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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迪•麥娜]溫柔的勝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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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25: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溫柔的勝利 作者:茱迪•麥娜
 
又名《溫柔的凱旋》、《鐵漢嬌娃》

星期五,一個英俊、性感的陌生人闖入凱蒂的生活;
星期天,她的整個世界已幡然改觀。
美麗、善良的柯凱蒂將她痛苦的過去藏在事業及光鮮生活的甲冑之下,
與所有的男人保持距離。然而,生命中仍似缺少了某種最重要的東西......
直到她遇見了驕傲、粗獷的葛瑞蒙。
他挾著他溫文爾雅的魅力和熱情如火的天性,
給了她從無緣認識的真愛。她在他的懷中復活,
他的每一個碰觸、每一次愛撫都令她有重生之感。
然而,她仍然害怕,仍然不敢將她的心交給這個強壯、堅毅又神秘的男人.......
一個來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且前途未卜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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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26: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幢雅致的頂樓公寓上,高大黝黑的葛瑞蒙靜靜地站在窗邊,望著窗外聖路易的天際,任命地一把扯松領帶,舉起盛滿威士忌的酒杯喝一口。

  在他身後,一名金髮男子快步走進昏暗的客廳。「怎樣,瑞蒙,他們怎麼決定?」他急切地問。

  「還不是一般銀行家會做的決定。」瑞蒙沒有轉身,諷刺的說。「他們要親自把關。」

  「那些混球!」洛傑脫口而出,一手氣結地插入頭頂的金髮,轉身堅定地走向滿是水晶酒瓶的吧檯。「你賺錢時,他們都站在你這邊。」他一邊為自己倒一杯波旁酒,一面憤憤不平地說道。

  「他們並沒有改變。」瑞蒙陰沉地說道。「如果鈔票還是大把大把的賺進,他們依然會支持我。」

  洛傑扭開燈,怒視屋內路易十六時代的豪華傢俱,好像它們的存在惹惱了他似的。

  「我還以為你一跟他們解釋你父親去世前的心智狀況,那些銀行家就會支持你。他們怎能把他的錯誤和無能歸咎於你?」

  瑞蒙轉過身,肩倚著窗。有好一會兒他只是盯著杯中殘餘的威士忌,接著便一口喝乾。「他們怪我沒有阻止他犯下致命的錯誤,沒有及時認清他神志不清的事實。」

  「沒有認清——」洛傑義憤填膺地重複。「對一個一直表現的猶如全能的上帝——而且最後還真的相信自己的確是上帝的人,你要怎麼去認清他?更何況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拿他怎麼辦?股票是在他的名下,不是你的。他手中握有的股票足以操控公司,你根本無從施展。」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六英尺三英吋高的瑞蒙聳聳肩回答。

  「聽我說,」洛傑試探地問。「之前我沒提是因為我知道你自尊心很強,但現在……你知道我並不窮,看你需要多少,也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

  瑞蒙雕刻般的嘴和驕傲的黑眼頭一次閃過一絲幽默,使他那張最近彷彿混合了冷酷無情的決心和古西班牙貴族氣息的銅像般的臉柔和了不少。「五千萬可以幫一點忙,七千五百萬則更好。」

  「五千萬?」洛傑一臉茫然地望著自念哈佛大學便認識的好友瑞蒙說道。「五千萬只能幫一點忙?」

  「沒錯。」瑞蒙猛然將酒杯放在身旁的大理石桌上,轉身朝客房走去。從一個星期前來到聖路易起,他便一直住在這裡。

  「瑞猛,」洛傑急忙說道。「走前你應該去找甘錫德。只要他願意,一定籌的出那筆錢,而且他欠你一筆債。」

  瑞蒙猛然回過頭,貴族般的臉上滿是鄙夷。「如果錫德願意幫忙,早就跟我聯絡了。他知道我來這裡,而且知道我有困難。」

  「也許他還不知道,你並沒有讓公司營運走下坡的事實宣揚開來。」

  「他知道,他是拒絕延長我們貸款期限那家銀行的董事之一。」

  「但是——」

  「別再說了!如果錫德願意幫忙,他早就跟我聯絡了。他不動聲色便表明了他的態度,我也不願求他。十天後我將召集公司監察人及律師開會,宣佈破產。」瑞蒙說完轉身快步離去,誇大的步伐表明了他的憤怒。

  他回來時已改穿牛仔褲,濃密的黑髮濕濕的,顯然剛衝過澡。洛傑轉身靜靜看他把白襯衫袖口挽起來。「瑞蒙,」他半懇求半堅持的說。「再待一個星期,也許錫德會跟你聯絡,如果你再給他一點時間。我想他不知道你在這裡,說不定他根本不在城裡。」

  「他在城裡,而且兩天後我將依原定計劃飛往波多黎各。」

  洛傑長歎一聲。「你要去波多黎各做什麼?」

  「首先要處理公司的破產事宜,然後做祖父及曾祖父曾經作的——務農。」瑞蒙簡短的回答。

  「你瘋了!」洛傑叫道。「那一小塊地,還有那間我們兩人帶那兩個女孩去的破屋?」

  「那一小塊地,還有我出生的小屋,」瑞蒙保持尊嚴地打斷他。「是我僅剩的財產。」

  「你在聖胡安的房子、西班牙的別墅,還有地中海小島呢?賣掉其中之一就夠你吃穿一輩子了。」

  「都沒有了。我拿它們抵押幫公司籌錢,現在沒有錢可以贖回,貪得無厭的銀行年底前便會拍賣掉這一切。」

  「混賬!」洛傑無助地說道。「如果你父親還沒死,我也會用我的雙手親自掐死他。」

  「股東們會比你早一步。」瑞蒙嘲諷地笑笑。

  「你怎麼有辦法表現的好像絲毫不在乎似的?」

  「我已經接受失敗。」瑞蒙平靜地說。「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不介意和那些已經為我的家族工作了好幾百年的人們一起種田。」

  洛傑轉身掩飾自己的同情,他知道瑞蒙不會接受而且會因此恨他。「有什麼我幫的上忙的嗎?」他說。

  「有。」

  「說出來。」洛傑滿懷希望地說。「我一定辦到。」

  「車借我,好嗎?我想開車出去散散心。」

  聽到是這麼小的要求,洛傑作了個鬼臉,伸手到口袋裡把鑰匙拿出來丟給他。「車子的油路有點問題,空氣濾清器常常塞住,但這裡的賓士代理商得再過一個星期才有辦法幫我換。以你最近的霉運,今晚它說不定會在路上拋錨。」

  瑞蒙聳聳肩,面無表情。「如果車子開不動,我就走路,運動可以有助我適應農莊生涯。」

  「你知道你不用回去種那塊地的,你在國際商圈有名的很。」

  瑞蒙下巴的肌肉一陣抽搐,顯然在控制自己的憤怒。「在國際商圈裡,我犯了一個任何人都不會原諒也不會忘記的罪——失敗,而且是眾所周知的大失敗。你要我在這種情況下去向朋友乞求安插一個職位嗎?或者我明天到你的工廠去應徵自動裝配線上的操作員?」

  「不!當然不是。但你可以想出辦法的。我曾經看到你在短短數年內建立經濟王國,你既然有辦法建立它,就應該有辦法為你自己留下一些什麼。我知道你並不在乎,但是——」

  「我沒辦法創造奇跡,」瑞蒙打斷他。「而現在卻只有奇跡出現才能挽救一切。李爾號還停在機場的停機棚裡等待引擎的一個小零件安裝好,只要飛機一弄好,我的私人駕駛也休完假回來後,我就飛往波多黎各。」洛傑開口想抗議,但瑞蒙不耐煩的表情制止了他。「務農使人有尊嚴,比和那些銀行家打交道有尊嚴多了。我父親活著時我不知道寧靜為何物,他死後至今也是如此,現在讓我以自己的方式去尋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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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26: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峽谷客棧位於西港郊外,大型吧檯如以往的週五夜晚般人潮擁擠。柯凱蒂偷偷看一下手錶,然後望向正在喝酒喧嘩的客人,搜尋一張特殊的臉孔。但枝葉茂盛的盆栽及自彩繪屋頂懸掛下來的燈擋住了她的視線,使她看不清楚大門入口處。

  臉上笑容依舊,她把注意力轉回週遭的人。「所以我告訴他別再打電話來。」魏嘉玲對他們說道。

  一個男人要擠到吧檯去拿酒時踩到凱蒂的腳,伸手掏錢時手肘又撞到她,卻沒有道歉,凱蒂也不敢奢望。這裡的每一個男人及女人都是來尋求解放的,男女平等,誰也無需理會誰。

  端起酒離開吧檯時,他注意到凱蒂。「你好。」他說道,停下來對她裹在藍色緊身洋裝下玲瓏有致的身材投以感興趣的眼光,從披肩的閃亮紅髮、新月般的秀眉到長而卷的睫毛下瞪著他看的藍寶石般的眼睛,然後大聲地下結論:「很好。」她的面頰線條優雅,鼻子小巧玲瓏,看到他不停地打量她,凝脂般的肌膚泛起一片紅暈。「太好了。」他補充道,沒看出凱蒂臉上的紅暈是生氣而非高興。

  雖然凱蒂痛恨他這麼看她,也無權責備他,畢竟是她自己要來這種地方的。這地方壓根兒便是個單身酒吧,只在旁邊裝飾著一個小用餐區,增加一點尊嚴。

  「你的酒呢?」他問道,懶洋洋地審視她美麗的臉龐。

  「我沒有酒。」

  「為什麼?」

  「我已經喝過兩杯了。」

  「呃,要不要在點一杯,跟我坐到那個角落去?我們可以認識認識。我是個律師。」他補上一句,好像透露出他的職業,她就會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杯酒,跟著他屁股後面走。

  凱蒂咬住嘴唇,故意露出一臉失望狀。「哦。」

  「怎麼了?」

  「我不喜歡律師。」她拉長臉說。

  他沒有生氣而是驚訝地說:「真可惜。」而後聳聳肩,擠回人群。凱蒂瞧見他在兩名妙齡女郎旁邊駐足,其中一位回以深感興趣的眼神。她心中湧起一股嫌惡,嫌惡這裡所有的人,尤其是她自己。私底下又有點為自己的粗魯感到不安,可是這樣的地方使她不得不保護自己,她一跨進門口,熱情的天性便自動收斂了不少。

  拿名律師想必馬上便忘了凱蒂的存在。他幹嗎要花上兩塊錢幫她買杯酒,然後費勁地引誘她?何必如此費事呢?如果凱蒂或屋裡任何一個女人想要認識他,他會很樂意順水推舟。而且如果她夠誘人,他甚至可能邀她到他的住處——當然是開她自己的車——以便她盡情享受在即將到來的性愛中,她也是主動之一方的感覺。之後,如果他還沒有精疲力竭,會請她喝一杯酒,然後送她到門口,讓她自己開車回家,誰管她住的多遠?

  如此簡單,如此直接。沒有牽絆,沒有承諾。今天的女人當然也有拒絕的權利,她可以不跟他上床,不用擔心她的拒絕會傷到他的心,因為他對她並沒有任何感情。他可能會有一點生氣,因為自己浪費了一、兩個小時,但隨即便會轉向其他樂於配合的女人。

  凱蒂抬眼再次搜尋若柏,內心後悔沒選其他地方碰面。店內音樂開得太大聲,加上此起彼落的笑鬧及喧嘩聲,顯得更加嘈雜。她看看四周圍的人,面孔各異,卻同樣的不安、無聊、渴望。他們都在尋找什麼,卻一直沒找到。

  「你是凱蒂吧?」一個不熟悉的男性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凱蒂嚇了一跳,轉身看到一張帶著自負笑容的臉。「兩個星期前我在超級市場遇到你和嘉玲。」

  凱蒂倦極了,笑容不復平日燦爛。「你好,肯恩,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我說,凱蒂。」他說話的神情彷彿突然想到什麼好點子。「我們何不離開這裡去安靜一點的地方?」

  他家或她家,看哪裡近。凱蒂清楚這種公式,覺得噁心透了。「你想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也無需回答,反而問她:「你住哪裡?」

  「離這裡幾條街的綠村公寓。」

  「有室友嗎?」

  「兩個女同性戀者。」她一本正經地撒謊道。

  他相信了,而且沒被嚇到。「真的?你不覺的不便嗎?」

  凱蒂張大眼睛故作天真狀。「我愛死她們了。」他馬上一臉厭惡的模樣,凱蒂更加開心。

  他幾乎立刻恢復正常,聳聳肩道:「太可惜了,待會兒見。」

  凱蒂見他掃視全場,找到下一個目標,然後擠過人群走過去。她受夠了,拉拉嘉玲的手,打斷她和兩名英俊男士談論在科羅拉多滑雪的事。「嘉玲,我要去一下洗手間,然後就走。」

  「若柏沒來?」嘉玲心不在焉地說道。「四處看看吧,還有很多人和他一樣出色,你可以隨意挑。」

  「我要走了。」凱蒂堅持道。嘉玲聳聳肩繼續聊天。

  洗手間要從吧檯後方的走廊出去。凱蒂擠過人群,踏入相對顯得安靜的走廊時,送了一口氣。若柏沒來她不知使該覺得輕鬆還是失望。八個月前她瘋狂地迷上他,迷上他的機智與溫柔。他擁有一切——金髮、俊俏的外表及自信、魅力和可靠的未來——因為他是聖路易最大的證券經紀商的繼承人。但是他已婚。

  想到最後一次見若柏的情景,她就難過。享受完美妙的晚餐且跳了一場舞之後,他們回到公寓喝了一點酒。整晚她一直在想若柏擁她入懷後會發生什麼事,這次她將不會阻止他和她做愛。這幾個月來他不下百次地告訴她他愛她,也表現給她看,她已無需再矜持。事實上,她正想採取主動時,若柏頭靠到後面沙發上歎氣道:「凱蒂,明天報紙的社交版會有我的報導,不只我,還有我的太太和兒子。我已經結過婚了。」

  凱蒂心碎地叫他滾蛋永遠別來找她,也別打電話。但他還是打了。在公司凱蒂拒絕接他的電話,回到家也是一聽到他的聲音便掛斷電話。

  而那是五個月前的事了,之後凱蒂很少讓自己回想他倆在一起的時光。直到三天前她接到若柏的電話,他的聲音依然令她全身顫抖。「凱蒂,別掛電話,情況改觀了,我得見你和你談談。」

  凱蒂選這個地方見面時,他曾強烈抗議,但她態度堅決。這地方是公共場所,又夠吵,他便不能用柔情攻勢,而且嘉玲每個星期五都會來,必要時可以當她的精神支柱。

  洗手間得排隊等候,幾分鐘後凱蒂出來,心不在焉地在肩帶式皮包中掏車鑰匙。一群人擋住進吧檯的路。這時旁邊的公共電話,有一個男人以略帶西班牙腔調開口說:「對不起,麻煩告訴我這裡的地址好嗎?」

  凱蒂正想往前擠,聽到這話轉身看到一個高大男人正不耐煩地抓著電話。「你再跟我說話嗎?」凱蒂問道。他膚色黝黑,濃密的頭髮和瑪瑙般的眼珠一般黑。這裡的男人總是令她聯想到IBM的業務人員。但這個男人穿的是褪色的李維牛仔褲,白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臂上,顯然和他們並非同類。他太……粗獷。

  「我是問你,」他重複道。「能不能告訴我這裡的地址。我的車子除了問題,要叫人來拖吊。」

  凱蒂報上街名,迴避他高傲的臉上那瞇起的黑眼。高大黝黑、全身散發男性魅力的異國男人也許會吸引某些女孩,但吸引不了她。

  「謝謝你。」他回道,手移開話筒,向對方重複剛剛聽到的地址。

  凱蒂轉身準備離去,迎面卻對上一堵身著深綠色毛衣的寬闊胸膛擋著她的路,凱蒂的眼睛直瞪毛衣上的鱷魚標誌說:「對不起,借過一下好嗎?」毛衣聽話地移開。

  「你要去哪兒?」毛衣的主人客氣的問道。「時候還早嘛!」

  凱蒂抬起深藍色的大眼睛望著他,看到他的臉上堆滿讚美的笑容。「我知道,但我得走了,不然午夜一到我就會變回南瓜。」

  「是你的馬車變成南瓜,」他笑著糾正,「而你的禮服變成破衣。」

  「這件衣服手工這麼差,連在灰姑娘時代都算過時。」

  「聰明的女孩,」他鼓掌。「射手座的?」

  「不對。」凱地說完從皮包底層拿出車鑰匙。

  「那你是什麼座?」

  「小心慢行。你呢?」她回擊。

  他想了一會兒答道:「綜合的。」他的眼睛意味深長地滑下她玲瓏的曲線,指關節輕觸凱蒂洋裝的絲織衣袖。「我碰巧喜歡聰明的女人,而且不會覺得倍受威脅。」

  凱蒂忍住建議他去向貝喬斯醫生調情的衝動,禮貌地說道:「我真的得走了,有人在等我。」

  「幸運的傢伙。」他說。

  凱蒂走出外面,悶熱的下也令人覺得失落和沮喪。她走到入口的遮棚下停住,一顆心突然怦怦跳了起來,一輛熟悉的白色轎車正闖過街角的紅燈開進停車場,在她旁邊煞祝「抱歉我來晚了。上車吧,我們到別的地方談。」

  凱蒂由敞開的車窗端詳若柏,洶湧的渴望令她心痛。他依然風度翩翩,但原本自信的笑容現在已被不安所取代,令她芳心大亂,決定動遙「時間太晚了,而且如果你太太還在,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

  「凱蒂,我們不能這樣在這裡談。不要以世間晚刁難我,我的飛機誤點了。請你當個乖女孩吧!我沒時間和你爭吵。」

  「為什麼沒時間?」凱蒂追問,「老婆在等你?」

  若柏低聲咒罵,然後突然加速,把車子開進大樓旁陰暗的停車處。他下車倚在門邊,等凱蒂過去找他。凱蒂心不甘輕不願地走向前。

  「已經好久沒見面了,凱蒂,」他等到她走到他面前時說道。「你不親我一下嗎?」

  「你還是已婚嗎?」

  他的回答是急切地將她擁入懷中,飢渴地吻她。然而他很清楚她只是被動地接受他的吻,他迴避問題等於告訴她他仍是已婚。「別這樣,」他在她耳邊大聲喘氣。「幾個月來我心裡想的只有你,我們離開這裡到你家好嗎?」

  凱蒂呼吸不穩地答道:「不行!」

  「凱蒂,我愛你,而且為你瘋狂,別這樣疏遠我。」

  她頭一次注意到他的呼吸中帶有酒味,他見她前居然得喝酒壯膽令她不覺一陣心痛,但她努力保持平穩的語氣。「我不要和已婚男人發展不清不白的關係。」

  「在知道我已婚之前,你並不覺得和我在一起有什麼見不得人。」

  現在他開始用甜言蜜語的攻勢了,凱蒂無法忍受。「拜託,若柏,別這樣,我不能原諒自己破壞另一個女人的婚姻。」

  「這個婚姻早在我遇見你前就已經完了,甜心,我告訴過你的。」

  「那就離婚。」凱蒂絕望地說道。

  即使在黑暗中,他臉上的苦笑依然清晰可見。「施家人是不離婚的,我們學會各自過生活,不信你可以去問我父親和祖父。」他痛苦地說道。儘管餐廳的門開開關關,人們來來去去,他的聲音卻一直很高亢,兩手滑下她的背扣住她的臀,壓向他堅挺的胯間。「凱蒂,只有你能讓我如此興奮。你沒有破壞我的婚姻,它早就毀了。」

  凱蒂忍無可忍,這令她覺得污穢、骯髒,試著掙開。「放開我,」她嘶聲道。「你不是騙子就是懦夫,或許兩者都是,而且——」

  若柏兩手圈得更緊,她不停地掙扎。「我討厭你這個樣子!」凱蒂喘不過起來。「放開我!」

  「放開她。」暗處一個略帶腔調的聲音說道。

  若柏抬起頭。「你算老幾?」他怒氣沖沖地質問從旁邊冒出來的這個傢伙,一手仍抓著凱蒂的手臂。「你認識他嗎?」

  凱蒂的聲音滿是屈辱與怒意。「不認識,但請你放開我,我要走了。」

  「你要留下。」若柏咬牙道,然後轉頭對另一個男子說:「你走,或者要我幫你上路?」

  那男人的聲音變得極度有禮,幾乎令人害怕。「你可以試試看,但是先放開她。」

  凱蒂的執拗再加上這個出乎意料的阻撓使若柏忍無可忍,他把所有的怒氣都發在這個陌生人身上。他放開凱蒂的手便一拳揮向對方的下巴,砰的一聲後是一片沉默,凱蒂張開淚光盈盈的眼睛,發現若柏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打開車門。」陌生人堅定的聲音不容爭辯。

  凱蒂聽話照辦,若白被塞進駕駛座,頭垂在方向盤上,好像喝醉酒睡著似的。「你的車呢?」

  凱蒂直瞪著他,「我們不能丟下他不管,他也需要看醫生。」

  「你的車呢?」他不耐煩地重複。「我可不想待在這裡,萬一有人看到而且打電話報警怎麼辦?」

  「噢,但是——」凱蒂一邊朝她的車子匆匆走去一邊抗議,最後固執地停在駕駛座門邊。「你走吧,我不能走。」

  「我沒有打死他,他是被嚇昏了,幾分鐘後就會醒過來,頂多掉幾顆牙齒,臉上腫起來而已。我來開車。」他半強迫地推著凱蒂繞過車頭坐到駕駛座旁的乘客座上。「現在你不適合開車。」

  他坐進車子時,膝蓋撞到方向盤,嘴裡冒出一串西班牙文的詛咒。「鑰匙給我。」說完,他把座位往後移到盡頭以容納他超長的雙腿。凱蒂把鑰匙遞給他。剛好有幾部車子在進進出出,他們等了好幾分鐘才倒車出去,疾馳過一排車子,經過一輛停在餐廳後面爆胎的老舊卡車。

  「那是你的嗎?」凱蒂不自在的問道,自覺需要說說話。

  他瞧一眼那輛破車。「你怎麼猜到的?」

  凱蒂後悔失言,臉頰緋紅。她知道——他也知道——是他的西班牙腔讓她假定他是開那種卡車的,但為了替他保留自尊,她說道:「你打電話時提到要叫拖車,所以我猜那是你的。」

  他們開出停車場進入車陣中,凱蒂指出往她家的方向,那只有幾條街遠。「我應該謝謝你,呃——」

  「瑞蒙。」他說出自己的名字。

  凱蒂緊張地在皮包中找錢包,但她住的實在太近了,在她抽出一張五元紙鈔出來時,他已把車子停到公寓的停車場裡。「我就住在那裡,右邊第一個門,煤氣燈下的那個。」

  他把車子停到最靠近她家的位子,關掉引擎下車繞道她這邊。凱蒂連忙自己打開車門,笨拙地下車。她猶豫地仰望他黝黑、自負、謎樣的臉龐,猜測他約摸三十五歲,而且他臉上的某種特質令她不安。

  她伸手把五塊錢拿給他。「謝謝你,瑞蒙,請收下這個。」他看一下錢,又看看她的臉。「請你收下,」她堅持道,把錢遞給他。「我相信你用得著。」

  「當然。」過了一會兒他冷冷地說道,把錢塞到牛仔褲後口袋。「我陪你走到門口。」

  凱蒂轉身走上台階,他的手過來扶她手肘時,她有點驚訝。這個慇勤的動作令她驚訝,尤其是她剛剛才傷了他的自尊。

  他幫她開門。凱蒂踏進門轉身向謝謝他時,他說:「我想跟你借個電話看看拖吊車有沒有來。」

  他冒著被捕的危險救她,凱蒂知道自己如果拒絕便太失禮了,只得掩飾心中的不悅退開一步讓他進來。「電話在那邊的茶几上。」

  「打完電話我打算留下來一會兒,以確定你的朋友——」他輕蔑地加重這兩個字。「醒來沒有上這兒來。到那時修車的人應該已經弄好我的車,否則我就走路回家,反正不很遠。」

  凱蒂沒想過若柏可能會來這裡,脫鞋子的動作僵了一下。被她拒絕,又被瑞蒙揍了一拳之後,他應該不可能再來了。「我相信他不會來的。」她很確定,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我——想煮點咖啡,」說這便往廚房走去,順便禮貌地問一句:「你要不要來一點?」

  瑞蒙遲疑了一下才接受,凱蒂對他的戒心這才鬆了一點。從他們見面以來,他還未有過任何僭越的舉動或言語。

  到了廚房她才發現咖啡沒有了。因為急於見若柏,她忘了去買新的。也好,她突然想喝點強烈的東西。她打開冰箱上的櫃子,拿出若柏的白蘭地。「恐怕我只能請你喝白蘭地或白開水了,」她對瑞蒙叫著。「可樂也沒有了。」

  「白蘭地很好。」他回道。

  凱蒂倒了兩杯白蘭地回到客廳,瑞蒙剛好掛掉電話。「修理的人到了嗎?」

  「到了,他們會先簡單地修一下,好讓我可以開走。」瑞蒙從她手上拿走酒杯,狐疑地環視四處。「你朋友呢?」他問道。

  「什麼朋友?」凱蒂在一張漂亮的椅子坐下。

  「女同性戀者。」

  凱蒂忍住笑意。「你站的那麼近,我的話你都聽到了?」

  瑞蒙俯視她點點頭,嘴角沒有一絲愉快的笑容。「我剛好在你後面跟酒保換零錢打電話。」

  「噢,」今晚的可怕遭遇令她幾乎要崩潰,但凱蒂強打起精神。明天,等她頭腦比較清楚時,再來想這些吧。她輕輕聳聳肩。「那是我編出來的,因為沒心情——」

  「你為什麼不喜歡律師?」他打斷她。

  凱蒂壓下另一陣笑意。「說來話長,我不想再提了。但我想我那麼說是因為覺得他自報職業太虛榮,對我並沒有吸引力。」

  「你不虛榮也不想高攀?」

  凱蒂驚訝地看他。她光腳蜷縮在椅子上的模樣有些孩子氣的毫不設防,分明的五官及澄澈的藍眸中又絲純真的荏弱。「我——我不知道。」

  「如果我在那裡走近你,告訴你我開農貨卡車,你會不會對我粗聲粗氣?」

  凱蒂露出當晚首度真心的笑容,兩眼閃著幽默的光芒。「我可能會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因為沒有人會開卡車到那裡去,就算有也不會承認。」

  「為什麼?這沒什麼好羞恥的。」

  「是沒錯。但他們會自稱從事運輸業或貨運業等等,聽起來好像是開鐵路公司或是擁有一隊卡車似的。」

  瑞蒙茫然地瞪著她,彷彿她的話反而使他沒辦法瞭解她。他看著她披肩的金紅髮,突然轉開臉,舉杯一口氣喝掉半杯。

  「白蘭地是用來品嚐的。」凱蒂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在批評而非建議。「我的意思是,」她笨拙地修正。「你可以用灌的,但一般喝白蘭地的人都是慢慢喝的。」

  瑞蒙放下杯子莫測高深地看看她。「謝謝你。」他禮貌地回答。「如果有興再喝,我會記住你的話。」

  凱蒂坐立不安,知道自己惹惱了他。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從她的窗外可以看到停車場以及川流不息的街道。他斜靠在窗框上,看著停車場慢慢啜飲手中的白蘭地,顯然已經接受她的勸告。

  凱蒂不經意地注意到他一抬手臂,繃緊的白襯衫顯現出寬闊結實的肩背,然後她移開視線。她本是出於善意的話,聽來卻像充滿優越感。真希望他趕快走。她身心俱疲,若柏今晚也不會來了,他實在沒有理由留下來保護她。

  「你幾歲了?」他突然問。

  凱蒂瞅他一眼,「二十三。」

  「以你的年紀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了。」

  凱蒂沒有生氣,只是困惑。「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覺得白蘭地要用適當的方法品嚐,但似乎並不擔心邀任何男人進屋子裡是否適當,你的名聲可能受損,而——」

  「邀請任何男人!」凱蒂憤憤不平地複述,不再顧慮禮節。「首先,我邀請你進來是因為你要借電話,而我覺得你幫了我的忙,不應該失禮。第二,我不知道你們墨西哥或是其他國家怎樣,但是——」

  「我是在波多黎各出生的。」他說道。

  凱蒂沒有理睬他。「我們美國人不再對女人的名聲抱有以前那種古老荒謬的想法,男人從不擔心他們的名聲,我們女人也不再擔心,我們可以隨心所欲!」

  凱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正想盡辦法要羞辱他,他卻一副想大笑的樣子!

  他的黑眼睛溫暖而幽默,嘴角充滿笑意。「隨心所欲?」

  「當然!」

  「那你都做些什麼?」

  「抱歉?」

  「你隨心所欲地做些什麼呢?」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你現在……想做什麼呢?」

  他暗示性的語調令凱蒂突然注意到他魁梧的身軀散發的男性魅力。他的眼睛掠過她的臉龐,徘徊在柔軟豐滿的雙唇上,然後悠閒地研究她佯裝下高聳的胸線。她不禁顫抖起來,真想尖叫、大笑或大哭。今晚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她居然把自己推給這個自以為可以解決她所有的性需要的波多黎各情聖!

  凱蒂強迫自己輕快地回答這個問題。「現在我想做什麼?我想快樂地自己生活,想要——想要自由。」她不自然地說完,他深邃、性感的目光令她分心。

  「自什麼得到自由?」

  凱蒂突然站起來說:「男人!」

  瑞蒙慢慢走近她。「我看你是想遠離這種自由的日子,不是要遠離男人。」

  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她請他進來真是瘋了,現在他正為他自己的目的而曲解她的話。她的背壓到門板上時,她不禁驚喘一下。

  瑞蒙在離她六寸遠處停祝「如果你想遠離男人,今晚就不會去那種地方,不會在停車場與那個男人見面,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需要。」

  「我知道現在很晚了,」凱蒂顫聲說。「而且知道我要你現在離開。」

  他瞇起眼睛看著他,開口溫柔地說道:「你怕我嗎?」

  「不是。」凱蒂撒謊道。

  他滿意的點點頭。「很好。那你不會反對明天跟我一起去動物園了?」

  凱蒂看得出來他知道她極度不安,而且也不想和他去任何地方。她想推說明天另有約會,但他一定會要她定個合適的時間,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很固執的,不如先答應他,到時再避不見面,這樣他就會知難而退。「好吧,什麼時候?」

  「我早上十點來接你。」

  他離開後,凱蒂覺得自己像一根被某個愛惡作劇的人拉得愈來愈緊,想看看她斷掉前能扭曲到什麼程度的彈簧。她上床瞪著天花板,想著自己就算不用應付這個邀她到動物園的拉丁情人,問題也夠多了!

  翻身趴在床上,凱蒂想到今晚若柏卑鄙的行為,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試圖把它拋到腦後。明天她要整天待在她爸媽家,事實上,這個週末她都得待在那裡。反正他們總是抱怨不常看到她,這回可以看個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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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27: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鬧鐘在第二天早上八點種響起,打斷她深沉、疲憊的睡眠。她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星期六也設定鬧鐘,逕自伸手按掉吵人的聲音。

  她在此醒來時已經九點鐘,亮麗的陽光刺痛她的眼睛。哦,糟糕!瑞蒙再一個小時就會到了……

  她跌跌撞撞下床衝進浴室,打開蓮蓬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心愈跳愈急,事情卻似乎愈不順。吹風機吹了半天頭髮,受傷的東西老是掉,而且她好想喝杯咖啡。

  她七手八腳的打開抽屜,換上海軍藍的寬鬆長褲及同色系的白條紋上衣,頭髮撥向後面用紅、白、藍印花絲帶紮起來,然後隨便賽幾件過夜的衣服到袋子裡。

  九點三十五分,凱蒂關上公寓大門走進五月清爽的早晨中。整棟公寓安安靜靜——單身公寓週末的狂歡後一貫的寧靜。

  凱蒂匆忙走到車旁,把行李袋換到左手,再肩上的帆布袋裡找鑰匙。「該死的!」她輕聲詛咒道。把行李放在車邊的地上,狂亂的找鑰匙。兩眼緊張地注視街上來往的人車,半期待會看見那輛卡車開進來。「放哪裡去了?」她著急地低語,神經已經繃到極點,一隻手突然搭上她的手臂,令她尖叫起來。

  「在我這裡。」她耳邊響起低沉的聲音。

  凱蒂既害怕又生氣地一旋身。「你竟敢偷窺我!」她憤怒地叫道。

  「我是在『等』你。」

  「騙子!」她嘶聲叫道,兩手握拳。「你早到了幾乎半個小時,還是你根本不會看時間?」

  「這時你的鑰匙,昨晚我不小心把它們放在口袋裡。」他伸手把鑰匙拿給她,外加一朵長柄玫瑰。

  凱蒂小心地拿走鑰匙,甚至碰也沒碰那朵玫瑰。

  「拿去。」他靜靜地說,手沒有收回。「送給你的。」

  「你該死!」凱蒂氣急敗壞地說道。「別管我!這裡不是波多黎各,我也不要你的玫瑰。」他依然很有耐心地站著,不理會她的話。「我說了我不要!」凱蒂沮喪地大叫,彎腰要拿行李,卻不小心將花打落地上。

  美麗的花朵掉到水泥地上的情景使凱蒂心頭掠過一絲罪惡感,怒氣一下子轉成困窘。她瞥向瑞蒙,只見他高傲的臉上莫測高深,既非生氣,也非責難,只是深深的遺憾。

  凱蒂無法再看他的眼睛,垂下目光,心裡卻更加羞愧,因為她發現瑞蒙不只買花送她,而且也仔細打扮赴約。昨晚那件破舊的牛仔褲不見了,代之以乾淨的黑色寬鬆長褲及白色針織襯衫,剛刮過的臉散發一股濃濃的古龍水味。

  他真心想討她歡心,實在不該受此待遇,而且他昨晚還救過她。凱蒂看著躺在腳邊的玫瑰,慚愧的淚水刺痛她的眼睛。「瑞蒙,我很……很抱歉。」說完,她彎腰撿起花,兩眼乞求地望著他的臉。「謝謝你的花,如果…….如果你還沒有反悔,我願意和你一起去逛動物園,昨天我答應過你了。」停下來歇口氣後她又繼續說:「但希望你瞭解,我並不想和你……交往下去,所以不要對我太認真……」凱蒂不解地住了嘴,因為他眼裡有著幽默的光芒。

  他幽默地澀聲道:「我只是送你一朵花,邀你逛動物園,又沒向你求婚。」

  凱蒂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的確。」

  「可以走了嗎?」他提議。

  「可以,但我得先把行李提回家裡。」她伸手要去拿,但瑞蒙避她更快。

  「我來拿。」他說。

  他們走進公寓,凱蒂接過行李袋走回房間,但瑞蒙的話使她停住腳步。「剛剛你是想避開我嗎?」

  凱蒂在房門口轉身道:「不完全是。經過昨晚發生的事,我覺得自己需要遠離這是非之地一下。」

  「你想去哪裡呢?」

  凱蒂苦笑,可愛的眼睛閃閃動人。「跟一般獨立自主的美國女人碰到無法解決的難題一樣——跑回家找父母。」

  幾分鐘後他們離開公寓。走過停車場時,凱蒂舉起手中昂貴的相機說:「這是照相機。」

  「我知道,我們波多黎各也有。」他好笑地同意。

  凱蒂一陣大笑,自我鄙夷地搖搖頭。「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是個醜陋的美國人。」

  瑞蒙在一輛拉風的別克轎車旁停住,為她拉開乘客座的門。「你是個漂亮的美國人,請進。」

  看到他們是要開轎車去,令凱蒂既鬆了一口氣又感到慚愧。但坐卡車顛到動物園也不合她的風格。「你的卡車又拋錨了嗎?」他們平穩地開出停車場,加入週六購物的車陣中時,她問道。

  「我想你會比較喜歡坐轎車,所以向朋友借了這部車。」

  「其實我們可以開我的車。」她主動提出。

  瑞蒙臉上的表情告訴她,他覺得如果是他提出約會,就該由他提供交通工具。知道自己說錯話,凱蒂轉而打開調頻廣播網,然後偷眼打量他,他魁梧的體格與黝黑的皮膚令她想到一名西班牙職業網球選手。

  雖然園裡擠滿了假日的人潮,凱蒂和瑞蒙在動物園還是玩得很開心。他們並肩走過寬闊的柏油路,瑞蒙買花生讓她丟給熊吃。在飛禽區時,一隻巨嘴鳥向她俯衝過來嚇得她抱頭尖叫,瑞蒙則哈哈大笑。

  她陪他走進爬蟲區,壓抑住自己對蛇的恐懼,眼睛只盯著路,不敢看任何地方。

  「看那邊,」瑞蒙在她耳邊低語,朝她身邊大型的玻璃窗點點頭。

  凱蒂吞嚥一下。「我不用看就知道那裡有棵樹,而那表示一定有條蛇盤繞在那裡。」她的手心開始冒汗,感覺好像有蛇爬上她的肌膚般恐怖。

  「怎麼了?」瑞蒙突然注意到她臉色不大對勁。「你不喜歡蛇?」

  凱蒂嘎聲道:「非常不喜歡。」

  瑞蒙搖搖頭,拉著她的手臂快步走出去,凱蒂一到門外便深吸一口新鮮空氣,跌坐在長椅上。「這些椅子想必是為我們這些恐蛇症的人設的,否則我們一定會昏倒在地。」

  瑞蒙咧嘴笑道:「蛇對人類很有幫助的,它們吃嚙吃動物、昆蟲……」

  「拜託!」凱蒂雞皮疙瘩全起來了,舉起雙手抗議道:「別再形容它們的菜單。」

  瑞蒙幽默地看著她,繼續說道:「事實上,它們對生態平衡真的很有用,而且重要。」

  凱蒂有些不穩地站了起來,好奇地問:「真的嗎?嗯,我可想不出任何它們能做,而其他不這麼醜的動物做不到的事。」

  看她優雅的臉上滿是嫌惡,瑞蒙笑道:「我也想不出來。」他承認。

  他們繼續往前走。這是凱蒂所有的約會中最安靜、最愉快的一次。瑞蒙彬彬有禮,下樓梯或下坡時都會扶她一把,無限慇勤。

  他們走到可愛動物區時,凱蒂已快用完第二卷底片了。她拿了一把瑞蒙手中的爆米花,倚著牆一顆顆丟給鴨子們吃。不經意的姿勢使寬鬆的長褲在臀圍附近繃緊,畢露的曲線提供瑞蒙一個養眼的好機會。

  一無所知的凱蒂轉過頭來問他:「你要拍張照片嗎?」

  他忍不住想笑。「拍什麼?」

  「這個島埃」凱蒂回道。搞不清楚他為什麼笑。「底片快用完了,我打算兩卷都給你,這樣洗出來後,你就有來聖路易一遊的紀念品了。」

  他驚訝地看著她。「這些照片都是為我拍的?」

  「當然。」凱蒂答道,又抓了一把爆米花。

  「早知道是給我的,」瑞蒙微笑道。「我就不只照熊、長頸鹿這些動物了。」

  凱蒂疑問地揚起眉毛。「你是要照蛇?我教你怎麼用,你自己進去拍,我在這裡等你。」

  「不,我不是要拍蛇。」他領她繼續走下去。

  回家的路上,他們在一家小超市前停了一會兒讓凱蒂買咖啡。衝動之下,她決定邀瑞蒙進去吃點點心,於是又買了一瓶紅酒和一些乳酪。

  瑞蒙陪她走到門口,她邀他進屋時,他遲疑了一會兒才答應。

  不到一小時,他又起身道:「我今晚還有事。」

  凱蒂笑著站起來去拿相機。「這卷還剩一張底片,你站在那裡我幫你拍,然後你可以把兩卷都帶回去。」

  「不要,留著明天我們去野餐,我再幫你拍。」

  凱蒂認真的考慮是否接受他的邀請。今天是她長久以來頭一次覺得輕鬆而無憂無慮,但是……「不行,我真的不能再和你出去,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邀請。」瑞蒙高大、性感、有男子氣概,但他黝黑的五官和富侵略性的陽剛氣息卻讓她想退避三舍,此外兩人也沒有任何共同點。

  「你為什麼看我一下又移開眼睛,好像寧願沒看到我似的?」瑞蒙唐突地問道。

  凱蒂轉頭看他,「我——我沒有埃」

  「有。」他堅持道。

  凱蒂本想扯謊,但他洞察人心的黑眸使她改變了主意。「你使我想起一個死去的人,他跟你一樣高大、黝黑而強壯。」

  「他的死令你悲痛逾恆?」

  「令我如釋重負。」凱蒂強調地說道。「在他死前,好幾次我都希望自己有勇氣殺了他。」

  他輕聲笑道:「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居然又過那麼黑暗悲慘的生活?」

  儘管有過這麼一段痛苦的回憶,但個性鮮明的凱蒂依舊回他一抹輕快的笑容。「黑暗悲慘總比一成不變、乏味的人生來的好吧。」

  「但你還是覺得乏味。」他說道。「我一認識你就看出來了。」他握著門把看著她。「明天中午我來接你,吃的我負責。」見她既驚訝又猶豫不決,他又笑著說:「而你則負責為我的無理要求好好訓我一頓。」

  直到那天晚上,凱蒂因無聊而提早離開朋友喧鬧的宴會,才認真地思索瑞蒙離開前說的話。難道這幾個月來她愈來愈煩躁、不安是由於生活乏味所至?換睡衣時她反覆思考著。不,她的生活決不乏味,有時甚至是應接不暇呢。

  凱蒂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指心不在焉地摸著腿上那本小說的封面,藍眸顯得心事重重。如果她不是生活乏味,那她最近是怎麼了?最近她愈來愈常問自己這個問題,而且愈來愈沮喪,因為答案總不知在何方。要是她知道自己的生命中缺少什麼,就可以想想辦法了。

  什麼也不缺,她堅決地告訴自己。她對自己的不知足感到不耐煩,於是在心裡一個個數出自己應該快樂的理由:二十三歲,拿到大學文憑,有了高薪又具挑戰性的好工作,即使沒有薪水,她父親幾年前幫她設的信託基金也夠她吃穿的了。她有漂亮的公寓、一整櫃的衣服、姣好的外表足以吸引男人,而且有要好的男女朋友。活躍的社交生活、體貼的雙親。她擁有……一切!凱蒂堅定地告訴自己。

  她還需要什麼來使自己快樂呢?「一個男人。」嘉玲會這麼說。

  一抹淡淡的微笑在凱蒂嘴角浮起。「男人」和她的問題沒關係。她認識十幾個男人,缺乏男伴絕不是她不安、空虛的原因。

  凱蒂一向痛恨自憐,於是制止自己再陷入其中。她何其幸運,根本沒有理由不快樂。全世界的女人都渴望有自己的事業,為獨立自主而奮鬥,夢想能有財務自主權,而她——柯凱蒂——在二十三歲時便什麼都有了。「我擁有一切。」她堅決地告訴自己,然後打開腿上的小說,書中的文字在她眼前一片模糊,她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喊著:這還不夠,它根本不代表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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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28: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他們到森林公園野餐,瑞蒙把凱蒂帶的毯子鋪在一株巨大的橡樹下,兩人一起享用他帶來的法國麵包、進口火腿和切薄的玉米牛肉片。

  他們便吃邊談,凱蒂微微注意到瑞蒙對她生氣盎然的臉龐投以欣賞的目光,和每當她傾身拿食物,披肩的金紅髮便閃閃發光地垂落時,他目不轉睛的樣子。但她實在太愉快了,故而一點都不在意。

  「我相信在美國野餐一定要有炸雞。」瑞蒙說道。「不幸的是我不會烹調。如果我們還能出來一次,我就買材料讓你來弄。」

  凱蒂嘴裡的酒差點沒把她嗆到。「大男人沙文主義的想法。」她笑罵道。「你怎麼知道我會烹調。」

  瑞蒙側躺下來,一隻手臂當枕頭墊著,故作嚴肅地看著她。「當然是因為你是女人。」

  「你——你是說真的嗎?」她急急問道。

  「真的什麼?說你是女人,還是說你會烹調,或者是對你?」

  凱蒂聽出他問最後一個問題時,變得低沉性感的聲音。「說所有的女人都會烹調這件事。」她一本正經的說道。

  她的逃避令他的笑容擴大。「我不是說所有的女人都很擅長於烹調,只說女人應該煮飯,而男人則應該外出工作賺錢買食物給她們煮,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凱蒂無言而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又有些懷疑他是故意刺激她。「我說的話也許會令你意外,但並非所有的女人都生來就很想下廚的。」

  瑞萌壓下想笑的衝動,突然轉變話題。「你的工作是什麼性質?」

  「我在一家大企業的人事部門工作,做應徵工作的人面談之類的工作。」

  「你喜歡嗎?」

  「很喜歡。」她告訴他。伸手到籃內拿了一顆大蘋果。她屈膝靠在胸前,兩手抱膝,咬了一大口蘋果。「嗯,真好吃。」

  「真不幸。」

  凱蒂驚訝的看向他。「我喜歡這蘋果很不幸?」

  「很不幸你這麼熱愛工作,結婚時你可能會捨不得放棄它。」

  「結……婚時放棄!」凱蒂笑了起來,搖搖頭。「瑞蒙,幸好你不是美國人,甚至你在這裡也不安全,有些女人可能會因為你的老舊思想而把你煮了吃掉呢。」

  「我是美國人。」瑞蒙不理她可怕的警告說。

  「我記得你說過是波多黎各人。」

  「我只說我在波多黎各出生,但事實上我是西班牙人。」

  「你剛剛說你是美國人和波多黎各人。」

  「凱蒂,」第一次聽到他直呼她的名字,一股莫名的喜悅竄遍她全身。「波多黎各是美國屬地,當地人一出生就具有美國公民身份。然而我的祖先全是西班牙人而不是波多黎各人,所以我是在波多黎各出生的西班牙裔美國人。就像你是——」他悠閒地打量她紅潤的肌膚、藍色的眼睛及閃亮的金紅髮。「美國出生的愛爾蘭裔美國人一般。」

  他優越的語氣激怒了凱蒂。「事實上你是西班牙裔波多黎各美國籍的沙豬——最差的一種!」

  「你為什麼要用那種口氣對我說話?只因為我認為女人結婚後有義務照顧她們的丈夫?」

  凱蒂回他一個白眼。「不管你認為什麼,事實是許多女人需要在家庭之外培養其他的興趣和事業,就像男人一樣。我們也喜歡擁有可以引以為榮的事業。」

  「女人可以以照顧丈夫和孩子為傲。」

  凱蒂願意說任何話以抹去他臉上令人難以忍受、得意的笑容。「所幸這裡出生的美國男人並不反對他們的妻子擁有自己的事業,他們體貼也善解人意多了。」

  「他們的確是體貼又善解人意,」瑞蒙語帶嘲諷地承認。「他們讓你們工作,允許你們把賺的錢交出來,讓你們生他們的小孩以後再叫別人來養孩子、打掃房子。然後,」他嘲弄道,「你們還是要煮飯。」

  凱蒂愣了半晌說不出話,接著便躺到毯子上放聲大笑。「你說的沒錯!」

  瑞蒙在她身邊躺下,頭枕雙手望著天上的藍天白雲。「你的笑聲很美,凱蒂。」

  凱地咬了一口蘋果高興地說道:「你這麼說是因為你以為我已經改變了想法,但事實上不然。我還是覺得如果女人想闖一番事業,她就應該有權去闖。更何況大部分的女人都想要華屋美服,而那些光靠他們丈夫的一分薪水是負擔不起的。」

  「所以她犧牲丈夫的自尊去獲得她想要的華屋美服,向她的丈夫及所有的人證明他所能給她的還不夠好。」

  「美國丈夫不像你們西班牙人那麼驕傲」

  「美國男人放棄了他們的責任,他們沒什麼好驕傲的。」

  「胡說八道!」凱蒂斷然回答。「難道你願意所愛的人住在哈林區那樣的貧民窟裡,只因為你開卡車賺的錢只能住那種地方,而不願意讓她去做她所愛的工作,賺錢讓你們倆的生活更加舒適?」

  「我希望自己能給她的,便足以使她快樂。」

  凱蒂想到某個可愛的西班牙女孩可能會一輩子生活在貧民窟中,只因為瑞蒙的自尊心作祟,就心寒不已。他又懶懶地道:「如果她像你一樣以我的工作為恥,我會很不高興。」

  凱蒂聽出了他話裡的責備,但仍然繼續說道:「你難道不希望找一份比開卡車更好的工作?」

  他過了很久才回答,凱蒂想他一定是把她歸類成野心勃勃、咄咄逼人的美國女人了。「我有,我種田。」

  凱蒂支起雙肘。「你種田?在密蘇里州?」

  「在波多黎各。」他糾正。

  對他不會在聖路易久留,凱蒂不知是該失望還是寬心。他閉上眼睛,她正好可以肆意地欣賞他濃密微卷的黑髮及他的臉。他古銅色的五官帶有西班牙貴族的氣質,堅定的下巴、挺直的鼻樑透露出權威、自負以及決心。但,凱地微笑地想到,他下巴上輕微的凹痕和長長的睫毛使整體感覺柔和不少。他的雙唇堅毅而性感,凱蒂帶著一絲興奮地想像那樣的唇貼在她的上面不知會有什麼樣的感覺。昨天他說他三十四歲,但此刻放鬆地在休息的他,看起來年輕多了。

  她的視線滑下身旁頎長有力的身軀。紅色襯衫緊緊包住他寬闊的肩膀和胸膛,短袖展露出他糾結有力的手臂。牛仔褲則襯托出他的平腹、窄臀及結實的雙腿。即使正在睡覺,他的男子氣概依然絲毫未減,但現在她不怕他了,當面對他承認他的外表令她想起大衛,反而使她忘掉兩人間的相似點。

  他沒有張開眼睛,只是揚起嘴角微笑。「希望你看的還算滿意。」

  凱蒂懊惱地趕緊把視線轉到眼前的風光。「是很滿意,公園很美,樹很……」

  「你剛不是在看樹,仙諾莉坦。」

  凱蒂選擇沉默。她很高興他叫她仙諾莉坦,這聽起來很新奇,強調了他們兩人的不同,也中和了他的男性魅力對他造成的影響。她在想什麼?要他親吻她嗎?和他更進一步只會導致災難。他們兩人沒有任何共同的興趣,來自完全不一樣的世界,社交生活相差十萬八千里。例如,明天她要參加在她爸媽裝潢高雅的家裡舉辦的烤肉餐會,如果她帶他去,他鐵定會坐立不安。她的父母如果發現他只是個種田的,春季還兼開卡車,他們可能會明白地對他表示他們不歡迎他來,也不認為他配得上他們的女兒。

  今天之後,她不會在跟他見面了,凱蒂下定決心。他們兩人不會有什麼結果,而現在她對他這種微微的性衝動正好給她一個立即斬斷關係的理由,因為這樣發展的關係決不會持久。

  「你為什麼從我身邊逃走了,凱蒂?」

  他銳利的眼睛搜尋著他的臉,凱蒂專心撫平身下的毯子再躺下去。「我不知道你再說什麼。」她說著閉上眼睛,希望他能閉上嘴。

  他的聲音低沉而性感。「想知道我看你的時候看到什麼嗎?」

  她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你要表現的像個拉丁情聖,我就不想知道。而從你的口氣聽來,這似乎正是你的意思。」凱蒂試著想放鬆自己,但接下來的沉默使她無法放鬆。過了幾分鐘,她突然坐起來。「我該回家了。」她宣稱道,說完便開始收拾東西。瑞蒙不發一言地折好毯子。

  回家的路上他沒說什麼,只有凱蒂為了補償先前的無禮開了兩次口,但他都以簡單的字眼回答,使她無以為繼。她對自己的勢力的想法感到可恥,但也氣他不肯讓她補償一下。

  他把別克轎車開進她家門前的停車位。雖然才三點鐘,凱蒂卻只想要今天趕快結束,所以她在瑞蒙走過來幫她開車門前便一把推開車門跳下車。

  「我會幫你開車門,」他低吼。「這是基本的禮貌。」

  凱蒂首次見識到他生氣的模樣,但也被他的頑固激怒。「你也許會很驚訝,但是聽好。」她像狂風般跑上階梯,把鑰匙插入門鎖。「我的手並沒有問題,開拿該死的門難不倒我,何況今天我對你那麼惡劣,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對我保持禮貌?」

  瑞蒙聽出她生氣的話裡語帶幽默,但她接下來的話終於使她忍俊不祝她扭開門轉身生氣地說:「謝謝你,瑞蒙,我玩得很愉快。」

  凱蒂雖不明白他為什麼笑成那樣,但總算放下心上一塊石頭,這代表他已不再生氣,但隨即警覺到他已經隨她走進來關上身後的門,臉上的神情再明白不過。

  他半邀請半命令地輕聲說道:「過來,凱蒂。」

  凱地搖搖頭,小心翼翼地退後一步,但背脊已升起一陣回應的顫抖。

  「一般開放的美國女人不是習慣以親吻回報男伴帶給她的美好時光嗎?」

  「並非所有的人都如此,我們有些人只是簡單地說聲謝謝。」

  他的嘴角揚起,眼睛在她飽滿的唇上徘徊。「過來,凱蒂。」她仍然裹足不前,他又柔聲說道:「你難道不對西班牙人怎麼親吻,而波多黎各人又怎麼做愛感到好奇嗎?」

  凱蒂不由自主地咽嚥口水。「不會。」她低聲道。

  被他天鵝絨般的聲音及迷人的黑眼珠催眠了的鎧蒂既害怕又興奮地走向他。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一雙鋼鐵般的手緊緊鎖住,雨點般的吻不停地落在她臉上,快感像浪潮般向她席捲而來。「凱蒂,」他沙啞地低語,嘴唇離開她的,改以親吻她的眼睛、太陽穴及臉頰。「凱蒂。」他渴望地再次低語,隨即又覆上她的唇。

  似乎過了永恆那麼久他才放開她。凱蒂虛弱顫抖地把臉貼在他強壯的胸上傾聽他劇烈的心跳,剛才發生的事使她愕然。她接吻的經驗不可勝數,對象也是技巧完美無缺,在他們的懷裡她很快樂,但卻沒有這種浪潮般洶湧的喜悅外加極度的渴望。

  瑞蒙的雙唇在她閃亮的秀髮上磨來蹭去。「現在我可以說當我看到你時想到什麼了嗎?」

  凱蒂想要表現的若無其事,但她的聲音卻和他一樣沙啞。「聽起來會像個拉丁情聖的台詞嗎?」

  「會。」

  「好吧。」

  他的笑聲醇厚而低沉。「我看到一個金紅髮美女,她的微笑像天使。我記得在那個單身酒吧,一位公主不悅地看著她周圍的臣民,還有一個女巫告訴一個冒犯她的男人說她的室友是女同性戀者。」他的手指輕輕刷過她的臉頰。「當我看著你時,我認為你是我的天使、公主和女巫。」

  他把她視為「他的」的說法將她從夢幻拉回現實。她猛然離開他的懷抱,假裝高興地說:「你要不要到游泳池邊走走,它今天開放了,所有住在這裡的人都會在那裡。」她說話時兩手插在後口袋,看到瑞蒙望著她曲線畢露的胸部的眼光,又趕緊移開雙手。

  他詢問地揚起一道眉毛,似乎在問既然他都已經碰過她,為什麼還不能看。「我當然很樂意看你們的泳池,見見你的朋友。」

  凱蒂再度覺得和他在一起不自在。他是個對她過分感興趣的外籍陌生男子,此外她還得對她提高警覺,因為她知道男人什麼時候想誘她上床,他現在就是。

  打開客廳後面的落地窗是一坐面對中庭、為顧及隱私周圍用樹藜圍起來的陽台。陽台上有兩張做日光浴用的紅木長椅及坐墊,椅子後方及兩旁則散置著盆栽,其中有些已在開花。

  她走到一茱牽牛花盆栽旁停下,手放在欄杆門上,謹慎地考慮該怎麼表達她想說的話。

  「你的公寓很漂亮。」瑞蒙在她身後說道。「租金一定很貴吧。」

  凱蒂轉身,這正好是她把話題轉到他們兩人出身不同的絕佳時機,希望借此能使他打退堂鼓。「謝謝,事實上租金確實很貴,我住這裡只是要讓父母放心,因為這裡的鄰居、朋友都不會是三教九流的人物。」

  「都是有錢人?」

  「不一定有錢,但至少都是有成就、社會認同的青年才浚」

  瑞蒙面無表情,猶如戴上面具一般。「也許你不要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比較好。」

  看到他一臉冷峻的表情,凱地再次覺得自己很可恥。她一手生氣地扒著頭髮,歎口氣,決定面對真正的問題。「瑞蒙,雖然剛剛發生了那一幕,但希望你瞭解我並不打算和你上床,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一樣。」

  「因為我是西班牙人?」瑞蒙問。

  凱蒂白皙的臉漲得通紅。「當然不是!是因為……套句老話,就是——我不是那種女孩。」事情說開了,她覺得心情輕鬆許多,轉身走到圍藜門邊。「現在要不要下去游泳池邊看個究竟了?」

  「我想這不大好。」他語帶諷刺地說道。「被你那群有成就、倍受社會認同的鄰居們看到我們在一起,你可能會覺得無地自容。」

  凱蒂轉過頭,這個高大的男人正嗤之以鼻地望著她,眼裡充滿嘲諷與不屑。她歎口氣。「瑞蒙,我知道自己像只高高在上的驢子,但這並不表示你也要如此。請你和我一起下去游泳池,好嗎?」

  他的臉上重現笑意,不發一言地探過她的肩膀幫她推開門。

  如凱蒂預料一般,奧運規格的泳池畔一片喧嘩。四組水球比賽使到處充滿尖叫聲及潑水聲地進行著。穿著比基尼的女孩及游泳短褲的男士躺在長椅上,全身塗滿防曬油地做日光裕啤酒罐及手提式收音機隨處可見,俱樂部的擴音機也正大聲地放送著音樂。

  凱蒂走道旁邊有遮陽傘的桌子,拉出一把鐵椅。「你對美國游泳池開放第一天的情景感想如何?」她等瑞蒙在她身邊坐下時問道。

  他謎樣的眼光掃視週遭。「很有趣。」

  「嗨,凱蒂。」嘉玲叫道。像優雅的美人魚般自水中出現,身上還閃著水珠。一如往常,她身邊依舊跟著兩位忠心耿耿的護花使者,她那起毛巾拍乾身上的水。「你認識唐恩和佈雷吧?」嘉玲朝兩位男士點點頭。他們也是公寓的住戶,凱蒂和他們一向就很熟。但她仍愣了一下,隨即意會嘉玲只要她介紹瑞蒙給她認識。

  凱蒂心不甘情不願地幫他們介紹,試著不去注意瑞蒙被介紹給嘉玲時臉上讚賞的微笑,以及嘉玲伸出手時綠眸中回應的光芒。

  「你們倆何不回去換個衣服出來游泳?」嘉玲提議道。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瑞蒙身上。「傍晚這裡有宴會,你們應該留下來。」

  凱蒂趕緊回道:「瑞蒙沒有帶游泳衣。」

  「這沒問題。」嘉玲答道,眼光第一次離開瑞蒙。「佈雷可以借給他一條。佈雷,對不對?」

  已經追求嘉玲將近一年的佈雷,這時看起來彷彿恨不得借瑞蒙一張出城的單程車票打發他,而不是借他一條泳褲,但他還是禮貌性地答應了。他還能怎樣呢?很少有人能拒絕嘉玲的要求,因為她的表情彷彿保證會回報你許多。嘉玲的身高和凱蒂差不多——五英尺六英吋,但黑髮加上曲線玲瓏、彷彿成熟果子的身材,可以任君採擷——當然只限於她所中意的男士。她眼裡閃爍的獨立清楚的表達她向來做自己的選擇——而這回顯然是瑞蒙。

  「你究竟在哪發現他的?」嘉玲問道。「他像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亞當尼斯,嗯,亞當尼斯好像是金髮藍眼的,管他的!反正他就像個黑髮的希臘神祇。」

  凱蒂本想告訴她他只不過是個黑髮的西班牙農夫以澆息她的興趣,最後還是壓住這股衝動,只說:「我在峽谷客棧認識他的,星期五晚上。」

  「真的?我居然沒看到他,他不是那種會被忽略的男人。他除了看起來魁梧又性感外,還做些什麼呢?」

  「他……」凱蒂遲疑了一下,當下決定給他留點面子。「運輸業,事實上是卡車貨運。」

  「真的嗎?」嘉玲打量她一下,「他是你的私人財產,還是別人也可以追?」

  凱蒂對她的坦白不禁莞爾。「有關係嗎?」

  「當然有,我們是朋友,只要你說是你的,我決不會跟你搶。」

  奇怪的是,凱蒂相信嘉玲是說真的。她有自己的原則,絕不搶朋友的情人。令她心痛的是,嘉玲有自信能把瑞蒙搶走,只是她願意顧及朋友的情誼不這麼做而已。「不必客氣,」凱蒂口氣冷淡,連自己都沒察覺出來。「只要你想要,他就是你的,我要去換衣服了。」

  會屋裡換上比基尼時,凱蒂暗自懊惱沒有叫嘉玲不要碰瑞蒙,也氣自己為什麼要在乎。此外看到瑞蒙對嘉玲著比基尼的模樣報以讚美的眼光,她也有一點受到打擊。

  凱蒂挑剔地看著浴室鏡子裡自己著泳裝的模樣,鮮藍色的比基尼展現出傲人的身材——高聳的胸部、細腰、豐臀及修長的雙腿。她厭惡地想自己大概是世上唯一一個幾乎半裸時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的女人吧!

  男人們對嘉玲那樣的女孩會欣賞的吹口哨,對她則只會靜靜的看著。她高傲的下巴和不自覺的優雅風範使她看起來遙不可及,而她即使很想改變作風,就是做不到。

  除了在單身酒吧那次外,很少有不認識的男人找她搭訕,因為她看起來就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平常,男人們都是先被她完美無缺的肌膚及古典的五官所吸引,而非對她有任何性趣。他們認為她遙不可及、不可侵犯,所以只是遠遠的欣賞,一旦瞭解她的熱情和幽默,卻也知道不可能強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他們和她一起聊天、說笑、約會,頂多只是口頭吃吃豆腐,從不敢真正越雷池一步。

  她拿起梳子梳開打結的頭髮,甩甩頭使它們恢復平日的樣子,還是很不滿意自己的樣子。

  到達池畔時,她發現瑞蒙已經躺在長椅上,身旁有三位妙齡女郎用她們的浴巾席地而坐,顯然正在和他眉來眼去,施展媚功。旁邊的椅子上坐的是嘉玲、唐恩和佈雷。

  「我可以加入你的妻妾成群嗎?」凱地諷刺道,位微笑著站在他身旁。

  他看向她,懶洋洋地笑笑,隨即起身讓出佔用的長椅。凱蒂心裡長歎一聲,她應該穿外套出來的,他根本沒看她頸子以下的部分。

  瑞蒙走去和嘉玲與另外兩位男士坐在一起。

  凱蒂則開始在自己的腿上抹防曬油以忘掉這種複雜的情緒。

  「凱蒂,這我很在行,需要幫忙嗎?」唐恩微笑地問道。

  凱蒂笑一笑拒絕他。「我的腿沒那麼長。」唐恩不像佈雷對嘉玲那麼迷戀,這幾個月來凱蒂已經感覺到只要他稍加暗示,他隨時會把興趣轉到她身上。她正在左臂上塗防曬油時聽到嘉玲說:「瑞蒙,凱蒂說你從事運輸業,對嗎?」

  「哦,她是這麼說的嗎?」瑞蒙的語氣中滿是嘲諷,使得凱蒂停下來瞧了他一眼。他靠在椅子上,雪白的牙齒咬著一根細長的雪茄,懾人的目光像要穿透他似的,她洪哲臉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

  一會兒之後,嘉玲極力慫恿瑞蒙和她一起去游泳,但都被禮貌而堅定地拒絕了。

  「你會游泳嗎?」凱蒂等大家都走了以後問他。

  「波多黎各是個島嶼,凱蒂。」他澀聲回答。「一邊是大西洋,另一邊是加勒比海,到處是游泳的地方。」

  凱蒂秀眉微蹙地望著他。從他在她的公寓裡親吻她之後,倆人的地位彷彿產生了一種很微妙的轉變。本來她一直自信能控制大局,現在的她卻莫名其妙的覺得脆弱,而瑞蒙反而變得自信果斷。她聳聳肩道:「我只不過是想如果你不會游,我可以教你,何必長篇大論地提波多黎各的地理位置。」

  他不理會她口氣中的怒意,提議道:「如果你想游,我們就去吧。」

  他站起身,凱蒂的呼吸頓時停祝佈雷的白色泳褲更顯出他的寬肩窄臀、運動員般的肌肉及胸膛上的黑色胸毛。她也站起來,卻只敢把視線集中在他的頸鏈系的銀牌上。

  他的身體對她造成的影響令她不知所措。她一直不敢抬頭看他,但最後發現他並沒有走開的意思,才勉強自己抬頭看。瑞蒙溫柔地看著她說:「你看起來也很美。」

  凱蒂不由自主地笑笑。「我以為你不會注意到。」他們走向池邊時她開口道。

  「我以為你不要我看。」

  「但你一直定著嘉玲看。」聽到自己這麼說,她大吃一驚,趕緊搖搖頭補充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莞爾道:「當然,我瞭解。」

  凱蒂先是在深水區站了一會兒好忘掉這一切亂七八糟的事,接著便以優雅的姿勢破水而去。瑞蒙悠哉地跟在她旁邊游,讓她看了好不佩服。他們一起來回游了二十趟,凱蒂便停下來休息,瑞蒙則繼續又游了十趟,她不禁笑罵他:「愛現!」

  他一下子潛得無影無蹤,接著凱蒂便發出一陣尖叫,水面下有兩隻手拉住她的腳把她拉到水底。當她浮出水面時,不住地喘氣,眼睛被水中加的氯弄的有點刺痛,她看著正在用手梳頭斜睨她的瑞蒙笑道:「這是很幼稚的行為,幾乎和——這個一樣幼稚!」說完便朝他臉上潑水,然後急忙轉身潛入水中以避開報復,接著便是一陣笑鬧、追逐,知道她喘不過氣,精疲力竭。

  凱蒂爬上池邊,走到椅子旁,遞給瑞蒙一條她幫他帶來的毛巾。「你好野蠻。」她道。彎下身來擦她的頭髮。

  瑞蒙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他把毛巾鋪在頸上,雙手放在腰上靜靜地說:「你要我多溫柔,我也都可以如君所願。」

  凱蒂仔細玩味他的話,顯然他是在指跟她上床。她趴在長椅上,頭枕著手。瑞蒙將防曬油倒在她身上時,她瑟縮了一下,接著他便在她身旁坐下,雙手開始在她的背上輕輕按摩。「要我解開後面的帶子嗎?」他問。

  「想都別想。」凱蒂警告他。他的手於是上移到她肩膀,拇指在她頸背處繞圈圈。凱蒂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的手指所到之處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都在顫抖。

  「我令你不安嗎?凱蒂。」他沙啞地低聲問道。

  「你明知故問。」凱蒂有氣無力地答道,想收回已經來不及。聽到他滿意的輕笑,她轉頭面對他。「你故意使我緊張,對不對?」

  「既然如此,我就讓你輕鬆好了。」他說著便轉身離去。凱蒂叫自己別去想他的用意,閉上眼睛擋住午後的陽光。

  偶爾她會聽到他低沉的聲音,伴隨著女性的笑聲或其它男人叫他的聲音。他倒是很能適應嘛,凱蒂想道。其實在這裡要受異性歡迎,只要身材健美、臉蛋迷人,如果是男人,再加上一份好的工作便行了,而瑞蒙因為她的一個小謊,正好三者兼備。

  她是怎麼了?凱蒂不耐地想道。她完全沒有理由抱怨。除了最近偶爾碰到一些低級的男人使她不悅外,她一直都很喜歡和那些她認識的男士們打情罵俏。她喜歡擁有華屋美服,成為眾男士矚目的焦點。她喜歡男士的陪伴,但卻極力避免和他們發展親密關係,因為和rou體慾望相較之下,她更想保留大衛走後她重拾的驕傲與自尊。

  若柏原本會是她願意獻身的第二個男人,幸好她及時知道他已婚而未釀成大錯。有一天她會遇上一個真正理想的對象,那時她會毫無保留地奉獻自己。柯凱蒂永遠不可能坐在游泳池邊或單身酒吧裡,身邊圍坐的三、四個男人全部與她有過肌膚之親。她光是想想就覺得噁心又低級。

  「嘿,凱蒂,醒一醒,轉過身來。」唐恩叫道。

  凱蒂眨眨眼,驚訝自己居然睡著了,並聽話地轉過身。

  「快六點了,我和佈雷要去買匹薩和啤酒今天晚上宴會用,你要不要我們幫你和瑞蒙買口味比較重的?」他提到瑞蒙的名字時彷彿語帶輕蔑。

  凱蒂對他皺皺鼻子。「比『羅媽媽匹薩』味道更重的?老天!」她瞧瞧四周,看到瑞蒙正左擁右抱地走向她。她壓住滿腔妒火說:「今晚這裡有宴會、跳舞,還有其它的,你要留下來嗎?」

  「他當然會留下來。」嘉玲馬上替他回答。

  「那很好。」凱蒂聳聳肩說。她可以和她的朋友痛快地玩一頓,而他可以和嘉玲或其它他喜歡的女人玩。

  九點半前,所有吃的喝的都已經一掃而空。池裡燈光全開,照得池歷綠波蕩漾。有人用擴音器播放迪斯科舞曲。凱蒂天生喜歡跳舞,從開始到現在已經跳了一個半小時的舞,此時突然注意到瑞蒙一個人遠遠站在泳池的圍藜邊看著遠方,似乎有些遙不可及、落落寡歡的樣子。

  「瑞蒙?」凱蒂走到他身後,手搭在他手臂上焦急的說道。他慢慢地轉身低頭看她,眼裡有著她的觸摸帶給他的喜悅。她小心翼翼地拿開手。「你為何獨自一個人站在這裡?」

  「我需要遠離那些喧囂,一個人想點事。你沒有過這種想獨處的時候嗎?」

  「有。」她承認。「但從不是在宴會中。」

  「我們可以不用待在這裡。」他若有所指。

  凱蒂有點心旌動搖,但馬上將它拋在腦後。「你要不要跳支舞?」

  他指著擴音器放出的戴蒙的音樂說:「我跳舞的時候喜歡懷抱美女,但是要和你跳舞得大排長龍才有那個榮幸。」

  「瑞蒙,你會跳舞嗎?」凱蒂不放棄地說道,心想,他也許不會,那她就可以教他了。

  他把雪茄往外一拋。「是的,我會跳舞,我會游泳,我也知道怎麼打鞋帶。好像因為我說話帶腔,你就以為我很落伍似的,但是其它女人可覺得這種腔調很迷人呢。」

  凱蒂被激怒了。她抬起下巴,直直盯著他,冷冷地丟了一句:「去死吧!」說完她轉身就走,卻又驚呼一聲,因為瑞蒙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來面對他。

  他怒聲說道:「不准再用那種口氣和我說話,也別在罵髒話,那不適合你。」

  「我愛怎麼跟你說話就怎麼說。」凱蒂火冒三丈。「如果其它女人覺得你這麼該死的迷人,去找她們啊!」

  瑞蒙看著她藍眼裡的怒火及驕傲美麗的臉龐,不禁笑了起來。「小野貓,你生氣時——」

  「我不是什麼『攜東西。」凱蒂火爆地打斷他。「我將近有五英尺七英吋高,而且如果你要說我生氣的時候很漂亮,我警告你我會笑掉大牙的。你們男人常常對女人說這種話,只是因為曾在哪部可笑的老電影裡面看過這種情節。而且——」

  「凱蒂,」瑞蒙嘎聲道,性感堅定的嘴唇朝她壓下來。「你生氣的時候很美——而且如果你敢笑,我就把你丟到池子裡。」

  凱蒂被他的長吻搞得全身酥軟。他終於抬起頭,一手扶著她的腰擁著她進舞池,此時音樂剛好換成一支慢調子的情歌。

  跳舞時,瑞蒙一直在她耳邊情話綿綿,但凱蒂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瑞蒙近乎赤裸的身體靠她太近,使她意亂情迷。奔騰的慾望正在動搖她的決心,她好想仰頭像剛剛在她公寓裡那樣置身在他懷裡接受他的親吻,享受他帶給她的甜美與震撼。

  凱蒂絕望地閉上雙眼,不得不承認雖然才認識他四十八小時,她卻很想和他做愛。

  她想要他想的令她顫抖。這種rou體上的慾望令她驚訝卻可以理解,令她害怕與不解的是,她似乎對他存有某種奇怪的感情。有時候,當他以那種深沉攝人的語調對她說話的時候,她幾乎覺得自己正愈來愈被拉近他。

  凱蒂在心裡大搖其頭。跟瑞蒙牽扯不清將會非常悲慘,他們倆人的世界完全不同,他貧窮、高傲、專制,而她則富有、獨立,而且也很高傲,他們之間的任何關係最後只會以彼此傷害收常

  凱蒂理智地決定,要避開瑞蒙魅力的最好方法便是避開他本人。在今晚剩下的時間,她要盡可能地避開他,以後更要拒絕和他見面,就這麼簡單。但是當他的唇刷過她的太陽穴,她幾乎完全忘掉她的決心,只想仰頭享受他醉人的親吻。

  音樂一結束,凱蒂馬上抽身離開,臉上堆起輕快的笑容迎向他狐疑的表情。「現在你何不去加入其他人好好玩玩,我待會兒再來找你。」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凱蒂和每一個她認識的男人——甚至還有幾個不認識的——調情談笑,再度恢復往昔活躍的社交之花的角色。不管她走到哪裡,那些男人就跟到哪裡,與她一同跳舞、游泳、喝酒或甚至——親熱一下,如果她有一絲表示。她不停地周旋在他們之間,但無一刻不注意到瑞蒙似乎也接受了她的建議,和至少四個女人——尤其是從未離開過他身邊的嘉玲——玩得開心至極。

  「凱蒂,我們離開這裡到安靜一點的地方去,好嗎?」唐恩隨著節奏強烈的迪斯科舞步在她耳邊急切地低語道。

  「我討厭安靜的地方。」凱地宣稱。說著便轉身走向佈雷,突然坐在他腿上,佈雷雖驚訝但卻頗樂於接受。「佈雷也討厭安靜的地方,對不對?」

  「的確。」她笑睨著她說道。「所以我們何不上我那兒去製造一些噪音?」

  凱蒂沒有在聽他說話,她從眼角瞄到嘉玲兩隻手搭在瑞蒙頸上,身體正性感地左右搖擺。她一定正在和瑞蒙說什麼好笑的事,因為一直微笑著的他,此時突然仰天大笑。凱蒂被他輕易的背叛激怒之餘,決定盡力使自己快樂,於是起身拉心不甘情不願的佈雷站起來。「站起來,懶東西,我們跳舞去。」

  佈雷放下手中的啤酒罐,手搭在她肩上走進舞池,突然將她緊緊抱住,隨著音樂跳舞。「你到底怎麼了?我從未見過你像今天晚上這樣。」

  凱蒂沒有回答,因為她正急切地尋找瑞蒙和嘉玲,最後發現他們倆人已經不見。她的心沉入谷底,瑞蒙和嘉玲離開宴會了。

  三十分鐘後他們還沒回來,她放棄一切快樂的假裝,整個胃幾乎要揪成一團。不管在跳舞還是聊天,她的眼睛總不時瞥向舞動的人群,絕望地尋找瑞蒙高大的身影。

  凱蒂不是唯一注意到他們兩不見的人。當她再次和佈雷共舞,眼睛卻不看他只顧四處尋找失蹤的那兩人時,他輕蔑地說道:「你總還不會也在迷戀嘉玲帶回她房間的那只墨西哥豬吧!」

  「不准你這麼叫他!」凱蒂氣急敗壞地說著,掙開他的懷抱轉身穿過跳舞的人群,淚水盈眶。

  「你要去哪裡?」身後響起一個權威無比的聲音。

  凱地轉身面對瑞蒙,雙手無力地握拳垂在身側。「你上哪兒去了?」

  他一揚眉。「吃醋了?」

  「你要知道嗎?」她哽咽道。「我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

  「今晚我也不很欣賞你。」他不甘示弱地表示,突然間又迷起眼睛注視她的臉。「你哭了,怎麼了?」

  「因為,」凱蒂生氣地低語。「那個白癡兼混蛋叫你墨西哥豬。」

  瑞蒙開心地大笑,一把將凱蒂攬進懷裡。「哦,凱蒂。」他在她頭髮上歎道:「他生氣是因為我和他心目中的女神去散步。」

  凱蒂微仰起頭問道:「你們只是去散步?」

  他一臉正經地說:「只是散步,沒有別的了。」他收緊雙臂摟著她隨音樂起舞。

  凱蒂的臉貼著他有力的胸膛,喜悅的屈服。他的手撫過她赤裸的肩與背,然後停在她的腰上,強迫她柔順的身體更加親密地貼向他強而有力的腿。另一隻手則愛撫她的頸背,然後突然施壓。凱蒂呼吸急促,順從地抬起頭接受他的親吻,他的手插入她濃密的長髮中,穩住她的頭,開始飢渴地親吻她。

  他終於抬起頭來時已氣喘吁吁,凱蒂也是熱血奔騰,仰頭看他顫抖地說:「我想我已經很害怕了。」

  「我知道,格尼達。」他輕柔地說道。「對你來說事情發展的太快了。」

  「格尼達是什麼意思?」

  「親愛的。」

  凱蒂閉上眼睛,身體微貼在他身上左右搖擺。「你還有多久要回波多黎各?」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可以在待一個星期到星期天,不能再久了。從現在起,我們要每天見面。」

  凱蒂失望的甚至無心隱藏。「不行,明天我得參加我爸媽在家裡辦的聚會,星期二我還放假,但星期三起我就得回去上班了。」她看得出來他想抗議,她也很想盡可能地和他在一起,於是說道:「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爸媽家?」他的表情似乎很不自在,凱蒂的理智這才清醒一點。「這樣可能不大好,你不會喜歡他們,他們也不會喜歡你。」

  「因為他們富有而我貧窮?」他微笑道。「也許我會喜歡上他們也說不定啊?」凱蒂被他故意扭曲她的話、自我解嘲的樣子逗笑了,他收緊雙臂將她樓得更緊。動人的微笑使他的陽剛頓時柔和不少,甚至還帶點孩子氣。「我們回我的住處好不好?」凱蒂提議。

  瑞蒙點點頭,她去收拾東西時,他則去倒了兩杯加冰塊的威士忌,然後和她回合。

  他們走回陽台,凱蒂驚訝的發現他把酒放在陽台的小桌上而不是拿進屋內,之後便逕自躺在其中一張長椅上。她本來以為他會試圖在她床上繼續他們剛才的談話呢。

  凱蒂懷著既失望又釋然的複雜情緒在另一張長椅上面向他躺下,黑暗中只見到他剛剛點起的雪茄頭。「凱蒂,告訴我你父母的事。」

  凱蒂喝一大口酒。「以大多數人的標準而言,他們相當富有,但他們並不是生來就那麼富有。我父親本來開一家小雜貨店,十年前他說服銀行貸款給他,把小店擴充成大型超市,接著又開了二十家連鎖超市,你有沒有看過柯氏超商的招牌?」

  「一定有。」

  「那就是我們家的。四年前我父親加入橡樹森林鄉村俱樂部,它並不像聖路易鄉村俱樂部或其他俱樂部的評價那麼高,但加入成員都假裝它是。我父親在俱樂部的土地上蓋了一棟最大的房子,就在高爾夫球場邊。」

  「我問你他們的事,你卻告訴我他們多有錢。到底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凱蒂試著保持誠實客觀。「他們很愛我。我母親打高爾夫球,父親則努力於是也。我猜除了我們幾個小孩之外,對他們最重要的應該是擁有一棟豪華宅第、一個女僕、兩輛賓士和俱樂部的會員資格。父親雖然五十八歲了,但還是很英俊,我母親則永遠年輕美麗。」

  「你有兄弟姐妹嘛?」

  「一個哥哥一個姊姊,我是最小的。我姊姊瑪琳三十歲,已婚,姊夫在柯氏企業當副總裁,而且幾乎等不及要等父親退休,好接掌柯氏了。哥哥馬克二十五歲,人很好,不像瑪琳那麼貪心、野心勃勃。瑪琳老擔心爸退休後,馬克會接掌公司。現在你知道我們家最糟的一面了,明天還要去嗎?父親的很多鄰居和朋友也會到場,他們也都是同樣的嘴臉。」

  瑞蒙捻息手裡的雪茄,疲憊地靠在椅背上。「你想要我去嗎?」

  「是的。」凱蒂強調地說道。「但我這樣太自私了,因為如果大姊知道你以何為生,一定會對你嗤之以鼻。我哥哥則可能一反他平常的作風以顯示他不像瑪琳那麼勢利,但這會讓你更難堪。」

  瑞蒙以一貫低沉的語調問道:「那你要怎麼辦呢?」

  「這個,我要——我還不知道。」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看你要怎麼辦?」說完他放下杯子站起來。

  凱蒂知道他要走了,堅持要他喝杯咖啡,因為她還捨不得他離開。她沖好咖啡端進客廳,和瑞蒙一起坐在沙發上享用。

  兩人都沒開口,氣氛愈來愈不對勁,最後凱蒂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你在想什麼?」

  「想你。」他近乎嚴厲地問道:「你父母親重視的那些東西對你也同樣重要嗎?」

  「有一些是吧,我想。」她承認道。

  「多重要?」

  「跟什麼比呢?」

  「跟這個比。」他近乎野蠻地低語。嘴唇隨即堅定地壓向她,粗魯地輾轉來回,迫使她張開嘴讓他的舌頭長驅直入,並且將她推倒在沙發上,身體半壓在她身上。

  凱蒂抗議地申吟,他的嘴馬上軟化,轉而變為緩慢、令人難以忍受的挑逗。很快地,凱蒂便在他身下渴望地扭動,他的舌玩弄著她的,直到凱蒂迷失在這銷魂的親吻中。

  他準備要抬頭離開時,凱蒂兩手緊環住他的頸項,不願他離開她的唇。但隨即喜悅地喘氣,因為他已解下比基尼的上半身,解放她的胸部,轉而攻擊她。直到她被挑逗的理智全失,全身因渴望而疼痛。

  瑞蒙以兩手輕輕支起上半身,火熱的眼神愛撫地望著她。「把你的手放在我身上,凱蒂。」他嘎聲說道。

  凱蒂伸出指尖緩緩在他結實的胸肌上移動,看著它們因她的愛撫糾結又放鬆。「你好美。」她低語,雙手從覆滿胸毛的胸膛移到寬闊的肩膀,然後順著手臂滑下來。

  「男人怎能用美形容?」他試著開玩笑,但聲音卻因她在他身上游移的雙手而沙啞。

  「你是很美,高山和大海的那種壯碩的美。」她的手指沿著V字形的胸毛往下撫摸,沒有考慮會有什麼後果。

  「不要!」他沙啞地命令道。

  凱蒂停下動作,抬頭看著他正在奮力控制自己的熱情的臉孔。「你又美又強壯,」她注視著他燃燒著火焰的眼睛。「但也很溫柔。不知道為什麼,我相信你是我認識的男人中最溫柔的一個。」

  他的自制力霎時崩潰了。「哦,上帝!」他申吟一聲,嘴唇熱情的封住她的,一波波的慾望沖刷過她全身上下。他的雙手伸進她的秀髮中固定她的頭,接受他無止境的親吻。凱蒂可以感覺到他悸動的男性慾望,當他開始在她身上緩緩磨蹭時,她無助地申吟起來。「要我。」他沙啞地命令。「比你要其他金錢買得到的東西更要我,像我要你一樣要我。」

  強烈的慾望幾乎使凱蒂啜泣起來,瑞蒙突然放開她坐起來,頭靠在沙發背上,緊閉雙眼。她看著他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幾分鐘後,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手顫抖地梳好零亂的頭髮,也坐了起來。感覺被遺棄而且受傷的她收起雙腿蜷縮在沙發上離他最遠的角落。

  「凱蒂。」他的聲音蕭索而刺耳。

  凱蒂身心俱疲,只用眼睛瞄了他一眼,身體動也沒動。他說話時,頭仍倚在沙發背上,眼睛也沒有張開。「我不想在擁抱著你,我們兩人都欲或高漲的時候說這些話,甚至根本不想說出來,但我知道——從見到你的第一天晚上我就知道,在我離開美國前,我依然會向你說……」

  凱蒂的心臟頓時停止跳動,如果他要說的是他已經結婚,那她——她一定會變得歇斯底里的。

  「我要你和我一起回波多黎各。」

  「什麼?」她呢喃道。

  「我要你嫁給我。」

  凱蒂張開嘴巴,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我——我不能。我在這裡有工作、有家人,有朋友——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裡,我屬於這裡。」

  「不,」他生氣地說道,轉頭凝視她。「你不屬於這裡。第一次在酒吧看見你我就觀察過你,今晚我又觀察了你,你甚至不喜歡這些人,怎會屬於他們?」他看到她若有所悟地睜大眼鏡,於是向她伸出手臂。「來,」他柔聲道。「現在我要你在我懷裡。」

  凱蒂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只能乖乖聽話地越過柔軟的沙發,投向他舒適的懷抱,頭靠在他的肩上。他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太纖細敏感,和你所謂的那些朋友截然不同。」

  凱蒂緩緩地搖頭。「你甚至還不瞭解我,至少不算真正瞭解,不可能當真想要娶我。」

  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使她得以面對他微笑的臉龐。「從你把我送你的花丟到地上,下一秒鐘又為自己的行為難過的掉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瞭解你了。我已經三十四歲了,知道自己要什麼。」他的雙唇迎上她,印上令人忘我的一吻。「嫁給我,凱蒂。」他低語道。

  「你……你難道不能待在美國,待在聖路易,好讓我們可以對彼此熟悉一點,也許那時——」

  「不行,」他口氣堅決地說道。「我不能留下。」站起來,凱蒂也跟著起身。「不用現在回答我,你還有時間考慮後再作決定。」他瞧了一眼桌燈旁的小鐘。「很晚了,我晚上還有工作要做,得換衣服了。明天什麼時候來接你去你爸媽家?」

  凱蒂冷冷地告訴他。「哦,媽媽說過那是個烤肉餐會,所以我們穿牛仔褲就行了。」

  他走後,凱蒂像個機器人似的收拾咖啡杯,關掉燈,脫掉衣服上床。

  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她開始集中心神回想今天發生的事。瑞蒙要她嫁給他,一起到波多黎各去!這是不可能的事,絕對不可能,即使連考慮都還嫌還快。

  她轉身把頭埋進枕頭,仍能感受到他雙手的柔情和嘴唇的急切。沒有任何男人曾讓她感覺如此生氣蓬勃,她懷疑以後可能也沒有人能讓她有這種感覺。和瑞蒙在一起不光是練習做愛技巧,那是一種本能。他天生就是個苛求、喜歡主宰一切的男性,連做愛的性感也是天生的。

  奇怪的是,凱蒂想道,她居然喜歡被他主宰。甚至稍早他靜靜地命令她「過來」時,她還覺得有一點興奮。然而,他又是那麼溫柔。

  凱蒂閉上眼睛,試著思考。如果瑞蒙給她時間思考,她可能會嫁給他嗎?絕對不會,她的理智堅定地回答,但她的心卻在低語,也許……

  為什麼?凱蒂懷疑自己為什麼會考慮要嫁給他。答案就在他們兩人在一起時,她所感覺到的那種莫名的情愫。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在感情上幾乎是搭配得天衣無縫,他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能引起她的共鳴,強烈的磁力也慢慢地將他們兩人拉近。

  想到這裡,凱蒂的理智開始與感情交戰:如果她真的傻到嫁給他,他一定會要她只靠他一個人的收入過活,只不過她現在公主般的生活也不快樂就是了。

  他是個大男人主義的人,但直覺又告訴她他其實敏感而多情,能強悍也能溫柔……

  進退兩難的窘境使凱蒂幾乎想大聲申吟。她閉上眼睛,終於疲憊地睡著時,理智和感情都沒有贏得著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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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28: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凱蒂心神不寧地在家等瑞蒙來接她,她擔心和他一起出現在她父母家的餐會可能出現的窘況,甚至連他向她求婚這麼重大的事都無心思考。

  倒不是她的家人對瑞蒙的看法對她有多麼重要,或是會影響她去不去波多黎各的決定。她雖愛她的家人,但她已經長大,可以自己作決定。令她真正害怕的是他們可能說出什麼話羞辱他,尤其她的姐姐瑪琳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勢利眼,顯然早已忘記柯家並非一直這麼富裕。如果她發現瑞蒙只不過是個種田兼開卡車的人,一定會當著一屋子客人的面前羞辱他,以顯示她優越的社會地位。

  而她的父母,她相信,會像對待其他客人一樣客氣,不會因他的職業而冷落他,但一旦他們知道他和她之間不只是單純的朋友,縱使他們只有一絲絲懷疑到他想娶她,一定會看輕他,將他貶為看上他們家的財勢而想攀龍附鳳的下三濫。再發現他根本供不起她舒適享樂的生活,他們一定會認為他不夠格當他們未來的女婿,而且會毫不遲疑地表明立場,如果他們覺得有此必要。

  瑞蒙准三點半到達,凱蒂用最開懷的笑容迎接他,但頂多只騙了他兩秒鐘。他將她擁入懷中,抬起她的下巴含情脈脈、半帶幽默地說:「我們又不是要被綁赴刑場,只是要去見你的家人而已埃」

  他給她保證的一吻,不知道怎麼地,當他放開她時她真的覺得有信心多了。這種信心一直到三十分鐘後,他們的車開過橡樹森林俱樂部的大門,停在她父親家門前時,依然存在。

  車子停在他們家的私有道路上,兩旁是五英畝修剪整齊的草地。柯加白色樑柱的復古建築在屋前的圓形車道襯托下,外觀相當宏偉。凱蒂等著看瑞猛地反應,但他只隨意看了一眼,彷彿早已看過許多一樣的建築似的,便走過她這邊來幫她開車門。

  他們走上通往主屋大門前的紅磚道,瑞蒙仍是一言不發。凱蒂一時衝動地笑問道:「嗯,你覺得怎樣?」說完她兩手插在名牌牛仔褲後口袋中,往前又走了四步,這才發現瑞蒙不但沒有回答,甚至還停下了腳步。

  凱地轉身,發現自己正是他視線的焦點。他的眼光不疾不徐地從她閃亮的頭髮移到她的紅唇,饒富深意地徘徊一會兒,然後往下移到她渾圓的胸部,經過她優雅的腰臀曲線到她修長的雙腿,最後停在她穿著涼鞋的腳,然後又一路回到她臉上。「我覺得,」他嚴肅地說道。「你的微笑能照亮黑暗,笑聲如美妙的樂章,秀髮就像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絲緞。」

  凱蒂沉迷在他低沉的嗓音中,心裡暖洋洋的。

  「我覺得你有天底下最湛藍的雙眼,我喜歡你笑的時候它們閃閃動人的模樣,還有你在我懷裡時,它們充滿慾望的神情。」他又再望一眼她因雙手插在後面的口袋而更行堅挺的胸部,邪惡地微笑說:「我也喜歡你穿長褲的模樣,但如果你再不把手拿開,我就要把你拖回車上施展祿山之爪了。」

  凱蒂緩緩抽出手,試圖擺脫他似乎用隻字片語就在她身上撒下的符咒。「我的意思是,」她沙啞地說道。「你覺得這房子如何?」

  他看了一眼,輕輕搖搖頭。「好像從『飄』那本小說裡搬出來的。」

  凱蒂按下門玲,聽見鈴聲在滿室喧囂中響起。

  「凱蒂親愛的。」她母親道,很快地擁抱女兒一下。「進來,其他人都來了。」她微笑地望著站在女兒身邊的瑞蒙,當凱蒂介紹他是,她優雅地伸出手。「歡迎你光臨,葛先生。」

  瑞蒙很得體的回說他很榮幸來此,屏著氣息的凱蒂這會兒總算放下心上一塊石頭。

  她母親離開他們去察看食物準備的如何,凱蒂領著瑞蒙穿越內屋走到外面的草地,草地上設有一座吧檯,供三三兩兩正在說笑的客人享用。

  凱蒂本來以為的烤肉餐會實際上是個雞尾酒會,會後還有一個三十人的正式晚餐。賓客中顯然只有瑞蒙穿牛仔褲,但凱蒂卻認為他帥透了。她有趣而驕傲的發覺不止她認為他很帥,連她母親的幾個朋友也公然地欣賞著這個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高大的黑髮男士。

  凱蒂介紹瑞蒙給她父母親的朋友和鄰居,瑞蒙燦爛的笑容和輕鬆自如的魅力征服了那些女客——正如她所預期的。她沒想到的是,他居然也能和在場當地事業有成的士紳們打成一片,顯然瑞蒙過去也曾接受過這種社交訓練。他完全能融入這些上流士紳中,從運動到國家及世界局勢無所不談。尤其是世界局勢,她不得不注意到。

  「你顯然相當熟悉世界大事。」凱蒂在他們獨處時問道。

  瑞蒙笑笑。「我識字啊,凱蒂。」

  凱蒂若有所思地看向別處,瑞蒙彷彿看出她其他的問題似的說:「這個宴會與其他的並無不同,男士們聚在一起,如果是同行的,就是談他們的工作;如果不是,就談運動、政治或是世界形勢。不管在任何國家都是一樣。」

  凱蒂對他的解釋並不滿意,但暫時擱下這件事情不談。

  「我想我是在嫉妒!」過了一陣子,一個四十五歲的母親及她兩個正當妙齡的女兒和瑞蒙談了十分鐘話之後,她笑著說道。

  「別嫉妒。」瑞蒙不經意的幽默口吻令凱蒂覺得他一定早就習慣女人的包圍了。「一旦她們發現我只不過是個種田的,就會馬上失去興趣的。」

  兩個小時後,凱蒂才發現那不完全是事實。當每個人都就座準備享用大餐時,她姐姐坐在長桌的另一頭問道:「葛先生,您是從事哪一個行業的?」

  此話一出,凱蒂覺得彷彿所有的杯盤撞擊聲都停了下來,客人們的交談彷彿也靜止了。「他從事貨運業——還有食品業。」在瑞蒙開口之前,她趕緊搶話道。

  「貨運?哪一方面的?」瑪琳追問道。

  「還會是哪一方面呢?」凱蒂閃爍其辭,殺氣騰騰地看著她姐姐。

  「還有食品業?」柯先生插話進來,眉毛感興趣地揚起。「是批發還是零售?」

  「批發。」凱蒂匆匆答道,再一次搶在瑞蒙之前說話。

  坐在她身邊的瑞蒙臉上掛著迷死人的微笑,傾身在她耳邊低聲警告:「閉嘴,凱蒂,不然他會以為我不會說話。」

  「批發?是貨源批發嗎?」柯先生沉思道,他總是樂於討論食品業。

  「不,是耕種。」瑞蒙順口接道。一隻手在桌下緊握住凱蒂的,為他剛才對她的粗魯言辭道歉。

  「是產銷合作社嗎?有多大?」她父親問。

  瑞蒙冷靜地切了一塊小牛肉。「是個小農場,差不多可以自給自足。」

  「你是說你只是個普通農夫?」瑪琳慍怒地問道。「在密蘇里?」

  「不,在波多黎各。」

  凱蒂的哥哥馬克笨拙的挺身想挽救兩人間的尷尬。「上星期我和馬傑克聊天時,他談到在波多黎各來的船上看到一隻蜘蛛,大小有——」

  有一位客人顯然對蜘蛛的話題不感興趣,打斷馬克無聊的話題問道:「葛在西班牙是很普遍的姓嗎?我讀過一篇有關一名葛姓人士的報道,但忘了他叫什麼名字。」

  坐在瑞蒙身邊的凱蒂,發現他的肌肉突然緊張起來。「這個姓很普遍,我的名字更是尋常。」

  凱蒂想給瑞蒙一個道歉兼鼓勵的笑容,卻瞥見母親不悅的表情,他的胃一下子糾結在一起。

  到他們終於可以離開時,凱蒂的胃裡幾乎已是巨浪翻騰。她的雙親在門口和瑞蒙道別時,依然保有適當的禮貌,但她母親看瑞蒙的眼神,不啻是在暗示凱蒂——還有瑞蒙,這是毋庸置疑的——她不同意他們兩人進一步交往。

  更糟的是,當他們兩人要離去時,馬琳七歲大的兒子拉著他母親的裙子說:「媽咪,那個人講話好奇怪。」

  瑞蒙開車時一言不發,似在沉思。「很抱歉我叫你穿牛仔褲,」凱蒂在車子快接近她家時開口道。「我發誓我母親兩個星期前說過這是個烤肉餐會。」

  「這不重要。」瑞蒙說。「人們的穿著不會改變他們的本質。」

  凱蒂不確定他是指高尚的穿著也不會令他的形象變好,還是指他不管穿什麼都很好。「我為馬琳的行為道歉。」她又試著說。

  「別再說了,凱蒂,人不可能幫別人道歉的,這太可笑了。」

  「我知道,但我姐姐的行為太過分,我父母——」

  「很愛你。」瑞蒙幫她說完。「他們希望看到你幸福,擁有可靠的未來及所有的金錢可以買到的物質享受。不幸的是,他們深信只要你有了這些就會幸福,反之則不然。」

  凱蒂很驚訝他居然會維護她的父母親。進到屋內後,她走向他,打量他莫測高深的黝黑面孔。「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問。「明知如果我決定跟你去波多黎各,他們一定會盡一切的力量阻撓,你還替他們辯護。今晚你看到他們的大房子和那些客人時,流露出的表情是好笑而非讚歎。你的英語有外國腔,但用的字彙卻比大多數我認識的大學畢業生來的高雅。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瑞蒙兩手搭在她緊繃的雙肩上靜靜地說道:「我是一個男人,想帶你離開熟悉的環境及你愛的人身邊,我想帶你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在那裡輪到你——而不是我——會有語言障礙。我想帶你住在我出生的小屋,那間小屋有四間乾淨的房間,但其他什麼也沒有了。我知道我很自私,但還是會盡力完成這些心願。」

  「為什麼?」凱蒂問道。

  他低下頭,嘴唇溫暖地輕刷過她的。「因為我相信自己可以給你做夢也想不到的幸福。」

  不可思議,光是這樣輕輕的接觸就已經讓她神魂顛倒,她試著理解他的邏輯。「但是要我住在一個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的小屋裡,我怎麼可能會幸福?」

  「以後再告訴你。」他突然微笑。「現在,我自己帶了泳褲來。」

  「你——你想游泳?」凱蒂結結巴巴地,覺得難以置信。

  瑞蒙的笑容狡獪。「我想看你幾乎一絲不掛的模樣,而最安全的地方是你的游泳池。」

  凱地走進臥房,一開始雖失望,但接著又覺得鬆了一口氣。她很快退去衣衫,穿上一套鮮黃色的比基尼,微笑地望著鏡中自己的身影。這套泳裝是她買過最大膽的,兩條狹長的鮮艷布料使她曲線畢露,以前她從來不敢穿它亮相,但今天的時機似乎恰恰好。瑞蒙片面決定要和她保持距離,她要讓他吃盡苦頭。她把頭髮梳得閃閃發亮,走出房門,瑞蒙剛好也從浴室走出來。他換了一條緊身的黑色短褲,展現他傲人的身材,凱蒂頓時覺得口乾舌燥。

  然而瑞蒙對她的反應卻一點也不熱烈。黑眼珠從頭打量她幾乎全裸的身軀之後,以一種她從未聽過的嚴厲口氣對她說:「換掉它。」接著才又亡羊補牢地加上一句:「拜託!」

  「不,」凱蒂堅定地說。「我不換。我為什麼要換?」

  「因為我請求你換。」

  「你是在命令我換。我不喜歡你的態度。」

  「現在我請求你,」瑞蒙很堅持。「換掉這套泳裝,好嗎?」

  凱蒂回他一個白眼。「我就要穿這套下去游泳。」

  「那我不和你去。」

  凱蒂突然覺得自己好似一絲不掛似的,並將之歸咎於瑞蒙。她回到房間脫掉那件,換上一套綠色的。

  「謝謝你。」她走回客廳時,瑞蒙對她說。

  凱蒂已經氣的說不出話。她一把推開門往下走去,游泳池現在幾乎空無一人,大部分的房客顯然都回家過節去了。凱蒂故意不理瑞蒙,自顧自地在一張長椅上優雅地坐下來,瑞蒙則兩手叉腰地站在她眼前盯著她看。

  「你要游泳嗎?」

  凱蒂咬著牙搖搖頭。

  瑞蒙坐在她對面的長椅上,點了一支顯然他最愛的雪茄,兩支手臂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傾身向前。「凱蒂,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你講的很多話我都不喜歡聽。」

  「但無論如何你還是會聽。」

  凱蒂很快地轉過頭來,頭髮飛揚。「瑞蒙,這是你今天晚上第二次告訴我我會怎麼做,我不喜歡。如果我曾經想過要嫁給你——事實上我沒有——剛才這二十分鐘也使我改變心意了。」她站起來,站在高處俯視他帶給她一絲快感。「看在今晚使我們最後一晚的份上,我會下去游泳,因為我敢確定這是你下一步要命令我做的事。」

  凱蒂生氣地往前跨了三步,然後以游泳選手般優美的姿勢跳下水。幾秒鐘後,她感覺到瑞蒙緊接著她之後也跳下水。她全力往前游,但一點也不驚訝瑞蒙毫不費力邊追上她,甚至當他拉祝她不肯屈服、僵硬的身體貼向她,她也毫不驚訝。「瑞蒙,這池子裡還有四個人,現在放開我,否則我就要喊救命了。」

  「凱蒂,你可不可以住嘴,讓我——」

  「你已經三振出局了。」凱蒂怒火沖天的打斷他。「你出局了!」

  「該死!」他野蠻地詛咒。一手攫住她腦後的法絲使她的頭往後傾,嘴巴覆住她的。

  這個舉動使她更是火上加油。她扭開頭,手背用力在嘴上抹了幾下。「我討厭你這種行為!」她不屑地說道。

  「我也不喜歡!」他回道。「聽我說好嗎?」

  「我有其他的選擇嗎?我的腳甚至碰不到池底。」

  瑞蒙假裝沒聽到。「凱蒂,你剛剛穿的那套泳裝真的很漂亮,看到你穿它的模樣幾乎令我停止呼吸。如果你願意聽我解釋,我就會告訴你為什麼不要你穿。昨天晚上,不止一個住在這裡的男人問我是否和他們心目中的『聖潔的處女』發展到一定的程度了。他們是這麼叫你的。」

  「他們什麼?」凱蒂滿腔怒火,嫌惡地嘶聲道。

  「這麼叫你是因為大家都想和你上床,但卻沒有人成功。」

  「我敢打賭你一定很驚訝,」她挖苦地說。「相信你一定會認為敢穿那種暴露泳裝的人一定——」

  「我很為你驕傲。」他靜靜地打斷她。

  凱蒂受夠了。用手去推他的胸膛,但他卻文風不動。「呃,我很不想讓你失望——尤其知道你是多麼驕傲以後,但我並不是處女。」

  她看得出她的宣佈使他的下巴緊繃,但他卻沒有置評。反而只說:「到目前為止,他們都以禮待你,像對一位漂亮的小妹妹一般。但如果你穿的那麼少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馬上回像一群瘋狗般緊跟在你後面。」

  「我才不在乎他們怎麼想!而且,」瑞蒙開口想說話,凱蒂臉色陰沉地提出警告:「如果你膽敢叫我不要詛咒,我會一巴掌打的你頭昏眼花!」

  他鬆開雙手,凱蒂游到階梯處爬上岸,走倒椅子旁那起浴巾獨自走回家。進到屋裡,她本想鎖上門,想到瑞蒙的衣服還在家裡,便只鎖上臥室的門。

  半個小時後,她沖完澡躺在床上,瑞蒙來敲她的房門。

  凱蒂的神志很清楚,知道一開門瑞蒙便會抓住機會擁她入懷。在那種情況下,她一定會失去理智融化在他懷裡。

  「凱蒂,別生氣了,開開門。」

  「我相信你找的到路出去。」凱蒂冷冷地說。「我要睡覺了。」接著便熄燈以示她的決心。

  「開地,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要這樣對待我們。」

  「沒有『我們』,永遠也不會有!」凱蒂大聲說,隨即又覺得似乎太過傷人,於是接著說:「我不知道你為何想要娶我,但我知道自己有上千個理由不能嫁給你,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這一切。你請回吧,我真的認為這樣對我們兩個都好。」

  之後公寓裡一片死寂。凱蒂在房裡等了又等,知道時鐘告訴她已經過了四十五分鐘,她才靜靜地、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看到外頭已一片黑暗。瑞蒙已經離開,關掉所有的等並鎖上大門。她走回房間,鑽進冰涼的床單,把身後的枕頭墊高,打開床頭燈。

  好險!嗯,或許沒那麼險,因為她從未認真考慮過要嫁給他,她只是在他懷裡近乎絕望地想要他,如此而已,沒有別的感情。幸好在今天這個社會,在她這個年齡,女人不需要因為想滿足性的渴求而結婚,包括她自己。她只是剛好渴望瑞蒙勝過其他的男人——甚至若柏。

  這個想法使她的腦筋一片混亂。或許她比自己知道得更接近投降的邊緣。她的工作其實沒有她說的那麼好,他認識的那些男人們既膚淺又自我中心,而瑞蒙剛好相反,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在動物園時,她想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一旦她稍顯疲態,就堅持她坐下來休息。如果她對任何點心攤多瞧一眼,他馬上就會問她是不是餓了或渴了。她想游泳他一定奉陪,她想跳舞他也跳——但那只是要將她抱入懷裡——她生氣地提醒自己。

  他甚至不會讓她提行李帶或商店買的一小袋雜物,也不會推開一扇門走過去後,任它彈回來撞上她的臉——大多數的男人都是這樣,而且還會回過頭來說:「既然你們女人要求平等,自己開門吧。」

  凱蒂甩甩頭。她是怎麼了?只因為那個男人幫她提個五磅重的購物袋,就考慮要嫁給他了?但瑞蒙的優點不只這些。他對自己的男子氣概相當有自信,所以不怕表現溫柔的一面。他自信滿滿,以自己為傲,但在和她有關的部分他又顯得脆弱不堪。

  還有一件事也很奇怪。如果他真的近乎赤貧,又怎麼會在她父母家中精心佈置的晚宴上毫不失禮?在她父母那些富裕的朋友面前也絲毫未曾感到扭捏不安。

  為什麼他想娶她?不直接和她上床算了?昨天晚上他已經很清楚她不會拒絕他。「請你要我——像我要你一樣。」他曾經懇求,但等到她真的想要時,他又抽身退開,閉上眼睛毫不羅曼蒂克地向她求婚。難道是因為他以為她是個處女?拉丁民族即使在這個性開放的時代裡,依然很重視貞操,如果他早知道她不是處女,還會跟她求婚嗎?她相當懷疑,而這使她覺得羞辱又火大。昨天晚上葛瑞蒙完全知道要如何挑逗得她熱血沸騰,這些可不是書上學來的!他以為他是誰?白癡也看得出來他不是沒有經驗。

  凱蒂關掉燈,又靠回枕頭上。感謝上帝,她沒有貿然答應他去波多黎各!他一定會堅持當一個不可冒犯的一家之主,他們出去野餐的時候,他已經透露很多了。他會希望自己的妻子燒飯、洗衣、打掃、並且還要迎合他的需要。而且無疑的,也會讓她一直打赤腳——還有懷孕。

  沒有一個思想開放的美國女人在心智正常的情況下,會考慮嫁給這麼一個古板的大男人主義者……一個會全力保護他的財產的大男人……一個會細心呵護妻子,彷彿她是易碎的玻璃製品的大男人……他會一直工作,直到能滿足妻子的每一項需求……他可以熱情奔放……又無限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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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29: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第二天早上,床頭響個不停的電話吵醒了凱蒂。她昏昏沉沉地抓起聽筒放在耳邊。她母親的聲音沒有任何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傳送過來。「凱蒂親愛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葛瑞蒙。」凱蒂答道,眼睛仍然閉著。

  「我知道他的名字,你告訴過我。他和你在一起做什麼?」

  「做什麼?」凱蒂喃喃道。「什麼也沒做。」

  「凱蒂,別蠢了!那個男人顯然知道你有錢——我們有錢,我感覺的出來他在追求些什麼。」

  凱蒂下意識地想替瑞蒙辯護。「他不是在追求金錢,是在追求老婆。」

  電話那頭靜了下來,冰冷的聲音再起時,每個字都充滿了輕蔑。「那個波多黎各農夫真的以為他配得上你?」

  「西班牙。」凱蒂糾正道。她母親的聲音使她清醒過來。

  「什麼?」

  「我說他是西班牙人,不是波多黎各人。事實上,他應該是美國人。」

  「凱瑟琳,」她母親不耐煩地問道。「你不是發了什麼神經想嫁給他吧?」

  凱蒂坐起來猶豫了一會兒。「我想不會吧。」

  「你想不會?凱瑟琳,呆在家裡別處去,也別讓那個男人靠近你,我們吃過早飯馬上就到。老天,這會氣死你老爸的。」

  「不,不要。」凱蒂說道。終於完全清醒。「媽,聽著,你這麼早吵我起來,我的神志還未清楚。其實你沒什麼好擔心的,我不會嫁給葛瑞蒙,甚至可能不會再跟他見面。」

  「凱瑟琳,是真的嗎?你不是在哄我吧?」

  「不,絕對不是。」

  「好吧,親愛的。但如果他又來糾纏,你就打電話給我們,我們半個小時內一定趕到。」

  「媽——」

  「打電話給我們,凱蒂,你爸爸和我都愛你,想保護你,不要覺得承認你無法應付那個西班牙還是波多黎各人——管他是什麼東西——是可恥的。」

  凱蒂本想抗議她不需要人來保護她,但隨即改變注意。她母親不會相信她,她也不想再和她爭辯。「好吧,」她歎道。「如果需要我會找你。媽,再見。」

  她父母是怎麼搞的?半小時後凱蒂套上一件黃色寬鬆長褲和相配的黃色上衣後,生氣地想著。他們為什麼會以為瑞蒙會傷害她或做出任何她需要打電話求援的事來?她將頭髮往後梳,用鬼殼髮夾固定住,然後塗上唇膏及睫毛膏。她決定去逛逛,大肆採購,不要去想瑞蒙或她的雙親。

  門鈴響了,正是她所害怕的。她把咖啡杯放回水槽。毫無疑問外面是她的父母,他們解決完早餐,現在他們要來解決瑞蒙的事了。

  她任命地走進客廳拉開門,擋住陽光的高大身影使她驚訝地後退一步。「我——我正要出去。」凱蒂說。

  瑞蒙肅然一笑,一腳跨進來堅定地關上身後的門,沒有理睬她的暗示。「不知道為什麼,我就猜到你會這麼做。」

  凱蒂看看他六英尺三英吋的高大身影堵在門口,面對這麼一個充滿男性魅力及鋼鐵般意志的男人,她的選擇是先戰略性的撤退,讓自己的理智恢復正常。她轉身,又回過頭來說:「我幫你倒杯咖啡?」

  她在倒咖啡時,瑞蒙的手放到她腰上,將她拉進他的胸膛,說話時呼吸幾乎就吹在她發上。「我不要咖啡,凱蒂。」

  「早餐?」

  「不要。」

  「那你要什麼?」

  「轉過身來。我就告訴你。」

  凱地搖搖頭,手緊抓著料理台邊緣,用力得指關節都發白了。

  「凱蒂,我沒有告訴你為什麼不讓你穿那套泳衣的主要原因,因為我不願意承認,但我想我們兩人之間應該要坦誠。」他停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事實上是我在嫉妒——我不要別人看到你美麗的身體。」

  凱蒂咽一下口水,試著想說話。貼在她背後的男性力量令她感到震撼,不敢回頭。「我接受你的解釋,而且你也沒有錯,只是我不喜歡這樣。我穿什麼應該由我自己決定,不需要別人左右。很抱歉昨晚太孩子氣,我該出來和你道別的。但是我不能嫁給你,瑞蒙,這行不通的。」

  她以為他會接受,但她早該學聰明了。他的手順著她的手臂往上溜到肩膀,溫柔但堅定的將她轉過來面對他。凱蒂的目光直視他的喉嚨,不敢看他。

  「看著我,親愛的。」

  沙啞低沉的親暱呼喚使她不由得抬起水汪汪的蘭眸望著他。

  「你可以嫁給我的,它絕對行得通,我會讓它行得通。」

  「我們的文化背景相差太遠了!」凱蒂叫道。「這種情況下,你要如何讓它行得通?」

  他定定地凝視她。「因為我晚上會回到家,回到你身邊,不斷和你做愛直到你求我停止。早上我離開你後,你的身體仍會記得我的吻。我會讓你的每一天充滿快樂,如果老天要我們心碎,我會把你擁在懷裡,直到淚水已乾,然後我會教你怎麼破涕為笑。」

  凱蒂像被催眠了般望著他的唇慢慢地向她逼近。「我們會吵架。」她顫抖地警告。

  他的唇輕刷過她的。「吵架是關心的憤怒表現。」

  「我們會——我們會對每件事都有岐見,你那麼專制,而我那麼獨立。」

  他的唇貼住她的。「我們會學習如何妥協。」

  「一個人不可能光是付出,你會要求什麼回報?」

  他的雙臂圈緊她。「只要把我給你的回報給我就好了,不多也不少。」他的嘴完全地覆住她的,誘使她張開唇歡迎他舌頭溫柔的入侵。

  這一吻一發不可收拾,凱蒂的身上烈火熊熊,使她不停地顫抖。她倚在他身上,對他無止境的吻回以無助的嚶嚀。

  「我們屬於彼此。」他低語。「告訴我你知道,我們的身體知道。」

  他的手在她赤裸裸的肌膚上以及他大膽地貼著她的男性慾望,把凱蒂最後的防衛完全擊垮。她的雙手圈上他的肩膀,指甲激動地掐入他背後的肌肉。當他沙啞地命令「告訴我」時,她的唇在他的唇下近乎低泣地說道:「我們屬於彼此。」

  這幾個字似乎在房裡迴盪不去,澆息了凱蒂的熱情。她退開一步凝視他。

  瑞蒙看到面泛潮紅的她,驚慌地張著一雙藍色大眼。他用雙手捧起她的臉。「別害怕,親愛的。」他溫柔的說道。「我想你是在害怕為何它發生這麼快更甚於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手指輕撫她發燙的臉頰,他又說道:「我真的希望給你一點時間考慮,但我實在沒辦法,星期天我們就得飛往波多黎各,那表示你還有四天可以打點行李,本來我兩天前就要走的,延到星期天是最晚的期限了。」

  「但我——我明天還得上班。」凱蒂心神不寧地抗議。

  「是的,去告訴公司的同事你下星期就要去波多黎各,不能再去上班了。」

  在所有阻礙他們結婚的因素中,凱蒂提出最不嚴重的一個——工作。「我不能進辦公室就遞辭呈,紙留四天給公司緩衝,公司規定辭呈要在兩個星期前提出,我不能這麼做。」

  「可以的,你做得到。」他靜靜的說。

  「還有我爸媽——哦,糟糕!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他突然緊張地說道。「我忘了他們。我可不希望他們現在來看到你在這裡。今天早上我媽已經打過一通電話給我,還叫我凱瑟琳。」凱蒂說完急忙掙脫他的懷抱,催瑞蒙到客廳,抓了她的皮包就走,直到上車才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瑞蒙發動別克轎車的引擎,好笑地瞄了她一眼。「為什麼叫你凱瑟琳讓你這麼緊張?」

  凱蒂欣賞著他長而有力的手指握住方向盤的自信。「當我爸媽叫我凱瑟琳而非凱蒂時,代表他們已經向我宣戰,大炮已就戰備位置。這是除非我舉白旗投降,否則他們就會向我開火的。」

  他向她微笑,使她的心情放鬆了不少。他轉上往東的四十號快速道路的交流道,凱蒂懶洋洋地問道:「我們要到哪裡?」

  「到拱門紀念碑。」

  「觀光客!」凱蒂嘲弄道。

  那一天的早上和下午,他們像觀光客一樣開心地玩。登上一艘游輪,在密西西比河上航行。凱蒂心不在焉地望著伊利諾州這一邊的河岸,思緒紛亂。瑞蒙倚在欄杆上望著凱蒂。「你什麼時候要告訴你父母親?」

  凱蒂光想到手心就冒汗。她腰搖頭。「我還沒決定。」她答道,故意不講清楚還沒決定什麼。

  他們在河邊的紅磚道散步,然後到一家很棒的小酒館吃東西,那裡的三明治真是極品。凱蒂沒吃多少東西,知識望著窗外到這附近吃東西的上班族。

  瑞蒙靠在椅背上,嘴叼著雪茄,眼睛透過煙霧微瞇地望著凱蒂。「要我陪你一起去告訴他們嗎?」

  「我還沒想過。」

  他們沿著美麗的風景區散步。凱蒂笨拙地充當導遊解說這裡是美國境內最高的紀念碑,高達六百三十英尺,然後便不發一言,茫然地注視眼前的流水。她心不在焉地走上通往河邊的階梯,坐下來下想思考,腦子卻一片空白。

  瑞蒙站在她身邊,一支腳跨在她身旁。「等得愈久愈會緊張,而且會覺得難以啟齒。」

  「你要不要上去?」她逃避道。「我不知道電車現在有沒有開,上面的風景應該會很美,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給你聽,因為我自己每次都因為害怕那個高度,不敢張開眼睛。」

  「凱蒂,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

  他們走回車上。車子開動後,凱蒂建議他走臨德大道可能會比較好,瑞蒙馬上依照她的建議走。往西開過臨德鎮,瑞蒙問:「那是什麼?」

  凱蒂看向右邊。「聖路易大教堂。」瑞蒙將車停在教堂前時她訝異不已。「為什麼在這裡停車?」

  瑞蒙轉身伸手環住她的肩。「再過幾天我們就要走了,還有很多決定要下,很多事要做。我可以幫你打點行李,或幫你做任何我能力所及的事,但我沒有辦法替你對你父母親說,也沒辦法幫你辭職。」

  「我知道。」

  他的另一支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印下一記溫柔又具說服力的吻。

  「你為什麼要進教堂去?」他過來幫她開車門時,凱蒂問道。

  「在一般情況下,一個時期最精緻的藝術通常存於教堂中,舉世皆然。」

  凱蒂不完全相信他的理由,而她原已繃緊的神經,在他們爬上通往教堂的階梯時,更是幾乎要炸開來似的。瑞蒙打開一扇精雕細琢的大門,站到一旁讓她先進去。一進到裡面,昔日聖壇點滿蠟燭並佈滿鮮花的情景便湧上凱蒂的腦海。

  瑞蒙牽著她的手,她只得跟他走過中間的走道,眼睛只敢盯著一排排的座位與遠方金光閃閃的馬賽克圖案,就是不敢看那座大理石聖壇。

  她和瑞蒙一起跪在前排的位子上,感覺自己像個騙子,一個不受歡迎的入侵者。她強迫自己望了聖壇一眼,但隨之而起的頭暈目眩迫使她閉上雙眼。上帝不要她出現在這裡——不要她以這種方式出現,不要她和瑞蒙在一起。和他跪在這裡太痛苦,這完全錯了。她要得是他的身體,不是他的人生。瑞蒙跪在她身邊,凱蒂有種可怕的直覺,覺得他是在禱告,她甚至知道他為什麼禱告。凱蒂也開始禱告,彷彿如此就可以脫離他的吸引。她幾乎語無倫次地祈求上帝,恐慌開始升起。上帝,求求你,求你不要聽他的禱告,不要讓這一切發生,不要讓他對我如此癡心。我做不到他對我的要求,我知道我做不到,也不想做。上帝,凱蒂無聲地哭喊道,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有沒有聽過我說話?

  凱蒂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一轉身便撞上瑞蒙堅硬的身體。「凱蒂?」他低沉的聲音充滿關懷,雙手溫柔地扶著她的手臂。

  「放開我,瑞蒙,求求你,我要離開這裡。」

  「我——我不知道剛剛在裡面的時候是怎麼回事。」凱帝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淚水。他們正站在教堂的階梯上,頂著燦爛的陽光,眼前的臨德大道車水馬龍。凱蒂依舊心煩意亂,困窘不堪,解釋原因時眼睛也不敢看瑞蒙。「從結婚以後我就沒來過教堂了。」

  她開始走樓梯,瑞蒙驚愕的聲音令她停止腳步。「你結過婚?」

  凱蒂點點頭,沒有轉身。「是的。兩年前當我二十一歲剛從大學畢業的時候,一年後離婚。」

  承認這件事仍令她心痛,她又走下兩級階梯才發現瑞蒙沒有跟下來。一轉身瑞蒙正迷著眼陰沉地望著她。「你是在天主教堂結婚的嗎?」

  他嚴厲的口氣嚇了她一跳。為什麼他對她是否在天主教堂舉行婚禮比她曾經結果婚的事更加關心?瑞蒙一定是個天主教徒。這個答案像一盆冰水般使她頓時清醒,但又令人痛苦不已。如果凱蒂是在天主教堂結婚又離婚,他的宗教便不允許他娶她,因為天主教不承認離婚。

  上帝真的回應她的禱告了。凱蒂又高興又心懷愧疚,因為她即將對他撒的謊會引起他極大的痛苦。她確實是離婚了,但大衛在六個月後身亡,所以他們兩人若真要結婚,其實並沒有阻礙,但他不會知道,因為她不會告訴他。「沒錯,我是在天主教堂結的婚。」她靜靜地說道。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上車開往快速道路。凱蒂的心飛回痛苦的過去:大衛,粗獷瀟灑的大衛,為了平息她和律師事務所的資深合夥人之妻,以及其他幾位女客戶之間的緋聞而和她結婚。那時的她年輕貌美,聰慧無邪。曾經相信大衛那些緋聞的人們一看到她,便相信他們弄錯了。畢竟哪個神志正常的男人會在有了凱蒂這麼個可人兒之後,還會看上其他的女人呢?

  但康大衛就會。他是個律師,前大學足球員,事故圓熟,有強烈的個人領導風格,以征服女人來強化他的自尊。對他而言,他所認識的每一個女人都是挑戰,每征服一個女人,就代表他比其他男人優越幾分。他一直都很迷人……除非他被激怒,那時他會一變而為一百九十五磅重的殘酷野蠻人。

  他們結婚滿六個月那天下午,凱蒂請了半天假到市場買特別的東西,然後興奮地開車回家想給大衛一個驚喜,兩人一同慶祝。到家後,卻看到大衛已經在慶祝了——和他律師事務所合夥人的太太。凱蒂這輩子永遠忘不了她站在臥室門口看到的那一幕,即使現在想起,她都依然覺得噁心。

  但接下來的夢魘更令人不堪回首。

  那天晚上大衛在她身上留下的傷痕很快便痊癒了,心理上的傷口至今雖已癒合,卻留下了敏感的疤痕。

  她還記得離開他之後,他半夜不斷打來的電話,開始時強調他愛她,一定會改變。繼而變成惡毒的詛咒,威脅她不准告訴任何人她看到的那一幕,否則就要報復,即使她想尊嚴的離婚都會不得安寧。離婚本身倒是悄悄的辦妥了,理由是他倆間許多格格不入的差異。但大衛卻一直不肯安心,怕她會洩他的底,逢人便說她、甚至她的家人的壞話。那些話難聽到多數人不是噁心地轉開頭就是開始懷疑他的心志是否正常,但凱蒂那時屈辱的幾乎要崩潰,根本沒想到這些。

  離婚四個月後,她終於走出長久以來的恐懼和悲慘,望著鏡中的自己說:「柯凱蒂,難道你要讓康大衛毀掉你這一生?你要讓他志得意滿嗎?」

  她重拾昔日殘餘的一點鬥志和熱情,開始逐漸恢復正常的生活。她換了工作,從爸媽家搬到現在的公寓,生活裡又開始有了笑聲,回到命中注定要過的人生,而且這次她決定要開心地過。只除了有時她會覺得這一切似乎膚淺、空洞、而且毫無意義。

  「那個男人是誰?」瑞蒙的問題打斷她的思緒。

  凱蒂頭靠向椅背閉上眼睛。「康大衛,一名律師,我們過了六個月的婚姻生活,又過了六個月才離婚。」

  「告訴我一點他的事。」他粗聲說道。

  「我不想說他的事,甚至連想都不願再想。」

  「說一點。」他咬牙道。

  和大衛的悲慘婚姻依然啃噬著她的心,再加上瑞蒙不斷逼她嫁給他,她只好抓住眼前這唯一的機會。雖然她鄙視自己的懦弱,但現在只有欺騙瑞蒙說大衛還活著才能阻止他再逼她嫁給他並去波多黎各。「沒有什麼好說的。他三十二歲,高大黝黑,英俊瀟灑。事實上,想到他就使我想起你。」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和他離婚。」

  「因為我鄙視他,怕他。」

  「他威脅你?」

  「沒有。」

  「打你?」瑞蒙似乎又氣又恨。

  凱蒂決定輕描淡寫。「大衛說他是在教我適當的禮儀。」

  「而我讓你想起他?」

  他似乎快氣炸了,凱蒂連忙安撫他。「只是外表有一點象,你們倆人都是膚色黝黑、黑頭髮、黑眼珠,大衛大學時踢足球,而你……」她偷瞄她,看到他怒氣衝天的模樣,緊張地退縮了一下。「……你看起來好像是打網球的。」她怯怯的說道。

  車開進公寓的停車場,凱蒂突然想到這無疑將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如果瑞蒙像一般西班牙人一樣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便不可能再考慮跟她結婚。

  想到沒辦法再見到他居然令她痛苦萬分,絕望又孤獨。她不要這一天就這麼結束,她要多和他在一起,但不能單獨在一起,不能在他可以將她抱入懷裡的地方。她會在五分鐘內陷入慾海,向他坦誠一切,再度陷入先前的困境中。

  「你知道今晚我想做什麼嗎?」送他到門口時,她說:「當然,那是假設你不用工作的情況。」

  「我不用工作,你想做什麼?」他咬牙說道。

  「我想去一個可以聽音樂、跳舞的地方。」她簡單的一句話招來他一臉陰霾,青筋暴露。他氣瘋了,凱蒂害怕的想。她很快地道歉:「瑞蒙,我早該設想到你可能是天主教徒,而我以前在教堂行過婚禮會是我們不能結婚,很抱歉以前沒想到該告訴你。」

  「你『抱歉』的想出去跳舞?」他苛刻地諷刺道,接著顯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氣,簡短地說:「幾點來接你?」

  凱蒂看看外面的太陽。「大約八點鐘好了。」

  凱蒂選了一件和她的眼睛一樣的藍色露背佯裝,他仔細端詳鏡中的自己,以確定胸部不會太露。如果今晚真是他們的最後一夜,她不要他們又為她的衣服爭執而破壞。她戴上一副金耳環及一個金鐲子,穿上和洋裝一樣顏色的涼鞋,便到客廳等瑞蒙。

  他們的最後一夜,凱蒂一下子沮喪起來,她到廚房給自己倒一小杯白蘭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慢慢啜飲,眼睛瞪著牆上的鐘。八點整門鈴響起,她緊張地跳起來,杯子放一邊就去應門。站在門口的瑞蒙是她和他認識以來從沒預料到的模樣。

  深色的西裝與背心,完美地配上雪白的襯衫和傳統的條紋領帶,風度翩翩,令人屏息。「你好帥,」凱蒂以崇拜的眼光笑道。「像個銀行總裁。」她退一步,仔細欣賞他運動員般的體格。

  瑞蒙一臉嘲諷,「碰巧我不喜歡銀行家,他們大部分沒有任何想像力,只急於賺取暴利,卻從不願意承擔任何風險。」

  「哦,」凱蒂略顯手足無措,「不過他們都很會穿衣服。」

  「你怎麼知道?」瑞蒙回答。「難道你曾經嫁過銀行家卻忘了提了?」

  凱蒂正伸手去拿一條配洋裝的披肩,聽到這話,手僵在半空中。「當然沒有。」

  他們到河邊的小船上去聽南方爵士樂,然後到碼頭附近的三家點裡聽爵士和藍調音樂。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瑞蒙顯得愈來愈冷淡而難以接近,凱蒂因此愈喝愈多,試圖讓自己快樂一點。

  他們到機場附近一個很受歡迎的地方時,凱蒂已喝的滿臉通紅,有點緊張而且十分難過。

  星期二的晚上,這地方顯得初期的擁擠,所幸他們還在舞池邊找到一張空桌。然而凱蒂的好運似乎用光了,瑞蒙拒絕和她共舞,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他冷冰冰的態度多久,他嘲弄的眼神令她侷促不安。

  她環顧四周,不是想熟悉這兒的環境,而是想避開他的眼神。吧檯邊一個帥哥用嘴形問她要不要跳舞,凱蒂只好絕望地點點頭。

  他走向前來,打量一下瑞蒙的身高及魁梧的身材之後,謹慎有禮地請凱蒂跳舞。

  「你介意嗎?」她問瑞蒙,急著想走。

  「一點兒也不會。」他不感興趣地聳聳肩。

  凱蒂很喜歡跳舞,優雅的步伐與身體的擺動令人注目,而她的舞伴不只愛跳舞,還愛炫耀。頭上的燈光不停地閃動,音樂撼動人心,凱蒂讓自己完全融在其中。「嘿,你跳得很好嘛。」她的舞伴說道。接著強迫她做一些她不喜歡的花哨動作。

  「你在炫耀。」凱蒂說,舞池裡的人開始退開讓他們有更大的空間發揮,最後甚至全部停下來,一曲終了,所有的舞客或非舞客都抱以熱烈的掌聲。

  「他們希望我們多跳一點。」凱蒂想回座時,她的舞伴抓緊她的手臂說。另一首迪斯科舞曲隨之而起,她別無選擇,只好再露一手。中途她偷瞄了瑞蒙一眼,又馬上轉回視線。他已經把椅子轉向舞池,兩手插在口袋中,彷彿一個懶洋洋的西班牙征服者在看一個廉價的舞孃似的。

  音樂終了,全場掌聲雷動。她的舞伴還想留她再跳一曲,但這次她堅定地拒絕。

  她在瑞蒙對面坐下,啜飲自己的飲料,對於他們倆今晚的氣氛愈來愈不耐煩。「如何?」她略帶敵意地問,因為他對她跳的舞沒有說一句話。

  他嘲諷地揚眉。「不壞。」

  凱蒂真想揍他一頓。這時音樂換成慢拍的情歌,她看到旁邊有兩個男人正朝他們這桌走來,想邀她跳舞。瑞蒙看到他們,不情不願地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托著她的手肘走向舞池。

  羅曼蒂克的情歌再加上身在瑞蒙懷中的甜蜜,使凱蒂的防衛完全瓦解。她貼近他,臉頰靠在他深藍色的西裝上,真希望他能樓緊她,親暱地吻她的額角,就想上次他們在游泳池畔一樣。真希望……這些都是幻想,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他們回到公寓時,她還在夢想他能像以前一樣多情。他送她到門口,她懇求他許久,他才同意進去喝一杯睡前酒。但他一口喝下白蘭地便站起來不發一言地走向門口。

  「瑞蒙,不要走。別這麼無情。」凱蒂哀求道。

  他轉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凱蒂走向他,在離他幾步時停下來,心碎的哀傷和渴望衝擊著她。「我不要你走。」她聽到自己說,接著雙手抱住他的頸子,身子貼上他,絕望地吻他。他冷冷的唇毫無反映,雙手一動也不動。

  凱蒂覺得羞恥而受傷害,退一步,淚眼婆娑地問道:「你甚至不想和我吻別嗎?」

  他全身先是一僵,繼而一把將她拉入懷裡。「該死的你!」他沙啞的聲音傳達憤怒的情緒,封住她得嘴唇無情而熟練地輾轉,凱蒂立刻無助地回應。他的手在她全身游移愛撫,粗暴地摟緊她,突然間又一把推開她。凱蒂全身顫抖又氣喘吁吁地望向他,他殺人似的目光使她警覺地別開視線。

  「這是你唯一想從我這裡獲得的,是不是?」

  「不!」凱蒂迅速否認。「我不要任何東西,只——只是我知道你今晚不開心,所以——」

  「所以,」他打斷她,惡毒地說道。「你叫我進來玩得開心一點?」

  「不是的!」凱蒂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她想說的話又吞回肚裡,因為他的黑眼睛正從頭到腳地打量她。他要走了,她想到。但他卻轉身走到茶几旁拿起電話旁的鉛筆,在小紀事本上寫了一點東西。

  走回門口,手轉開門把,他說:「我寫了一個電話號碼,星期四以前打這個電話可以找到我。如果你有話要說,就打電話給我。」他凝視她的臉好一會兒,然後便關上門走了。

  凱蒂站在原處不動,驚愕轉成悲哀。他走前那最後的一眼……彷彿想記得她的模樣。他恨她、氣她,但又想記住她。她的心為之碎裂,熱淚盈眶,喉頭哽咽。

  她慢慢轉身走進臥室。她是怎麼了?這不是她要的嗎?呃,不完全是。她的承認她是要瑞蒙,但他要依她的方式:待在聖路易,找個高尚的工作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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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29: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凱蒂故作愉快地出現在辦公室,但一夜無眠留下的黑眼圈及僵硬的嘴角卻騙不了人。

  「嗨,凱蒂。」她的秘書招呼道。「週末的四天假期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凱蒂說著接過秘書遞給她的留言。「謝謝你。唐娜。」

  「要不要來點咖啡?」唐娜主動提出。「你彷彿從星期五到現在都沒上過床似的,或者,」她開玩笑道。「我應該說你從那時起就沒睡過覺?」

  凱蒂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回應唐娜的調侃。「給我一杯咖啡。」她看完留言後走進她的小辦公室,坐到辦公桌後打量四周。在她的公司,擁有辦公室——不論大歇—象徵著一個人的地位重要,凱蒂也一直以自己的成就為傲。但今天早上這份榮譽卻顯得微不足道,毫無意義。

  著一切似乎太不可思議。星期五鎖上辦公桌的抽屜下班時,她還不認識瑞蒙,而現在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她的心就抽痛。不,應該是她的身體在抽痛,凱蒂糾正自己,抬起頭看到唐娜端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進來放在她的桌上。

  「江小姐要你九點十五分到辦公室見她。」唐娜說道。

  江維琪是凱蒂的直屬上司,四十歲,聰明、能幹、迷人,是公司的人事部經理,沒有結婚,是凱蒂最欣賞的職業婦女。

  比起凱蒂的小辦公室,維琪的辦公室就大多了。草綠色的地毯和法國鄉村味道的佈置顯得生氣蓬勃。她知道維琪想培植她接任人事經理,當這個辦公室的下一任主人。「放假四天玩得開心嗎?」凱蒂進門時,維琪便笑著問道。

  「很開心。」說完坐在維琪對面。「今天就不太好了,好像沒辦法上軌道似的。」

  「那我有個好消息可以激勵你的士氣。」維琪故意停頓一下,看一看坐在對面的凱蒂。「你加薪的事通過了。」她高興地說道。

  「哦,很好,謝謝你,維琪。」凱蒂說,正眼也沒看那張寫著加她薪水百分之十八的公文。「還有別的事嗎?」

  「凱蒂!」維琪忍不住笑道。「我費盡唇舌才幫你爭取到這麼高的薪水。」

  「我知道。」凱蒂說,試著表達自己的謝意。「你一直對我很好,加那麼多薪水我真的很高興。」

  「這是你應得的,如果你是難得早就有了,這也是我跟我們高高在上的副總裁講的話。」

  凱蒂換了一下坐姿。「還有其它的事嗎?我安排了一個面談,應徵者已經在等了。」

  「沒事了。」

  凱蒂站起來走向門口,維琪擔心的口吻使她停住腳步。「凱蒂,怎麼了?要不要談談?」

  凱蒂遲疑了一會兒。她真的得找人談一談,維琪善解人意,正是她最想傾訴的對象。她走到窗邊,看著七層樓下的馬路車流交織。「維琪,你有沒有考慮過放棄工作結婚?」她轉過身,看到維琪正皺著眉打量她。

  「凱蒂,老實說,你是在考慮結婚,還是只是覺得前途無亮?」

  「借給他我才會前途無亮。」凱蒂笑道。但又覺得沮喪與緊張,伸手摸一摸腦後完美的髮髻。「我最近認識一個男人,他要我嫁給他,離開密蘇里州——他不是本地人。」

  「最近是近到什麼時候?」維琪觀察入微地問。

  凱蒂臉一紅。「星期五晚上。」

  維琪洪鐘般的笑聲和她袖珍的身材不大搭調。「剛剛我還著實擔心了一會兒,但現在我瞭解了。四天前你遇到一個好男人,一個不同於以往認識的男人,而你無法忍受失去他,我沒說錯吧?當然他一定英俊瀟灑、風采迷人,而且具有強烈的性吸引力,對不對?」

  「大概吧。」凱蒂承認,內心有點不安。

  「那樣的千方百計,我剛好有一貼妙方。我建議你除非必要,否則就日夜不離地粘在他身邊,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生活,一起做任何事。」

  「你是指,」凱蒂驚訝地說道。「我應該嫁給他?」

  「當然不是!我只是推薦藥方,並沒有要你嫁給他。你只要二十四小時不斷和他在一起,就有吃抗生素的效果。這個藥方非常有效,唯一的副作用是輕微的美夢破滅。相信我,我瞭解,如果你想要同居就好,千萬別四天就自覺陷入愛河,而且想嫁給他,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別傻了。這又讓我想起我們為什麼常說『陷』入愛河,而不說『踏入』或『爬入』愛河或……」聽到凱蒂的笑聲,她停頓一下。「很好,真高興看到你再度心情愉快。」維琪自書桌上整疊的信件中拿起一張留言,向她揮揮。「現在,去和你的應徵者面談,別辜負了給你加薪的苦心。」

  二十分鐘後,看著年輕的應徵者滿心不悅地離開他的辦公室,凱蒂簡直厭惡自己到了極點。剛剛如果由她的秘書來主持面談,也許還會比她好。她光問一些含糊籠統、毫不相關明確的問題,然後無趣地聽他回答,面談結束後,她站起來越過桌子和他握手,遺憾地告訴他他想成為公司工程師的機會可能並不樂觀。

  那個年輕人悻悻答道:「我應徵的是查賬人員。」

  「查賬人員也沒有什麼機會。」凱蒂毫無婉轉地說。

  幾分鐘後,凱蒂還因剛剛犯的錯誤於心不安。她打電話給嘉玲。辦公室秘書幫她接通時,她問:「報業情形如何?」

  「很好,你呢?我們偉大的科技動力公司忙碌的人事部情況如何呀?」她挪揄道。

  「遭透了!我剛剛明白地對一個應徵者講他沒有一點機會可以來我們公司工作。」

  「這又什麼不對嗎?」

  凱蒂長歎一聲。「人事部的人通常應該更婉轉才對。一般我們會說以他們的經歷,我們沒有適當的缺額給他們,雖然結果相同,但聽著比較不會受到傷害。」她的手指繞到頸後按摩自己緊張的肌肉。「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問你今晚有什麼節目,我不想一個人在家。」思念瑞蒙,她在心裡想道。

  「我們幾個人要去『紫壺』。」嘉玲說。「你可以到那兒和我們碰面,不過我先警告你那裡完全是純單身族約會的地方,但是歌手不錯,音樂也很好。」

  打完電話,凱蒂的工作效率又恢復正常,但也還不是很熱中。一整天她都在解決例行的問題或是排解小糾紛。又一個主管大聲地抱怨一個檔案處理小姐,那個小姐則哭哭啼啼地抱怨她的上司。最後凱蒂沒有採納主管要解雇她的主張,只是把她調到另一個部門,然後從應徵的信函中選出一位在面談中相當自信,令她印象深刻的求職者,並安排她來和主管面談。

  她平息了一個會計的憤怒,使她不再因沒有獲得陞遷而威脅發表公司歧視員工的聲明,而且還完成一份公司配合政府安全規定的調查報告。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最後她靠向椅背,鬱悶地考慮自己的人生難道就要這樣過?這就是事業,維琪奉獻她所有的精力與生命的事業。

  過去幾個月困擾著她的那種不安、空虛的感覺又再度回來。她鎖上抽屜,試著不去想它。

  在「紫壺」,凱蒂過了一輩子最難熬的晚上。她站在那裡假裝在聽音樂,看著眼前的男男女女互相打交道。右邊那張桌子的三個男人正在對她指指點點,評頭論足,令她渾身不自在。也許,她心中想到,正在考慮離婚的女人該到這種地方來見識見識。經歷這種屈辱後,大概很多人會飛回她們的丈夫身邊吧。

  九點半她起身離開,只待了一個鐘頭。開車回家時,瑞蒙的身影不斷出現在她的腦海。她的生活在這裡,他卻不屬於這裡,而她的生活又太遙遠、太陌生,使她不敢考慮去參與。

  凱蒂十點半上床,輾轉數小時才疲倦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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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30: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她睡得太沉沒聽到鬧鐘響,起來後趕忙梳洗,到辦公室還是晚了十五分鐘。

  六月三日,星期四。一到辦公室,桌上的日曆大咧咧地提醒她。

  星期四。

  這時她能聯絡到瑞蒙的最後期限。他會在這裡待到多晚?到五、六點下班時?或者會工作到很晚?這有什麼差別?打電話給他代表她已經準備離職嫁給他,但她絕對做不到。

  六月三日。

  凱蒂苦笑地啜飲唐那端進來的咖啡。以瑞蒙虜獲她芳心的閃電速度來看,她應該會「再度」當個六月新娘吧。

  凱蒂重重地一搖頭,然後運用自己在離婚後發現的潛能——馬上轉移自己的心思,完全摒除不願意去想的事情。

  她今天的效率特別好,不只處理完預定要做的事,還見了三個沒有事先約好的應徵者。

  她親自幫他們做文書測驗,重複地告訴他們如何打出標準格式——彷彿那是十分有趣的演講,並且親自看表算時間,彷彿這是份吸引人的高難度工作。

  最後她走到維琪的辦公室,衷心感謝她幫她加薪,並提供她寶貴的建議,然後鎖上辦公室的門回家。

  連在家獨處的時間也不好打發,尤其收音機不斷傳來報時的聲音。「現在時間六點四十五分。」

  瑞蒙不會在等下去的,時間彷彿在提醒凱蒂。

  她生氣地關掉收音機,打開電視,不安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如果她打電話,就得說出實情,沒有退路可走。也許,他早已不要娶她了,因為她結過婚。也許家教的因素不是關鍵,他只是不想要二手貨。但是,如果他真的想和她分手,又何必留電話號碼給她?

  電視屏幕此時又再度吸引她的注意。「六點四十五分,升路易的氣溫是華氏七十八度。」

  她不能打電話,除非她準備在只給公司一天的緩衝時間下辭職,她得走進維琪的辦公室,對一直善待她的上司說:「很抱歉給你出了這個難題,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她甚至沒想到她的爸媽,他們會憤怒、傷心。如果她去波多黎各,他們會想死她的。凱蒂打電話回家,傭人回說他們上俱樂部吃飯。該死的!他們怎麼可以在她需要他們時不見蹤影?他們應該待在家裡,思念他們幾個禮拜才見得到一面的小凱蒂。如果他們幾個月才見得到她一次,還會這麼思念她嗎?

  凱蒂跳起來,絕望地想做點什麼。她換上那套黃色的比基尼,坐在偌大的臥室梳妝台前,輕快地梳頭。

  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放棄一切去交換瑞蒙可以給她的那種生活的傻念頭?她一定是瘋了!她的生活是現代女性的夢想:高薪的工作,華麗的公寓,美麗的衣服,又不用擔心經濟問題。她年輕美貌而且獨立。

  她擁有一切。

  想到這裡,梳頭髮的動作慢了下來,她望著鏡中的自己。老天,這些真的是一切嗎?她再度考慮自己的未來,真要像現在這樣過下去嗎?人生不應該只有這樣,這些不應該就是一切,也不可能是。

  凱蒂抓起一條毛巾,走到游泳池,想揮去鬱悶的思緒。池邊約有三十個人,或在游泳,或在陽傘下休息。唐佈雷和幾個男孩子在一起喝啤酒。凱蒂向他們揮揮手,他們邀她加入,但她搖搖頭。她把毛巾放在角落的椅子上,轉身便去游泳。游了二十趟才爬上岸癱在椅子上。收音機響起:「七點十五分,聖路易的氣溫七十八度。」

  凱蒂閉上眼睛想隔絕外在的聲音。霎時瑞蒙溫熱的唇似乎又在她身上游移,讓她狂野地屈服在他雙手和嘴唇的飢渴搜尋下。他低沉的聲音靜靜地對著她的心說:我將為你而活……我要不斷地和你做愛知道你喊停……我要讓你的日子充滿快樂。」

  凱蒂覺得自己即將窒息。「我們屬於彼此,」他曾經說,聲音裡充滿了慾望。「告訴我你知道,說出來。」她說了,她早就明白在心,就如她明白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一樣。

  他那麼英俊,黑髮散發傲人的男性魅力,他的微笑使人神魂顛倒,還有眼睛、下巴——「哦!」她驚呼一聲轉身坐起,有人拿冰水潑在她身上。

  「醒一醒,睡美人。」唐恩笑著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凱蒂挪開讓給他更多的空間,機警地看著他。他雙眼朦朧,臉色泛紅,好像喝了一下午似的。「凱蒂,」他說,眼睛瞥向她比基尼上衣露出的乳溝。「你把我迷死了,你知道嗎?」

  「看不出這有什麼困難。」凱蒂說。他的手開始在她的大腿上毛手毛腳,她的笑容頓時僵住,用力揮開他的手。

  他大笑。「對我好一點嘛,凱蒂。我會好好待你的。」

  「我又不是什麼老太太,你也不是童子軍。」凱蒂諷刺道,以反諷掩飾她的不安。

  「你的舌頭很利,紅髮女郎,但是它除了攻擊之外,還可以有更好的事做,比如這個。」他的嘴開始向她壓過來,凱蒂退後一步轉開頭。

  「唐恩,」她近乎乞求道。「我不想引起騷動,但是如果你再繼續,我會尖叫,那時我們倆個都會很狼狽。」

  他退開怒目相視,「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凱蒂說。她不想惹火他,只想要他走。「你想幹什麼?」她最後問。

  「開玩笑,你真的不知道嗎?我想要眼前這個有著美麗的臉蛋,惹火的身材,內心卻清純的女人。」

  凱蒂正視他的眼睛,「為什麼?」她大膽地問。

  「甜心,」他挪揄道,眼睛徹頭徹尾地打量她。「這真是愚蠢至極的問題,就想有人問一個男人他為什麼要騎馬一樣。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

  「你給我滾。」凱蒂低聲說。「醉鬼!醉的令人作嘔。」

  「我沒有醉!」他生氣地說。

  「那麼你本身就令人作嘔!走開。」

  他起身聳聳肩。「好吧,要不要我叫佈雷過來?他對你也很有興趣,或者迪恩,他——」

  「我不要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凱蒂吼道。

  唐恩露出不解的神色。「為什麼?我們不比隔壁的傢伙差,事實上,我們比大多數人來的出色。」

  凱蒂慢慢挺直身體,他的話一字一句敲在她的腦子上。「你說什麼?」她低聲問。

  「我說我們和隔壁的傢伙一樣好,而且比大多數人出色。」

  「你說得對,」她屏息道。「對極了!」

  「那問題出在哪?你為什麼拒絕我們!或者,講得更清楚些,你是為誰拒絕我們?」

  剎那間,她明白了,上帝,她明白了。

  凱蒂急著繞過唐恩時差點絆倒。「該不是為了那個該死的西班牙豬吧?」他在她身後大叫。

  但是凱蒂沒有時間回答,她已經跑開了,跑下走道,跑過圍藜的門,急著拉開玻璃門時還折斷了一隻指甲。

  她氣喘吁吁,唯恐已經太遲,趕忙撥他留在電話旁的號碼。鈴……她數著鈴聲,希望似乎隨著每一聲鈴聲而渺茫。

  「喂。」想到第十聲,凱蒂正想放棄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請——請找葛瑞蒙先生,他在嗎?」凱蒂聽到是女孩子接的電話,驚訝地忘了報出自己的名字,因為這電話顯然是住宅區的電話。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對方正在等她報上姓名。「我是柯凱蒂。」

  「抱歉,柯小姐,葛先生不在,不過我想他快回來了,要請他回電嗎?」

  「好的,麻煩你。」凱蒂說。「麻煩你,他一來就告訴他我打過電話,好嗎?」

  「當然,他一回來我就告訴他。」

  凱蒂掛上電話,兩眼凝視著它,瑞蒙是真的出去了,還是故意叫那個聲音甜美的女士擋她的電話?她告訴他結過婚時,他曾經勃然大怒,也許過了兩天,他的熱情已經冷卻,不再想娶一個被「用過」的女人。如果他不回電話,她該怎麼辦?該假設他不知道她打過電話而再打一次嗎?或者該識相點,知難而退?

  三十分鐘後,電話響起,凱蒂一把抓起電話屏息道:「喂?」

  瑞蒙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傳來,似乎更加低沉了。「凱蒂嗎?」

  她的手緊抓著電話,抓的手都痛了。「你說如果我——我想談一談,就——就打電話給你。」她停了一下,希望他能說句話化解她的困窘,但他默默無語。她深呼吸,又說:「我想談,但不想在電話裡談,你能不能到我這裡來?」

  他的回答再簡單不過。「可以。」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

  但這就夠了。凱蒂看看身上的比基尼,連忙衝回房間換衣服。她猶豫了好久,不只該穿什麼,彷彿她的穿著便可以決定他們之間的成敗。最後她決定穿一件連帽式的淺桃紅色上衣及顏色相配的寬鬆長褲,吹乾頭髮並且把它們梳得發亮,最後再薄施胭脂。看著鏡中的自己,兩眼發亮,兩頰緋紅,不禁祈禱:祝福我吧!

  她走到客廳坐下來,不安地折自己的手指。突然間大叫:「威士忌。」瑞蒙喜歡威士忌,但她家裡沒有。趕忙衝到隔壁,跟鄰居借一瓶威士忌,臨走前還不敢關前門,怕瑞蒙來了以為她不在家。

  真希望回去時瑞蒙已經在家裡等她。可惜沒有,她走進廚房,按照他們出去時瑞蒙喝酒的習慣幫他調酒——威士忌蘇打加冰塊。她挑剔地舉起酒杯在燈光下審視,到底怎樣才算及格?她真傻,幹嗎這麼早就調好酒,冰塊一下子就會融化,她決定自己喝掉。酒的味道令人嗆鼻,她只好端起酒杯走到客廳坐下。

  八點四十五分,刺耳的門鈴使她緊張地跳起來。

  開門前,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擠出一抹正常的微笑,然後打開門。昏黃的燈光下,穿淺灰色西裝打咖啡色領帶的瑞蒙高大而英浚他直視著她,表情莫測高深。

  「謝謝你跑這一趟。」她說,退後一步讓他進來,然後關上門。她緊張的不知該從何開口,決定先緩和一下情緒。「請坐,我幫你弄點喝的。」

  「謝謝你。」他說完走進客廳脫掉外套,隨意便丟在椅背上,甚至沒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這種態度使她忐忑不安,但至少他脫了外套,表示他應該不急著走。她把飲料端進客廳,看到他背對她站在窗前凝視窗外,兩手插在口袋。聽到她的聲音,他轉過身。凱蒂這才看到他眼角及嘴角因疲倦和壓力產生的皺紋。她關心地看著他。「你似乎累壞了。」

  他揭開領帶,接過凱蒂端出來的飲料。「凱蒂,我可不是來這裡和你討論我的健康狀況。」他坦率地說。

  「我知道。」凱蒂歎口氣。他好冷漠,遙不可及,而且還在生她的氣。「你不打算讓我容易過關是不是?」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的黑眼珠看不出任何感情。「那完全要看你要說什麼,我以前講過,你嫁給我,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誠實使其中一樣。但我也希望你能對我誠實。」

  凱蒂點點頭,背過身抓住椅背支撐自己,因為身後的男人顯然不但算給她任何精神支持。她閉上眼睛,緊張的連呼吸都不順暢了。「瑞蒙,星期二在教堂時,我——我猜到你可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我想如果告訴你我是在天主教堂結婚又離婚的,但大衛事實上已經死了。」

  他的聲音冷冷的,毫無感情。「我知道。」

  凱蒂的手緊緊抓住椅子,「你知道?怎麼可能?」

  「你以前說過我讓你想起一個死去的人,他的死帶給你解脫。提到前夫時,你又說我讓你想起他,我想不可能那麼巧我會讓你想起兩個不同的人,而且你說謊的技巧實在太差。」

  他冷淡的語氣幾乎要扯碎凱蒂的心。「我懂了。」她哽咽道。顯然瑞蒙是不要別人的老婆,他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寡婦或者只是離婚。

  但就算是懲罰自己好了,她要親耳聽到他說出來。「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告訴你實情之後,你還這麼生氣?我知道你在生氣,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而且——」

  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轉過來,手指掐進她的肉裡。「因為我愛你!」他咬牙道。「這兩天你使我宛如置身地獄,我愛你,這四十八小時,我時時刻刻再等你電話,生命隨著希望的破滅似乎一一點一滴在死去。」

  凱蒂含淚笑著用手指安慰地撫摸他臉頰和下巴緊繃的線條。「我也不好受埃」

  他用力摟住她,熱情地吻她,要求她回報以同等的熱情,雙手撫過她的頸、背、胸部,然後往下游移。瑞蒙申吟一聲攫住她的嘴,舌頭配合她火熱的搖擺展開攻勢。

  接著,灼熱的吻又落在她的臉、眼睛及粉頸上。「你快要使我發瘋了,你知道嗎?」他氣喘吁吁地低語。但凱蒂還來不及回話,他的唇又兵臨城下,使她自願在這片快樂之海中沒頂。

  直到他的攻勢減緩,她才逐漸浮出水面,全身酥軟,臉依在他的胸膛上,心怦怦直跳,耳邊亦傳來他如打雷般的心跳聲。

  他用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凱蒂抬起頭看他,融化在他眼底的溫柔,「凱蒂,無論你和哪個畜生曾經在哪個教堂結過婚,在哪個法院離過婚,我都要娶你為妻。」

  「我以為你生氣是因為我沒告訴你我曾經結過婚。」這沙啞的低沉嗓音是她自己的聲音嗎?

  他搖搖頭,「我生氣是因為我知道你騙我你前夫還活著,想借此逃避和我結婚,也氣我自己明明知道你是在害怕你對我產生的感情,卻不能留下來幫你,因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凱蒂踮起腳尖,送上一個香吻。但當他圈緊她,想回應她時,她掙扎一下退了兩步,以避開他的誘惑。「我想最好趁現在時間還早,而且我還沒有失去理智前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父母,錯過今晚,我們只剩下三天可以說服他們。」

  凱蒂走到茶几,拿起電話,開始撥她父母家的電話號碼,然後望著瑞蒙。「本來我想告訴他們我們會去那裡,但轉念一想,還是叫他們來這裡好了——」她緊張地笑一笑,「他們可以把你轟出他的家,但在我家總不能這麼做吧。」

  在等電話接通時,凱蒂不停地用手抓頭髮,思考該如何開口。她母親的聲音傳來時,她的腦裡還幾乎是一片空白,「嗨,媽。」她說。「是我。」

  「凱蒂,出了什麼事嗎?現在都九點半了。」

  「不,沒什麼事。」她停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們不覺的太晚,我想請你們上我這兒來坐一坐。」

  她母親大笑。「我想沒問題。我們剛吃晚飯回來,馬上就可以過去。」

  凱蒂焦急地想要說什麼話才能讓她母親不要掛電話,好讓她有時間想要怎麼對她說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對了,你們最好自己帶酒來,我這裡只有威士忌。」

  「沒問題,甜心。還要帶什麼嗎?」

  「鎮靜劑和嗅鹽。」凱蒂低聲嘀咕。

  「你說什麼,親愛的?」

  「沒什麼,媽,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但在我說前,想先問你一件事。你記得嗎?在我小時候你曾經說過不論我做什麼事,你和爸都會永遠愛我,不論那件事多麼嚴重,你們——」

  「凱蒂,」她母親立刻打斷。「如果你是在警告我,那你成功了。」

  「可能還更嚴重些。」凱蒂重重地歎了口氣。「瑞蒙現在在我這裡,我打算星期天和他一同離開聖路易,在波多黎各結婚。等會兒,我們想和你和爸談一談這件事。」

  電話那端沉默了約一秒鐘。「我們也想要和你們談一談,凱瑟琳。」

  凱蒂掛掉電話,抬頭看到瑞蒙好奇的神情。「我又變成凱瑟琳了。」嘴裡雖然開著玩笑,但凱蒂心裡難過地知道她這麼做,她的父母會多麼地驚愕,雖然他們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她要去波多黎各的決定,但是她愛他們,不願意看到他們因為她而不快樂。

  她和瑞蒙站在窗前等待,他的手安慰地摟住她的肩。當一對車前燈急急轉入公寓的停車場時,她知道是他們到了。

  凱蒂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向門口。但瑞蒙的聲音使她停下腳步。「凱蒂,如果我能幫你承擔你身上和心裡的重擔,我會盡一切所能去做。現在我幫不上忙,但我可以保證,過了這三天,我一定不會再讓你不快樂,除非無心。」

  「謝謝你。」她痛苦地低語,把手放在他伸出來的手掌上,他堅定有力的手指似乎能給她力量。「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很喜歡你對我說的話嗎?」

  「沒有。」他微笑地說。「但這是好的開始。」

  凱蒂沒有時間去想他話中的涵義,因為門鈴已經響個不停。

  凱蒂的父親一向彬彬有禮,這會兒就像狂風般衝進她家,握住瑞蒙伸出來的手說:「很高興再見面,葛先生。上次你到家裡,我們聊得很愉快,但你居然敢叫凱蒂嫁給你,如果你以為我們會答應,那你就是該死的瘋狂!」

  凱蒂的母親向來也以能沉著處世著稱,這會兒卻也是跟著她父親衝進來,兩手各提了一瓶酒,像個魔術師似的。「我們不會同意的。」她說。「葛先生,很抱歉,我要請你離開這裡。」說完舉起酒瓶鄭重地指向門口。「而你,凱瑟琳,你一定是神志不清了,回你房間去。」另一個瓶子舉向房間。

  凱蒂目瞪口呆地注視這一幕,最後才鎮定下來說:「爸,請你坐下來。媽,你也是。」他們兩個坐定後,她張口欲言,發現她母親兩隻手上還抓著兩瓶酒放在膝蓋上。「媽,這兩瓶酒給我,免得你弄傷自己。」

  拿下母親手上的武器後,凱蒂挺直身子,考慮該怎麼開口,她緊張的手心在大腿上猛搓,並向瑞夢投以求助的眼神。

  瑞夢摟住她的纖腰,不顧她父親憤怒的眼光,平靜地說:「凱蒂已經答應禮拜天要和我會波多黎各,然後在當地結婚,我知道你們很難接受,但是你們的支持對她很重要。」

  「那麼她該死的絕對不會得到!」她父親吼道。

  「如果那樣。」瑞蒙沒有退縮。「你等於是逼她在我們之中做選擇,我們兩個都不會贏。她還是會和我走,但是她會恨我造成你們親子之間的裂痕,也會恨你們不諒解她,祝她幸福,對我來講,給凱蒂幸福是最重要的。」

  「碰巧這對我們也非常重要。」柯雷恩咆哮道。「光憑波多黎各的一小塊地你能給她過什麼好日子?」

  凱蒂看到瑞蒙的臉色瞬間蒼白,真想掐死她父親,居然這樣糟踏他的自尊。但瑞蒙回答時,聲音已經恢復平靜。「她的確只能住在簡陋的小屋,但屋頂不會漏水,吃穿不會少,我還會讓她懷孕,期待小生命的來臨。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可以給她,只能保證凱蒂每天早上醒來都知道自己是被愛的。」

  凱蒂的母親淚水盈眶,敵意似乎慢慢自她臉上褪去。「老天——」她低語。

  然而凱蒂的父親似乎正要發動戰爭。「那就是要她像農婦一般做苦工嘍?」

  「不,她只需要做我的妻子。」

  「然後像個農夫的妻子做牛做馬。」她父親輕蔑的說。

  瑞蒙的臉色更加難看。「她的確得做一些家事。」

  「葛先生,你知道凱蒂這輩子只去過農場一次嗎?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他冷酷的眼光轉向已經嚇呆的女兒,「是你要告訴她,還是要我幫你說?」

  「爸,我當時只有十二歲!」

  「你那三個朋友也是一樣,但是農夫扭住雞脖子時,他們可沒尖叫說人家是劊子手,自己還兩年不吃雞肉,也沒說馬很臭,擠牛奶很噁心,還說人家價值數百萬的大農場是養骯髒動物的臭地方。」

  「他們也沒有像我掉到糞坑,被鵝咬或被瞎眼的馬踢到!」凱蒂頂她父親,轉身想向瑞蒙申辯時,驚訝地發現他幾乎忍不住笑意。

  「你現在笑的出來,姓葛的,」柯雷恩生氣地說。「但以後發現凱蒂所謂的勒緊褲帶過日子就是把你賺的錢花光,再把其他的支出算在我的帳上時,你就笑不出來了。吃的東西如果不是配好材料,或罐頭的,她根本不會煮,連針從哪一頭穿都不知道,而且——」

  「雷恩,你太誇張了!」柯太太出乎意外地插嘴,「凱蒂大學畢業後就沒用過我們的錢,也知道怎麼那針縫衣服。」

  柯雷恩彷彿氣炸了,「她會的是刺繡,而且繡的亂七八糟!到現在我還搞不清楚她煮給我們吃的那一盤是魚還是什麼東西,你也吃不出來!」

  凱蒂開始忍俊不祝「那——那是蘑菇。」她含淚道,轉身投入瑞蒙寬大的懷抱,大笑失聲。「我——我十四歲那年做的。」她伸手抹去高興的淚水,依偎在瑞蒙懷裡,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你知道嗎?我開始要以為他們是認為我配不上你了。」

  「我們的想法是……」柯雷恩怒斥道。

  「是我們的凱蒂可能沒有能力去過你要過的生活。」柯太太打斷她丈夫的話。「凱蒂的工作經驗一直是勞心的工作,自她以優異的成績自大學畢業,然後全心在工作上衝刺,對要勞力的工作卻完全沒有經驗。」

  「嫁給我以後她也不必做那些。」瑞蒙回道。

  柯雷恩顯然已經不想在維持基本的禮貌。他跳起來跨過兩個大步逼近瑞蒙,怒氣衝天地看著他。「姓葛的,上次在我家時我看錯人,以為你很有骨氣。」

  凱蒂站在瑞蒙身邊,感覺得出父親的話使他全身僵硬。「我知道你很窮——你說的夠清楚,但我仍然以為你還有點自尊,但現在你站在這裡告訴我們雖然你不能給我們的女兒任何東西,卻要把她從我們身邊、從她熟悉的環境、她的親朋好友中帶走。我問你,這是有自尊、有骨氣的男人該做的事嗎?」

  凱蒂想要插嘴,但看到瑞蒙像要殺人般的眼光又退縮了。他低沉可怕的聲音顯示他的傲氣。「就算要從我的兄弟身邊把她帶走,我也會這麼做!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

  「很滿意!這顯示你是個——」

  「坐下,雷恩!」柯太太歷斥道。「凱蒂,你和瑞蒙到廚房幫我們弄點喝的,我要私下和你父親談一談。」

  瑞蒙弄飲料時,凱蒂不顧羞恥地躲在門口偷看。她母親走向她父親,手挽著他的手。「我們輸了,雷恩,你現在是個大反派,那個勝利的男主角努力不想和你打架,但是你處心積慮地把他逼到牆角,小心他會狗急跳牆。」

  「他還沒贏!該死的,除非凱蒂和他上了飛機,就算是,他也只能算是敵人,不能算勝利者。」

  柯太太溫柔的微笑。「他不是我們的敵人,至少我不當他是。從他看著你的眼睛告訴你凱蒂會每天過著幸福的生活,知道她是被人真心所愛的時候起,我就已經撤除敵意了。」

  「花言巧語!」

  「雷恩,這些話是對我們說的,誠心誠意,絲毫沒有感覺不好意思,而不是在親熱時對凱蒂說的。我從沒想過男孩子會對女朋友的父母說這種話,這樣的男人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雖然在物質上他也許不能樣樣滿足她,但卻會提供她一切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現在,認輸吧,否則你會輸的更多。」當他轉頭看向別處時,她伸手輕觸他臉頰把他轉回來。

  他和凱蒂一模一樣的藍眼睛已經泛著激光。「雷恩,」她柔聲說。「你真正反對的理由不是因為他,對不對?」

  他長歎一聲,「沒錯,我——我只是不想要他帶走我的凱蒂,她一直是我最寵愛的,是我們幾個小孩中唯一關心過我,不只把我當作拿錢的金庫而已,也是唯一注意過我累了,或心情不好時會想辦法逗我開心的人。」他深吸一口氣。「凱蒂就像我生命中的陽光,她走了,我就再也看不到我的陽光了。」

  凱蒂依在門邊涕淚縱橫,沒注意到瑞蒙已經站到她身邊。

  雷恩抬起太太的下巴,拿出手帕擦乾她臉上的淚水。她擠出一抹笑容。「我們應該早就知道的……凱蒂一向如此,她總是充滿愛心,樂於付出。她會和別人不喜歡的小朋友一起玩,看到流浪狗就一見鍾情,本來我以為大衛已經摧毀了她這方面的美德,心裡恨了他好久,現在才知道她沒有。」說著,淚水又泉湧而出。「哦,雷恩,你看不出來嗎,凱蒂彷彿又找到一隻她可以付出愛心的流浪狗了。」

  「上次那只傷透了她的心。」雷恩難過的取笑說。

  「這次不會。他會保護她。」

  雷恩將泣不成聲的妻子擁如懷中,看到站在房子另一角的凱蒂同樣也哭倒在瑞蒙懷中,手裡抓著她的手帕。看到他疼惜地擁著他的女兒,雷恩妥協的微笑。「瑞蒙,還有多餘的手帕嗎?」

  瑞蒙一笑,接受了停戰的訊息。「是給她們用的,還是我們要用?」

  凱蒂的爸媽離開後,瑞蒙要求借用一下電話,凱蒂走到陽台讓他能私下打電話。她在陽台上踱步,心不在焉地摸摸自己種植的植物,然後坐在長椅上,仰望滿天星斗。

  瑞蒙走到門口停下腳步,眼前這一幕實在太美了。屋內的燈光映出她的身影,凌亂的秀髮使她更添成熟的嫵媚。微抬的下巴透露出貴族的自尊,靜坐的她楚楚動人又彷彿遙不可及。

  凱蒂意識到他的出現,輕輕轉過頭來。「有什麼事不對嗎?」她問,以為電話裡有什麼不好的事。

  「有,」他面色凝重,柔聲說:「我害怕一接近你會發現我是在做夢。」

  凱蒂的雙唇浮起甜甜的笑容。「我是真實的。」

  「天使就不是真的,沒有一個男人敢夢想能把天使擁入懷中。」

  她笑得更開心了。「你親吻我的時候,我的心可一點也不像天使那麼聖潔。」

  他走進陽台望著她的眼睛。「那你獨自一個人像女神般坐在這裡膜拜天上的星星,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

  光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就讓她興奮起來,不禁有一點羞澀。「我在想生命真是不可思議,我們才認識短短的七天,我的生活就完全起了變化。不,應該不是七天,是七秒鐘。從你和我問路起,我的生命就開始走到一個不同的軌道,我常想,如果我晚五分鐘走過那裡,事情又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瑞蒙輕柔地拉她站起來,「你相信命運嗎,凱蒂?」

  「只有當事情不順遂的時候。」

  「當一切很順利時呢?」

  凱蒂眉飛色舞道:「我會認為是我的努力和巧妙的計劃有成。」

  「謝謝你。」他孩子氣地笑道。

  「謝我什麼?」

  「謝你過去七天來帶給我的歡樂時光。」他的唇印在她的上面甜蜜地吻她。

  凱蒂知道他今晚無意和她做愛,內心又感謝又感動。今晚她真的是身心俱疲。

  「你明天有什麼計劃?」他要走時,她問道。

  「任憑你差遣。」瑞蒙說。「本來我明天就要回波多黎各,現在延後了,唯一要忙的事只剩下和你父親共進早餐。」

  「那明天你去見他之前先來接我上班好嗎?」凱蒂要求。「這樣我們可以有一點時間在一起,下班後你也可以來接我。」

  瑞蒙的手臂圈緊她。「好。」他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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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30: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凱蒂坐在位子上,懶洋洋地甩著筆。維琪正在參加星期五早上舉行的主管會議,十點半才會結束,她還有一個半小時可以決定是要辭職還是要先請兩個禮拜休假,然後再續假兩個禮拜不支薪。

  她知道瑞蒙要她——不,希望她——辭職,一次了斷所有的牽絆。如果她只是請了一個月的假,他會認為她不是真心相許,想留一條後路。

  回想早上他來接她上班時,神情緊張地問她:「你改變注意了嗎?」當她回答沒有時,他才摟住她,熱情地吻她,像是鬆了一口大氣般。

  每次和瑞蒙約會後,她似乎與他在心靈上更契合。不知為什麼,她的內心一直告訴她他是最佳人選,她的選擇沒有錯。但理智卻一直在警告她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更糟糕且更令她難過的是,瑞蒙似乎在隱瞞她什麼,似乎不像他表面那麼簡單。

  凱蒂的藍眼睛顯得疑雲重重。今天早上他來接她時穿一件漂亮的寬袖金色高爾夫球裝。前兩次約會,他也是穿剪裁合身的西裝。身為農夫,尤其是個窮農夫,老是穿這麼昂貴的衣服,實在很奇怪,所以凱蒂直截了當地問他。

  瑞蒙微笑地說農夫和一般男人一樣會穿西裝和運動衣,她狐疑地接受他的答案,但是當她想繼續探問時,他卻迴避道:「凱蒂,你對我和未來想必有許多問題要問,但是答案都在波多黎各。」

  凱蒂向後靠在椅子上,悶悶不樂地望著人事接待室裡應徵的人忙著在填表格、考試,等著見她或其他五個直接向維琪負責的男同事。

  也許她對瑞蒙的猜忌是無稽的,也許他不是故意要逃避,也許她的恐懼只是因為上次嫁給康大衛的慘痛經驗。

  然而也有可能並被無稽,她得到波多黎各找出答案,在所有的疑懼解決之前,她不能冒險辭掉工作。而且如果她今天辭職,等於沒有給公司任何緩衝的時間,如此她便可能再回公司,甚至她想去別的公司找事做,公司也不會在介紹信裡寫好話,而且維琪才剛剛幫她爭取大幅加薪,如果她不負責任地臨時辭職,維琪在副總面前會成為笑話的。

  凱蒂起身,走到外面的接待室,經過唐娜和其他兩名人事部的秘書,走進一間打字測驗間。她在電動打字機上捲好白紙,兩隻手猶豫不決地擱在鍵盤上。

  瑞蒙希望她辭職,他說過他愛她,她也感覺的出來他很需要她。如果只是請一個月的假,對他似乎並不公平。也許她不需要告訴他實話,但是瑞蒙很重視誠實,她自己也是,所以說謊是行不通的。另一方面,昨晚她已經同意跟他去波多黎各結婚,她不知道要怎麼對他解釋她現在心中的疑惑與不安,甚至不知道告訴他是否明智。如果她告訴大為她對他的人格有所懷疑,他一定會掩飾真相欺騙她。或許最好的方法是去波多黎各,給自己時間多瞭解瑞蒙,時間可以證明她的疑慮是否多餘。

  凱地歎口氣想著要找什麼借口告訴瑞蒙她不曾辭職,突然她想到這本來就是實情,她只需要讓他瞭解,不用覺得對他不公平。

  她很快打好一份正式報告,想維琪請求第二天開始休假兩個星期,並申請兩個星期不支薪的假。今晚她只要對瑞蒙解釋她不能因為結婚就臨時辭職,因為很多人反對僱用女性為主管的理由就是她們常常為了結婚、生小孩或先生調職而辭職,她們公司的老闆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她真的沒有預告就辭職,他一定不會讓維琪有好日子過。而且以後她要推薦任何女性接替凱蒂的職位也會被百般刁難。如果凱蒂是在休假時辭職,那麼她請的兩個禮拜假可以當作是預告的緩衝期。

  也就是說她將只有兩個禮拜的時間澄清她對瑞蒙的疑懼。

  但是她還是覺得鬆一口氣,到時候如果她真要辭職,她也要想別的男人一樣說是為了更好的發展而辭職,而不是為了結婚。

  決定好之後,她捲上另一張紙,打好辭職信,日期是兩個星期後。

  凱蒂十一點半才見完排定的應徵者,那起打好的休假請求及兩個禮拜後的辭職信,她走進維琪的辦公室,然後又裹足不前。

  維琪正埋首紀錄總帳表的數字,頂著利落短髮得她既能幹又不失女性的溫柔,典型的雅痞。

  凱蒂整整衣服跨步向前。「維琪,借幾分鐘好嗎?」

  「如果不急,先讓我把手上的報告整理完,半個小時後再來。」維琪頭也不抬地說。

  凱蒂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繃到極點,不可能撐得了半個小時。「這——很重要。」

  聽到凱蒂顫抖的聲音,維琪猛地抬頭,她緩緩放下手中的筆,擔心地看著凱蒂走道她面前。

  時候到了,她反而不知如何開口,只好把休假請假的報告遞上去。

  維琪瞄了一眼,眉頭的皺紋暫時舒解。「你要請休假,」維琪說,把報告放到一邊。「我同意,因為你有權休假,但為什麼要另外請兩個星期的假?」

  凱蒂坐到維琪面前的椅子上。「我要和瑞蒙到波多黎各,再決定要不要嫁給他。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這是我的辭呈,那兩個禮拜的假等於給公司緩衝時間,當然要你允許我這麼做才行。」

  維琪驚訝地向後靠到椅背上。「是誰?」她問。

  「星期三我跟你說的那個人。」看到維琪仍是一臉難以置信,她繼續解釋:「瑞蒙在波多黎各有一個小農場,他要我嫁給他,住到那邊去。」

  「我的天!」維琪說。

  凱蒂從沒看過維琪的反映如此激烈,又解釋道:「他其實是西班牙人。」

  「我的天!」維琪又是一樣的反應。

  「維琪!」凱蒂難過地叫道。「我知道這很突然,但不至於這麼難以置信吧,這——」

  「太瘋狂了。」維琪終於恢復冷靜。她要搖頭彷彿想理清自己的思緒,「凱蒂,兩天前你向我提這件事時,我還以為這個男人一定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才氣縱橫,才配得上你。現在你卻說他只是波多黎各的農夫,而且你還要嫁給他?」

  凱蒂點點頭。

  「我看你是沖昏頭了,但至少你還知道先不要辭職,給自己留條後路。一個月後,或者不要那麼久,你就會為這次不智、甚至荒謬的衝動決定而後悔。你自己心裡也有數,否則你不會只請一個月的假,直接辭職好了。」

  「我的決定並不衝動,也不是你講的不智。」凱地說,她希望維琪能瞭解,「瑞蒙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我敢打賭是這樣!」維琪語帶輕蔑,「拉丁男人都是不可救藥的大男人主義者。」

  凱蒂沒有受到動搖,她早已領教過瑞蒙的大男人思想。「瑞蒙很特別!」她說,要將瑞蒙帶給她的感覺說給別人聽使她覺得彆扭。「不像我以前認識的男人很多都很浮淺,自我中心。」看到維琪的態度毫無改變,凱蒂又說:「維琪,他愛我,我可以感覺的出來,他也需要我。我——」

  「他當然需要你!」維琪訕笑道。「他是個窮小子,付不起錢請廚子、管家及床伴。娶了老婆只要付餐費和房間費,就三者齊備了。」說完立刻道歉地說:「抱歉,凱蒂,我不應該這麼說,不應該把我的看法加在你身上,我只是覺得你過那種生活不會知足,尤其是你已經有現在的成就感。」

  「這些對我還不夠,維琪。」凱蒂相當有信心的說。「認識瑞蒙前,我就有這種感覺了。把所有的心力投在我——的事業,下一個陞遷及未來,似乎沒辦法讓我覺得快樂。我並不是指生活的孤單,事實上我的生活並不孤單。但我就是覺得空洞沒有意義。」

  「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渴望有你今天的成就嗎?有多少女人希望能自由自主地追求她們的夢想嗎?」

  凱蒂點點頭,不安地想到她剛剛說的話無異在否定維琪和她自己的人生。「我知道,也許她們適合過這樣的生活,但我並不適合。」

  維琪看一看自己的表後遺憾的站起來。「我要趕到城裡去開會,你出國以後還會回來,不過別急著在兩個星期後回我電話,好好考慮一個月,如果你還是決定辭職,我再把你的辭呈遞上去,說你事先就已經給我了,雖然違反公司的政策,但誰叫我們是朋友呢?」她大致看了一下辭呈,對凱蒂提出的理由大加稱許。「追求更好的發展,說得好。」

  凱蒂也站起身,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那樣的話,這次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不,凱蒂。」維琪笑著收拾她的公事包。「兩個星期後,你一定會覺得無聊,並開始想念工作的各種挑戰,到時候你就會回來的。現在,祝你休假快樂,這才是你需要的。你只是累了,一個月後——或者更早——我們再見。」

  五點五分,凱蒂匆匆通過旋轉門走向外面的紅磚道,瑞蒙已經把車子停在路邊等她。她坐進車裡勇敢地面對瑞蒙詢問的眼光。「我沒有辭職,只請了一個月的假。」

  他一聽臉色一沉,凱蒂轉身看著他。「我這麼做是因為——」

  「不要現在談!」他打斷她,「到你家我們再談。」

  他們一起走進她的公寓,三十五分鐘的車程裡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凱蒂象根繃緊的弦,放下皮包,脫掉外套便轉身面對他。看得出來他在生悶氣,因此她謹慎地問:「你要我從哪裡開始講?」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告訴我為什麼。」他厲聲道,雙手不停地搖晃她。「為什麼?」

  凱蒂嚇的杏眼圓睜,但還是勉強自己看著他。「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我知道你生氣,覺得受到傷害,但這沒有必要。」她伸出手隔著上衣撫摸他的胸膛,試圖平息他的怒氣。

  但這反而激怒他,他甩開她的手。「不要用這個引開我的注意,我們可不是在玩遊戲!」

  「我不是在玩遊戲!」凱蒂回他,氣的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如果我是在跟你玩,幹嗎不騙你已經辭職就好了。」

  她踱步離開,走到客廳中間轉過來。「我決定請一個月假,等到波多黎各再辭職,有好幾個重要的理由。第一,江維琪不只是我的直屬上司,也是我個人相當欣賞的對象,如果我沒有預告就辭職,會讓她成為笑柄。」

  凱蒂嘟著下巴繼續生氣地往下講。「而那些男人們更有理由證明自己比女人優秀,因為他們不會突然撒手不管跑去結婚,我堅決拒絕當女人的叛徒!所以——我到波多黎各辭職時會說我找到一個更好的工作,就是當你的老婆!」凱蒂氣憤地說完。

  「謝謝你。」瑞蒙近乎謙卑地說,微笑地走近她。

  凱蒂退後兩步,努力在控制自己的脾氣。「我還沒有說完。」她氣的滿臉通紅,委屈不已。「你說你希望我要誠實,等到我誠實了,你又對我大吼大叫,如果你要我說實話,我希望你保證無論事實多麼殘酷,你都不能生氣。剛剛你的表現毫不理性,而且脾氣壞的讓人不敢領教!」

  「你說完了嗎?」瑞蒙溫柔的問。

  「還沒!」凱蒂說,只差沒氣的跳腳。「當我碰你時,我只是想接近你,不是在玩遊戲,我討厭你那樣說我!」凱蒂要抱怨的已經抱怨完了,她瞪著瑞蒙身後的地方,不願意看他。

  瑞蒙安慰地說:「你現在想要碰我嗎?」

  「一點也不想要。」

  「即使我向你道歉,而且很想要你碰我?」

  「也不要。」

  「你不想接近我了?」

  「不想。」

  「看著我,」瑞蒙抬起她的臉看他。「我剛剛傷了你,現在你也傷了我。我們都很難過,現在你是希望我們繼續相互攻擊直到精力耗盡,還是要坐下來彼此療傷?你要選擇哪一個?」

  他專注的眼神告訴凱蒂他是真的要她自己決定,她躊躇了,美麗的臉龐和湛藍的眼裡充滿困惑與無助,最後才勇敢地說:「我——我要你抱住我。」

  瑞蒙以無比的溫柔將她摟進臂彎裡。

  「還要你吻我。」

  「怎麼吻?」他呼吸略微急促但仍輕柔地問。

  「用你的唇。」凱蒂回答,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他溫暖的嘴唇輕輕刷過她的,但並未分開。

  「還有你的舌。」她屏息道。

  「你會把你的給我嗎?」他問,換他訴說要怎麼撫慰他的傷口。

  凱蒂點點頭,他的嘴才張開,飢渴地吞噬她的,他纏綿的吻她。他拉她橫臥在沙發上,手指笨拙地解它絲織襯衫上的口子,但馬上又不耐的回攻她的胸部。「解開扣子。」他低沉的聲音急切地說。

  凱蒂似乎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才解開所有的扣子,因為瑞蒙一直沒有停止吻她,使她的手不住地顫抖。最後一個扣子終於解開後,瑞蒙鬆開她的嘴喘著氣說:「為我脫掉它。」

  凱蒂這是的心跳彷彿擊鼓一般,她將手從袖子口拉出,絲織襯衫順著顫抖的指尖滑落。瑞蒙的視線又轉向蕾絲胸罩。「還有那個。」

  凱蒂又解開胸罩,讓她順著手臂滑落地上,她身上似乎每一個部分都在著火,渾圓的胸部在他霸道的注視下驕傲地挺起,彷彿是他的手指正在愛撫她。瑞蒙的眼裡也充滿熱情,他瘖啞地說:「我要吻你,凱蒂,把你自己給我。」

  一股興奮的電波在凱蒂身上流竄,使她戰慄不已,她伸出手環朱他的頸背拉低他的頭,同時抬高自己,當瑞蒙開始吻她時,她幾乎歡喜地尖叫出來,慾望在她的血管裡奔騰。

  他的唇一覆上她,他便像著火似的。「不要這樣。」她溫柔地叫道。「我受不了了,我需要你。」

  「你受不了了?」他喘道,隨即放她躺在沙發上,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下,嘴唇熟練地探索她的耳朵、頸背及臉頰。

  瑞蒙一邊申吟,一邊搜尋。「你只是想要我。」他喘息地糾正道。「還不是真正需要我。」

  凱蒂嚶嚀不斷,慾火難耐,雙手在他肩膀與背部四處游移。「我需要你,」她無助地申吟。「求求你——」

  瑞蒙抬起頭近乎粗暴地說:「你並不需要我。」說完,抓住她環在他頸上的手壓在他身上。「這才是真正的需要,凱蒂。」

  凱蒂這才張開朦朧的雙眼,看到他緊繃著臉說:「你在我懷裡時才想要我,你不會知道,但我無時無刻不需要你,這種痛苦從未停止,你不會知道我多麼渴望能讓你成為我的。」接著又突然問:「你知道什麼叫害怕嗎?」

  凱蒂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搞的一頭霧水,知識直愣愣地盯著他頎長的身軀,沒有回答。

  「害怕是知道我沒有權利要你,卻又忍不住想要,害怕你看到以後要住的小屋後會覺得你對我的愛沒有深到願意委屈自己住在那種地方。」

  「不要那樣想。」凱蒂乞求道,手指伸向前撫順他太陽穴邊的短髮。

  「害怕是清醒地躺在床上,想著你會不會決定不嫁我,想著我要如何忍受那種痛苦。」他溫柔地拭去凱蒂眼角浮現的淚水。「我怕失去你,如果這讓我表現的『不夠理性』脾氣暴躁,我在此誠懇地道歉,一切只因為我害怕。」

  凱蒂的心一存一寸地被他的柔情融化,她的手停留在他的下巴上,凝視他眼睛的深處。「在我的生命中,」她低語,「從未見過一個男人敢承認自己害怕。」

  「凱蒂……」他嘶喊她的名字,飢渴的嘴唇重重地壓向她的,急切地引導她步向激情的巔峰。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別去應門!」當他放開她的手臂坐起來時,她哀求道。「他們會走掉的。」

  瑞蒙用手梳理自己的頭髮,投給她一個遺憾的笑容。「不,他們不會走,剛剛的……激情……害我忘了告訴你你父母說要來幫我們整理行李,順便一起吃晚餐。」

  凱蒂一聽馬上跳了起來,抓起衣服便往房裡沖。「趕快讓他們進來,否則他們會猜到我們在做什麼。」她看到瑞蒙沒有動,光站在沙發旁。

  「凱蒂,」他邪惡地一笑,「如果我太快讓他們進來,他們會『看』到我們在做什麼。」

  「什麼?」她不解地問,站在房門口,眼光掃向凌亂的沙發及地板,再看向瑞蒙,這才恍然大悟,一臉紅得像個小蘋果。

  凱蒂慌張地穿上衣服,一邊卻告訴自己這個舉動實在荒謬。她已經二十三歲,結過婚,現在又要嫁給瑞蒙,這種情形下,她的父母一定會以為他們已經上過床,畢竟她的父母相當明理、開通——除了當他們孩子氣的行為令人擔心的時候。

  門鈴響後四分鐘,凱蒂穿上深咖啡色的長褲及乳白色的套頭上衣,梳好頭髮就衝出臥室。她叫自己要笑容燦爛地迎接母親,但依然掩飾不了臉頰的緋紅和慵懶的眼神。

  而瑞蒙似乎絲毫未受影響地在廚房準備飲料,和她父親為了某事哈哈大笑。「我把這兩杯端到客廳。」柯雷恩說。轉身看到女兒癡癡地望著未婚夫的側面。「甜心,你似乎很開心。」他在凱蒂額頭印了一吻說。「瑞蒙一定對你很好。」

  凱蒂的粉臉爬滿了紅暈,無奈地對父親一笑。等到他走到客廳去後,她轉身面對瑞蒙。他正把冰塊放到杯子裡,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你臉紅了,親愛的,看起來真的很開心。」

  「謝謝你哦!」凱蒂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看起來好像激情未褪,而你卻像剛剛是在看報似的,你怎能如此冷靜?」她伸手去接他弄好的飲料,他卻將飲料放在身旁的櫃子上,轉身摟住她纏綿地親吻。「我並不冷靜,凱蒂。」他在她嘴邊低語。「我為你而飢渴。」

  「凱蒂?」她母親在客廳叫道。使凱蒂笨拙地掙脫瑞蒙的懷抱。「你們兩個要不要來?或者我們乾脆到陽台上去等好了?」

  「我們就來了。」凱蒂連忙回答。她笑著對瑞蒙說:「我曾經讀過一本小說,書中的男女主角每次要做愛的時候,總是受到干擾,不是電話響,就是有人敲門,再不然就是有事發生。」

  瑞蒙懶洋洋地笑著。「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我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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