,只有她……
羞憤的眼淚滾落,雅莉用力抹開它,拒絕再為他掉淚,她已經浪費太多寶貴的淚水了!
※※※
「雅莉?」米蘭妮輕敲了門,但裡面沒有應聲,因而她推開門,看見她朋友的表情和眼淚,她急忙關上門,走了過去。
「天哪。」她在床邊跪下,掏出手帕,「你怎麼哭了?他做了什麼?發脾氣--還是打你?」
雅莉抬起眼瞼,但她的喉嚨梗著眼淚,一時說不出話來,米蘭妮的丈夫是佐登最好的朋友,她會站在那一邊呢?搖搖頭,雅莉接過手帕。
「雅莉!」米蘭妮焦急地說道,「你不要這樣,拜託!我是你的朋友,永遠都是。」她顯然看透了朋友的心思,「你不要把話憋在心裡,那會傷身體的--你看你白得像個鬼,好像隨時會昏倒似的。」
雅莉曾把她看錯佐登這件事告訴米蘭妮,但她並沒有說他對她根本毫無感情。現在,她源源本本都說出來了,她的朋友在聽見丹文這件事,也變了臉色。
常她解釋完他失蹤的原因,米蘭妮和善地拍拍她的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肥,未來才是最重要的,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我要和他離婚!」
「什麼?」米蘭妮倒抽一口冷氣,「你是在說氣話吧?」
雅莉當然是認真的。
「離婚的後果可是很可怕呀。」米蘭妮告訴她,「沒有人會理你,即使是我丈夫,他從來不限制我的行動,也不會准許我和你再來往了。在上流社會,所有的人都會排斥你--其它地方也一樣。」
「總比嫁給『他』,被丟在丹文好些。」
「你現在可能這麼想,但事實上卻不是這樣。不管怎麼說,你得有你丈夫的同意,而我想他是不可能答應的。況且要離婚也不那麼容易。首先你得有事實根據,加上霍克的贊成。」
「我剛才就在考慮這點,我覺得我要求離婚有尊重根據,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情勢所逼,而他在婚禮上發誓要愛我、榮耀我,根本就是謊言,這還不夠要求離婚嗎?至少可以分居吧,反正他沒有理由拒絕。」雅莉怒氣沖沖地補充道,「他當初本來就不想娶我。」
「但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不要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米蘭妮提醒道。
「除去我,他不是輕鬆多了?」
「我不這麼認為。」米蘭妮搖頭,「你不知道,他在教堂出現時嚇了我一大跳,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就是霍克,但他看安東尼的眼神好可怕!」
「他的脾氣本來就很恐怖。」雅莉厭惡地說道,回想佐登剛才窮兇惡極的模樣,「他根本沒有理由氣我或安東尼。」
「什麼?」她朋友睜大了眼睛,「你就要嫁給別人了,你還教他不氣?」
「有什麼差別?他原本就不想娶我。」
「那並不表示他願意讓別人娶你。」她聰明地分析道,「總而言之,離婚是絕對行不通的,我們得想點別的解決辦法,我丈夫今天會由蘇格蘭回來。」她熱心地說道,「我來問約翰該怎麼辦,他很智慧的。」她歎了口氣,「只可惜他把霍克當成最好的朋友,恐怕他的建議會有些護短,但有點主意,總此貿貿然離婚好。」
她沉思了幾分鐘,「也難怪你會被他迷成那樣。」她微皺著眉頭,但嘴角有一抹笑意,「要知道倫敦有多少女人為他傾倒,而他除了偶爾和她們調笑,很少對她們的愛慕表示什麼。自然地,現在他回來了,別人一定以為你會馬上撲進他懷裡,尤其對於你最初對他的表現,也都還有印象。」
雅莉絕望地閉上眼睛,「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我竟然沒想到。」
「嗯,換句話說,」米蘭妮的眼睛一亮,「如果情形正好相反,就太有趣了!」
「什麼意思?」
「讓他愛上你呀,那就兩全其美啦,你有面子,也保有丈夫。」
「米蘭妮,」雅莉歎口氣,「我不相信那個人會愛上誰,他根本沒有感情,再說,就算他有心,也不會是對我,而且--」
米蘭妮笑著抓住她朋友的手,把她出床上拉起來推到鏡子前面,「那是以前呀,你看看自已,雅莉,正回視你的女人征服了整個倫敦,多少男人拜倒在--」
雅莉歎著氣,反而轉頭看她,「那只是種流行而已,他們愛湊熱鬧,不是愛我。」
「太棒了。」米蘭妮越想越得意,「豪宋若知道這種情形,不暈倒才怪!」
雅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了,「無所謂啦。」
「哦,當然有!你想想,豪宋總算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了,而且還是他的妻子,整個倫敦會大轟動的,最有魅力的男人能不能迷倒他太太?」
「沒有用的。」
「為什麼?」
「我不要這麼做,就算可能--我想不會是這樣--我也不要。」
「啊,為什麼呢?」米蘭妮著急地問道,「有何不可?」
「因為,」雅莉指出,「我不喜歡他,我不要他愛我,我甚至不希望他接近我。」這麼說著,她走過去拉鈴要人送茶來。
「別孩子氣,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米蘭妮站起來,在她朋友額上吻了一下,「你受了驚嚇,又累極了,想不清楚,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她快走出去時,雅莉突然覺得不安,「你要去那裡呀?」她狐疑地問道。
「去找羅迪。」米蘭妮回過頭來,「他可以盡快讓佐登知道,你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傻呼呼的鄉下小姑娘了,羅迪會樂死,他最喜歡做這種『缺德事』了。」
「米蘭妮,」雅莉脫口道,但她真的累了,昏沉沉的不想反對任何事,「答應我,你採取下一步行動前,一定要先讓我知道。」
「好吧。」米蘭妮揮揮手消失在門口。
雅莉躺回去,閉上眼睛。
屋裡的大鐘連敲十響,樓下絡繹不絕的叫門聲,終於把她完金吵醒,以手肘支著頭,雅莉對房間內的燭光眨眼睛,難以想像她睡了一下午,而十點是晚上的精華時間,她怎麼也不可能再睡著了,她聽著樓下忙碌的開門、關門聲,心想似乎全倫敦的人都來拜訪,到底怎麼回事……然後她想起來了。
霍克在倫敦。
顯然大家以為他住在這裡,急著想見他一面,但他們恐怕得等到明天啦。
霍克大慨早料到了,雅莉想道,換上她的絲質睡衣鑽進被子裡。所以他決定到老公爵夫人的屋子裡去住,讓他們來應付這股人潮。
她的丈夫,無疑獨自享受了一個寧靜的夜晚,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哩。
※※※
雅莉完全猜錯了,佐登既不在床上,他的夜晚也稱不上寧靜。
在他祖母家的客廳裡,他伸長腿坐在沙發上,臉上掛著溫和的表情,他的三個朋友來歡迎他回來,另外還加上羅迪.卡斯岱來報告有關雅莉的「近況」。
聽了將近一個小時羅迪的故事,他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當他半夜在土牢裡睜著眼睛,
擔心他年輕的妻子會傷心難過時,她正在倫敦玩得不亦樂乎;當他戴著腳鐐手銬時,她卻穿金戴玉地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
據羅迪形容,至少有六打男人曾向安東尼提出娶雅莉的要求,當然他沒放過那首傳頌一
時,叫「讚頌雅莉」的詩,和一種新品種政瑰叫「華美雅莉」……
背靠著椅背,佐登吮了口白蘭地,他的腳在足踝交迭,整個人看來極其放鬆,羅迪繼續說著,而他臉上最多只出現好笑的表情。
他三個朋友早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他心裡明白,他們那主張夫妻應分別有充分的自由,
但如果誰的妻子有過火的行為,朋友就應該讓她丈夫知道,所以,他的朋友們並沒有很努力阻止羅迪跟來。
要不是有他三位好朋友同行,羅迪今晚是不可能見到佐登的,對豪宋公爵而言,他不過是個惹是生非的人物。但其它則是朋友,而他們雖然不斷暗示羅迪改變話題,卻沒有否認他的話,可見得他說的都是實情。
佐登實在不懂,羅迪何必冒著碰釘子的危險,急著跑來對他報告雅莉的事。全倫敦都知道他的為人,他雖然身邊女人不斷,卻從不為任何女人動心,他們怎麼也猜不到,他遠在雅莉還是個黃毛丫頭時,就為她傾心了。
他們四個人根本不知道佐登此時心裡的真正感受,他氣安東尼沒把雅莉看好,他也怪他祖母任她胡搞。要挽救過去是來不及了,至少他決心改變未來可能有的發展,雅莉珊德從此只能和他調情!
老實說,最令佐登受不了的是,大家都叫她「雅莉」。
顯然他的朋友和他的妻子很熟嘛--尤其是男的朋友,他們應該稱呼她「公爵夫人」,畢竟他才失蹤不到一年,更何況他還沒死呢!
看一眼在客廳伺候的僕役,佐登搖搖頭,示意他不必再為客人添酒,羅迪也說夠了,他起身告辭,但仍然說道,「很高興見到你平安歸來,霍克,只有安東尼最可憐了,他對雅莉之著迷,就像菲帝、莫瑞斯、韋斯頓……」
「包括你嗎?」佐登冷冷地問道。
羅迪揚揚眉毛,「那還用說嗎?」
他走後,佐登的兩位朋友也準備離去了,臉上都有著尷尬愧疚的表情,為了沖淡氣氛,哈思汀爵爺先提起皇后杯賽馬的事,通常貴族都會參加。
「九月皇后杯,你會騎那匹黑馬吧?」費爾克爵爺緊接著問道。
「我會選一匹參賽的。」佐登隨口答道。
「我知道,我是說,如果你決定騎「撒旦參加,我賭你第一。」
「你自己不參加嗎?」佐登仍然是平淡地問道。
「當然要,不過要是『撒旦』下場,我就賭你贏,它是我見過最快的馬匹。」
佐登困惑地皺起眉頭,撒旦是他的一匹黑馬,脾氣烈得很,他離開時它正好三歲,「你見過它跑嗎?」
「當然,尊夫人騎它在海德公園飆馬啊--」看見他朋友的表情,費爾克差點沒咬到舌頭。
「她……呃……控制得很好。」哈思汀爵爺接口道。
「她就是活潑了一點。」費爾克說。
「對呀,現在你回來了,一定能好好控制她。」
「是呀是呀。」
他們逃命似地離開了,兩人在門口喘著大氣,「她飆馬?」哈思汀說,「你嫌羅迪說得不夠多是不是?」
「好好控制她?」費爾克嗤之以鼻。
「你還不是在旁邊說是呀是呀!」
沉默了一下,哈思汀先開口道,「你說這件事會怎麼收場?」
「我不知道。」費爾克聳聳肩,「沒有女人不服霍克,但雅莉……很難說。」
「我投霍克一票。」哈思汀脫口道,用力點點頭,「到了皇后杯馬賽當天,她會把紅絲帶綁在他袖子上,替他加油打氣。」
「你錯了,我的朋友,她會給霍克好看的。」
「我出一千鎊,賭霍克會繫著她的紅絲帶上場。」
「賭了!」費爾克說,抓起他朋友的手,「我們去俱樂部寫本子!」
「寫什麼?」
「你不知道?在懷特俱樂部已經有很多人賭上了。」
※※※
在他們走後,佐登親自站起來斟酒,在座只剩下他的好友約翰.坎汀,他一直深藏的憤怒多少顯露在方正的下巴上。
「我希望,」他苦澀地調侃道,「你留下來,不是有更多雅莉珊德的事,寧可私下告訴我?」
坎汀伯爵失笑,「怎麼會?只不過羅迪剛才提起米蘭妮……」
佐登吮了口酒,「怎麼樣?」
「米蘭妮,」約翰宣佈道,「是我太太。」
「什麼?」
「我結婚了。」
「真的?」佐登問道,「為什麼?」
坎汀咧嘴,「我好像忍不住。」
「既然如此,我祝福你們。」佐登舉杯,隨即好教養使他恢復禮貌,「對不起,約翰,我心情不好,你的米蘭妮……我見過嗎?」
「幸好沒有!」他的朋友大笑,「你走後她才到倫敦的,你會發現她令人不可抗拒,我們倆一開始就對上了。」
「算了,你的名聲也不比我高明多少。」
「我怎麼敢和你相提並論?」約翰指出,有意逗他的朋友開心,「如果我開始接近一位淑女,她媽媽只會再請一位伴護,要是你和那位淑女多說兩句,她媽媽就會陷入驚慌失措和充滿希望的矛盾中了。」
「我沒做過任何毀人名節的事吧?」佐登端著酒坐下。
「沒有。」他的朋友搖頭,「不過如果你太太和米蘭妮能成為好朋友,她們一定有相像的地方,那你可就糟了。」
「為什麼?」
「你永遠猜不出她的小腦袋裡又有什麼新花樣,等你知道了,又會被那主意嚇得半死。今天下午她告訴我她有喜了,我已經開始擔心,她將來會把我們的寶寶弄丟。」
「她有健忘症?」佐登隨口問道,無法真正對任何事表示興趣。
「一定有吧,否則她怎麼會忘了告訴我,她和雅莉做的那些事?」
發現他朋友的心情並沒有開朗些,約翰歎口氣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有幾個想法,目前看來都不錯。」佐登冷冷她回答道,「我可以扭斷她的小脖子,派人看住她,或把她送去丹文獨居。」
「我的天,霍克,你千萬不要衝動,經過今天在教堂發生的事之後,別人會以為--」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佐登打岔道,但就這件事而言,他們都明白他是在說氣話。
「她不會真那麼糟的。」坎汀安慰道,「米蘭妮很瞭解她,而且非常喜歡她。」站起來打算離去,他邀請道,「如果你心情好一點了,明天晚上我們在懷特俱樂部有個聚會,慶祝我就要做爸爸了。」
「我會去的。」佐登勉強笑道。
等約翰.坎汀走後,佐登獨自坐在大廳裡,懷疑雅莉究竟帶了多少情夫上床,當他們下午談話時,他就看出她完全變了。以前她看著他,眼中只有愛和信任,現在那一雙大眼睛,像藍綠色的冰塊。
他扶著頭,努力控制怒火,當他終於平靜下來,他發現他聽了別人的片面之詞就對她生氣是不對的,至少她應該有辯白的機會。
在書桌前坐下,他開始振筆疾書。
※※※
雅莉被雜沓的腳步聲,唏唏嗦嗦的談話聲吵醒,她翻個身,看一眼床頭的小鐘,才九點,僕役應該不會在樓上走動的,在午夜狂歡後,很多人睡到十一點才起床一樣算是正常。
顯然他們在清理佐登的房間,她厭惡地皺皺眉頭。
懶得搖鈴叫女僕,雅莉自己下了床梳洗,邊注意外面的動靜。
穿上清爽的洋裝,有兩只可愛的泡泡袖,她打開門,差點被四個僕役撞倒,他們都抬著印有倫敦最高級服裝店字號的箱子。
樓下傳來大門開開關關、門環起起落落的聲音,今天早上的情形,比昨天晚上更加倍忙碌了,客人都急著和霍克打招呼。在過去,她也有很多訪客,但不至於這麼多,還這麼早。
好奇地,她站在二樓往下看,海吉忙著開門,他才迎進兩位訪客,馬上又有人敲門,來回跑得他一頭汗。其它僕人也沒閒著,都匆匆忙忙的,雅莉攔住一位由她面前經過的女僕。
「露茜?」
「早安,夫人。」那少女曲膝行禮。
「家裡一大早忙些什麼?大家都起來了。」
她抬著下巴,驕傲愉快地回答,「豪宋公爵回家了!」
雅莉抓住欄杆支持身子,「他已經到了?」
「是的,夫人,終於。」
低下頭,雅莉正好看見佐登由房裡走出來,他穿著嶄新的筆挺長褲,白襯衫。走在他旁邊的不是別人,正是攝政王喬治,「你不在的日子,是朝政的黑暗期,豪宋,往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慶祝一下劫後餘生。」
佐登臉上掛著他最有魅力的笑容,然後他說了什麼,使喬治仰頭哈哈大笑。
雅莉一手捂著胸口,一時不能動彈,見到大英帝國的攝政王在她家出現,使她差點暈倒,
而佐登全不當一回事,還能神色自若,甚至和他勾肩搭背,真是令人想像不到。
當她回過神來,庭院中早就空無一人,只剩下海吉在猛喘氣。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四下張望。
「早安,海吉。」她招呼道,「菲伯特和潘羅斯呢?今天早上好像沒有看見他們?」
「早上公爵到了,就派他們去後面廚房,他認為……呃……他們最好……呃……」
「別讓他看見?」
「呃,是的。」
雅莉的身子僵住了,「你有沒有提起,他們是我的朋--」她停頓一下,「僕人?」
「有的。」
她深吸口氣,覺得深受傷害,「請你通知公爵,我今天必須見他。」她盡量不遷怒海吉,「越早越好。」
「他已經排出時間了--下午一點半,在他的書房。」
看一眼大鐘,她要和她丈夫見面還得再等三小時十五分,在這段時間內,她不妨去看看安東尼,和老公爵夫人。
「雅莉--」當她上樓時,安東尼在另一頭大廳叫道,「你今天早上好嗎?」他走過來。
她對他微笑,「很好,我昨天睡了一天,你呢?」
「我睡不太著。」安東尼笑道,遞報紙給她,「看了這個沒?」
正在這時,公爵夫人的門打開,兩名僕人扛著大箱子出來,雅莉還沒時間細看。只知道佐登的「英雄事跡」佔了整個版面,還有他救助美國人,說他寧可犧牲生命也不放棄朋友。
老公爵夫人指揮其它人搬東西,看見他們點點頭,「早安,心肝們。」她對雅莉、安東尼
招手,遣走女僕,她坐下來,示意他們也坐。
「你為什麼收拾行李?」雅莉緊張地問道。
「東尼要和我搬回我的屋子去住。」她理所當然地說道,「你現在和丈夫在一起,不再需要伴護人了。」
「丈夫」一詞使雅莉的心絞痛,胃痙攣。
看見她突然變了臉色,佐登的祖母表示同情,「可憐的孩子,」她說,「你真受了不少罪,沒關係,天大的騷動也會平息下來的。一、兩天之前,他們會說東尼打算娶你是為了他堂哥,現在佐登回來了,自然一切恢復原狀。」
雅莉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
「別傻了,甜心,」老公爵夫人笑道,「我會想法子的。況且東尼去年看上莎拉.法思沃的事,大家也還有印象,只要我的朋友幫忙扇點風,消息就會火燒般傳開了。」
「你這麼確定?」雅莉問道。
她揚揚眉毛,「老祖母還是有點影響力的,你知道。」
安東尼大笑,「你好恐怖!」
「不錯。」她承認道,「雅莉,你的臉色還這麼難看?」
「你的孫子。」雅莉甚至不想提佐登的名字,「命令我不得離開這屋子一步,但我必須坦白說,我不打算聽他的。」
老公爵夫人皺起眉頭,「他沒想清楚。」她說,「這樣會弄得外面亂猜測。嗯,佐登不應該這麼傻,他一定是沒考慮過,我們應該盡快一起出現,我來跟他說好了,你別擔心。」
「不要,奶奶。」雅莉溫和地阻止道,「求你不要,我是個大人了,不需要任何人替我說話,何況他憑什麼對我下命令?」
「胡說!丈大有權利監護妻子的行為,這是合法的。說到這裡,你需不需要我的一些意見?」
「好的,當然。」雅莉知道她目前的確需要一些建議。
「很好,我知道昨天你堅持馬上和他談話時,心情極端惡劣,但你要記著,激怒佐登是不智的行為,他生起氣來,事情就難解決了,而昨天他顯然已經很不高興了,就因為你差點嫁給東尼。」
沒想到祖母也站在佐登那邊,雅莉深感委屈,「他昨天非常粗魯。」她回答道,「我不想惹你生氣,但我無法假裝和他在一起有多快樂,你忘了他當初對我和我們的婚姻是什麼感覺嗎?不但如此,他還做了許多不可原諒的事,他根本……根本沒有原則!」
令人驚訝的是,老公爵夫人笑咧了嘴,「我不會和你生氣的,你就像我的親外孫女一樣。」摟住雅莉的肩,她只補充道,「佐登對女人是花了點,我也不好說什麼,還是交給你吧,或許你能改變他,別忘了,婚前風流的浪蕩子,很可能婚後搖身一變成為最理想的丈夫。」
「如果能『變』得了的話。」雅莉苦澀地說道,「而且我不想當他的妻子。」
「當然啦,尤其在這種時候,可是你沒有選擇餘地,因為你已經嫁給他了,我會等著,等你收服他的心。」
雅莉的下巴掉下來,祖母的想法和米蘭妮竟不謀而合,「我做不到,而且就算--」
「你做得到,同時必須去做。」老公爵夫人肯定地告訴她,「你得做,雅莉,你有自尊、勇氣、能力。」說完,她不給雅莉辯解的機會,轉向安東尼。
「安東尼,我相信豪宋會質問你娶雅莉的原因,你得想個適當的回答。」
「你晚了一步,甜心,今天早上八點,霍克已經問過我啦。」
「我希望你告訴他了,你是基於『權宜』,或是因為『興起』,或……」
「我才不這麼說呢。」安東尼得意洋洋,「我告訴他,我若不設法娶雅莉,倫敦就快為了搶她而傾斜啦,那些急迫的單身漢就快不擇手段,只為了博她一笑。」
他祖母的手抓在胸口,「你沒有吧?」
「當然有。」
「天,到底為什麼?」
「這是事實呀。」他失笑道,「霍克遲早會自己發現的。」
「能拖就拖!」
「才不呢。」安東尼笑道,雅莉只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要是他由別人口中聽見這情形,我豈不是要錯過看他反應的機會?」
「他有什麼反應?」雅莉實在忍不住要問。
「沒反應。」安東尼聳聳肩,「他就是這種人,從來不會把喜怒哀樂放在臉上,他最擅長
的是玩牌,以及和別的女--」
「夠了,東尼。」老公爵夫人輝手阻止他說下去,走出去召喚女僕。
雅莉和安東尼緊跟著站起來,「今天早上有心情擊劍嗎?」他問。
她點頭,有點事來打發時間,總比一個人等到下午一點半好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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