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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佐登在他的書桌後面坐下,詢問著弗克斯。
「在我詳細解釋之前,」弗克斯以謹慎的態度開口說道,「請你先回答一個問題。在你載
走野餐籃之後,有任何人可能接觸到它嗎?尤其是酒瓶,下午有誰碰到它?」
「酒瓶?」佐登仔細回想著,「沒有,我把野餐籃放上馬車,中途並沒有停下來,一直到溪邊,我鋪好毯子把餐籃放在那裡,它一直在我視線範圍之內。酒瓶--我太太倒酒時接觸過。」
弗克斯的神情凝重,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有沒有喝酒?」
「沒有。」佐登回答,「她倒了一杯給我,但我把它擺在身旁,不小心弄倒了。」
「尊夫人也沒喝吧?」
他搖頭,「沒有,那是葡萄牙白蘭地,口味比較特殊,似乎只有我受得了它。」
「請你仔細想想看,中途真的沒停下來?例如在馬廄,你可能和別人說話,沒注意有人接近它。」
「沒有。」佐登說道,「你確定諾得不是死於其它急症、意外?因為除了我和我太太,沒
有人經手過那瓶酒。如果真是酒有問題,再朝這方面查也還來得及。」
「醫生已經仔細檢查過,諾得的確是中毒。」弗克斯告訴他,「他只是犧牲者,那酒是准
備毒死你的,只怪我沒想到兇手會是你們自己人,換句話說,諾得的死就要怪我太疏忽了。」
佐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到現在他才突然感覺到,弗克斯是真心真意在保護他及他的家人,而不只是想賺這筆費用。同時,說到要害他的是「自己人」,而且今天差點就成功了,實在令人不寒而慄,也難以相信。
「何以見得這次的目標是我?」他生氣地脫口質問道。
「很簡單。」弗克斯有條不紊地分析道,「毒是放在你特別喜愛的酒中,尤其那瓶酒是你
今天郊遊要帶的。」
「諾得怎麼會喝了那瓶酒呢?」
「讓我從頭靚起好了。下午爵爺回來後,一位女僕打開你們剩下的野餐,當時海吉在場,貴府的習慣,剩下來的酒是歸僕人吧?」
「對。」
「我也是這麼聽說。」弗克斯點點頭,「總之,海吉對那瓶酒沒有興趣,於是他給了諾得,因為諾得要慶祝當上租父,他下午四點收了酒,七點就被發現死亡,屍體仍然是溫的,酒在旁邊。」
「去查廚房。」佐登建議道,「我從廚房拿走餐籃,就再沒有別人接近過它。」
「可是--今天早上把酒裝好的人就是諾得,他還倒出來試了試,確定它沒有壞,才親自把酒放進餐籃,交給你。」
佐登回想一下,點了點頭,「那會不會是我回來之後,酒才有問題?」
「好,我們可以這樣假設,但你回來後,是諾得把餐籃拿下來,而女僕把它打開時,海吉他在場。」
「海吉?」佐登失笑。
「我想不是他,他完全沒有動機,而且他對諾得的死亡感到非常內疚。」
「不會是海吉。」
「對,但這瓶酒自始至終都只有諾得經手,珍確定沒有其它人拿過那瓶酒,她說她早上看見他裝好酒,親自放進籃子裡的。」
「諾得當然不可能下了毒,然後自己又去喝。」佐登指出。
「不錯。」弗克斯點點頭,「所以,我們推斷酒被下毒,應骸是在野餐這段時間。」
不可能。」佐登馬上反對道,「我說過了,這期間只有兩個人接觸過它--我和我太
太。」
「爵爺想得出更合理的解釋嗎?」
佐登皺起眉頭,他認為還有其它可能,但諾得把酒送上車,又把它拿下來,最後還喝了酒而中毒……他沉默不語。弗克斯避開公爵的眼光,「現在有嫌疑的人只剩下兩位,你沒有下毒,那……只能考慮尊夫人。」佐登由座位上彈跳起來,反應激烈狂暴,「出去!」他的聲音低沉憤怒,「把你的人也統統帶走,如果十五分鐘內你們沒有離開,我會親自把你丟出去,要是你再說一句冤枉我太太的話,我就赤手絞斷你的脖子,你明白嗎?」
弗克斯很小心地站了起來,但他的責任心使他沒有轉身就跑,可是他也不至於呆到站在佐登伸手可及的範圍內,他往後退了一大步,表情遺憾地說道,「我寧可那真是『冤枉』的。」
佐登的心狂跳,血液沸騰,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雅莉把酒遞給他的樣子,她當時的表情很不自在,還強調道,「是你特別喜歡的那種。」
「尊夫人今天早上,又偷偷去拜訪了安東尼爵爺。」弗克斯補充道。
佐登緩緩搖頭,好像堅持不相信她有嫌疑,但他傷心、驚訝,而且憤怒。
看出他已經「覺悟」,弗克斯咽嚥口水,「當你回來時,尊夫人和安東尼爵爺已經訂婚了,結果令堂弟那麼輕易就把她還給你,不是很奇怪嗎?」
公爵緩緩轉頭看他,灰色眼睜深不可測,但他一言不發,走到酒櫥替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
「請你容許我分析一下。」弗克斯要求道。
佐登沒有轉過身,可是也沒有阻止他說下去。
「安東尼爵爺是你財產頭銜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他有足夠的動機想對你不利,至於尊夫人……」弗克斯說道,「很可能她對他動了真感情。」
公爵保持沉默。
沒有被轟出去,弗克斯視此為莫大鼓勵,「這種事情很難說的。據我調查,尊夫人在初到倫敦時,言談間對你有極大的敬意,後來是安東尼爵爺和她說了什麼,使她在心態上有了很大的轉變,因此,他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工夫,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僱主仍然沒有反應。
「沒有你的合作,」弗克斯歎了口氣,「我沒有辦法保護你的生命安全。」
佐登還是不說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是否安全……
「根據府上僕人的說法,在倫敦發生槍擊案當晚,尊夫人整晚失蹤,到早上才出現?」
「不錯。」
「有沒有人知道她去了那裡?」
「她說她睡在客房。」
「有人看見嗎?」
「沒有。」
「爵爺,當晚對你開槍的人,不是個子很小嗎?會不會是女人?」
「我太太的槍法非常好。」佐登回答道,「如果她企圖殺我,不可能失手。」
「當時天色很暗,她又是騎在馬上,」弗克斯喃喃說道,似乎是自言自語,「或許她射擊時,馬正好移動呢?」歎口氣,「現在辦案真是比以前難太多了。」
「你有什麼打算?」佐登問道,並不真的在乎。
「首先,我必須請你不要聲張諾得中毒的事。」弗克斯精神一振,公爵這麼問,表示他願意合作,「我會請醫生對外宣稱他是心臟病發死亡,這樣才不至於打草驚蛇。今天我詢問其它人時,並沒有突顯酒的問題,他們不會猜出真相。總之,讓對方以為我們一無所知,他們才較無戒心,那麼或許他們下次行動時,會有可能被當場逮到。」
公爵只是點點頭。
「他們可能再度使用毒藥,同時目標是只有你會吃的東西,因為同時太多人死亡,會引起懷疑。家裡的酒大概沒問題,客人也有可能喝到,倒是尊夫人拿給你的東西,要特別注意。」
說完話,弗克斯開上嘴,等待他僱主的反應,但公爵什麼也沒說。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朝公爵挺直的背一鞠躬,溫柔地說道,「對這件事我也非常遺憾。」
弗克斯才一關上書房的門,突然一陣爆烈聲打破長廊的死寂,他的第一個反應,是以為有人由窗外開槍。他一箭步推開門,卻楞在當場。
一隻珍貴的鑲金水晶白蘭地酒瓶,曾屬於一位法皇,現在卻碎了一地,公爵扶住壁爐台的手,用力得指關節發白。
弗克斯悄悄關上門。
※※※
雅莉穿著碧綠絲緞,臉上帶著溫暖的笑,但看見她丈夫的表情,她的嘴角卻往下垂。
「出……出了什麼事?」她問。
「出事?」他的眼光冷冷掃過她的胸部、細腰,「倒是看不出來。」
她感到口乾舌燥,而且心跳加快,但他看她的眼光曖昧,卻一點也不溫柔親熱。她相信那是她的錯覺,他們曾那麼快樂,怎麼可能在幾小時之內就完全變了呢?
她記起他曾說,喜歡她招呼他,於是她替他端來先前倒好的雪莉,臉上帶著討好的微笑,「來,先喝一杯酒好嗎?」
他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酒,又看了她,他們四目交接,雅莉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但他同時伸出手來接酒。
「謝謝你。」
她還沒弄清楚是誰沒拿好,那酒灑了他一身,她發出驚呼,急忙回身要抓塊布來替他擦拭。
「別麻煩。」他說,拉住她的手肘,把她扯回來,「沒關係的。」
「沒關係?」雅莉一臉驚愕,「可是--」
平靜、不帶感情地,他說,「沒關係。」
「但是--」
「我們去用餐了吧?」
忍住驚慌,雅莉點點頭,他突然變得好陌生。
「那走吧。」他疏遠地扶住她的手肘。
「不,等一下!」她緊張地站住,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毒藥嗎?佐登冷冷地看著她。
「這個。」她平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躺在她手裡的,是她外祖父的金錶,幾個小時前,他發誓耍爭取到的東西。
抬起眼瞼看他,雅莉不確定地說道,「我--我希望你擁有它。」
令人難以想像,但有幾秒鐘,她有種感覺,好像他準備拒絕它似的。
「謝謝你。」他終於開口道,「如果它時間準確的話,我們已經超過用餐時間半小時了。」
就算他甩她一巴掌,她也不可能更意外了,不知所措地,她像只順從的小狗般,低著頭和他走進餐廳。
整頓飯的工夫,她都在說服自己,他的態度沒有變,是她太敏感了。
晚上他也沒有帶她回房間,和她做愛。她睜著眼睛到天亮,想猜出她到底是那裡做錯了,惹得他這麼不高興,但毫無結果。
※※※
第二天他根本不和她說話了,只有在用餐時不能避免的對話,除此之外,他甚至不正眼看她。到了晚上,她終於厚著臉皮,去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盡可以告訴我。」她直接去書房找他,發抖的手背在身後。
「做錯?」他以冷酷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你沒有做錯什麼,只不過時間挑錯了,我和亞當正在工作,難道你沒注意?」
完全不知道書房還有別人,她猛轉過身,看見那表情尷尬的秘書,立即滿臉通紅,「對……對不起,爵爺,我--」
「既然如此,」他點點頭,伸手一指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她非常困惑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
當天夜裡,她聽見他回到房間,鼓起所有僅存的勇氣,打開相連的小門去找他,身上只穿著晨褸。
佐登正在脫襯衫,在鏡子裡看見她無聲無息接近,他猛轉過身。
「什麼事?」他皺著眉頭質問道。
原先想要給他一個驚喜的念頭一掃而空,她抓住領口,急切地接近他,「佐登,我求求你,」她說,「告訴我,我到底是那裡惹你生氣啦?」
他直視她的大眼睛,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和心中兩種完全相反的想法掙扎。他既想現在就掐死地,再來對付安東尼,更想把她帶上床,假裝她是純真的雅莉珊德。
他好想吻她,和她做愛,他想了她一整天。但他不能,他無法忘記她如何和安東尼計劃謀殺他,怎麼勸他喝下毒酒,他真希望能忘記一個小時,但他做不到。
「我沒有生氣。」他開口道。
「你有,你不要騙我,昨天--」
「我只是太忙了。」他打斷她的話,「如果你要當公爵夫人,就必須體諒我的工作繁重。」
「佐登--」
她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幾乎使他的意志力崩潰,但他別過臉不看她,「我該休息了,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辦,如果我需要你陪我,我會告訴你的。」
「是這樣……」她低下頭輕聲說道。
「晚安,雅莉。」他下逐客令道。
「晚安。」她轉身走開,但眼前霧茫茫一片,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使她幾乎找不到方
向。
※※※
三天過了,雅莉發覺她丈夫對她而言,已經完全變成陌生人,幽默性感的佐登不見了。他冷漠而怪異,當他注視她時,那眼光使她顫抖。
連蒙塔尼舅公的來訪,也無法打破僵局,豪宋的氣氛依然令人窒息。他是來「支援」她
的,因為聽由倫敦傳出來的消息說,當佐登發現她在俱樂部下注對抗他,很快就把她帶回豪宋來了。
但不管蒙塔尼舅公如何表示友善,佐登仍然十分冷淡,問他什麼問題,他都以最簡短的話來回答。雖然雅莉表現得很正常,卻騙不了任何人,甚至僕人都看出來他們之間出了問題。
由海吉以下,一直到亨利,都小心翼翼不敢出錯。
在異常安靜的客廳,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會聽得見,而蒙塔尼突然開口,就像雷電乍響般驚人,雅莉差點由椅子上跌下來。
「我說,豪宋,這天氣真好。」蒙塔尼舅公抬著眉毛,希望這是個好的開始。
佐登由書裡抬了一下頭,看了一眼窗外,然後回答,「是好。」
「又不潮濕。」
「不潮濕。」佐登同意道,口氣平板,臉上完全沒有表情。
酒精使他勇氣十足。那位爵士繼續努力,「溫暖得很,正是收割的好時機。」
「是嗎?」佐登的口氣,能使最有興趣聊天的人閉上嘴。
「呃……不錯。」蒙塔尼往椅子裡沉下去,無奈地看了雅莉一眼。
「幾點了?」她開口問道,急於告退休息。
佐登看她一眼,「不知道。」
「該帶只表。」蒙塔尼說道,像發現了最好的話題,「那才能有效運用時間。」
雅莉別過頭,掩飾心裡的難過,佐登已經是第二次接受她外祖父的掛表,又隨手往抽屜裡一塞了。
「十一點啦。」蒙塔尼拿出自己的懷表說道,「我總是習慣帶著表的。」他說,「不必猜時間,奇妙的東西--表。」
沒有人說話,他一閉上嘴,室內文靜得令人窒息。
「哎,沒有人知道表的構造吧?是不是?」蒙塔尼說道。
「有。」佐登告訴他,「有人知道。」
想套公爵解釋表的原理,但蒙塔尼顯然又失敗了,他再度看看雅莉,但屋內唯一對他有興趣的是亨利。這只聰明的英國牧羊犬,除了看家護身,它堅持每個人都該和它一樣快樂,看見蒙塔尼苦著臉,它義不容辭離開壁爐前的地毯上,衝過來就往他臉上舔。
「要命!」蒙塔尼像彈簧般跳起來,用袖口胡亂擦臉,「這狗的舌頭像濕透了的抹布。」
亨利看一眼正在跳腳的受害人,心滿意足地回到原位躺下。
佐登像對屋子裡發生的事毫無所覺。
「如果你們不介意,我要先上樓了。」雅莉說道,一秒鐘也坐不下去了。
※※※
「樹林那邊佈置好了嗎?」雅莉第二天下午問菲伯特,他們在她房間裡。
「好了。」他回答,「可是你丈夫值得你為他準備生日派對嗎?他對你那樣,根本就該打
屁股!」
她把散落在帽子外的頭髮別好,沒有說什麼,那天在湖邊她就打算為佐登好好慶祝生日,
雖然他們的歡樂時光是那麼短暫,但她衷心希望藉著這個派對,能找回她原來的佐登。米蘭妮和安東尼都幫了這麼多忙,至少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大家都在談論他對你的態度。」菲伯特繼續抱怨道,「根本不和你說話,整天把自己關
在書房裡,一點也不像個好丈夫--」
「菲伯特,拜託,」她叫道,「這麼美好的一天,你別掃興好不好?」
「不必我麻煩啦。」他嘟噥著,「他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掃興的。我很奇怪,你要求他和你去樹林,他怎麼會同意的呢?」
「我也想不通。」雅莉苦笑,她今天早上去找他,他正在和一位土地經理弗克斯說話,當她提出這個要求,他看來像要拒絕,但突然又同意了。
※※※
「一切都佈署好了。」弗克斯正在書房告訴佐登,「我的人已經先到樹林去安排,我會隨
時在你附近,萬一他們在路上有所行動,我們也可以應變。」
「我真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佐登脫口說道。想想看,他打扮得整整齊齊,就等他美麗的妻子,帶他走進死亡陷阱,這是多麼不諧調的畫面啊。
「但事實擺在眼前。」弗克斯告訴他,「今天尊夫人來約你的時候,我由她的眼神、口氣中就能判斷出來,這其中必定有陰謀。」
一個小時後,當佐登和雅莉共乘一車朝樹林前進時,他的心不再滴血,他已經近乎麻木不仁了,他只希望這一切快點過去,他要把雅莉由心裡、生活裡完全趕出去。
他父親說得不錯,男人不能軟弱,他違背了這個大原則,看他得到了什麼?他親近的堂弟出賣他,他的妻子要置他於死地。
雅莉偷瞄他一眼,發現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如果說有,那似乎是對生命的厭煩和不
耐。他們正經過林中小道的最後一段路,很快就會轉個彎,然後開闊的草地就在正前方。
她忍不住懷疑他早猜出她在做什麼,因為他好像在等什麼「意外」發生。終於最精采的一刻到了,樹林到了盡頭,前面是平坦的空地,她屏息等待他的反應……
※※※
「這是--?」佐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各色綵帶在風中輕輕飄動,他的佃農帶著孩子都穿上他們最好的衣服,排列在左手邊。每個人都咧嘴微笑,右手邊是安東尼,他的母親、弟弟和佐登的祖母站在一起,還有約翰.坎汀、米蘭妮、羅迪,以及其它數名來自倫敦的好友。
在空地中央,有許多臨時搭建的篷子,有的篷子下有座位,有的是長排桌子,高旗桿上除了豪宋的旗幟,還有紙紮的老鷹展翅。
公爵的馬車駛進,立即有人舉起號角吹奏,人群爆出熱情的歡呼。
佐登以銳利的眼光盯著雅莉,「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質問道。
她的眼光有些猶豫的光芒,但有更多的愛和希望,「生日快樂。」她溫柔地說道。
他只能瞪著她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羞怯地微笑著,她解釋道,「這是莫顯風味的生日派對,不過自然盛大多了。」當他還是
看著她,她說,「我把它改良了,這樣你既可以慶祝生日,又可以和佃農互相認識。」
他環顧四周,拿不定主意,在這歡樂的氣氛中,他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他的妻子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確信很快就會有答案了,他下了車,「我該做什麼?」他問。
「呃,看看吧。」她說道,不想讓他看出她有多傷心失望,「你看見桌上一盤盤的食物
嗎?」
「嗯。」
「那些是你的佃農準備的,你要選出最好的前幾名,我們提供獎品。」她說,「還有那邊
是一些遊戲,或比賽,再過去……」
「我想我瞭解了。」他打斷她的話。
「如果……如果你能參加一、兩項比賽,我想他們會受寵若驚的。」她有些猶豫,心想他不知道會不會認為這念頭很荒唐。
「好。」他簡單地回答,把她帶到她的位置,自顧自走開。
在和所有的朋友打完招呼,他、約翰、安東尼三個人端了雞尾酒,逛到別處去看表演。
「呃。甜心。」羅迪傾身問道,「霍克是不是瘋狂地愛上你了?我們會贏得賭注嗎?」
「別搗蛋。」米蘭妮警告道。
「別再提那無聊的賭注。」老公爵夫人斥道。
不想讓佐登離開視線太遠,雅莉站起來,走到高台最前端張望,米蘭妮跟在她後面。
「不是我不想見他,但羅迪怎麼會來的?還有其它人?」
米蘭妮失笑,「其它人還不是想辦法跟著他來的,你不知道,為了你們,有好多不來鄉下的人都來找我們--他們昨天到的,想打聽你和公爵之間的情形如何了。至於羅迪,他可受不了別人比他先得到消息。我好想念你,」她說道,突然給雅莉一個親熱的擁抱,「你和他在一起快樂嗎?」
「我--嗯。」雅莉說謊道。
「我就知道。」米蘭妮高興得像個孩子,她的朋友不忍心告訴她,豪宋公爵是個喜怒無
常,逼得人發神經的丈夫。
所以雅莉保持沉默,遠遠看著她丈夫背著手,正在選出最肥的豬,最乖的狗,最好吃的菜,並準備頒發獎品。
到了太陽沉下樹梢,火炬被點燃的時刻,農人和貴族的精神都達到最高潮,一起笑、一起喝酒,參加各種趣味競賽,佐登、約翰,甚至羅迪都沒一刻閒著。這時雅莉看著她丈夫故意打不中最後一個目標,讓一位十三歲的佃農男孩贏得第一,然後他又去看烏龜賽跑,在旁邊替他選中的烏龜加油助威,還要他的朋友也得幫忙。
但佐登從頭到尾都沒有朝雅莉的方向看,似乎已經忘了她。他和安東尼、約翰站在一起吼叫得像個孩子,只可惜他們選的烏龜一點也不領情,颼地把頭腳縮進殼裡,害他們大失所望。
「我對烏龜本來就沒什麼好感。」安東尼笑道,用手肘頂頂約翰的肋骨,「我出一鎊,賭我的烏龜會比你的快伸出頭來。」
「賭了。」約翰說道,開始說盡好話,想把他的烏龜哄得伸出頭來。
佐登看了他們一會兒,轉身走開去添酒。
「哎,你堂哥吃錯什麼藥?」羅迪壓低嗓子問安東尼,「剛才你們在比劍時,我看他好像恨不得其把你宰了,是不是還在嫉妒你和雅莉?別忘了,你們差點結婚。」
眼睛還盯著他的烏龜,安東尼聳聳肩,「你認為霍克會那麼小心眼?」
「別開玩笑,你沒看見他那天在宴會上把她轟回家的樣子。」
「要不是你替她下那種注,也不會有這種事。」不再理他,安東尼也全心全意哄起他的烏龜。
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佐登走到旁邊,斜倚在樹幹上,觀察著雅莉,她正在朝人群張望,顯然是在找他。她整天都盯著他不放,安東尼也是,他們似乎很不安,是因為他沒有對生日派對大表驚喜嗎?還是……
他把視線移回雅莉身上,看見他祖母不知說了什麼,她正咯咯笑著,他可以想像那銀鈴般悅耳的聲音,還有她一笑就閃亮亮的大眼睛。
他親愛可人的妻子,「我不相信。」他低聲說道,終於忍不住承認,他根本不相信她會計畫謀殺他。
「爵爺?」弗克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必須請求你馬上離開。」他隱身在樹幹後,粗壯的外表加上怪異的表情,如果有人看見他,必定會誤以為他是歹徒。
「別傻了。」佐登不耐煩地說道,「我太太和安東尼見面的目的很明顯,他們在籌劃這個生日派對,你難道想不通嗎?」
「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弗克斯生氣地回答,「很快天色就會全黑了,我必須派他們回去看守府上。」
「反正不可能在天亮時趕回去,我看不出有什麼差別。」
「如果你不聽從我的建議,對往後發生的事我恐難負責。」弗克斯說完,轉身走開。
「你相信嗎?他們竟然真的在為烏龜加油。」米蘭妮看著她丈夫和安東尼,「我看我得去提醒他們注意身份地位。」
「我說你是想去看那只烏龜跑第一。」她的朋友笑道。
「你猜對了。」眨眨眼睛,米蘭妮站起來走開。
雅莉繼續在人群中搜索佐登,突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是她在樹林中救了她丈夫時的影像。
「奶奶,」她轉頭向老公爵夫人,「你認不認識那邊那個小個子?」
「那裡?」
「那個穿黑襯衫,脖子綁紅領巾的。」
「沒見過。」她聳聳肩,「我今天晚上見到的佃農,比這一輩子見到的還要多。唉,人心
不古囉,能道麼忠心耿耿就不容易了,我聽說在別的地方,佃農們的要求越來越多,惹出許多麻煩呢。」
那小個子一下就不見了,雅莉東張西望並沒有再看到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那個晚上,又正巧看到那個人。
不可能的,她安慰自己,那兩個強盜都死了呀。但總覺得有點不放心,她開始尋找安東尼,發現他也不見蹤影,可是她看見了佐登,他倚在一株樹上,吮著酒旁觀狂歡的群眾。
佐登同時看見她,對她微微點頭,她臉上甜美的微笑,使他打心裡感到慚愧,他舉起酒杯,遙敬她,但身後一個既陌生又似曾相識的聲音使他一楞。
「一支槍指著你的背,爵爺,另一支槍對準你美麗的妻子,你只要一出聲,我的同伴就會轟掉她的腦袋。現在,你乖乖走進樹林來。」
佐登放下酒杯,緩緩轉過身,他不但不緊張,反而感到鬆了一口氣,雅莉不可能有危險,對方不過是利用她來使他就範,而他一直等待的兇嫌,終於主動露面了。
離他兩步遠,一個黑影拿著手槍,「你要帶我去那裡?」他問道。
「到小道盡頭的小木屋,不要再囉唆了,到我前面往下走。」
不動聲色地,佐登照他囑咐地走過去,在經過他面前時,拿起手上的馬克杯問道,「這東西怎麼辦?」
那人遲疑了半秒,半秒就足足有餘,正好讓佐登把水果酒潑向他的眼睛,再補上一腳使他痛得彎下腰。接過槍,佐登另一手提著他的領子,「往下走,我們就如你所願去散個步。」
他還有些暈頭轉向,佐登把他抖了抖,往小道上推去。伸手住口袋裡摸,那把防身的小手槍已經不見了,心想是剛才彎腰抓人時掉出去,佐登不再去想它,專心注意他不幸的俘虜。
五分鐘後,一幢小木屋的黑影聳立在小道盡頭,「裡面有多少人?」雖然不見燈火,佐登仍然問道。
「沒有人。」那人回答,「啊……」是手槍敵到他的後腦,使他慘叫。「一、兩個吧,我不知道。」他很快地改口。
佐登的聲音今人不寒而慄,「當我們接近門口,告訴他們你抓到我了,叫他們把燈點起來,多說一個字,我就轟掉你的腦袋。」他把槍口往那人的後腦勺一頂。
「好。」對方馬上回答,並加快腳步想離槍口越遠越好,「我抓到他了。」他踢踢門叫道,聲音還有些發抖,「點個燈,外面看不見路。」他順從地說道,擋在門口。
裡面發出唏唏嗦嗦的移動聲--沒有多久,燈就亮了,佐登用槍把一敲,他的俘虜昏死在地上。
他把槍指著打開門、彎腰檢視同伴的人,當她抬起頭,他幾乎吃驚得動彈不得。
「佐登。」他的嬸嬸驚呼道,眼光瞟向屋角,他同時轉身開槍,血染紅了另一名歹徒的胸口,他睜大眼睛,慢慢倒下。
很快檢視一下,佐登確定他已經死了,接著抬起頭看著他敬愛如母親的女人,他感到……一無所有,他什麼也無法感覺了,「為什麼?」他只問道。
他平靜禮貌的口氣,使他嬸嬸後退半步,「為什麼我……我們要殺你?」
一聽見「我們」,佐登咬緊牙根,他把死去的人拖到角落,再出門口拖進他昏迷不醒的同夥,他覺得他嬸嬸似乎確定他會被殺,而且她說「我們」顯然不是指地上的兩名歹徒。
然後他猛然想起她在等誰,他的堂弟,甚至他的太太,很可能會來察看他是否被擺平了。
「我們何不坐下來,一起等他們?」他對她說道。
眼光游移不定,她順從地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他則選了正對門口的座位,「現在,」他說,「我想你有必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在莫顯遇到強盜,不是意外吧?」
「我--我不知道。」
佐登沉下臉,把槍舉起來指著她,「說實話。」
「那不是意外。」她叫道,眼睛直視著槍口。
槍放低,「說下去。」
「你的『失蹤』也不是意外,只不過你應該死,而不是失蹤。」她說道,因恐懼和憤怒而發抖,「你永遠有這種運氣。」她終於哭了,雙肩聳動,「你--有錢有頭銜,我可憐的伯堤跛腿,而東尼什麼也沒有。」
眼淚一旦流下來,就再也停不了,她用手背狼狠地抹著,「你什麼都有,還有別人沒有的好運,毒都毒不死你。」她哭叫道,「我們還請不起一流殺手,因為我們沒有錢了。」
「我實在太大意了。」佐登難過地說道,「你為什麼不向我開口呢?我會給你,而且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你竟想用它來雇殺手對付我。」
※※※
「奶奶,」雅莉說道,「你有沒有看見佐登?還……還是那個穿黑襯衫、打紅領結的人。」
「老天,你今晚是怎麼了?一直要我幫你找人。」老公爵夫人說道,「豪宋在附近吧,他本來是在樹那邊喝雞尾酒的嘛。」
「對不起,是我太緊張了。」她道歉後坐下,但數分鐘後,她還是坐不住。
「你要去那裡?」公爵夫人看見她站起來,抬頭問道。
「去找我丈夫。」雅莉歉疚地微笑,「我好怕他突然又不見了,就像去年那樣,好傻
哦?」
「那你還是關心他的,不是嗎?」
急著要見到佐登,雅莉沒有心情多解釋什麼,點點頭拉起裙擺,她朝他最後出現的地方走去,也沒有安東尼的影子,但米蘭妮和約翰迎面而來。
「好棒的派對呀。」約翰咧嘴笑,「在城裡從來沒有這麼盡興過。」
「謝謝。」她回答,「你有沒有看到我丈夫?我找不到他,而且我剛才好像有看見可疑的人。」
「要不要我們幫著找?」他主動問道。
「麻煩你。」雅莉說道,「能找到東尼也好。」
他們匆匆離去,她朝那株樹走去。外面人聲喧嘩,燈火輝煌,但樹林裡只有涼涼的風,呼呼的風聲,使她打了個寒顫。
「佐登?」她叫道,當沒有人回答時,她深吸口氣,皺著眉頭,打算走開,但就在這時
候,她看見反光的白色馬克杯。
「哦,我的天。」她恐懼地低呼,彎下腰打算撿起它,但躺在它旁邊的,是一把防身的小手槍。
她馬上推翻佐登醉倒在附近的想法,緊緊抓住它,可是她站起來,卻差點撞到一個結實的身體,嚇得張口準備尖叫。
「是我,雅莉。」
「東尼!」她叫道,「謝天謝地。J
「出了什麼事?」他著急地問道。
「佐登不見了,我在這裡找到它。」她說,「這是他的槍。」
「約翰說你看見可疑的人?」
「嗯。」她點點頭,「那人個子小小的,好像是在莫顯偷襲佐登的強盜,但他們都死了-
-」
「沒有,霍克告訴過我,其中有一個負傷逃走了。」
「什……什麼?」她臉上不剩一絲血色。
「待在光亮處,別驚動別人,把槍給我。」安東尼接過槍,往小道走下去。
雅莉匆匆走開,她並不想躲到安全的地方,她只想幫忙,既然找不到羅迪或約翰,她找上一位剛比完手槍射擊的村民。
「把槍給我。」她甚至不等他回過神,就一把搶過槍,「有沒有子彈?」
「當然有。」
※※※
安東尼看見木屋,也看見裡面有人影,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先發現他母親,然後是指著他的槍口,最後才見到佐登。
「到底在搞什麼鬼?」安東尼叫道。
「歡迎參加派對,小堂弟,我想還有該來沒來的吧?例如……我太太?」佐登冷冷地說道,安東尼的出現,使他確信自己的推斷不錯,「別著急,她會來找你的,現在,脫下外套並丟掉你的槍。」
「霍克--」
「快點!」
當安東尼脫下外套,連槍一起丟在地上,佐登用槍指著另一張椅子,「坐下,只要你動一下,我就開槍。」
「你瘋了!」安東尼說道,「快告訴我這是怎麼--」
「閉嘴!」佐登警告道,傾聽漸漸清晰的腳步聲。
門慢慢被推開,露出近黑色的深棕色頭髮,然後一雙又大又美的眼睛,看見他手上的槍,它們眨了一眨。
「別害羞,親愛的,」佐登低聲說道,「我們正在等你,快進來吧。」
她鬆了口氣,低下頭看見躺在一邊、穿著黑襯衫的男人,帶著喜悅的眼淚,她撲向她丈
夫,完全忘記了手裡還有把槍,「我就知道是他,還好你平安,我--」
佐登扯住她的頭髮,使她叫了起來,「你當然知道是他,你這賤人。」把她往旁邊一甩,她跌坐在她的槍上。
雅莉只能呆坐著,瞪大眼睛仰頭看他。
「害怕嗎?沒想到你和東尼會失敗?」
「佐登,你到底是怎麼了?」她脫口叫著他的名字。
「我要的是答案,不是問題。」他說,把槍指向安東尼,「說,除了酒,你還在那兒下了
毒?」
安東尼皺著眉頭,「你真的瘋了!」
「我會殺了你,別再裝蒜。」佐登沉聲警告,把槍指向安東尼,似乎真打算開槍。
「不要。」他嬸嬸叫道,「他不知道這件事,他什麼也不知道,因為--」
「因為我才是這件事的主角。」伯堤冷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的槍指著雅莉的眉心,
「把槍丟掉,要不然你除了使美麗的妻子傷心,還讓她死得莫名其妙。」
佐登丟掉槍,緩緩站了起來,但雅莉突然閃到他前面,「走開!」他警告道,卻感覺到她
塞了一把槍在他手裡。
「伯堤,你--」安東尼著急地開口道。
「閉嘴。」他弟弟斥道,「就是因為你懦弱無能,才害得我和媽不得不出此下策,你不但
不感激,還想站在別人那邊嗎?」
「要殺他們,你得先殺了我。」安東尼嚴肅地說道。
「我本來就要殺你,」伯堤怒道,「沒出息!」
「不可以。」他們的母親吼道,「我們當初不是--」
雅莉看見地上的人動了動,他的手摸到一把槍;門口出現另一名兇惡的人,也拿著槍,「佐登。」她尖叫,心想他不可能一下躲過三顆子彈,她很快閃到他前面。
佐登本能她用手摟住她的腰,幾乎在同時火光四起,槍聲大作,伯堤死於弗克斯之手,而他擺平了甦醒的歹徒。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他事後才發現雅莉癱在他身上。
「每次都一樣,事情過後就昏倒了。」但他話才出口,就發現她的頭垂在一邊,而血染紅了他的手,「快找醫生。」他對安東尼吼道。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懼,他把她平放在地上,扯開襯衫想替她止血,但血源源不絕染紅了白色的布料,而她的嘴唇轉紫。
「哦,我的天!」他說,「我的天!」他看過許多種傷口,而她的傷看來像永遠不會恢復
了。
別死……別死……
抱著他昏迷不醒的妻子,他在眾人的注視下,面如死灰地走出木屋。
※※※
醫生取出子彈,包紮傷口,開了藥方,但也宣佈雅莉活下去的機會等於零。
「她很可能在幾分鐘、幾小時內就去了。」他告訴佐登,「毫無痛苦,只是像沉睡不醒。」
燭光在她床邊閃耀,她的臉就像白枕頭般沒有顏色,她的呼吸微弱得無法察覺。
坐在床邊,佐登低頭凝視她美如天使的臉龐,想把每一部分都刻在腦海裡,她的皮膚好光滑,睫毛好長--像兩把小扇子貼在她臉頰上……天,她沒有呼吸。
「別,別死。」他抓住她沒有反應的手,找尋脈搏,「別死。」他感覺到脈搏跳動了--很弱,但的確還有。突然,他忍不住一直對她說話,那使他覺得好過些,「求你不要離開我,心肝。」他握著她的手,「我有好多好多事要告訴你,有很多地方要帶你去,你走了,誰來聽我說呢?雅莉,求你別……別走。
「你聽我說,」他低聲說道,「在沒有遇見你以前,我的世界一片灰暗,我不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快樂,生命是空洞的同義字。現在,我知道湖邊的花是紅的,拱門的玫瑰是黃的,你相信嗎?」
把她的手放在臉頰上磨蹭,他深吸口氣,「不止是這樣,我甚至知道白雲可以像馬、像狗,你愛讓它像什麼都行。哦,我還要告訴你:我愛你,雅莉珊德。」
淚水湧出眼眶,他的聲音哽咽,「我愛你,但如果你死了,我就永遠也沒機會告訴你了。」
他完全得不到一點響應,除了難過,無邊的恐懼淹沒了他,使他突然感到憤怒,「雅莉,你敢這樣丟下我,如果你真的要走,我會馬上把潘羅斯端出去,還有菲伯特,我發誓我會。我不但要這樣,還要收容伊麗莎白.葛萊,她迫不及待想穿你的鞋,當公爵夫人……」
一分一秒過去,幾個鐘頭過去,佐登不斷地說下去,他時而哀求,時而威脅,恨不能把自己的靈魂拿來換取她的生命。
「想想我,心肝,如果沒有你,我又將走回墮落的道路,我所有的壞習慣都會回來了。」
他盼望著,等待著,輕揉她的手,似乎想把生命力注入她體內。他說著說著,跪到她床邊,把臉頰貼在她臉上,雙手抱住她,「哦,雅莉。」他傷心地哭道,「沒有你我怎麼活下去?回答我。」他吐氣般說道,「我要和你一起走……」然後他感覺到什麼--一聲低語……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猛抬起頭,仔細在她臉上搜索,「雅莉?」他以為自己幻想她扇動了一下睫毛,但隨即她沒有血色的嘴唇蠕動了一下。
「回答我,親愛的,」他迫不及待地說道,「說一句話也好。」
雅莉稍用力吸了口氣,但她的聲音還是似有若無。
「什麼?心肝寶貝。」佐登把耳朵湊到她嘴邊。
她又說了一次,他的眼睛驚訝地睜得好大,握著她的手,他的頭往後揚,開始哈哈大笑,渾厚的笑聲穿過長廊,把在小客廳等待的人都引來了。
「可憐啊,他瘋了。」只有菲伯特大膽地說出其它人的心聲。
「東尼。」佐登抹著眼淚,嘴角還掛著笑意,「雅莉珊德說,」他喘口氣,「伊麗莎白有一雙大腳。」
※※※
聽見有人接近,雅莉的頭在枕頭上緩緩轉過來,她看見佐登走過來。她已經完全清醒兩天了,但仍然十分虛弱,只不過每當她張開眼睛,通常總會發現她丈夫坐在她床邊。
「你覺得如何?」他問道。
「很好,謝謝你。」她說,「只是有點累。」
「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一些事情。」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情緒低落,「嗯,當然。」
「簡單的說,伯堤和我嬸嬸設計這一切,但我們根據一名女僕的證詞,推斷你是唯一可能下毒的人。」
「我?」雅莉嚇了一跳。「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苦笑,「當然,嫉妒使我鬼迷心竅,但誰也沒想到,那女僕和那三個強盜是一夥的。」
「什麼?」她越聽越糊塗了。
「提供證詞的女僕叫珍,原來在東尼家做事。」佐登解釋道,「在酒中下毒的人實際上是她。一年半以前,伯堤和我嬸嬸逮到她偷錢供她兄弟花用,他們逼她寫下自白書,然後用自白書威脅她的兄弟來殺害我,這一連串『意外』就是道樣開始的,我想你都知道了。」
她皺眉頭,「就憑這樣,使你認定我想害你?為了別人的一句謊話?」
「我……我們根據你和東尼秘密見了幾次面,加上毒酒,還有你堅持離開我,突然轉變態度等等,才猜測你可能和東尼……當然我錯了。」
「原來如此。」她說。
但她一點也不瞭解--甚至不諒解他誤會她,佐登心裡明白,他看著她蒼白的臉,心想她怎麼恨他,都是他自己活該。
「我知道我的行為令人無法忍受。」他說,「自然我不敢奢望你會繼續留在我身邊,等你完全康復,我就付你五十萬鎊,你可以隨時離開。」
看見她的臉色,他補充道,「如果五十萬鎊不夠,你儘管說,我的就是你的--永遠。」
雅莉又替他難過,又有些憤怒和不敢相信,她正要開口,他清清喉嚨,「這裡有點東西,我想先交給你……我們離開倫敦之前,菲伯特告訴我,你有過一顆錫心的項鏈,我……我想這些才配得上你。」
他遞給她一個長型絨盒,裡面有三條金項鏈,分別垂著一顆紅寶鑲鑽、藍寶鑲鑽和一顆大鑽石,全都是心形的,也是她見過最大最美的寶石。
她還沒抬起頭,又聽見他說,「你聽見他們說我的事,大部分是真的。不過,我必須告訴你,我在失蹤前一天去見艾麗絲,只是取消我要帶她去丹文的計劃,並沒有和她上床。」
她看他一眼,他馬上補充道,「真的,我沒有必要騙你。」
「你說完了嗎?」她和顏悅色地問道。
他點點頭。
「我想,九月七號我要戴這顆紅寶石,這樣當我替你在袖子上綁紅絲帶時--」
閉上眼睛,佐登把她抱進懷裡。
「你說了那麼多,是不是可以順便說『我愛你』呢?我一直在等,但是--」
「我愛你。」他迫不及待地說道,「我愛你。」他把臉埋在她的秀髮裡,「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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