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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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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夢中的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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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1: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白喬治篤信一個人應該奉公守法,但他也很識時務。他認為人生總有難以抉擇的時候,唯一的方法就是盡力而為。

  他不願意提供資訊給賴羅德。但他必須保護這個家,並供養就讀美國霍普金斯大學一年級的大兒子。霍普金斯大學一年的學費大約三萬美元;光這項支出就足以 令他阮囊羞澀。他無論如何都會設法籌出學費。但就在十年前,賴維多主動接觸他,態度親切地建議他,只需偶爾傳遞資訊並幫點小忙,就可坐享豐厚的額外收入。 喬治婉拒了這個建議,維多保持微笑,開始列舉一連串可能降臨他家人身上,令人毛骨煉然的不幸遭遇;諸如房子付之一炬,小孩被綁架或甚至身體受到傷害。他描 述幫派惡棍闖入老女人的房子,用強酸潑臉而將她弄瞎,以及血汗積蓄如煙般消失無蹤,還有車禍意外等事情。

  喬治瞭解他的意思。如果拒絕維多的要求,這些列舉的情況都可能發生在他及家人身上。於是他點頭答應,這些年來便儘量控制因傳遞資訊及幫忙所造成的傷 害。維多大可只用那些威脅來驅使他,並免費獲得資訊,但他仍為白喬治在瑞士設立帳戶,每年匯入一筆等同兩倍年薪的錢。

  喬治小心地讓自己表面上看起來是靠國際員警組織的薪水過日,但也務實地挪用瑞士帳戶的錢支付兒子的教育費。累積十年的進帳加上利息,如今帳戶裏已有一 大筆錢。錢就擱放著;他不會動用它為自己買奢侈品,但他會花在家人身上。他知道那筆錢終須處理,但他還不知道怎麼做。

  過去幾年,他大多與維多的當然繼承人——現已實質繼位的賴羅德打交道。他倒情願應付的是維多。賴羅德比維多冷酷、聰明,也許更殘忍。維多唯一強過兒子的地方就是他的經驗,及虛長幾年所累積的令人髮指的罪行。

  白喬治看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一點。巴黎與華盛頓時差六小時,所以那邊應該是清晨七點,正是打手機找人的恰當時間。

  他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因為不想在國際員警組織裏留下通話記錄。手機簡直是完美的發明,令公用電話亭毫無用武之地。當然,手機無法像公用電話一樣可隱匿身分,但用自己的手機不僅可防竊聽,也更便利。

  “哈囉!”第二聲鈴響後,一個男人接聽電話。喬治聽見背景聲音是電視新聞廣播員平板的聲調。

  “我傳張照片給你,”喬治說。“可以儘快用那邊的臉部辨識資料庫跑一跑嗎?”他從不說名字,對方也是。任何人需要資訊都不經由正式管道聯繫,而是撥私人電話,讓雙方臺面上的接觸減至最低。

  “沒問題。”

  “請將相關的資料用以往的方式傳給我。”

  他們相繼掛上電話;永遠保持最簡短的談話。喬治對他的聯絡人一無所知,連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華盛頓的對應人也和他一樣,出於恐懼而配合。他們之間沒有絲毫的友誼,他們都深切瞭解,一切純為公事。

  “我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下個流行感冒季節前,疫苗會準備妥當嗎?”羅德質問喬醫生。桌上擺滿成疊的報告,但他只關心最後期限:他們是否能製造出足量供應的疫苗,以趕上市場的需求。

  喬醫生領取多所世界各地衛生組織的龐大補助金,研發可對抗禽流感的有效接種疫苗。他們不是獨一專研禽流感疫苗的實驗室,卻是唯一能網羅到喬醫生的單 位。文森著迷於研究濾過性病毒,為爭取研究機會而拋棄個人執醫工作。成為知名專家後被人當成傑出的天才,但也有人認為他只是一個鑽研難纏微生物的超級幸運 傢伙。

  任何一型禽流感的疫苗都很難研發,因為禽流感是鳥類的殺手,若要製造疫苗,必須先在蛋裏面培育出禽流感菌。最終,禽流感會殺了那些培育的蛋;蛋毀了, 自然就無法生產疫苗。任何研發機構若可製造有效可靠的抗禽流感疫苗,等於養了只賺錢的大金牛。

  禽流感疫苗極可能成為賴氏組織最大的吸金體,獲利比鴉片劑更豐碩。截至目前為止,禽流感的傳播途徑是一條死胡同:被感染的鳥類可以將病毒傳給人類,但 卻缺乏人傳人的感染途徑。人類宿主不是死亡就是康復,不會再傳給其他人。若維持現狀,禽流感尚無法引爆大流行,但美國疾病防治中心及世界衛生組織都高度關 切病毒的變化。大規模流行病的病毒得以擴散,是因為人類從未接觸,所以缺乏免疫力,專家認為下一波流行將是禽流感菌他們對每個接踵而來的感冒季節都屏息以 待。到目前為止,世界一直很幸運。

  如果病毒產生基因突變而可以人傳人,研製抗禽流感疫苗的公司自然可以隨意哄抬價格。

  喬文森歎氣。“如果不再有意外干擾,下個夏天結束前,疫苗自然可以準備好。但我不敢保證未來不會再有外力阻撓。”

  去年八月實驗室的爆炸事件,摧毀多年的心血。文森原本已經將基因重組後的禽流感病毒成功隔離起來,煞費苦心才研製出可靠的疫苗。那起爆炸不僅毀了疫苗,大量資訊也付之一炬。電腦、檔案、書面檔等——全都沒了。一切又從頭開始。

  這次文森比較清楚什麼方法可行、什麼不可行,所以進度快了許多,但羅德仍然擔心。這季的流感病毒只是一般病種,但下一季呢?一批疫苗的產程需時六個 月,下個夏天結束前必須量產完成。如果趕不及交期,且下季禽流感菌又產生人傳人的基因突變時,他們就錯失大撈一筆的機會。雖然傳染病會迅速蔓延全世界。導 致幾百萬人發病死亡,但存活的人其免疫系統也會同時適應調整,隨之終結病毒的短暫勝利。因此,唯有當病毒突變時已經備妥疫苗的公司,才可以收割成果。

  運氣可能再度降臨,也許禽流感菌來不及在下一波流感季節前突變,但羅德拒絕倚賴運氣。病毒突變隨時可能發生。他正和病毒一起競賽,而他決心要贏得勝利。

  “確保不再有外力阻撓是你的工作,”他對文森說。“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輩子只有一次,我們絕不能錯過。”沒說出口的是:如果文森無法做好這件事,羅 德會另找可以達成目標的人。文森的確是個老友——但,是他父親的老友。羅德不需和父親一樣承受人情壓力。文森已經完成最重要的工作,也到了可以被替換的階 段。

  “或許這並不是一輩子才一次的事情,”文森說。“之前我對病毒動的手腳,可以再做一次。”

  “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如此就太完美了。順利的話,不僅沒有人會察覺,我們甚至會被讚揚為救世主。這一次,我們占盡優勢可以從中獲利。因為世衛組織資 助你的研究,沒人會訝異我們擁有疫苗。但是,我的朋友,若是我們太常動手腳,就會敵人疑竇,許多我們不想回答的問題就會出現。每年一次或甚至五年一次的大 規模疫情,絕對會令人起疑。”

  “情勢不同了,”文森辯稱。“人類從未和現在一樣,與動物這麼緊密地生活在一起。”

  “但也從沒有任何一種疾病和禽流感一樣,被徹底研究過。每株病種都被上千副顯微鏡檢視過。你自己是醫生,應該很清楚。”流感是人類的頭號殺手;一九一 八年死於大規模流感的人數,比中世紀黑死病肆虐歐洲四年所奪走的人數更多。據估計,一九一八年流感的死亡人數在四千到五千萬人之間。即使一般性的流感,每 年也奪走成千上萬條人命。每年流感疫苗產量為二億五千萬支,比起大規模疫情所需的疫苗,這數字根本微不足道。

  美國、澳洲及英國的實驗室,根據病毒專家所預測的每季流感的可能主要病毒,在嚴格管制下生產抗流感疫苗。然而,疫情之所以會大規模擴散,乃因為它是由 一種從未被預測、從沒出現過、因此缺少有效疫苗與之抗衡的病毒而引起。幾百萬條人命岌岌可危,但專家預測的過程卻如同一個大猜謎。大多時候,研究專家會押 對寶。但每隔三十年左右,一株突變的病毒就會出其不意地打敗他們。距離一九六八到六九年間發生在香港的大規模流感,至今已三十五年;下一波該出現的疫情還 沒出現,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為了研發能製造禽流感疫苗的方法,維多動用所有的影響力及關係,爭取世衛組織的贊助。一些經常性製造疫苗的實驗室,將心力放在一般病種,而不是禽流感 菌。禽流感真發生時,他們的疫苗完全派不上用場。有了世衛組織的贊助及文森的研究,僅有賴氏實驗室有能力生產禽流感疫苗——這是最主要的關鍵並有藥劑可以 出貨。當全世界上百萬人因感染新病種而快速死亡時,有效的疫苗將是無價之寶。要評估短短數月之內究竟能進帳多少,就看廣大無根的天空能將病毒傳播多遠。

  當然,疫苗產量絕不夠保護所有人,但全球也會因適時的人口瘦身而更健康,羅德想。

  八月份的爆炸事件影響一切的盤算,但維多也快速行動以控制災情。設置炸藥的人已經被消滅,由於舊的保全系統顯然有大漏洞,所以也安裝了新設施。但儘管 羅德試盡所有方法,始終無法查出是誰雇用那對夫妻檔來摧毀實驗室。難道是爭奪疫苗市場的敵手?他們根本沒有對手,因為沒有其他實驗室專攻同樣的計畫。一般 生意上的競爭對手?他們大可以選擇賴氏集團裏更大的目標攻擊,沒道理獨挑實驗室。

  先是實驗室爆炸,三個月後維多又被暗殺。兩者可不可能互有關聯?這些年來一直有人企圖想取維多的命,所以也許那是兩樁獨立的事件。或許,今年就是流年 不利。然而……賈氏夫妻都是職業殺手,丈夫擅長破壞而妻子則是刺客;莫丹妮也可能是個職業殺手。他們真的不可能同屬一個雇主嗎?

  但這兩件事情本質上差異很大。在第一個事件裏,破壞的目標顯然是文森的工作。文森專研不同流感疫苗的事,並不是秘密,但誰能從破壞事件中得利呢?只有 著手相同計畫的人,才知道文森已推近成功階段,並試圖影響進度。的確是有些私人實驗室想研發禽流感疫苗,但有誰不但知道文森的進度,還有資金聘雇兩名職業 殺手阻止他?

  也許是那些獲正規批准、可生產流感疫苗的其中一家實驗室?

  可是換個角度來看,殺害維多絕不會影響到文森的進度,因為羅德輕易就可接手。不,父親的死影響不了疫苗的競技,所以他看不出兩者有關聯。

  電話鈴響。文森起身想離開,羅德舉手示意他留下;他還要問疫苗的事。他拿起話筒。“是我。”

  “我有你要的答案。”再一次沒說明身分,但他認得白喬治輕細的聲音。“我這裏的資料庫裏找不到,但我們的朋友找到一筆相符的資料。她叫孟黎璃,美國人,是個約聘探員,一個職業殺手。”

  羅德的血液變冷。“是他們雇用了她?”如果美國人要對付他事情就會變得極端複雜。

  “不是。我的聯絡人說我們的朋友很氣惱,也在找她。”

  從字裏行間推敲,羅德的認知是:中情局想殺她所以找她。喔!這說明了美國男人去住所找她的原因。解開這謎團倒令人鬆了一口氣;羅德偏好瞭解一起下這盤 棋有哪些玩家。擁有美方龐大的資源及對她的深度瞭解,他們會比他更快得手……但他想親眼看見她斷氣。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就是個問題。

  “你的聯絡人可不可能將他們得到的最新消息傳給你?”如果他知道中情局的消息,他可以利用他們做跑腿的工作。

  “也許可以。另外有件你會很感興趣的事,這女人和賈家夫婦是很好的朋友。”

  羅德合上雙眼。這就是了,這個將所有事情綁在一起的結,讓整件事豁然開朗。“謝謝你。”他說:“如果你和我們的朋友解決了我剛才提到的事,記得通知我。”

  “是的,當然。”

  “我要你手邊所有關於她的資料。”

  “一有時間我就傳真給你。”喬治回答,指的是晚上回家後。他不可能從國際員警組織傳資料給羅德。

  羅德掛上電話,頭往後靠著椅背。兩件事終於兜在一起,卻是他意想不到的情況。原來是復仇。動機不僅簡單,而且他還能感同身受。維多殺了她的朋友,所以她殺了維多。那個雇用賈家夫婦摧毀文森成果的人,也啟動骨牌效應導致父親的死亡。

  “她叫孟黎璃,”他對文森說。“莫丹妮的真名。職業殺手,也是賈家夫婦的朋友。”

  文森張大眼睛。“她明知是毒藥卻喝下去?絕頂聰明!逞匹夫之勇,但仍是個妙計。”

  羅德無法和文森一樣激賞孟黎璃的作為。父親死得相當痛苦、掙扎,被剝奪了自尊與自製,他絕無法原諒這件事。

  如此看來,她完成任務後就逃離法國。現在她也許逃離他的手掌,但她躲不掉自己同胞的追逐。有喬治幫忙處理,他可以同步知道中情局的搜查行動,當他們要逮她時,他會插手並拿走這項榮耀。他非常樂意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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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1: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羅德收到傳真後,凝視著那個謀殺父親的女人的相片久久。他的傳真機是彩色列印,使得他對於那高明的偽裝無比震懾。她的頭髮是金黃小麥色且非常直,有一雙 犀利的淺藍眼眸。堅硬瘦削的臉及高高的顴骨,看起來很像北歐人。讓他驚訝的是,當她的髮色染深及眼眸變成棕色後,她的臉變得如此柔和;臉部骨架雖維持原 樣,但完全改變旁人對她的認知。如果她走進房間坐在他旁邊,他要想一會兒才會認出她。

  他曾懷疑父親在她身上到底看見什麼。當她是個棕褐發色的女人時,羅德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但對她金髮的長相,卻產生完全不同的反應。這不單是義大利人 對金髮女郎的正常反應,也像是直到現在才第一次真正看到她,看出那雙淺藍眼睜內明顯的聰慧與意志力。也許父親比他更敏銳,因為維多向來只敬佩意志力堅強的 人。這女人個性很強。一旦她出現在他面前,維多無法避免會被她所吸引。

  羅德匆匆翻閱喬治傳來的其他資料。他對這姓孟的女人在美國中情局的雇用記錄感到興趣;上頭只寫著她是一個約聘的殺手。美國政府會召用這種人他不覺得驚訝:不用才奇怪。往後若需要美國政府特別幫忙時,這資訊將會很好用,現階段還用不上。

  他更想瞭解她的家庭背景:她有母親及一個妹妹。母親孟依莎住在芝加哥;妹妹黛安和丈夫及兩個小孩住在俄亥俄州的托利多市。如果他找不到黎璃,可以利用 她的家人將她逼出來。繼續往下看,卻發現她已經多年沒與家人聯絡,所以有可能她並不在乎他們的安危。

  最後一頁就是喬治告訴他的事,載明瞭父親的死不是美國政府下的命令。她自己單獨行動,為賈姓友人的死尋求復仇。中情局已派遣幹員終結問題。

  終結。這動詞雖然令他滿意,但他想要自己親手終結她的生命。如果情況允許,他就可以稱心如意。倘若不行,他也會欣然接受美國人代他動手。

  最後一段令他坐直了身體。目標用化名逃到倫敦後,確認已再次變換身分返回巴黎。搜索行動鎖定巴黎。外勤幹員認為她正策劃再次攻擊賴氏組織。

  羅德如遭電擊;身上每根寒毛都豎起,脊柱竄過一陣冷顫。

  她已經回到巴黎。人就在這裏,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這是個大膽的行動,若他沒找白喬治,他會毫無警覺地被逮個正著。他個人的安全防衛已竭盡可能地嚴 密,但賴氏分佈歐洲的產業呢?尤其是位於巴黎地區的資產。雖然那些地方現有的保全系統都很好,但一定要加強防衛這女人想下手的地方。

  什麼是她最可能下手的目標呢?答案立即浮現:文森的實驗室。他就是知道;閃現的直覺強烈到無法漠視。那裏就是她朋友發動襲擊的地方,他們也因此被殺。 若能接手完成任務,她一定會覺得是賴氏罪有應得,也許她會在實驗室裝設連爆火藥,徹底摧毀整棟建物。

  損失預期會入帳的流感疫苗的獲利,並不會令他破產,但他著實希望那筆鉅款能夠入袋。因為金錢是世上真正的權勢,操縱著國王及石油大王、總統及總理,每 個人都想要比別人更有錢。但她的行動帶來的羞辱及顏面盡失,卻比金錢的損失更嚴重。實驗室若再發生意外,世衛組織會開始質疑它的安檢措施,最簡單的要求是 撤銷贊助,最麻煩的就是堅持現場視察。他不想讓外人進實驗室翻箱倒櫃地搜查。文森也許可以隱藏或掩飾他正在進行的工作,但絲毫的延誤都會毀了他們的計畫。

  他不能讓她贏得這場戰役。撇開其他的事不談,賴羅德吃敗仗——而且是被一個女人打敗的事,一定會傳到道上。他也許可以讓事情沉寂一段時間,但最終還是有人會談。人們總喜歡說長道短。

  最糟的莫過於在這時候發生這種事。一星期前他才將父親下葬。儘管他清楚每一件待辦的事情,然而他也知道,遇到棘手的情況時,人們仍會懷疑他是否真有能力繼承父業。他已經承接維多大部分的日常工作,卻沒合適的人能幫自己。

  他正處理一批運到敘利亞的核武材料——鉕。除了經營多角化企業的合法工作,還要處理鴉片劑偷運各國,以及武器販賣交易等事情。他還必須出席董事會。

  為了擒獲孟黎璃,即使必須取消所有的既定行程,他也會空出時間。明天一大早,法國賴氏組織的每個員工都會拿到她的照片。只要她一上街,總會有人認出她。

  從外表判斷,實驗室裝設的是一般的保全系統。四周築起圍牆並設置柵門——前後各有一個出入口,各配置兩名守衛——實驗室是由數棟幾乎沒有窗戶的建物連結而成。建築體由普通的紅磚建造而成,樣式並不美觀。左側停車場可容納約五十輛車子。

  石洛克就這樣開車經過,將一切記在腦中。這輛捷豹有些顯眼,他無法馬上再次開過去而不引起警衛的注意。他等到第二天才又開車經過,一邊開車一邊目測建 築物的設計規格,想找出黎璃最可能闖入的地方。光是週邊區域,安全系統已相當嚴密:周邊圍牆、設置柵門的出入口以及警衛。到了夜晚,一個警衛會牽只德國牧 羊犬巡邏週邊區域,全區燈火通明。

  顯而易見,儘管晚上有狗加入巡防,她仍會選擇夜晚潛入。晚間的照明很亮,但也製造出可供藏匿的陰影。晚上圍守的人也較少,況且清晨時刻人通常會覺得困 倦。她擅於用槍,幾槍準確的鎮靜劑標槍就可撂倒守衛及狗。但若突襲不夠迅速及精准,警衛便有機會喊叫,或者引起注意。當然,她也可以殺了他們;若用滅音 槍,門口的警衛就聽不到。

  洛克不喜歡這個主意。如果她殺了警衛,他的眼睛眨都不會眨,但一想到傷害狗,他就覺得反胃。他是不可救藥的愛狗人士,即使是經過訓練的攻擊犬。一種米 養百樣人:有些人就是該死。但在他心中。狗跟大多數的小孩是同一類,那是因為有些小孩若不存在,這世界會變得更美好。他慶倖自己的小孩沒變成混蛋,那會是 令人難堪的事。

  他希望黎璃不要射殺那些狗。若她做了,就枉費他對她油然而生的同情。

  與實驗室隔條街的對面,有座舒適的小公園。在暖和的夏日,許多附近商店的員工會在午餐時間到公園裏放鬆休息。即使寒冷的十一月天,也有一些不怕冷的人在公園裏迢狗、看書;這樣的人很多,所以即使多出一個也不會引起注意。

  這裏的街道比巴黎舊市區更寬,但停車位仍是一位難求。洛克終於將車停在附近,走到公園。他買了杯咖啡,找張曬得到太陽,又可看到實驗室來往人潮的舒適 長椅坐下,熟悉實驗室安檢的程式,也許可看出之前沒留意到的漏洞。幸運的話,黎璃也許會挑今天做同樣的事。他猜不到她會穿什麼,或戴什麼顏色的假髮,所以 他會四處移動目光,端詳在公園裏活動這些人的嘴鼻部位。無論走到哪裡,他都認得出黎璃的嘴形。

  實驗室的複合式建築物看似如此平常;任何一間工廠都會配備相同的外部保全設施:周邊有圍牆、少數幾個出入口,以及門口穿制服的警衛。任何比這更多一點的裝置,例如頂部裝設尖刺鐵絲網的十二呎高水泥牆,都會惹人側目。

  複雜的保全設施應該在內部。黎璃想著。進入管制區域需要指紋掃描或是視網膜掃描,物體感應器、雷射光、玻璃破裂感應器、重量感應器等,想得到的都有可 能。她必須弄清內部的保全設施,也許她需要雇用可闖越那些系統的人。她認識幾個行家,但現在最好遠離舊識熟人。如果她是中情局不受歡迎的人這事已傳出去, 沒有任何人會想幫她。他們甚至會採取對她不利的行動,將她的方位及意圖通風報信給有興趣知道的人。

  這社區頗為有趣地混雜許多民族特色商店,反時髦的小型精品店——搭配得有如渾然天成——小餐館、咖啡廳,以及便宜的公寓式住宅。雖然四肢在寒風裏打 顫,好象骨頭彼此碰撞,且大多株樹木因冬天逼近而顯得光禿,但小公園仍讓眼睛得以遠離都會塵囂而暫歇。

  今天她感覺好多了,甚至近乎正常。下火車後的那段疾走,不僅雙腿的支撐情況良好,她也沒喘不過氣的感覺。她想著,明天可以試著慢跑,但今天只要走走路,她就滿意了。

  她在咖啡店停下,買了杯濃黑咖啡及一塊奶油餡餅,一咬下去層狀的派餅皮幾乎在口中立即融化。公園離這裏僅五十公尺,她走過去,坐在一張沐浴於陽光下的 長椅,享受令人墮落的餡餅及咖啡。吃完後,她舔舔手指,從手提袋拿出一本薄薄的筆記本,將它攤開放在腿上。她低頭假裝全神貫注地閱讀,其實眼睛卻忙著在點 與點之間遊移,注意公園裏的人,還有幾件物品的擺置。

  小公園裏有許多人:年輕媽媽帶著精力充沛的幼童,老人迢著條老狗。另有個男人獨自坐著,啜飲咖啡。看了手錶好幾次,好象不耐煩地等著某人前來會合。其 它人則在樹下漫步:一對牽著手的年輕夫妻,兩個年輕小夥子一邊走,一邊踢著足球前後傳球,人們享受著和煦的陽光。

  黎璃從手提袋裏拿出筆,開始畫公園草圖,在圖上標示長椅、樹林、灌木林、水泥制的垃圾容器,還有中央一座小型噴泉的位置。翻到另一頁,她對實驗室建築 物也做相同的動作,標示出門的位置,及其與柵門和窗戶的相關方位。建物四個面都需要這樣做。她認為喬醫生應該還待在裏面,所以下午她會租輛摩托車,等他離 開,當然——她不清楚他會多晚下班,甚至不知道他開哪一型、什麼廠牌的車。然而,她認為他的下班時間應相當正常,和法國一般上班族差不多。他一離開,她就 會跟到他家。就這麼簡單。雖然他沒公開私人電話的資料,但老式的方法仍行得通。

  她對他的家庭生活也是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同住巴黎。他是她的最後一張王牌。他不僅知道建築體的安全設施,身為實驗室總監,他還能進出每個 地方;只是,她不確定他會不會輕易洩漏資料。她希望不需用到這張王牌,因為一旦抓了他,就必須在別人察覺他失蹤之前,快速展開行動。她會先試其他方法搞清 內部保全配置,儘量不靠喬醫生潛進實驗室。但她要儘早知道他的住所,以備不時之需。

  黎璃非常清楚自己這方面的不足。她從未處理過比最基本的保全系統更複雜的裝置。除了執行任務所需的研究目標、竭盡所能接近目標之外,她什麼都不專精。 對這次行動,她想愈多就愈清楚機會有多渺茫,但這並未削弱她的決心。世界上沒有滴水不漏的保全系統;總有人知道如何闖關。她會找到那個人,或者她會學習知 道怎麼做。

  兩個年經小夥子已經不再踢球。他們看著一張紙又望向她,拿著手機講話。

  她突然警覺起來。她將筆記本及筆放回袋內,假裝不小心將手提袋撞倒在右腳旁的地面。利用手提袋掩蓋動作,她彎下腰將手滑進靴子上方,掏出手槍。

  她用手提袋遮掩手槍,起身朝遠離兩個男人的方向走去。胸口的心跳聲砰砰地響。她向來習慣扮演獵人,但這次卻成為被獵食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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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黎璃奮力往前衝,突然暴衝的速度,出其不意地嚇著他們。她聽見喊叫聲,出於本能馬上俯衝地面,低沉但震耳欲聾的大口徑槍聲幾乎同時發射,槍聲震碎平日寧靜的氣氛。她滾到一個水泥垃圾容器後方,單膝落地跪著。

  雖然多數人的槍法都無法命中目標,但她也沒傻到將頭頂出去。她從側邊快速地瞄一眼,再扣扳機開槍。離目標物約三十到五十公尺遠的距離,即使是她也無法正中紅心:子彈射進兩個男人前方的地面,彈起一片塵土,逼得他們為掩護而伏倒。

  當人們瞭解刺耳的聲響來自槍戰時,耳邊傳來輪胎吱嘎聲及人們的尖叫聲。她從眼角餘光看見年輕媽媽往孩子身上撲過去,把他當足球般抓起來,挾在臂彎裏慌 亂地尋找安全的地方。小男孩開心地尖叫,以為在玩遊戲。老人踉蹌地跌倒,鬆開捉在手裏的狗鏈。老狗早過了奔向自由的日子,僅在草地上坐著。

  她很快地巡視後方是否有威脅對著她,觸目所及卻是跑開的人群,沒有人跑過來。到目前為止,後方應該安全,朝垃圾桶另一側望去,她看見兩名穿制服的警衛從建築物門口跑出來,手裏拿著槍支。

  她朝警衛開了一槍,雖然因射程太遠而瞄不准,但也迫使他們伏倒在人行道上。她用的是一把改裝過的貝瑞塔八七型手槍,配備點二二口徑的來福槍子彈及十發 子彈的彈匣。她剛消耗了兩發,由於沒料到會派上用場,所以身上沒多帶彈藥。有夠蠢的!她自責著。她不知道那兩個男人是中情局或是羅德的人,但她認為應該是 中情局,只有他們才能那麼快找到她。她應該做更完善的準備,不該如此輕估他們,或是高估了自己。

  她將注意力猛然轉向那兩個玩足球的男人。兩人都有手槍,當她再次探頭偷瞄時,他們同時開槍;一發子彈完全偏離目標,隨即身後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更多 的尖叫聲隨之而起,以及有人受傷的驚嚇哭聲。另一發子彈擊中垃圾容器,將一大塊水泥打到空中,刺痛的碎片灑滿臉上。她又發射了一槍——已經三發子彈了—— 並查看警衛的情況。他們兩人都找到掩蔽的地方,一人躲在樹後,另一人和她一樣蹲伏在同款的垃圾容器背後。

  他們都沒變動位置,所以她將注意力轉回玩足球的男人身上。在她左側的那人朝她的更左方移動,阻礙了她瞄準的視線,由於她用右手持槍,水泥垃圾容器雖然可以保護她,但也同樣保護了他。

  情勢不妙。她只有一支手槍卻要對抗四支。理論上他們的火力至少是她的四倍。他們可以將她釘在那裏,直到她用光彈藥,或是等法國警方抵達這裏——即使耳裏充斥著槍聲,她仍聽到警笛聲,代表他們隨時會到——再料理她。

  她身後的交通已亂成一團,駕駛人停下單子,跳出車外躲起來,如今她唯一的機會是跑到車子旁找掩護,利用車輛遮掩行動;她必須抄快捷方式穿過商店,也 許,或者應該說希望,有人剛好騎腳踏車經過,她就可以搶過來。她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跑太遠的路。

  跌倒的老人想站起身,並想將顫抖的寵物帶到身邊。“趴下來!”黎璃對他喊著。他望著她,臉上佈滿恐懼的迷惑,一頭狂野散亂的白髮。“趴下來!”她又喊了一次,用手做出下趴的動作。

  感謝上帝,他終於搞懂了,直挺挺地躺在地面。老狗匍匐到他的身邊,盡可能地貼近他的頭躺下。

  那一瞬間,時間似乎靜止,儘管吹著冷風,濃烈的煙硝味仍充斥在公園裏。她聽見兩個玩足球的男人在交談,但聽不清楚是什麼。

  此時右手邊傳來音律協調、馬力很強的引擎聲。她朝那方向瞥去,看見一輛灰色捷豹跑車跳上人行道。直直朝她開過來。

  耳裏傳來心跳的碰撞聲,幾乎將她震聾。她僅存數秒的時間;必須分秒不差地算好時間跳開,要不然車子就會撞上她。她整頓好雙腳,正準備躍身而起——駕車 的人用力旋轉方向盤,硬將捷豹車滑到一邊,擋在她和足球員之間,輪胎的抓地力拔起一堆土與草皮,車尾巴仍兜著圓圈搖擺著,終於停下來後,面對的是剛才開過 來的方向。駕車的人傾身用力推開乘客門。

  “上車!”他用英文喊著,黎璃衝進前座。她的頭頂上方傳來大口徑手槍低沉的轟隆聲,發射後的彈殼碰到座位後又彈到她的臉。她將熱燙的彈殼拍掉。

  他將油門踩到底,捷豹車往前躍進。更多子彈發射出來,接連好幾發,不同手槍的爆裂聲及轟隆聲此起彼落。駕駛座那邊的後窗裂成碎片,玻璃在他身後散開時,他將身體往前趴。“該死的!”他露齒而笑,跟著大轉彎躲開了一棵樹。

  他們往前衝進街道,一幕車陣糾纏的景象晃過黎璃的眼前。開車的男人再度旋轉方向盤,捷豹再一次頭尾倒轉,黎璃被甩到地板上。她試圖抓住座椅、拉住門 把,只要能讓她定住的東西都可以。車子又一次躍上人行道,車尾巴搖擺著,直衝過一個空隙,短暫懸空飛在半空中後落地。車子落地重擊的力道,讓黎璃的牙齒喀 喀作聲,車身底盤吱嘎地響,開車的人卻像瘋子般大笑。黎璃大口地吸氣。

  他猛踩煞車,硬生生大幅左轉,接著又猛踩油門前衝。瞬間加速力將黎璃壓在地板上,根本無法爬上座位。身旁的車門外傳來尖銳的煞車聲,她趕緊閉上雙眼, 卻沒發生碰撞。為了閃車,他將車轉右,顛簸地在崎嶇不平的路面上跑;兩旁的建築如龐然大物般逼近,隨時可能撞掉兩側的後視鏡,黎璃明瞭他們一定開進狹小的 巷子裏。上帝呀!她居然坐進一輛瘋子開的車。

  開到巷尾時,他放慢速度停車,流暢地駛離巷口開進車流裏,他調整速度直到與四周的車輛同速,安詳鎮靜一如老祖母星期日早上外出兜風。

  他先露齒而笑,接著仰頭放開喉嚨大笑。“該死的,真是好玩。”

  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支大型自動手槍在他的座位旁。這可是她的大好時機。黎璃仍困在狹隘局限的地板上,四處搜尋她的手槍,因為當她有如坐雲霄飛車般 地被他拋來丟去時,手槍掉了。她在乘客座下找到,用最流暢、最不花力氣的動作拿到手槍後舉高,對準他的眉心。“把車停在路旁,讓我下去。”

  他瞄了眼手槍,又將注意力轉回路況。“拿開那把射豆槍,免得把我惹毛。嘿,小姐,我剛救了你的命吔!”

  他的確救了她,所以她還沒殺他。“謝謝。”她說。“現在,停路邊讓我下車。”

  那兩個玩足球的男人不是中情局的人;她聽見他們用義大利文交談,所以應該是羅德的人。既然如此,這男人或許——可能就是中情局的幹員。他肯定是個美國 人。她向來不相信巧合,至少不信任這麼巧的事,而這男人現身的時間好象他已經盯梢很久,更遑論職業水準的開車技術,又隨身攜帶一把值上千美元的德制海克勒 九釐米手槍……是的,看起來什麼都不像,就像中情局的人。或者更有可能和她一樣,是個約聘探員,被雇用的殺手。

  她皺起眉頭。這不合邏輯。如果他是被派來解決她的約聘探員,剛才他只需袖手旁觀,反正她可能很快就斃命,他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用動。她會試著逃出來,但 在四個持槍男人的追捕下,加上值得擔憂的體力,她也不知道能跑多遠。此刻她的心跳仍很快,更氣餒的是,她還喘著氣。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是個瘋子。想到剛才他狂笑的樣子,可能性還頗高的。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要下車。“別逼我扣扳機。”她輕聲地說。

  “想都別想。”他又瞥她一眼,眼角蕩漾著另一款笑意。“等我離犯罪現場遠一點好嗎?如果你沒留意到,我也涉入那場小小的騷動,而且開著一輛被槍戰打破車窗的捷豹,也有點招搖。該死的,這輛車還是租來的。美國運通一定會很氣惱。”

  黎璃望著他,想看出些端倪。在她拿著手槍對準他的情況下,他看起來卻很鎮定。事實上,他似乎樂在其中。“你待過精神病院嗎?”

  “什麼?”他大笑,又快速掃她一眼。

  她又問了一次。

  “你真的認為我是個瘋子?”

  “你笑的樣子很像,特別是眼前的情況一點也不好玩。”

  “喜歡笑是我眾多缺點之一。我剛剛差點無聊到悶死,正當我坐在小公園裏想事情的時候,一場槍戰在我身後開戰。四個人以眾擊寡打一個,而那一個又是金髮 女郎。我既無聊,又喜歡美女,我想著,也許開著捷豹衝出去,來個英雄救美,不但賺到一點刺激,金髮女郎也許會出於感激而投懷送抱。聽起來怎樣?”他對著她 擠眉弄眼。

  黎璃先是愣住,而後大笑起來。他擠弄眉毛的樣子,看起來真愚蠢。

  他不再擠弄眉毛,對她使了個眼色。“你可以坐上來了。坐在位子上你還是可以拿槍對準我。”

  “以你開車的方式,我坐在地板反而比較安全。”儘管這樣說著,她還是爬起來坐著,但由於必須放下手槍才可以系安全帶,所以她並沒扣上。她留意到他也沒系安全帶。

  “我開車沒什麼問題。我們都還活著,不是嗎?沒有血從新傷口流出來——好吧!可能有一點點。”

  “你被槍打到了?”她厲聲問道。轉身靠過去。

  “不是被槍擊中,只是玻璃碎片割傷頸背。小傷口而已。”他將右手伸到後面,朝頸部抹了一把,手指沾上血跡,但不是太多。“瞧?”

  “好吧!”她的左手如滑溜的絲綢般伸出去,想將他腿旁的手槍抄過來。

  他伸出右手攫住她的手腕,連低眼看一眼都沒有。“啊……哈,”他的聲音裏沒有絲毫戲謔。“那是我的。”

  他的表情不可思議地快速轉變。那副天性善良的傻樣瞬間消失無影,換上一副冷酷堅硬的面孔,說明了他對這件事很認真。

  怪異地,這一幕反而消除她的疑慮,就好象她看見真正的他,而且知道如何對付他。她挪動身體遠離他,盡可能靠近車門。並不是因為畏懼他,而是讓他難以用 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走她的手槍。也許她有一點點害怕;畢竟他是個陌生人,做她這行,凡不熟悉的事都可能令她喪命。懂得恐懼是件好事;讓她保持警覺。

  對她的反應,他翻著白眼。“聽著,你不用表現得好象我是個精神病什麼的。我保證讓你安然無恙地離開——除非你開槍射我,那種情況下肯定撞車,使我無法確保你的安全。”

  “你是誰?”她語氣平淡地問。

  “在下石洛克,聽候差遣。”

  “我不是問你的名字。你幫誰做事?”

  “我自己。我不擅長朝九晚五的固定工作。在南美待了十年左右,那邊情勢變得有點緊張,所以我想來歐洲度假會是個好主意。”

  她注意到他黝黑的膚色。從字裏行間判斷,他若不是個探險家、傭兵,就是約聘探員。她認為最後一個最有可能。但他為什麼要蹚這渾水?這就是想不通的地 方。如果他接受的指令是殺掉她,又不想讓羅德的手下代勞,他大可以在她一跳進車子裏就宰了她。

  “不論你扯進了什麼事情,”他說。“從表面上來看,你勢單力薄可能需要幫手。我有空閒,又是個高手,而且悶得發慌。所以,告訴我,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黎璃不是容易衝動的人,至少涉及工作時不會。她謹慎行事,做好準備,並妥善規劃。但她也瞭解自己需要人幫忙,才能闖進實驗室,而石洛克除了那令人不安 的幽默感之外,確實有兩把刷子。過去幾個月她是那麼地孤獨,寂寞得時常心痛。這男人有些特質令人想要信任他,讓她得以紓解寂寥的痛楚。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問:“你對保全系統有多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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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2: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他噘著嘴,思索她的問題。“我知道怎麼闖過去,但不夠格稱為專家。端看實際的系統才能決定。但是,我的確認識一些可以指導須知事項的高手。”他停頓一下。“你要做的是違法的事嗎?”

  “是的。”

  “喔,天啊!我馬上興致高昂起來。”

  如果他的興致再高昂一點,她想著,她可能必須殺了他,以免自己精神錯亂。

  他轉個彎,張望四周,帶點沉思地說:“你知道我們該死地在哪裡嗎?”

  黎璃轉向一邊,雙腿盤到座位上,阻撓他搶槍的可能,隨後才敢快速瞥看周遭。“我知道。下一個紅綠燈右轉,再開大約一哩後左轉。到時我再告訴你。”

  “我們會開到哪裡?”

  “火車站。你在那邊讓我下車。”

  “噢,別這樣嘛!我們處得那麼融洽,別這麼快就拋棄我。我還滿懷期待,希望我們可以搭檔。”

  “我不用先調查你?”她不可置信地問。

  “不先調查好象有點愚蠢。”

  “別開玩笑了。”和個美國人在一起才十分鐘,慣用語自然地脫口而出,好象回到家換上舒適的拖鞋一樣。“你住在哪裡?我打電話給你。”

  “布裏斯托酒店。”他依她的指示右轉。“712號房。”

  她抬高眉毛。“你租了輛捷豹,又住在巴黎最貴的旅館。你的正職薪水一定很高。”

  “我每份工作的報酬都很好,而且我必須有停車位放這輛捷豹。該死的。現在我必須再租一輛車,而且不能先還這一輛,否則損害清單出來,我就破產了。”

  她往後看看破裂的車窗,冷風從視窗灌進來。“把其他的車窗也打碎,告訴租車公司,是一些無賴漢用球棒敲碎的。”

  “這方法好象行得通,除非剛才有人記下我的車牌號碼。”

  “憑你剛才搖尾開車的樣子?”

  “說得也是。但何必冒險呢?在法國,除非你能證明自己無罪,否則都被假設有罪。我會盡可能遠離法國員警的追緝,謝謝你。”

  “你自己決定,”她事不關己地說。“必須付兩輛租車錢的人是你。”

  “別說得這麼同情,我會開始以為你在乎。”

  那句諷刺令她不由自主地發笑。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她不知道那應算是優點還是缺點,但他確實逗人開心。當她絞盡腦汁想找人幫忙時,他出現的時機這麼 巧,只差沒從天而降落在她的腿上,除非傻瓜才會立刻拒絕。她會先調查他,若有一點點可能是中情局或靠不住的人,她就不再聯絡。他的表現不像被雇用來殺她: 她開始覺得寬心。至於他是不是高手,或值不值得信賴,仍有待觀察。她無法透過中情局的正常管道調查他,但她認識幾個法外人士可以幫忙。

  抵達火車站前還有一點時間,她乘機仔細端詳他。她有些訝異地發現,其實他滿好看的:當他說話時,她只留意他說話的內容,而不是他的臉。他身高約六呎 一,高挑瘦長。雙手強壯有力,修長的手指,沒戴任何戒指,青筋條條鮮明,指甲修得簡短乾淨。一頭棕色短髮,鬢角旁有些泛白;藍色的眼睛,顏色比她深。嘴唇 薄了點,但唇形很好看。堅毅的下巴方正,貴族的鼻子,鼻樑又細又高。除了些許白髮,他看起來比她猜測的年紀更年輕。她估計他的年紀應該與她相仿,近四十或 者四十出頭。

  他的穿著和幾百萬歐陸的男人一樣,沒有任何地方讓他顯得突兀,或是告訴每個人“我是美國人”,沒有李維牛仔褲或耐克,也沒有寬鬆T恤,上頭還浮印最喜 歡的職業足球隊名。他穿褐灰色長褲、藍色襯衫,還有一件質料很好的黑色皮外套。她嫉妒他那件外套。義大利軟皮便鞋,乾淨且亮晶晶的。

  若他真的才離開南美,他相當快就融入本地的穿衣風格。

  “下一個路口左轉。”接近路口時,她說。

  他也相當快就學會巴黎的開車模式:膽量、氣魄,外加橫衝直撞的架勢。若有車子想把他擠開,她看他也很快就比出一些當地人常用的手勢。當他插到其他車子 前頭時,不僅微笑著,眼中還閃現光芒,顯示他對高挑戰的巴黎交通怡然自得。此人肯定是個瘋子。

  “你來巴黎多久了?”她問。

  “三天,怎樣?”

  “在這裏停車。”她指著火車站前的人行道。“你開車的樣子已經像個本地人。”

  “和一群鯊魚游泳時,你必須露出牙齒,讓他們知道你是認真的。”他在人行道旁停車。“真榮幸認識你,怎麼稱呼?”

  她沒有回答。將手槍插回短靴內的皮套,隨即打開車門滑出車外,傾身探入車內看著他。“我會打電話給你。”語畢,關上車門大步邁開。

  由於不是停在停車位上,他無法等下去,看她坐上哪一輛火車;他必須駛離,再回頭看時,金黃色的頭髮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他不認為這種情況下,她會從手提袋內拿出假髮急速戴上,他猜想她是刻意躲在高大乘客的後面,不讓自己被看到。

  他也可以更積極一點,將車子留在原地跟蹤她,但本能告訴他,現在就這麼堅持並不聰明。一旦他尾隨著她,她就會逃跑。還是讓她自己主動來找他。

  她會調查他的背景。該死的!他拿出手機打一通到美國的緊急電話,讓一些電腦玩家有薪水可賺,確保除了大幅改編及杜撰的細節,沒人知道石洛克的真實身分。

  妥善處理這件事後,洛克操心如何解決另一個比較不緊迫的問題:這輛捷豹車。將車交回租車公司前,車窗要先換過,他真的不想讓法國員警知道他。這件事不 是好的政治關係,他也必須假設像賴氏這樣的組織,在任何重要地方都會部署線民,法國警方當然在內。

  他喜歡這輛捷豹,但必須放棄它。這車太該死的招搖。也許換輛賓士——不好,仍太醒目。也許挑輛法國車。雷諾或同類型的;但講真的,其實他偏好義大利跑 車。只是他必須優先考慮工作,該死的,如果他開輛光鮮豔麗的車,黎璃也許不願跟著他四處晃。

  天啊!看見她悠閒走進公園時,他差點被咖啡嗆到,她的模樣一點也不像被通緝而跑遍歐洲的人。他向來是個幸運的混蛋,看來這運氣仍持續著。什麼神奇的計 算機分析,什麼邏輯推理等狗屁東西——他只需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不到十五分鐘她就現身。好吧!邏輯推理幫他篩選出她最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實驗室附近;即 使如此,他還是個幸運的傢伙。

  他同時也該死的幸運,沒被子彈打中。可惜捷豹車無法倖免於難。溫法蘭會說他又耍特技了,且付出這麼高的代價。但他就是喜歡生命中有些小刺激。溫法蘭也 一定會質問他,到底在想什麼?把事情搞成這樣,而不是單純地執行他被派來完成的任務。但,他不只是一個幸運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好奇的人。他想知道黎璃的計 劃,瞭解實驗室裏究竟有什麼有趣的東西。更何況他也不能做什麼,因為黎璃剛才占盡武力優勢。

  奇怪的是,他並不擔心。孟黎璃是個職業殺手,不能只因為她受雇於好人,就低估她的危險性。但她不願看見公園裏的老人受傷,也沒像那兩個玩足球的男人那 樣,全然不顧旁觀者受傷的可能,胡亂開槍。單為這些原因,即使她不是獵物,他也會出手幫她。

  他還不想告訴溫法蘭任何事,因為法蘭可能無法理解,他為何會在如何再次找到黎璃都毫無頭緒的情況下,還縱虎歸山。

  基於信任人性,他認為約莫一天之內她就會主動聯絡。他曾經伸出援手幫她,令她開懷大笑,況且也沒做任何其威脅性的事。他甚至自願進一步協助她,也給出 他的身分資料。她之所以不願放下那該死的槍,是因為她以為他會用手槍對付她,即使他沒做任何可疑的事,她還是認為他有嫌疑。

  她夠厲害也很危險,如果輕舉妄動,結局一定是身上多了幾個通風口,毀掉他幸運兒的稱號。如果打電話之事變成誤判,走回尋人的無聊之路:運用電腦及邏輯推理就是了。

  運用那天剩餘的時間,他找人換掉捷豹的車窗,又另外租輛車子。他從最普通的雷諾小車著手,卻在最後一秒改變心意,決定挑選梅甘娜雷諾跑車,它內裝現正 炙手可熱的六速傳動小型渦輪增壓器。這完全不是平凡的車種,但他認為借重車子的速度及控力的機會很大,他可不想因為少了幾匹馬力而被逮個正著。他的視線粘 在租車公司裏那輛紅色的車款,但終於選擇了銀色。畢竟沒道理搖著紅旗呐喊:“看這邊,我在這裏。”

  直到天色全暗了,他才辦完事返回布裏斯托酒店。肚子雖餓卻沒心情在人群中用餐,所以他直接上樓,打電話叫點餐服務。等著食物送來的同時,他脫掉鞋子、 外套,砰然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他習慣看著天花板想些難以解決的事情——現在他想的是孟黎璃。

  看過檔案內的彩色照片後,今天她一現身他立即認出來。儘管如此,照片卻無法傳遞她舉手投足間所流露出來的活力與張力。他喜歡她的臉,有點瘦但輪廓很 深,高起的顴骨,傲慢的鼻子。全能的主呀!還有那張嘴。光望著她的嘴,他的下面就硬了起來。她的雙眼恍若藍色的冰,但嘴唇卻如此柔軟、脆弱、性感,以及眾 多無法言喻的感覺。

  當他表示希望她能投懷送抱時,並非開玩笑。只要她開口,他會以破紀錄的速度將她載回布裏斯托酒店。

  他清晰記得她的長相及穿著:深灰色長褲、黑色短靴,藍色牛津布襯衫、深藍色的厚呢短大衣。他應該牢記著,每當她穿上那款靴子時,就代表她攜帶手槍。發 型簡單俐落,剛好及肩,長長的髮束恰好框住她的臉。雖然厚呢大衣遮掩住大部分的身材,但從雙腿的長度及形態判斷,應該屬於瘦削型。她的身體似乎有些虛弱, 眼眶下方有黑眼圈,好象剛病了一場或是缺乏足夠的睡眠。

  渴望她,增加了工作上的難度:事實上,對這件勢在必行的事,他感覺些許噁心。他能調整或巧飾規則,但不能打破。好吧!至少不能悖離太多。他會依照自己 的時間表完成任務,但若迂回且繞點路,就順其自然吧。挖掘出賈氏夫婦被謀殺的真相,知道誰是雇主及其動機,對他來說也無妨。賴氏組織全是社會渣滓,讓他們 嘗嘗正義的重懲也不錯。

  如此一來,也能爭取到和黎璃相處的時間。可惜到頭來,他仍須背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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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2: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昨天有麻煩事發生,”戴蒙站在書房門口,輕聲地說。“怎麼回事?”

  “你不應該過來。”羅德用這句話回應弟弟,起身迎接他。警衛通報戴蒙到達時,他著實嚇了一跳。根據兩人的共識,除非逮著謀殺父親的兇手,否則他倆不能 再度聚首。即使已知曉殺害父親的人就是化名莫丹妮、為朋友的死尋仇的孟黎璃,也不應罔顧約定。事實上,除了告知戴蒙這女人的真實身分,羅德沒再告知任何資 料,只提及他們正在搜捕她。

  戴蒙不是軟弱的男人,但羅德對弟弟總有一股保護欲,一方面因他年紀較輕,再者,他從未和羅德一般地與父親身處戰壕陣地。羅德熟悉街頭巷戰及企業鬥爭,戴蒙通曉的卻是股票市場及共同基金。

  “你沒有人可以像你協助父親那樣地協助你。”戴蒙回答,坐入維多在世時羅德慣坐的位子。“這是不對的,我不應該將時間用在研究金融市場,將基金搬來運 去,卻讓你一肩挑起所有營運的責任。”他攤開雙手說。“我甚至得從網路及報紙得知消息。今天一早讀到的那則新聞報導不夠詳盡,只輕描淡寫提及昨天在公園裏 發生一起槍戰事件。嫌犯身分無法確認,只說兩名在附近實驗室工作的警衛聽到槍聲後跑出來幫忙。”他眯起那雙聰慧的黑眼。“報導寫出了公園的名字。”

  羅德說:“你幹麼來呢?這事已經解決了。”

  “因為這是發生在文森實驗室的第二起事件。我應該認為那純屬巧合嗎?我們寄望著流感疫苗的獲利可以入袋,若資金沒到位,我將必須放棄幾個暫緩中的機會。我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打通電話不就可以了嗎?”

  “從話筒裏我看不到你的臉,”戴蒙微笑地回應。“你天生就是個撒謊高手,可惜我太瞭解你了。從小開始,即使我們犯錯,你也能抬頭望著父親一概否認。如 果你當著我的面撒謊,我分辨得出來。而這則報導後面大有文章,文森的實驗室發生問題,這期間父親也被謀殺。這兩件事有關聯嗎?”

  這就是戴蒙的問題,羅德想著;他不僅該死地太聰明,同時又很敏銳。無法有效瞞騙弟弟這事實一直困擾著他;他可以騙倒全世界所有人,就除了戴蒙。若他們還是七歲和四歲,對弟弟的保護可能是對的,但如今他們都已長大成人,這習慣可以戒除了。

  “是的,”他終於說出來。“的確有關聯。”

  “怎麼會?”

  “那個殺了父親、叫孟黎璃的女人,是賈氏夫妻的好朋友,他們也就是八月份闖進實驗室、摧毀文森絕大部分工作成果的那對夫妻。”

  戴蒙狀似疲累地揉搓眼睛,捏擰鼻樑後將手放下。“這麼說,是復仇行動。”

  “一部分是。”

  “另一部分呢?”

  羅德歎氣。“我仍不清楚最初是誰雇用了賈氏夫妻。但無論是誰,都可能再雇用其他人攻擊實驗室。我們承擔不起另一次的延誤。我不認為謀殺父親的女人當時 是為任何人工作,但她現在極可能是。我的人昨天在公園認出她;她正在調查實驗室四周的地形。無論是受雇或出於自願做這件事,結果都一樣。她的目的是搗毀疫 苗。”

  “她有可能知道那是什麼疫苗嗎?”

  羅德攤開雙手。“被自己人背叛的可能性永遠存在,若是在實驗室工作的人,她自然知道疫苗的事。聘用如賈氏夫妻這樣的傭兵應該要花不少錢,我正在調查實驗室每個員工的財務狀況,看看是否有人花得起這筆錢請他們。”

  “這女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是個美國人,職業殺手,中情局的約聘探員。”

  戴蒙臉色發白。“是中情局雇用她?”

  “不是雇她來謀殺父親。這件事她獨自行動,你可以想像,他們對她非常氣惱。事實上,他們已經遣派人員前來‘終結這個問題’,我相信這是他們用的字眼。”

  “在這時刻她還計畫闖入實驗室?她昨天如何逃離現場?”

  “她有個同謀,一個開捷豹車的男人。他將車子擋在她和我的手下之間,他開槍反擊,同時掩護她。”

  “牌照號碼呢?”

  “沒拿到;角度不對,我的人看不到。現場當然有目擊證人,但他們躲起來都唯恐不及,哪有時間記下車牌。”

  “最重要的問題是:她有沒有試圖傷害你本人?”

  “沒有。”羅德訝異地眨著眼睛。

  “那麼照此推論,我面臨的危險比你更低。因此我會待在這裏,你可以派些工作給我。我願意監督搜索這女人的行動,但若你偏好自己監管,我也可以負責其他的事。或者,我們也可以並肩處理每件事。我想要幫忙,他也是我的父親。”

  羅德歎氣,理解到讓戴蒙處於狀況外的作法並不正確。畢竟,弟弟是賴家的人,想必和羅德一樣深切地渴望復仇。

  “我之所以想親自處理這件事,還另有原因,”戴蒙繼續說。“我考慮要結婚。”

  羅德愕然地瞪著他,好一陣子說不出話,隨即迸出笑聲。“結婚!什麼時候?你從沒提過有個特別的女人!”

  戴蒙也笑著,臉頰泛著紅暈。“日子還不確定,因為我尚未求婚,但我想她應該會點頭。我們交往已經一年多……”

  “而你竟然沒有跟我們提起?”我們包括了維多,他若在世必然很高興其中一個兒子打算定下來,讓他抱孫子。

  “……但認真談感情是這幾個月的事,我想等到有十分把握時才說。她是瑞士人,出生良好家庭;父親是銀行家,名字叫潔思。”提起她,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就是我命中註定的那個女人。”

  “而她需要更多時間才能想清楚,嗯?”羅德又笑了。“她沒有第一眼看見你英俊的臉孔,就決定你可以讓她生出最漂亮的寶寶?”

  “這一點她倒是立即知道。”戴蒙帶著冷酷的自信說。“令她躊躇不前的是,我能否做個好丈夫。”

  “每個賴家人都是好丈夫。”羅德說著。這倒是實話,前提是做妻子的必須不在意丈夫偶爾出軌。戴蒙卻可能會忠貞不二;他是好丈夫型的男人。

  這喜訊替戴蒙為何急於消弭孟黎璃這麻煩提供良好的解釋。當然,他想尋求報應也是部分原因,但若不是私人因素激發他採取行動,他大可耐著性子讓羅德全權處理。

  戴蒙垂眼看向羅德的書桌,一張照片擺在上頭。他走過去,將檔案轉過來,細細研究這女人的臉。“她很有魅力,”他說。“不是挺漂亮,但……有吸引力。”

  他翻閱其他檔案資料,快速流覽後詫異地抬眼。“這是中情局的資料,你怎麼拿到的?”

  “那裏當然有拿我們錢做事的人,國際員警組織及倫敦蘇格蘭場也都有。偶爾若可以先掌握狀況,做事就能方便許多。”

  “是中情局的人打過來,還是你打電話過去?”

  “當然都不是;中情局不僅記錄每通進出的電話,或許還錄音。我通常是打國際員警組織的聯絡人白喬治的私人電話,再由他透過一般管道接洽中情局或聯邦調查局。”

  “你想過要白喬治取得被中情局派去追蹤孟黎璃的人的手機號碼嗎?中情局不會親自動手;而是雇人執行這工作,不是嗎?我確信他或她必然和每個人一樣,都 有手機。也許這人除了領中情局的錢,還會有興趣另外撈一筆,只要他能將某些資料先傳給我們。”

  這主意挑動他的興趣,也懊惱自己沒先想到。羅德用欽佩的目光注視弟弟。“新手果然有新見解,”他低聲自言自語。戴蒙是賴家的人,很多天性是與生俱來。“你有一顆擅長算計的心,”他說完後大笑。“你我聯手,這女人插翅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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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3: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溫法蘭總是很早起身,天還沒亮就起床。妻子杜蒂十五年前去世後,他愈來愈沒理由不投入工作。他仍思念著她,大部分時間是椎心刺骨的想念;其他時候則是隱隱作痛,好象整個人生不對勁了。他從未考慮再婚,當他的心與靈魂都仍深愛亡妻的時候,對嫁給他的女人是不公平的。

  反正他也不孤單:他有凱撒作伴。這只體型巨大的德國牧羊犬選擇睡在廚房的角落——也許對它來說,廚房像它的家,因為他從小就被養在那裏,隨後才熟悉整個新環境——此刻它聽到法蘭下樓的腳步聲,馬上從被窩站起來,搖著尾巴。

  法蘭走進廚房,揉搓凱撒的耳後,口中喃喃說些愚蠢的話,反正它不會洩漏秘密,說什麼都很安全。他賞它點東西吃,檢查碗缽裏的水,接著按下管家瑞琪昨晚 就準備好的咖啡壺的開關。法蘭完全不懂得弄家務事;他仍百思不解為什麼自己能將水、咖啡豆過濾後,調成無法入口的咖啡,但瑞琪卻可以用相同的器具煮出一壺 美味到幾乎令他掉淚的咖啡。他曾觀察她怎麼做,再依樣畫葫蘆自己動手,卻弄出一堆爛泥。體悟到若再嘗試煮咖啡無異瘋狂,法蘭接受挫敗,不再繼續羞辱自己。

  杜蒂幫他將事情簡單化,他一直遵循著她的指導方針。所有的襪子都是黑色,因此不需要擔心襪子湊對的問題。所有的西裝都是灰色系,襯衫則是容易搭配西裝 的非白即藍,領帶也同樣是怎麼配都行得通的選擇。他可以隨意挑出任何一件衣服,絕對與衣櫥內任何衣飾都相合。他從沒贏得最佳時尚獎,但至少不會讓自己出 糗。

  他試過清潔……就那麼一次,至今他還搞不清楚那台吸塵器是如何被他弄爆的。

  總而言之,最好是將家務事交給瑞琪,他則專心做文書工作。文書工作就是他每天做的事。他讀資料、消化資訊,提供經驗老道的意見——另一個說法就是“最可能的猜測”給局長,局長再轉呈給總統,而他則依據讀到的資訊決定如何執行。

  咖啡仍在蒸餾,他切掉外邊的警戒燈,放凱撒在後院周圍偵察,同時大小解。看著寵物,他意識到凱撒已經老了,而他自己何嘗不是。也許他們兩人都該考慮退休,如此法蘭可以閱讀情資報告以外的讀物,凱撒也可以離開它的警衛職務,單純與他作伴。

  法蘭考慮退休已經想了好幾年,唯一令他打退堂鼓的原因是麥強恩還不打算從外勤轉內勤,而法蘭又想不出其他合適的人接任他的位子。這職位當然不是他說給誰就給誰,但他的意見在決策中占很大分量。

  也許時候快到了,法蘭想著。強恩結縭兩年的妻子莉玫對法蘭惱怒地表達她想要懷孕,而且希望懷孕時強恩會在她身邊的這件事。他們一起執行過很多工,但 強恩目前的工作她無法參與,他們倆都難捱長久的分離。再加上莉玫生理時鐘正倒數計時,法蘭認為強恩最終會將他的戰場轉交給其他人。

  也許是交給像石洛克這種人,雖然洛克也待在外勤很長一段時間,但行事風格與強恩截然不同。強恩是極有耐心的人;洛克卻會不惜以棍子挑釁老虎,只為了讓 事情有所進展。強恩從十八歲開始受訓——事實上應該更早——以成為這職務的頂尖高手。他們需要一個年輕人來取代他,一個熬得住嚴酷的生理及心理紀律要求的 人。石洛克天生擅長解決問題——雖然常是意外的結局——但他已經三十九歲,不再是十九歲。

  凱撒慢跑到後門,搖著尾巴。法蘭開門讓狗入屋,又賞它東西吃,隨後幫自己倒杯咖啡,端到書房裏坐下,並開始查看今天的新聞。這時候早報已經送來,他一 邊看報一邊在書桌上吃麥片——這項工作無需瑞琪他就可以自理——並喝下更多的咖啡。早餐後,則進行沐浴及修面,七點三十分整當司機將車停在人行道旁時,他 走向門口。

  曾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法蘭堅持自己開車,偏好自己掌握方向盤。但華盛頓區的交通簡直是噩夢,開車綁住他可以投入工作的時間,他終於放棄。坎南擔任他的固 定司機已有六年,他們就像老夫老妻一般發展出一套彼此舒適的相處模式。法蘭坐在前座——坐在後座閱讀他會暈車——早上的通勤時間他們從不交談,也不聊天。 下午開車時就不同;就在那個時段法蘭知道坎南有六個小孩,他的妻子翠霞是個鋼琴演奏家,最小的孩子有一次嘗試煮飯時差點燒掉房子。法蘭可以和坎南談杜蒂的 事,談那段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以及電視機現世前的成長生活。

  “早安,溫先生。”坎南說著,等法蘭系好安全帶後,他才將車順暢地開離路旁。

  “早安。”法蘭心不在焉地回答,全神貫注地閱讀報告。

  為了預防暈車,他偶爾抬眼看前方,但對這每天因成千上萬人湧入首都工作而形成的繁忙交通,他多是視而不見。

  他們正開進十字路口區,位於雙線綠燈左轉的右線道上,正前後方及左方都被車包圍住,右力一個刺耳的煞車聲讓他抬頭尋找聲源。法蘭看見一輛有白色圍欄的 載花卡車,後方跟著一輛亮警示燈的警車,卡車無視正在左轉的雙線車流,高速穿越十字路口。卡車上的圍欄如龐然大物般地逼近,直直朝他而來。他聽見坎南說著 “該死的”,猛轉方向盤將車調往左邊開進旁邊的車道。緊接著是一陣震動骨頭的撞擊,好象他被巨人撿起來重摔到地面,整個身體立即遭受重擊。

  坎南恢復意識,嘗到嘴裏的血味。煙霧似乎彌漫整輛車,狀似超大型保險套的東西從方向盤裏射出來。他的頭嗡嗡地叫,每個動作都很費力,因此無法將頭從胸 口抬起來。他瞪著那只巨大保險套,納悶它為什麼在這裏。惱人的刺耳聲音在左耳裏鳴叫,他覺得頭快要爆裂,此外還有像是尖叫的吵雜聲音。

  有那麼幾秒但卻感覺像永恆,坎南的腦子一片空白地瞪著方向盤保險套。緩慢回神後,他理解到那其實是安全氣囊,而“煙霧”是隨囊袋而出的粉末。

  幾乎可聽見啦的一聲,現實猛然回歸原處。

  車子被夾在一堆糾纏不清的金屬物體中。左邊是兩輛車子,蒸氣從其中一輛車破裂的散熱器升上來,有圍欄的卡車擠壓在右邊。他記得曾試著將車子轉向以免遭雙面夾壓,接著就是一陣強大到無法想像的重擊。卡車正對著溫先生那邊的乘客座的門而來……

  噢,上帝呀!

  “溫先生。”他低沉沙啞地說,一點都不像自己的聲音。他轉頭望向行動處處長。車子整個右邊都被撞爛,溫先生躺在一團由金屬、座椅及人不可思議地糾纏在一起的組合中。

  終於有人關掉令人發狂的汽車喇叭聲,在突然對比的沉靜中他聽見遠處的救護車聲。

  “救命呀!”他喊著,雖然再一次只發出沙啞的聲音。他將血從嘴裏吐出,痛得快死地深呼吸,又試了一次。“救命呀!”

  “撐著,老兄。”有人叫喊。一個穿制服的員警爬到左邊其中一輛車子的車頂上,他無法走到中間因為兩輛車完全擠壓在一起。他用手及膝蓋攀在車頂上,窺探坎南的臉。“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了,老兄。你傷得重不重?”

  “我要打電話。”坎南喘著氣,知道這員警看不到他們的車牌。他的手機則在這堆殘骸的某個地方。

  “先別急著打電話……”

  “我要該死的電話!”坎南語調憤怒地重複,掙扎地呼吸。中情局的人從不表明自己在中情局工作,但現在是緊急情況。“在我旁邊的那個人是行動處處長……”

  他不需再多說。這員警在首都工作已久,他沒問:“什麼處長?”只是拔出他的無線電話,對著通話器精簡地說幾句,接著轉向四周喊著:“誰有手機?”

  愚蠢的問題,每個人都有手機。不到片刻,員警從車頂上伸長手,遞給坎南一支掀蓋式小型手機。坎南伸出顫抖又沾滿血跡的手接過來,輸入幾個號碼後,想到這支手機通話並未加密,心中默想著“該死”兩個字,繼續輸入剩下的號碼。

  “長官,”他在失去意識的黑暗邊緣掙扎著,他還有一項工作要完成。“我是坎南。處長和我遇到車禍,處長嚴重受傷。我們在……”他的聲音漸弱,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他將手機遞出去給員警。“告訴他,我們在哪裡。”話說完,他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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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3: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就算平常接觸的人不能考慮,過去這幾年黎璃也認識了不少人格有問題、但技術絕無問題的人,只要付出合適的代價,他們連親生母親都可以出賣。她還有一些錢,但不算多,所以她希望“合適”的意思是“合理”。

  要是洛克沒有問題,對她的財務狀況會很有幫助,因為他自願與她並肩工作。如果她雇用別人,銀行帳戶就會大量失血。當然,她還得記得洛克承認他並不熟悉 保全系統,但他認識一些專家。重要問題來了,那些人要錢嗎?如果要,她最好一開始就另外找人,而不要浪費錢去調查洛克。

  不幸的是,除非事到臨頭,她不會知道該怎麼做。她希望洛克的調查結果沒問題,也希望他不是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瘋子;更重要的是,希望他不是中情局雇來的。

  在去網吧的路上,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前一天已經犯了一個技術上的錯誤。如果中情局雇用了洛克,他已有機會打電話去更改檔案以配合他杜撰的故事。就算她或別人找得到他的資料。也無法確定那些資料是正確的。

  她突然停在馬路中間,一個女人從背後撞上來,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對不起。”黎璃說著轉向路邊一張長椅,坐下來把事情想清楚。

  該死,她並沒有學過很多諜戰的技巧,所以現在的狀況對她十分不利。不管洛克是不是中情局的探員都不必調查了,她只需決定到底要不要找他。

  最安全的做法是不要打電話給他。他不知道她住在哪裡、不知道她用什麼化名。但如果他是中情局的人,那麼他已經發現她在追查與賴氏組織的實驗室,才會監視著那裏、等她出現。除非她完全放棄計畫,否則他還是會在那裏找到她。

  至於實驗室的情況則更是複雜。羅德顯然已經發現她的真實身分,而且還找到了她偽裝之前的相片,否則那些足球員不會那麼快就認出她。而公園的那場小衝突一定會使他更加警覺,實驗室的保全也一定會加強。

  她需要援手。現在她不可能獨立完成這件事了。在她看來,她要不就放手,讓賴羅德繼續為非作歹,不再努力調查艾瑞和汀娜究竟是為了什麼重大理由而犧牲了生命。否則她就只能祈求老天爺保佑,接受洛克的幫助。

  她震驚地發現自己希望他夠誠實。他似乎很享受生命,而且太過愉快,相反地,她的生活已經有好幾個月缺乏歡樂。他讓她發笑。他也許不知道她有多久沒笑 了,但她知道。悲傷並未扼殺她體內小小的人性火花,她仍想要再次歡笑、想要再度放開心懷,洛克則像太陽般散發著快樂。好吧,他也許有些瘋狂,但他阻止她拿 走他的武器所顯現的強硬,讓她安心。也許光是他能讓她笑、讓她再次找到歡樂,與他成為夥伴的風險就值得了。

  另一個原因是生理的吸引力。這讓她略微吃驚,但還認得出這有趣的小火花是什麼。她作任何與他有關的決定時,一定要考慮到這個,不要讓它蒙蔽了理智。但 她接受他的幫助,是因為他讓她快樂,還是她覺得他有吸引力?老實說,心理的需要比生理需要強得多,而且她不認為自己會對生理的吸引力採取任何行動。她的情 人並不多,也不介意長時間禁欲。她的上一任情人狄米還曾想殺她,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之後,信任對她來說就很重要。

  既然她沒辦法證明他是不是中情局的探員,所以她唯一的選擇是不再報復賴家,那麼大問題出現了:她打電話給他,是因為他可愛又能逗她笑嗎?

  “管他的,幹麼不打?”她低聲說,認命地哈哈一笑,讓路人驚訝地瞪她一眼。

  他住在香榭麗舍大道上的布裏斯托酒店。她衝動地走進咖啡館,要了一杯咖啡,然後要求翻閱電話簿,抄下酒店的電話,喝掉咖啡就走了。

  她可以直接打電話約他到某個地方見面,但她反而坐上地鐵到達酒店所在的那條街,停在公共電話亭,用電話卡打電話進去。如果他是中情局的探員,並追蹤打進來的每通電話,這樣他不但得不到她的手機號碼,也查不到她住在哪裡。

  她說出他的房間號碼,鈴響了三聲,洛克才睡意濃厚地接起電話——“嘿?”然後打了個呵欠。他的口音及純美式的非正式問候,讓人感到一陣愉悅。

  “你可以在十五分鐘內到艾麗舍宮和我見面嗎?”她未表明身分就問。

  “什麼……哪裡?等一下。”她又聽到一聲震耳的呵欠,然後他多此一舉地說:“我在睡覺。你是我想的那位嗎?金發藍眼的那位嗎?”

  “我還帶著一把小手槍。”

  “我會到。等一下,那個地方究竟在哪裡?”他問。

  “就在街上,問門僮。”她掛斷,調整角度以便看著酒店的前門。艾麗舍宮很近,只有傻瓜才會開車而不走路,但又夠遠,他若想準時到,就得儘快出門。他走出酒店後必須轉向她所站位置的相反方向,她可以輕易跟在他身後。

  他五分鐘內就出門了,不會有時間打電話,要打也只可能在走廊上邊走邊用手機。他停下來和門僮說話,點點頭就往街上走。或者說,移動那令她想跟在後面欣賞的臀部漫步而行。可惜他又穿著那件好看的皮外套,蓋住了臀部。

  黎璃走得很快,軟底靴的腳步聲淹沒在車來攘往裏。沒人跟著洛克,他也沒有邊走邊講電話。很好,也許他真是個獨行俠。她縮短距離,一個大跨步跟上他。“洛克。”

  他看了她一眼。“你好,我一出酒店就看到你了。我們為什麼要去艾麗舍宮?”

  被抓到了,她不得不笑著聳聳肩。“不為什麼,我們邊走邊談吧。”

  “我不知你注意到沒,但天氣很冷,太陽又快下山了。記得我告訴你我一直待在南美嗎?也就是說我習慣溫暖的天氣。”他顫抖著。“我們找家咖啡館,你可以邊喝咖啡邊說。”

  她遲疑了。雖然知道自己有點偏執,羅德也不可能在每家店或咖啡館都布下耳目,但他的影響力太大,所以她不想冒險。“我不想在公共場所談話。”

  “好,那我們回酒店。我的房間私密又溫暖,還有客房服務。如果你害怕和我在有床鋪的房間獨處會無法自製,我們也可以開車在巴黎市區逛,浪費每加侖四十美元的石油。”

  她翻翻白眼。“沒那麼貴,而且這裏算公升,不是加侖。”

  “我沒聽到你否認無法自製那一段。”他沒有笑,但也差不多了。

  “我會盡力克制。”她冷冷地說。“回酒店。”如果她要信任他,不妨就從現在開始。再說,看看他的房間也許會有幫助,他沒有時間整理或收起不想被看到的東西——當然,如果房間裏散落著不堪入目的東西,他也不會邀她回去。

  他們往回走,一到酒店,面無表情的門僮就幫他們拉開門。洛克帶頭走向電梯,再退開讓她先進去。

  他打開門,她便走進一間明亮愉快的房間,兩扇落地窗面對著中庭。乳白色的牆及藍黃相間的輕柔床罩,看到寬闊的起居間裏擺了兩把椅子、一座沙發及一張茶 幾,她鬆了口氣。床罩仍然蓋著,但一顆枕頭上印著他的頭形,他睡過的那一邊的床罩也有褶痕。沒有看到行李箱,所以她猜想是收到衣櫥裏了。除了床邊桌上的一 個水杯及微亂的床罩,房間裏仿佛沒有人住過。

  “我可以看你的護照嗎?”他一關上門,她便問。

  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仍然伸手到外套裏。黎璃僵住,幾乎沒動,但他還是看到她的緊張,即將伸出來的手也停了下來。他很刻意地舉起左手,拉開外套,讓她看到他的右手只拿了一本藍色護照。

  “你為什麼要看我的護照?”他遞給她,邊問。“我以為你會調查我。”

  她翻開封面,不檢查照片,直接翻到入境戳章頁。他真的一直待在南美——其實是來回南美各地——一個月前才回美國,四天前才到法國。“我沒查。”她簡短地說。

  “為什麼?”他的聲音很生氣,仿佛她說他不值得調查。

  “因為我昨天放你走,就錯了。”

  “你放我走?”他問著揚起眉毛。

  “誰拿槍抵著誰?”她模仿他的表情,把護照還給他。

  “算你有理。”他把護照放回外套裏的口袋,再脫下外套丟在床上。“請坐。為什麼放我走是個錯誤?”

  黎璃坐入沙發,背對著牆。“如果你是中情局的探員或受雇於中情局,你已經有時間把你的資料弄乾淨了。”

  他把手插在腰上,怒視著她。“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跟我進酒店房間?我的天,女人,我可能是任何人!”

  不知為何,他的責駡讓她覺得有趣而微笑起來。如果他受雇來殺她,又何必對她的不夠小心如此大驚小怪?

  “不好笑。”他抱怨。“如果中情局在找你。你就該機警點。你不是間諜什麼的嗎?”

  她搖搖頭。“不是,我殺了一個他們認為不該死的人。”

  聽到她殺人,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反而把房間菜單丟在她的腿上。“叫些食物吧。”他說。“我的胃也還沒適應時差。”

  雖然還不到晚餐時間,黎璃很快地看了功能表選好東西,然後聽著洛克打電話訂餐。他的法文還可以,但沒有人會把他當成法國人。他掛上電話,走過來坐進一張藍色花紋的椅子,抬起右腳架在左膝上,接著問:“你殺了誰?”

  “一個叫做賴維多的義大利商人兼流氓。”

  “他該死嗎?”

  “噢,當然。”她輕聲說。

  “那出了什麼問題?”

  “這次狙擊未被認可。”

  “被誰認可?”

  “中情局。”她語帶反諷。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中情局探員?”

  “不算是。我是……以前是約聘探員。”

  “因為你不想再殺人了?”

  “這麼說吧,我懷疑我以後還接得到工作。”

  “你可以接受他人的雇用。”

  她搖搖頭。

  “不?為什麼?”

  “因為我只能做我認為對的工作。”她低聲說。“也許天真,但我相信我的國家。如果要出任務,我一定得相信那是出於正義。我無法對別的人有同等的信任。”

  “不算天真,但絕對很理想化。”他的藍眸是和善的。“但你不相信他們會對賴維多這件事置之不理?”他問,她再次搖頭。

  “我知道他是中情局一項有力的資產,是一條情報來源。”

  “那你為什麼殺他?”

  “因為他殺了我的朋友。我還有很多事不清楚,但……他們已經退休、撫養女兒,過著正常的生活。他們不知為何闖進了我們昨天去的那處實驗室——這只是我的想法——他就殺了他們。”她的聲音一沉。“還有他們十三歲的女兒麗雅,也被殺了。”

  洛克籲了口氣。“你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闖進去?”

  “我剛才說了,我甚至不確定有這件事。但他們一定惹到了賴維多,這是我唯一查得到和賴家有關、且時間點一致的事。”

  “我並不想表現得冷漠無情,但他們是專家,一定知道有風險。”

  “他們的確知道。如果只有他們,我會很生氣,也會很想念他們,但我不會……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去追殺賴維多。但麗雅……我絕不可能就這樣放手不管。”她 清清喉嚨,自然而然地開始述說。謀殺案後她一直無法和別人談麗雅,現在卻說得如流水般順暢。“我發現麗雅時她才幾星期大,是個棄嬰,餓到快死了。她是我 的,她是我的女兒,但我讓艾瑞及汀娜收養她,因為我沒有能力照顧她,也不能在工作的同時給她穩定的家。賴維多殺了我的小女兒。”儘管她極力忍住,淚水仍然 湧上眼眶,並滑下雙頰。

  “嘿。”他緊張地說。淚水讓她視線模糊,看不到他移動,但他突然來到她身邊,抱住她、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窩。“這不能怪你,是我也會殺了那個混球。他應該知道不能殃及無辜。”他輕撫她的背,安慰她。

  黎璃讓他抱了一會兒,閉上眼睛感受他的接近、他的體溫及皮膚上的男性氣味。她渴望身體的接觸,渴望有人在乎、有人碰觸。他也許不在乎,但他同情她,那就夠了。

  她覺得自己太過享受了,便挺起身體離開他的懷抱,很快地擦乾雙頰。“對不起,”她說。“我不是故意要靠在你的肩上哭——沒有別的意思。”

  “若有需要,隨時歡迎。所以你殺了賴維多,這大概就是昨天那些傢伙想殺你的原因。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為什麼還待在這裏?”

  “那只是一部分。我要知道艾瑞及汀娜做這件事的原因,什麼事這麼重要,讓他們在退休多年後還接下工作。一定很嚴重,如果事情真的嚴重到他們必須行動,我就要全世界知道是什麼事。我要賴氏組織破產、崩解,變成世界的賤民。”

  “所以你計畫闖進實驗室,看看能找到什麼。”

  她點點頭。“我並沒有怎麼做的明確計畫,只是先開始搜集資料。”

  “你知道你的朋友闖入後,保全一定會加強。”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系統,一定會有弱點,只要我找得到。”

  “你說的沒錯。我想第一步先要找出保全是誰做的,再想辦法拿到說明書。”

  “只要還沒被毀掉。”

  “白癡才會那樣做,系統有時也會需要維修。但如果賴某人夠聰明,他會把說明書收藏起來,而不會留在保全公司。”

  “他很聰明,也很多疑,所以可能也想到了這點。”

  “還不夠多疑,否則他不會死。”洛克點明。“雖然我在另一個半球待了十年,我也聽說過賴維多。你怎麼接近他的?近到能用那把小手槍。”

  “我不是用手槍,”她回答。“我在他的酒裏下毒,但同時也差點害死自己。他堅持要我也喝一點。”

  “該死,你明知道有毒還是喝了?你的膽子一定比我大,要我就喝不下。”

  “不那樣他會勃然大怒地離開,我也就無法確定他喝的分量足以致命。我還好,只是心臟瓣膜受到損傷,應該不太嚴重。”除了昨天在他的車子裏她有點喘不過 氣,所以不太妙。她沒有跑步,但她猜想遭人射擊會激發腎上腺素,也會使心跳加速,狀況與跑步類似。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她,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到敲門聲。“啊,食物來了。”他說著起身去應門。黎璃則把手伸進靴子裏,準備服務生一有奇怪的動作就要反擊,但他只是把車子推進來,迅速而精准地擺好食物。洛克簽好帳單,服務生就離開了。

  “你可以放開小手槍了。”洛克說著拉了兩張椅子到推車旁。“你為什麼不帶火力大一點的東西?”

  “小手槍就夠用了。”

  “要是你沒射中要害,失手了,那個人可能會火大而反過頭來追你。”

  “我不會失手。”她淡淡地說。

  他看著她,笑了。“絕對不會?”

  “重要關頭絕不失手。”

  行動處處長因為車禍而嚴重受傷的消息,並沒有在情報圈子裏引起連漪,而是掀起滔天巨浪。第一個被調查的可能性是這場意外並非偶然。比車禍更有效的殺人 手法多如牛毛,但這個可能性仍需考量。這項懷疑很快平息。但有個員警跟著那輛超速闖紅燈的花店貨車,所以被密集約談。貨車司機在車禍中喪生,留下一大疊未 繳的超速罰單。

  處長被緊急送到海軍醫院去開刀,那裏的安全措施比較嚴密。在此同時他的家也設了防護,凱撒交由七任的管家照顧,副處長暫代其位,等待他複職。車禍現場 經過仔細搜索,是否有任何敏感檔,但溫法蘭對檔一向小心異常,所以沒有找到任何機密檔。

  經過長時間的手術,他能不能活下去仍有待觀察。要不是坎南在貨車撞上他們之前努力讓車子稍微轉向,溫法蘭可能已經當場死亡。他的右手臂有兩處複合性骨 折,鎖骨及五根肋骨斷裂,右大腿也斷了。他的心、肺嚴重受創,右邊的腎臟破裂。一塊玻璃如箭般穿過喉嚨,還有腦震盪,需要密切觀察是否會壓迫到腦蓋骨。他 能僥倖逃過一死,全是因為乘客座側邊的安全氣囊爆開,幫頭部擋去部分的撞擊。

  他撐過了修復殘破身體的各項手術,送到外科加護病房,注射大量鎮定劑,受到嚴密觀察。外科醫生已經盡了全力,接下來就看法蘭自己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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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3: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這麼快就又接到羅德的電話,白喬治很不高興。“有何貴幹?”他聲音緊繃地問。他已經很討厭自己所做的事了,這麼頻繁更是雪上加霜。在家接到這種電話讓他覺得仿佛讓惡魔太過接近他摯愛的家人。

  “首先,我弟弟戴蒙會和我一起工作,”羅德說。“有時候他會代替我打電話。沒有問題吧?”

  “沒有,先生。”

  “很好。前兩天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報告裏寫說我們在美國的朋友派了一個人來處理了。我想要聯絡這個人。”

  “聯絡這個人?”白喬治反問,突然全身不自在。如果羅德和那個約聘探員見面——至少白喬治假設那是一位約聘探員,因為“問題”通常都是這樣處理的——羅德說的話,約聘探員很可能會回報給雇主,事情就麻煩了。

  “對,如果可以,我想要他的手機號碼。我想一定有方法可以聯絡他。你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嗎?”

  “呃……不知道,我想報告上並沒有列出來。”

  “當然沒有,”羅德厲聲說。“否則我就不會問了,對吧?”

  白喬治由此證實羅德真的以為他會把收到的所有資料都傳過去。但,實則不然,從來都不是。為了將傷害減至最低,白喬治會抽掉重要訊息。他知道一旦被發現,賴家人會殺了他,但他已經熟能生巧了。“如果有任何消息,我會收到。”他向羅德保證。

  “等你的電話了。”

  白喬治看看時間,算算與華盛頓的時差,那裏現在是中午,也許他的聯絡人去吃午餐了。掛上羅德的電話,他走到屋外以免有人——最主要是他的太太,她的好奇心無止無盡——偷聽,接著撥了一長串的號碼。

  “喂?”他的聲音不像白喬治打到他家時的那麼友善,所以很可能是身邊有其他人。

  “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有可能拿到被派來那個人的手機號碼嗎?”

  “我儘量試試看。”

  沒有詢問,也沒有遲疑。也許不會有號碼。白喬治想著走進屋裏。太陽一下山溫度就下降了,他沒有穿外套,有點發抖。

  “誰打的電話?”他的太太問。

  “辦公室的人。”他說著在她的前額一吻。

  有時候他可以談談工作,但有時候不行,所以雖然她很想再多問,還是忍住了。

  “你到屋外前至少可以穿件外套。”她深情地輕斥。

  不到兩個小時,白喬治的手機就響了。他很快地抓了支筆,但找不到紙。“不太好找,老兄。”他的聯絡人說。“電話系統不太一樣,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號碼。”他念出號碼,白喬治則記在左手掌心上。

  “謝謝。”他說。掛上電話,他找了張紙,抄下電話,再去洗手。

  他知道應該要馬上打電話給賴羅德,但他沒有,反而把紙折起來放進口袋。也許他明天會打電話。

  黎璃一離開他酒店的房間,洛克就想跟蹤她回到巢穴,但還是改變了心意。並不是他認為她會發現,他知道她不會。她是高手,但他是高手中的高手。他沒有跟 蹤她只是因為覺得不妥。這種想法很瘋狂,但他希望得到她的信任。她來找他,就是好的開始。她還給了他手機號碼,他也給了她自己的。真好玩,那感覺就好象高 中時打電話給心儀的女孩。

  他還沒有照溫法蘭的話去做,並且一直在拖延,有一部分是出於好奇,一部分是因為她的想要螳臂擋車需要有人協助她,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他真的很想把她弄上 床。她在和賴羅德玩危險遊戲,而洛克天生愛冒險,當然也想要下場一起玩。他應該要立刻把她帶離風暴圈,卻反而想知道那間實驗室裏在搞什麼。如果他能找出答 案,就算他沒有在第一次接近黎璃時就完成工作,溫法蘭應該也不會把他放逐到某個地下室的辦公室裏。

  但最重要的是,他玩得很愉快。他住在豪華酒店,開著極品跑車,吃著法國料理。在窮山僻壤待了十年,他也該享受一下了。

  黎璃很有挑戰性,她謹慎而聰明,還有一點小小的魯莽,而且他絕不能忘了她是歐洲最厲害的殺手之一。雖然在她殺了賴維多之前一直對暗殺行動有著不切實際的看法,他還是要謹記絕不能走錯一步而惹火了她。

  她也很悲傷,哀悼著兩位朋友及那個她視如己出的小女孩。洛克想到自己的孩子,知道如果有人殺了其中一個他會有什麼感覺。那個人絕對逃不了,甚至不用等到審判——不管是誰都一樣。對這一點,他完全能感同身受,雖然他改變不了最後結果。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想著她喝下明知有毒的酒,只為了要讓賴維多繼續喝。該死,她真的太冒險了。聽過她對毒藥的說明,明白毒性有多強後,他知道她一定 曾病得很嚴重,可能現在仍很虛弱。以她的狀況,絕不可能獨自闖進實驗室,也許這就是她會找他的原因。他不在乎她的理由是什麼,只是很高興她打電話給他。

  她才開始信任他,甚至在他的懷中哭泣。他有種感覺,她並不常讓人那麼接近自己。她總是發出“別碰我”的訊號,但他看得出來,那是出於自衛而不是冷漠。她一點也不冷漠,只是謹慎。

  他這麼迷戀她也許有點瘋狂,但管他的,有些公螳螂都願意在交配時讓對方咬掉頭部,他覺得自己在這一方面強過它們,至少黎璃還沒殺他。

  他想知道她的原動力是什麼,她的幽默感在哪裡。對,他絕對很想逗她笑。她的樣子就仿佛最近都很不快樂,但人總要有點開心的事。他想要讓她放鬆,在他的身邊能放下防備,開懷暢語、說說笑話、做愛做的事。他曾瞥到一絲幽默感,所以想要更多。

  無疑地,他會漸漸地迷上她,也很可能會昏了頭,而變成風流鬼。

  紳士不會想要誘惑奉命要拿下的女人,但他從來都不是個紳士。他只是個莽撞的德州鄉巴佬,不喜歡聽從老人言,十八歲高中一畢業就娶了愛咪,十九歲當了父 親,但他一點也不明白安定的意義。他從未背叛過愛咪,因為她是個很棒的女孩,但他也從不曾真正陪在她身邊。現在他年紀大了,也比較有責任感,所以很懊悔把 養育兩個孩子的責任全丟給她。他唯一能自誇的是他有負擔家計,即使離婚後也一樣。

  過去幾年他去了很多地方,也世故多了,但行為良好、且會用三種語言點餐,並不代表他已成為紳士。他還是很莽撞,也仍不喜歡墨守成規,而且他真的喜歡孟 黎璃。他很少碰到抗拒得了他的女人,但黎璃可以,她的個性和他一樣強勢。她只要下定決心就會去做,義無反顧。她很有骨氣,但同時又很女性化、溫暖而親切。 要挖掘她的各個面貌,會耗掉男人的一生。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但很想要盡可能去發現。他開始覺得和黎璃相處幾天,絕對勝過和其他女人共度十年。

  但問題是:幾天之後他要怎麼辦?

  隔天一早,白喬治一聽到電話鈴響就僵住了。“會是誰?”他太太問,很不高興早餐被人打斷。

  “應該是辦公室。”他說著起身把電話拿到屋外。他按了通話鍵,說:“我是白喬治。”

  “白先生。”這個優雅而平靜的聲音他以前沒聽過。“我是賴戴蒙,你拿到我哥哥要求的電話號碼了嗎?”

  “不需要說名字。”白喬治說。

  “當然。但這次例外。這是我們第一次交談。你拿到電話號碼了嗎?”

  “還沒,顯然出了點問題……”

  “今天一定要拿到。”

  “時差有六個小時,最快也要到下午。”

  “我可以等。”

  白喬治掛上電話,緊握著拳頭站了一會兒。該死的賴家人!這個傢伙的法文比另一個好,口氣更圓滑,但他們本質上都一樣,全是野蠻人。

  他終究得把手機號碼給他們,但他會讓羅德明白,打電話給中情局的探員是很不聰明的,到最後他和他的聯絡人都很可能被起訴。但也或許不會,或許中情局派來的人並不在乎誰雇用他,但白喬治對這種事沒有十足把握。

  他走回屋裏看著妻子,她的深色頭髮因剛起床而紊亂,一件長袍系在纖腰上。她穿低胸的薄睡衣,因為她知道他喜歡,但冬天天氣冷,她會在床邊多放一條毯子。要是她出了事,怎麼辦?如果賴羅德決定執行多年前的威脅,怎麼辦?他一定受不了。

  他終究得把手機號碼交給他們,就算再怎麼拖延,最後他仍然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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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4: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半夜裏,洛克想到了一個很棒的主意。既然要找出誰安裝了賴氏的保全系統、闖入辦公室、再偷走操作圖,何不就利用手邊的資源?那些小鬼頭藉由他們的玩具幾 乎抓得到任何東西。只要東西存在電腦裏,電腦又連上網路,他們就拿得到。想當然耳,賴氏雇用的保全公司應該會使用最先進的警告系統,也就是說,一定會 由電腦控制,還有密碼保護。但,那有什麼難的?對於在蘭裏工作的那群駭客,那只像蚊子叮咬一樣不足為慮。

  而且這樣一來,就換成他們要工作,而不是他。總而言之,他覺得這個主意棒極了,便開心地坐起身、打開床頭燈、拿起充電座上的手機,馬上撥了電話。安全檢查幾乎花了他一輩子,但電話終於還是接到管理階層的手裏。

  “我會儘量想辦法。”那女人說。她自我介紹過,但洛克心不在焉,沒記住。“但這裏現在一片混亂,所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等一下,這裏寫著地主是賴維 多,但他已故,現在換成賴羅德及賴戴蒙。他們被列為情報來源。你為什麼會需要他們保全系統的詳情?”

  “他們可能很快就不再是情報來源了,”洛克說。“傳言說他們剛收到一批武器級的節。”說得嚴重一點他們才會行動。

  “你已經書面報告過這件事了嗎?”

  “今天稍早送過去了,但一直沒有人回復……”

  “那是因為溫先生。我跟你說過這裏一片混亂。”

  “溫先生怎麼了?”天,法蘭被換掉了嗎?

  “你還沒聽說嗎?”

  當然還沒,不然他何必問。“聽說什麼?”

  “他今早出了車禍,送進海軍醫院後,情況很危急,但據說醫生並不看好。”

  “該死!”這個消息讓他備受打擊。他為溫法蘭工作多年,在局裏他也只尊敬法蘭一個人。法蘭應付政客就仿佛是在雛菊花叢裏跳舞,但對底下的探員,他卻是 絕對正直,並願意為他們挺身而出。在華盛頓,這不僅罕見且幾乎會毀了升遷。但法蘭不但撐了下來,還得到賞識,一路做到處長,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也展現他長袖 善舞的技巧。

  “總之,”那女人說。“我會儘量想辦法。”

  洛克也只能勉強接受,他可以想像局裏現在一定充滿了不確定性及勾心鬥角。他認識副處長李蓋文。蓋文是個好人,但他不是溫法蘭。法蘭忘掉的諜報手法比李蓋文知道的更多,再加上法蘭知人善任,看得出人的層次與模式,那是別人做不到的。

  洛克對自己的狀況也很不安。法蘭對黎璃這件事的處理方法可能和蓋文不一樣,蓋文對賴氏的看法也可能和法蘭不一樣。洛克覺得仿佛他和母船的連系被切斷 了,開始漂浮,或者換一種譬喻法,他沒有立刻完成任務已是如履薄冰,現在更聽到身後的冰開始碎裂。

  該死!他只能按照原定計劃走,除非有人撤除他的任務,或要他改變計畫——雖然他早就改變了計畫,或者至少延遲了任務,但這只有他知道。疑慮出現時,勇往直前是他的方式。然而,當年鐵達尼號的船長一定也是這種想法。

  後來他睡得不太安穩,隔天早上起床後脾氣也很暴躁。在電腦高手聯絡之前,他沒有事好做,除去開車到實驗室去露屁股挑釁警衛。但是天氣很冷,他的屁股會凍僵,所以除非被惹火,他不考慮去露屁股。

  衝動之下,他抓起手機,撥了黎璃的號碼。只是想知道她會不會接。

  “你好。”她說法文,他則懷疑她的手機是不是沒有來電顯示。他無法想像它沒有來電顯示,但也許用法文回答只是出於習慣,或謹慎。

  “你好,吃過早餐了嗎?”

  “我還在床上,所以,還沒。”

  他看了看表,還不到六點,她的懶散可以原諒。老實說,他很高興抓到她還在床上,她的聲音慵懶而輕柔,不像平常那麼銳利。他在猜她穿什麼睡覺,也許是輕 薄的小可愛加內褲,也許什麼都不穿。她一定不會穿透明的貼身睡衣。他努力想像她穿著棉布長睡衣或睡衣式長襯衫的樣子,卻只想像得出她裸睡的樣子。想得太逼 真。連小兄弟都抬起頭,開始腫脹,不得不努力克制住。

  “你穿著什麼?”他的聲音比平常緩慢而低沉。

  她笑了,像是被嚇到而爆出笑聲。“這是猥褻電話嗎?”

  “有可能。我想我快要大聲喘氣了。告訴我你穿著什麼。”他幻想著她坐起身靠在枕頭上,把床單挾在腋下,再撥開臉上的亂髮。

  “老奶奶的法蘭絨長睡衣。”

  “才怪,你不是穿老奶奶睡衣那一型的女人。”

  “你打電話來沒別的事,只是想吵醒我,問出我穿什麼嗎?”

  “本來有事,只是離題了。拜託,先告訴我。”

  “我不做電話性愛。”她的聲音帶著笑意。

  “再多加點料我也不介意。”

  她又笑了。“你為什麼想知道?”

  “因為我的想像力快害死我了。你接電話的聲音很慵懶,讓我開始想像你全身柔軟又溫暖地躺在床單下,就有了一些反應。”他苦笑著看了自己的勃起一眼。

  “你不用再想像了,我沒有裸睡。這就是你想問的吧。”

  “那你穿什麼?我真的必須知道,幻想才會比較正確。”

  “兩件式睡衣。”

  該死,他忘了還有這種睡衣。“短的嗎?”他滿懷期待地問。

  “十月就換成長的,四月再換成短的。”

  她在戳破他的美夢。他想像她穿兩件式睡衣的樣子,效果大打折扣。他歎了口氣。“你可以說你是光著屁股。”他抱怨著。“有什麼關係?我玩得很開心。”

  “太開心了。”她冷冷地說。

  “還不夠。”他的勃起已經消退,努力都白費了。

  “抱歉我幫不上忙。”

  “沒關係,你可以親自補償我。”

  “你作夢。”

  “甜心,你不知道我夢到什麼。好了,我打電話是因為……”

  她輕笑,他感覺到胃部一陣翻攪,甚至全身顫抖,因為他讓她笑了。不只一次。

  “我今天沒事可做,好無聊。我們去迪士尼樂園好不好?”

  “什麼?”她茫然地問,仿佛他剛說的是外國話。

  “迪士尼樂園,你知道,就在市郊。美國那兩個我都沒去過,你去過這裏的嗎?”

  “兩次。”她說。“汀娜和我帶麗雅去過兩次,艾瑞不肯去,他不喜歡排隊。”

  “真正的男子漢就會排隊。”

  “而且不會抱怨。”她附注。

  “而且不會抱怨。”除了同意,他還能說什麼?“我找人去查保全系統,但我想今天大概什麼都查不到。我得殺時間,你也是,何必呆瞪著牆,去看看灰姑娘的城堡多好!”

  “是睡美人,不是灰姑娘。”

  “管他的,我一向覺得灰姑娘比睡美人漂亮得多。她是金髮,我很迷金髮。”

  “我沒注意過。”她仿佛又要笑了。

  “這麼想吧,會有人到迪士尼樂園去找你嗎?”

  她沉默了一陣子,思考他這個提議的真正原因。他不能明說他在擔心法蘭所以很不安,又覺得整天坐在酒店房間裏,他會發瘋。他不是很喜歡遊樂園,但至少有 事可做,又不用處處提防。姓賴的不會叫人守在迪士尼樂園入口,因為有哪個白癡會在玩致命的貓捉老鼠遊戲玩到一半時,跑去玩巨雷山。

  “據說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吧。”他誘哄著。“很好玩的,我們可以坐旋轉咖啡杯坐到頭暈想吐。”

  “好象很好玩,我等不及了。”她很努力想忍住竊笑聲,但他聽得出她在小喘氣。

  “那你要去吧?”

  她歎口氣。“為什麼不去?這主意不是很蠢就是很棒,我也不確定。”

  “太好了。你何不戴上帽子和墨鏡,溜到這裏來?我們可以吃完早餐再出發。我把捷豹換成一輛小車,等不及想踩踩它的油門。它有兩百二十五匹馬力,我至少要跑到兩百。”

  “啊哈,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打電話來了。你想要去瘋狂飆車,在女人面前逞威風,還要她適時發出噢噢呀呀的噪音。”

  “寵愛我一下,我很久沒有聽到那種噪音了。”

  “我儘量。我大約八點會到,你若是餓了,就先點餐,我可以晚點再吃。”

  她預留兩個小時的時間,讓他無法判斷她住在哪裡。兩個小時,她可以從這一區的任何一個地方過來。該死,以這個時間長度,她說不定都可以從加來(譯注:距英國最近的法國海港)過來了。“我等你。告訴我你要什麼,我可以在七點四十分先點好。”

  她只要麵包及咖啡,他心想著她應該多吃一些蛋白質,他會設法加強她的營養。她正要掛斷電話,他卻說:“對了……”

  她停下來問:“什麼?”

  “如果你想知道,我自己是裸睡。”

  黎璃合上掀蓋式電話,瞪著它,跌躺回枕頭上,笑了起來。她不知道上次這麼肆無忌憚地和人打情罵俏是什麼時候,可能從來沒有過。感覺很好,能笑的感覺也很好。畢竟她還活著,但她笑得有點心虛,因為麗雅再也不能笑了。

  一想到這,她冷靜下來,感覺到熟悉的心痛。那股傷痛永遠都不會消失,她想。但也許她偶爾會暫時忘記。今天,她想試著去忘記。

  她下床伸伸懶腰,開始做每天固定的運動,以便恢復體力。她在慢慢複元中,每天都會恢復一些元氣。做了三十分鐘的運動後,她全身汗濕,但氣息平穩,心跳 慢慢加快。她走進浴室,沒費心脫衣服,因為她裸睡。對洛克說謊似乎是個好主意,而且很好玩。

  好玩。又是這兩個字,一想到他似乎就會常想到這兩個字。

  她之前根本沒有想過他是不是裸睡,但現在想像力開始發揮作用,幻想著他剛醒來,伸伸懶腰,下巴冒出黑色胡髭,皮膚溫暖而芳香,而且一早就一柱擎天,想要引起注意……

  在那一刻,她幾乎聞得到溫暖的男人味,回憶鮮明而獨特,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怎麼會知道他的氣味,然後才想起她曾伏在他的肩上哭泣,被他擁在懷裏。她的潛意識一定在那時注意到他的味道,腦袋也自動存檔以便日後善用。

  她無法相信自己居然答應和他出去一整天——而且是去迪士尼樂園。她以為不會再回去那裏了。今年夏天麗雅不想去,她說她長大了,不想再玩小孩子的玩意,那嘲諷口氣是標準的十三歲孩子的口氣,完全沒想到其實去遊樂園的人都比她老。

  那裏也有很多美國人,黎璃一直為此驚訝,她以為美國人若想去迪士尼樂園,本土的兩個樂園都比巴黎近很多。她和洛克不會太醒目,只是又多了兩名美國人罷了。

  她吹乾頭髮,接下來便發現自己在化妝包裏找尋合適的物品。她在為他打扮,她又驚又喜地想著——同時又很喜歡。她和維多約會時也會化妝,但那比較像是在上舞臺妝。現在的感覺則像是約會,而且她還那般像個高中女孩興奮不安。

  她的皮膚很好,從來就不太喜歡曬太陽,所以不需要打底,但還是需要睫毛膏,否則會看不見睫毛。她的睫毛很長,但如果沒有睫毛膏,淺棕色的睫毛幾乎看不 出來。她畫上淡淡的眼線,抹上眼影,在兩頰擦上攻瑰色的粉底液,並塗上唇蜜,按上一層透明蜜粉,再塗上一層拯救自尊的睫毛膏,妝就完成了。

  黎璃看著鏡中的自己,戴上小小的環狀金耳環,很適合去遊樂園時戴。她從來都算不上漂亮,但好日子時她看起來還不錯。今天是個好日子。

  幸運的話,甚至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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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14: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他們愈靠近迪士尼樂園,黎璃就愈緊張,興奮感慢慢消失,回憶則湧上腦海。“我們不要去迪士尼樂園了,好嗎?”她衝口而出。

  他皺起眉。“為什麼?”

  “那裏有太多麗雅的回憶。”

  “你難道要逃避會讓你想起她的每件事?”

  他的口氣很實際,不帶挑釁。黎璃瞪著窗外。“不是每件事,也不是永遠,只是……現在還不行。”

  “好吧。那你想要做什麼?”

  “我並沒有特別想去哪裡,總有除去等你的朋友挖出實驗室保全系統之外的事可做。”

  “除了把車子開回實驗室、讓守衛仔細看看這輛車,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事。”

  這個男人難道沒辦法挑一輛不會引人注意的車嗎?

  沒錯,這輛雷諾是灰色的,之前那輛捷豹也是,可是頂級雷諾跑車並不是隨處可見。但至少他沒有挑紅色的。

  “進入建築物的方法有幾種?”她實事求是地問。“門窗是最普通的,也可以從屋頂的洞進去……”

  “拿著鏈鋸站在屋頂上就不會被人看見嗎?”

  “……但那很可行。”她瞪了他一眼,把話說完。“如果從底下呢?那棟房子一定會連接到下水道。”

  他假裝在思考。“有可能。我不喜歡,但還是有可能。電影裏面的下水道好象永遠都只有水,但一想到會沖進下水道的東西,我敢說裏面絕對有別的。”

  “舊市區的地下道錯縱複雜,但實驗室位在市郊,所以那裏的下水道可能並不完善。”

  “我只是好奇,萬一我們真的得走下水道,那棟實驗室是做什麼的?他們實驗什麼?”

  “藥物實驗。”

  “那他們怎麼處理廢棄物?那些噁心的受害小動物會先處理過嗎?”

  她歎口氣。根據一般常識,廢棄物會先處理再丟進下水道,既然如此建築物就不可能跟下水道有直接的連接。但實際上,廢棄物會送到某個污水槽先處理過,再送到下水道。根據一般常識,他們也不想去接觸那些未處理過的污水。

  他說:“我建議不要走下水道比較好。”

  “同意,門窗比較好,不然……我們可以找幾個大箱子,躲在裏面,送進實驗室。”神來之筆使她這樣說。

  “哈。”他想了想。“我們得先知道他們會不會掃描包裹和箱子,還有他們會不會馬上打開、有沒有收過大型包裹——這些事情。而且,深夜之前我們不能離開箱子,至少午夜之前不行,那時候人才會比較少。對了,實驗室是二十四小時工作的嗎?”

  “我不知道,所以那也要查。就算有保全系統的資料,我們還是得查一下。”

  “我今晚會開車去看看停車場有幾輛車,大約算出有多少人上夜班。對不起,我應該昨晚就過去的。”他道了個歉。“但現在我們還有一整天要打發。我們要開 車回去,各自回到房間無聊一整天嗎?還有什麼可以做的?既然有人在找你,我不可能建議去逛街。”

  不,她不想回去待在小房裏,那裏既不古老也不有趣,只是方便而安全。“我們就往前開,餓了再停下來吃午飯。”

  他們繼續往東開,一把巴黎和擁擠的交通拋在身後,就選了一條又直又長的道路,盡情發揮車子的馬力。黎璃已經好久沒有享受純粹的速度感了,所以她安穩地 坐在椅子上,扣好安全帶,愉快地感覺到心跳在加速。她好象回到了青少年時期,和七、八位朋友擠在一輛車子裏,在公路上奔馳。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沒在高中時代 掛掉。

  “你怎麼入行的?”他問。

  她嚇了一跳,望向他。“車速太快,你不應該說話。注意看路。”

  他笑著稍稍放開油門,指針終於掉到一百公里以下。“我可以邊走路邊嚼口香糖。”他微帶抗議地說。

  “那兩件事都不需要用到大腦,談話和開車則是另一回事。”

  他若有所思地說:“對一個工作上常常要冒險的人來說,你真的不太喜歡冒險,是吧?”

  她看著風景呼嘯而過。“我不認為我曾冒險。我都仔細計畫,不靠運氣。”

  “是誰喝了明知道有毒的酒,想賭一賭量小就不會致命?是誰在巴黎被追殺,卻因為想復仇而留下來?”

  “現在的情況異於平常。”她沒提到決定信任他更是冒險,但他夠聰明,應該想得到。

  “又是什麼異於平常的事讓你開始殺人?”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不認為自己是謀殺者,而比較像是以社會為戰場的士兵。”她平靜地說。“我從不曾傷及無辜。只有在國家的認可下,我才執行制裁行 動,我相信那些決定是慎重做出的。我以前年輕時沒想到這麼深,但現在我知道有些人天性邪惡,根本不該活著。希特勒並不是獨一無二的現象,你看史達林、波帕 (譯注:柬埔寨殺人魔王)、阿敏(譯注:烏干達前暴君)、本拉登。你不得不承認,世界沒有他們會更美好,不是嗎?”

  “還有上百個低劣的獨裁者,再加上毒品大王、變態狂、戀童狂。我知道,我也同意。但你第一次出勤就這麼志向遠大嗎?”

  “沒有,十八歲的小孩通常不會想那麼多。”

  “十八歲,天,好年輕。”

  “我知道,我想那就是我中選的原因。我那時一臉鄉巴佬的樣子,”她輕笑著說。“年輕而無知,一點也沾不上世故的邊。但我卻自認為很酷,而且覺得俗世無味。他們接觸我時我還頗為沾沾自喜。”

  對她的天真,他搖頭。沒聽到她往下說,他說:“請繼續。”

  “我加入射擊俱樂部,所以引起了注意。我那時迷戀一個男孩子,他很喜歡打獵,我就想,要是我能聊些不同的武器、口徑、射程等等,也許會讓他留下深刻的 印象。結果我的表現很好,手槍拿在手裏很自然。不久,我的槍法就比俱樂部裏的每個人都好。我不知道那是遺傳到誰。”她說著低頭看著雙手,仿佛上面有答案。 “我爸爸不是獵人,也沒當過兵。我外公是個律師,不喜歡戶外活動。我爺爺在底特律的福特汽車工作,他偶爾會去釣魚,但我沒聽過他去打獵。”

  “也許是特殊的DNA組合。也許你爸爸對打獵沒興趣,但不表示他沒有射擊的天分。天,也許是你母親遺傳給你的也不一定。”

  黎璃睜大眼睛,輕笑起來。“我沒想過。我媽是個和平主義者,但個性和身體技能沒有關係,對吧?”

  “應該沒有。回頭說說射擊俱樂部的事。”

  “沒什麼好說的。有人注意到我的射擊能力,向另一個人提起,然後某天就有個中年男人來找我。起先他向我提起一個人,一個男人,他做過的事、殺過的人, 還附上一些剪報及警方的記錄影本。我震驚到不行,接著那個好人說要給我一大筆錢。我又被嚇到了,便拒絕他,但我忍不住一直想著他說的事。他一定也知道,才 會在兩天后打電話給我,我就答應了,我要做。我那時才十八歲。”

  她聳聳肩。“我去上了一些基礎密集課程。正如我所說的,我那時一臉乳臭未乾的樣子,所以沒人會覺得我有威脅性。我輕而易舉地接近那個傢伙,出手、離開。之後我只要一想起來就嘔吐一個星期,還作了很久的噩夢。”

  “但等那個好男人又給你另一個工作時,你還是接了。”

  “我又接了。他跟我說第一次的工作對國家是很重要的服務,那人有害社會。老實說,他並沒有說謊,也沒有操縱我。他說得很實在。”

  “但他是對的嗎?”

  “他是,”她輕聲說。“他是對的。我所做的事是違法的,我知道,我也設法去習慣它。但他並沒有說錯,而且我願意做骯髒事。總有人必須去做,我做又有什麼不可以?反正第一次之後,我已蹚進渾水裏了。”

  洛克伸手握住她的手,拉到唇上,輕吻她的手指。

  黎璃驚訝地眨眨眼,開口想說話,但還是閉上嘴,大眼凝望著窗外。洛克輕笑著把她的手放回膝上,接下來的三十分鐘則愉快地極速奔馳。

  到了下一個城鎮,他們停在人行道旁的小咖啡館吃午餐。他要了一張戶外的桌子,曬著太陽,但吹不到風,兩個人坐得很舒服。她點了沙拉,再加上烤山羊起 士,他則點了羊排,兩人又要了紅酒及濃咖啡。她一直等到喝咖啡時才說:“那你呢?你又是怎麼開始的?”

  “沒什麼特別的,德州西部的野男孩安定不下來。那真的很丟臉,尤其我還結了婚,有兩個小孩。”

  她嚇了一跳,說:“你結婚了?”

  他搖搖頭。“離婚了。我的前妻愛咪終於發現我永遠都定不下來,她不願意再獨自扶養小孩,我卻遠在他國做一些她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我不怪她。天,是我也 會想離婚。我現在年紀大了才知道我有多混蛋,想要因為錯過了孩子的成長狠踢自己一腳。我無法讓時光倒轉,但感謝老天。愛咪把他們教得很好,兩個孩子都很 棒,但我一點功勞也沒有。”

  他拿出皮夾,抽出兩張小照片,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兩張都是高中畢業照,一男一女,兩個都很像坐在她對面的男人。“我女兒可莉及兒子山姆。”

  “好漂亮的兩個孩子。”

  “謝謝。”他笑著說,心裏明白他們都像他。他拿起照片看了一會兒才放回皮夾。“可莉出生時我才十九歲,年輕又愚蠢,別說養孩子、連結婚都不應該,但年 輕又愚蠢就表示我絕不會聽從忠告。如果重新選擇,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我無法想像沒有那兩個孩子。”

  “你和他們親近嗎?”

  “我想我永遠也無法像他們的母親那樣親近他們,她對他們比我還重要。她會陪著他們,但我不會。他們喜歡我,甚至會愛我,因為我是他們的爸爸,但他們對 我的瞭解沒有對愛咪那麼多。我不是個好丈夫和好父親,”他坦白說。“我不會虐待他們,也不懶惰,我只是從不在家。唯一能自誇的就是,我一直支持並扶養他 們。”

  “有些男人連這點做不到。”

  他嘟嚷著對那些男人的看法,開頭是“愚蠢”,最後兩個字是“混蛋”,中間還夾雜一些更不好聽的評論。

  他嚴以律己的態度,讓黎璃很感動。他犯了錯,但能成熟地看清錯誤,並自我反省。隨著年歲增長,他還懂得去欣賞孩子生命中的事物,儘管他早已錯過。他也很感激前妻把他不在而對孩子所造成的傷害減到最低。

  “你現在考慮要定下來,回去住在孩子們的附近了嗎?所以你才離開南美洲?”

  “不是,我離開是因為我被鱷魚纏上,而它們都很饑餓。”他笑了。“我喜歡生命中的小刺激,但有時候人還是要爬到樹上,重新評估情勢。”

  “那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我是說工作。”

  “我有點像便利商店。想做什麼,都可以來找我幫忙達成。”

  她認為這句話保留了很大的空間,但又感覺到他已經盡可能誠實以對了。就算不完全瞭解他的生活,她也無所謂。她知道他深愛他的孩子、從事地下工作但仍保有良知、喜歡飛車、又能逗她發笑。還願意幫助她。目前,這樣就夠了。

  吃完午餐,他們又去散散步,看到一間巧克力小店,儘管才剛離開咖啡館,他馬上又想吃巧克力。他買了十幾種不同口味的巧克力,兩個人邊走邊吃。走著走著,他抓住了她的手,就這樣一直走著。

  很奇怪,這一天感覺好象和現實世界脫了節,他們仿佛置身在泡泡中。她不用再和羅德鬥智,只是在小鎮裏漫步,除了逛街沒什麼急事要做。她無憂無慮,讓一 個帥哥牽著她的手,而他也許計畫在今天結束前要對她採取行動。她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接受,但一點也不擔心。就算她拒絕了,他也不會鬧脾氣。她不認為洛克一 生中鬧過脾氣。他可能只會聳聳肩,再去找別的樂子。

  過去幾個月她一直飽受壓力,現在終於能放鬆下來,才發現那些日子多麼耗費心力。今天,她不願思考,不願回想痛苦的記憶,只想自由自在。

  他們走回車子,太陽已經西垂,溫度陡降,原本涼爽的白天冷了起來。她伸手要打開車門,但他抓住她的手,輕輕一拉,將她轉過身。他流暢地放開她的手,再用又大又溫暖的雙手捧起她的臉,抬高下巴,迎向他落下的唇。

  黎璃沒有拒絕,反而握住他的手腕,抓住他,也讓他抓住自己。他的嘴唇意外的柔軟,這一吻溫和而不強勢。他有巧克力的味道。

  她感覺得出這個吻是個結束,他今天沒有別的計畫了——至少目前沒有。她可以回吻他,他不會撕開她的衣服,或把她釘在車子上。她微靠過去,感覺他的體 溫,享受這份親近。是她用舌頭開始輕輕挑逗他,要求更進一步。他回應了,但沒有深入,只是挑逗回來,讓彼此瞭解對方的味道及感覺,以及兩人的嘴唇有多契 合。之後他放開她的唇,拇指輕撫過她的嘴,之後才打開車門,讓她坐進車子裏。

  “現在要去哪裡?”他一坐進車裏便問。“回巴黎?”

  “好。”她說,明顯帶著懊悔。今天是個不錯的偷閒,但終究即將結束。然而她有了重大的認知。洛克從各方面看來都不可能是中情局的人,因為她還活著。約會結束之前,男伴沒有殺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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