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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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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黑天使的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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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2:12: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會議室裏的五人中,克德的樣子最輕鬆。依嫚最冷靜,冷靜的幾近漠不關心。斯頓一派談生意的姿態,白莉則像往常一樣,保持著一張撲克臉孔。

  只有蘇珊反常的不自在。她瞥了克德一眼,他穿了一套歐式剪裁的夏日條紋西裝,顯得溫文儒雅——如果沒有看他那一臉鬍子的話。然而,他那修長壯碩的身材,無論他穿什麼,都好看都合身……連不穿也迷——

  她急忙又瞥了他一眼,剛好看見他正拿眼睛瞧她,還懶懶緩緩的朝她一眨。這算什麼?不在意他即將面臨的?還是,這又是他另一個計畫中的『細節』?

  蘇珊是想的那麼入神,以致於好一會兒才收回游散的心思,聽克德正寒著臉說著。

  “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權利,雖然我花了好幾年才明白,但並不表示我就願意放棄不要。我決定爭取,沒有妥協可言。”

  “那是你的損失,”斯頓刺耳的說,“表決?”

  “當然。”

  克德坐在那裏,一臉自信十足的樣子。然而他又什麼時侯沒自信過?他應該知道他所操縱的股權,並沒有多到占絕大多數,但即使如此,他的臉上除了自信外,什麼也看不出。

  “我投贊成。”他懶懶的,滿不在乎的說。

  依嫚坐的有如磐石,既沒有看克德,也沒有看斯頓。許久,她終於說:“反對。”

  她還能怎樣?她不能和自己的兒子作對呀!

  “我投反對票。”斯頓急促的附和,“蘇珊?”

  蘇珊注視他閃著勝利火焰的眼睛。哦,他對她很有把握,確信她一定會站到他那一邊。好只鯊魚!不僅是只咬著就不肯鬆嘴的鯊魚,還是個一等一的、盡責的、自信的董事長,充分的使用上每一個遊戲策略。

  她讀不出克德的眼神,只看得出他在等,等著她的表決。他沒有跟她聯絡,也沒有試圖說服她幫他的忙,投他的票。他為什麼要?她幫的一直是斯頓,不是嗎?難怪他不信任她!

  “蘇珊!”斯頓不耐的催促。

  信任!要別人信任,說得要有別人能信任的理由。蘇珊心胸腫痛幻想,克德太習慣防範,習慣的已經變成他第二天性。

  “我贊成。”她低沉的說。

  話音一落,室內除了白莉的記錄沙沙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斯頓像被電擊了。他的臉發白,嘴抿成一直線,椅子的扶手在他如鉤的十指下,似乎隨時要被他捏碎,捏斷。

  會議宣佈休會了,但只有白莉一人離開。或許連克德也被這個轉變嚇了一跳。即使在她自己,蘇珊也很難對她的答復理由有清晰的邏輯。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知道她絕不能不管克德。如果他輸了這一場,他就永遠不能再出席董事會,他的股權會自然的歸到斯頓的手裏。

  克德發動了一場非贏不可的戰事,他會一直纏鬥下去,然後這個家會破裂,公司會離析。該是結束的時候了,她已經累了,累的不願再被他們玩弄於股掌,累的再也不在乎任何事或物了。

  依嫚雙手合十的疊在會議桌上,她的視線望向她兒子,再轉到克德,再回到前者,“結束了吧!我們曾是一家人,我希望我們還是一家人。我不該涉足的,而如果你肯原諒我,克德,我會感激你。”剛強和謙虛同時閃爍在灰色的眼珠裏,亮亮燦燦的,蘇珊由衷的感動、敬佩。

  不等克德的回答,依嫚堅決的望向斯頓,“我知道這一定讓你很難去接受,你一直是個很出色的董事長,要你交出韁繩並不容易。但我希望你高高興興的交出來,並且使交接順利。克德,他跟你一樣是個黑家人。我希望你可以懂事到結束這件事,已經有人受到傷害了,別再擴展下去,再這樣下去會毀了我們每一個,蘇珊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自始就看清事情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人……如果你不肯為你自己想,那就為我想,為她想。天知道她為了你們的敵對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犧牲!”

  蘇珊畏縮了一下,她恨自己的事被提上會議桌公開談論。可是她坐的更直、更挺,她的視線落在她自己的手指上。現在是他們結束這場鬥爭,或是重新開創另一局面的決定時刻了。而不管是哪一樣,蘇珊都不在意。她已經退出了這場戰鬥、戰區,她只想獨自舔舐傷口,不再關心了。

  斯頓的眼睛好遙遠,似乎飄到好遠好遠,好久好久以前,“我一直嫉妒你,每一件事物在你來說是那麼容易,信手拈來。文斯已經很難追隨,但你……天!有你在,我根本變成了隱形人,每個人看的是你,談的是你。”

  克德的眼睛注視著斯頓。他面無表情,眼波無痕,看不出他對斯頓的敍述有什麼想法。

  遙遠的目光凝聚了,逐漸集中到克德的臉上,“當我十六歲時,我開始和哈碧蘭約會。你那時是大二,我想那對一個高中女生來說一定相當難以抗拒。你回來度週末在宴會上遇到了她,結果她就那麼拋下我飛向你。”

  吃驚飛過克德的眼睛,“哈碧蘭?……我幾乎記不得她長相……我跟她約會了兩三次就散了,沒什麼的呀!”

  “對我卻是打擊很深。我恨你,你顯然對她根本不在意,可是你硬是從我這裏搶走她。在十六歲的年紀,她是我愛的中心,是我的生命,是我的陽光。當你跟秋婷的戀情公開後,我找到一個報復你的機會。告訴你,我一點也不以我的所作所為驕傲,可是在那時那是一個我唯一能做的辦法。”

  克德深吸了口氣。不用看,蘇珊也感覺到秋婷的名字鞭疼了他的心。當他開口時,痛苦的聲音令鐵石心腸的人也為之惻然。

  “在我們離開這裏後,我跟秋婷就結婚了。第二年她死了。單憑你對她所做的,我就該殺了你。”亮晶晶的水光忽地閃在他眼裏,“而我的罪比誰都深、都重。”

  突然間,蘇珊再也不能忍受。她誰也沒看,手把椅子往後一推,立刻昂然快步走出。她的胸口漲痛著,她的心扭絞著,可是她哭不出來,她不以為她哭的出來。

  她經過白莉直接走進她辦公室。她沒有看見白莉滿臉企盼的想問她問題,她只覺得好冷,也覺得她再也暖和不了。

  她才關上門,還沒走開一步,身後的門又被砰然打開。蘇珊迅速的回避開。克德一看到她的反應,立刻瞇起眼睛,順手帶上門。

  “妳為什麼離開董事會?”他平靜的問。

  “回家。”木然的腿拖到桌邊,木然的手拾起皮包夾在木然的腋下。她避開他的目光繞過他想走出去。

  克德橫跨一步擋在她面前,“我需要妳在這裏,蘇珊。妳知道交接不會很順利,會有許多的事需要做,許多人需要會面,我需要妳的幫忙。”

  “如果我認為你應付不來,我就不會投你的票。”她疲倦的說,“拜託,讓開。”

  “妳為什麼要投我票?每個人都不敢相信,我也一樣。”他抬起手握住她裸露的胳膊,溫熱的手指似乎祈求借著這個接觸,帶動她以往的反應。

  但蘇珊一點也沒有反應。她的感覺神經全部麻木了,連視神經也木楞楞的瞪著他灰色的西裝外套,“我累了,我要回家。”

  他審視她的蒼白,緊繃的臉,審視她眼眶下的黑圈。他的每一顆細胞都在尖叫,不能讓她走,可是,她的模樣柔弱的似乎隨時都要崩潰掉。

  “我送妳回去。”

  “不用。”她的回答堅決而迅速。

  他吞回一個詛咒,“好,如果妳不要我送妳回去,我想依嫚一定願意——”

  “我自己走,自己回去。”

  “好。”克德的發音像迸出的重歎,“那我今晚過去——”

  “不,”她抬起頭,眼中的痛苦明顯得教看見的人心疼神顫,“不要今晚。”

  他的下巴昂起,額旁的青筋猛跳。半晌後,他說:“我們得談一談。”

  “我知道。但不是現在,改天吧。”

  “什麼時候?”

  她聳肩,唇瓣如雨夜的花兒,“我不知道,也許六年、七年後吧!”

  “去妳的!”他低咆。

  “對不起,但這是我現在的感覺!拜託,請你讓我靜一靜!我已經沒有你要的東西了。你要的股票,我已賣給你,你要的股東董事代表,我也投了贊成,我再也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了。”

  她推開他,頭看著腳,命令它們執行它們的天職。走出辦公大樓,走入豔陽天底下。刺眼的陽光令她張不開眼。蘇珊打開皮包摸出太陽眼鏡戴上。

  她車開得很慢,很小心。天佑愛梅!她沒有拷問蘇珊任何非必要的問題。

  蘇珊機械化的上樓更衣。她換上一條短褲和一件白色無袖罩衫在肋下打了個結。這種裝扮她只在家裏穿,只在天井曬太陽時穿。她已失去太多,比任何一個人都多;但她總算可以睡了,可以休息了,因為一切都結束了。

  太陽在她身上曬出水珠,蘇珊不再覺得冷了。她的眼皮有如千斤鼎重,而她也不想掙扎、反抗。她很順從的閉上眼,讓腦子飄向虛無飄渺。

  愛梅前後只打擾過她一次。她搖醒蘇珊遞給她一杯冰茶。蘇珊滿含感激的喝下冰茶,喝完後翻身再睡。在陽光最烈的時候,愛梅拿來一柄太陽傘,為蘇珊遮蔭,然後又回去做克德交代她的事。

  下午很晚的時候,蘇珊搖搖晃晃的走進廚房,有一口沒一口的吃愛梅給她準備的生菜沙拉。

  “對不起,我還是好累。”她囈語。

  愛梅愛憐的拍拍她的臂膀,“去看看晚間新聞如何?抬高腳、放鬆,好好休息一下。”

  “這不正是我過去這幾小時所做的?”蘇珊歎息。

  無可避免的,她又在電視機前睡著了。她最後的一個印象是一幅好大好大的天氣概況分析圖。

  她在睡夢中伸展僵硬的脊背和腿。朦朧中,她掀掀睫毛,結果撞入她眼底的是克德的眼睛。

  飛快的,她坐正了身體,“你在這裏做什麼?”蘇珊睜大了眼,那些苦楚的撕裂感再一次的翻攪了麻木的創口。

  “等妳醒來啊!”他輕描淡寫的回答,“我不想嚇著妳嘛,所以等妳醒來後再做我第一次看見妳時就想做的事。”

  蘇珊靠回沙發機警的望著克德一步步接近。“做什麼?”

  “把妳扛在肩膀上帶走。”他抓住她一手腕,輕輕鬆鬆一提她便跑到他肩上去了。

  他一手固定在她臀上,另一手固定住她雙腿。蘇珊既驚駭又頭暈的抓住他的皮帶,“放我下來!”她喘息驚呼。

  克德沒有理會她的抗議。一徑的走向電視機切斷開關,又一一關掉室內的燈。

  “你搞什麼?”

  “妳看了不就知道了。”

  蘇珊起初又驚又困惑,等到他扛著她走出房子,走進夜色時,她開始猛烈的反抗,既扭帶踢又捶的抗議。

  “放我下來!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離開這裏。”他的皮靴重重敲在車道。

  蘇珊支撐著往後瞄,看見他的紅伯樂貨車。克德打開車門,輕柔的把她自肩上放下,送進車內。

  “愛梅已經替妳收拾好行李,我把行李放在車裏。”他靠過身吻她張成O字型的唇,“妳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坐在車裏就好,如果妳想睡的話,上次用的那條毛毯還在後座上。”他的聲音愈到後面愈急促,想來是對上次使用毛毯的記憶鮮明。

  蘇珊呆呆的望著他闔上車門,繞過車前打開另一邊車門,坐上駕駛座。

  他真是在綁架她,還得到愛梅百分之百的合作!她應該生氣、不滿,但除了疲乏、困倦,她什麼也感受不到,甚至連反抗也提不起力氣。

  “你怎麼那麼放心?你不怕在你繞過車前時,我會逃?”

  “有兩個理由。”克德發動車子,掉過頭倒車。“第一,妳很聰明知道白費力氣徒勞無功的道理。”踩煞車,換一檔,車子流暢的駛上公路,“第二,妳愛我。”

  他的推論再真確不過。她的確愛他,即使在她正在療治他劃下的創口,她還是沒法停止愛他。

  克德審視她依舊蒼白的臉,“不否認?”

  “我沒說謊的習慣。”

  驕傲倔強的回答,一下子痛擊入他肺腑。她愛過,但是沒有希望的愛。一盆曾經燃燒了關心,愛戀的火苗,現在熄了,如果要重新燃起餘燼,除了添柴火,還需要加上無比的耐心和毅力。這是他今天早上讓她離開的第一個想法。他想她需要時間,他必須給她時間休息好恢復體力。可是,隨著時間的消逝,他急躁,他不安,他得採取行動,他得做些什麼,讓她再次回到他的懷抱,回到她歸屬的地方。他飛快的安排,迅速的掃去一切排阻在他面前的所有阻礙。

  克德以為她會睡著,然而,事實上,她卻格外的清醒,坐得筆直,她的眼睛注視著高速公路。最後,她終於開口。

  “你要帶我去哪?”

  他立刻回答,“海邊。妳什麼都不要做,妳只要吃、睡,只要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直到妳恢復體重,眼下也不再有黑眶為止。”

  蘇珊咀嚼消化他的話後,歎了口氣說:“哪個海邊?”

  克德縱聲大笑,“我把它縮到弗羅裏達,有幫助嗎?”

  她終於睡了。黎明前的幾小時,克德把車停在一幢房子前,然後輕輕推醒她。

  房子是建在沙灘上。靜悄悄的墨西哥灣遼闊的延展在她面前。雪白的沙灘在月光下,美得像首詩、像首歌。當她跨出伯樂車,海風吹拂著她披散的頭髮,並夾帶著清新的雨味。

  房子是典型的弗羅裏達海灘屋,白色的磚瓦、大窗戶、矮天花板。隨著克德打開室內的燈光,她看見小巧的黃白色調廚房兼餐廳,有一張玻璃桌,天花板上有一隻壁扇。客廳是白色調的組合。克德帶她走進一間白色小套房,然後把愛梅替她收拾的行李箱擺在床腳。

  “浴室是那間,”他指了一扇門,“我的房間在客廳那邊,有什麼事可以叫我一聲。”他吻吻她額頭,走前順手帶上門。

  自她坐進伯樂,這是她千想萬想也料不到的事。他們各睡各的?不同房?蘇珊意外的直眨眼。

  清晨她被克德煮的早餐熏醒,“你知道,就一個才剛剛接管公司的人來說,你這樣不怎麼聰明,你該在公司的。”

  他聳肩,一面為土司塗上果醬,“聰明人比比皆是,我想我的命令夠清晰。”

  抿著嘴,蘇珊小心的把土司切成一小條、一小塊。她還猜不透他到底為什麼帶她來這裏,不過,這個問題可以等。等她休息夠,睡飽後再問也不遲。目前,她知道她應付不來任何私人問題,但有太多的事她又想知道。

  “在你回來前你都計畫好了,對不對?”

  他抬起眼,陽光下他的眼睛閃閃發光,“這全看第一步。當我施壓力給他時,他一定得出售股票、削弱他的財力來償還他挪用的款子。我拿他還的錢買第一次的債款,拿他還的債款買第二次的債款。”

  他的膽子怎麼那麼大!“你……你自己沒有一點錢?”

  “有錢,我自己當然有錢。”他哼聲道,“我是一個很精明的賭徒,又什麼都能賭,上至撲克牌、骰子、跑馬……下至……至石油。我是有好幾次連襯衫都輸掉,但我更常贏得坐在錢上。”

  “石油?”蘇珊茫然的問,“你是在替你自己租地挖石油?不是代表你的公司?”

  他聳聳肩,有力的臂膀在藍色的襯衫下鼓動著,“那只是顆煙幕彈,我要斯頓拒絕我,這樣我就可以施壓力給他。”

  蘇珊呆呆的望他。是的,在那時候,她就感覺出來他是故意在製造氣氛壓迫斯頓。他很行,的確很行,把大家玩得團團轉而不自知。

  “這麼說那片地底下根本沒有石油?難怪你一點也不著急著要簽約。”她楞楞的自語。

  “我沒那麼說。”他傾過身蓋住她雙手,“別切那塊可憐的麵包了,吃啊!妳還沒收到妳要的地價報告?”

  “還沒有。”

  “有關石油的部分是真的。即使沒有石油,也有天然氣。”

  她咽下一小片,無聊的叉著另一小片。叉起來後,她抬起頭發現克德正瞪著她,急忙的趕快送入口裏,並放下刀叉,“我真的不怎麼餓……對不起。”

  “沒關係,妳的胃口會很快好起來。”他站起身開始收拾餐桌。當蘇珊起身想要幫他時,他抬起一手輕呼道:“哇,小姐,放下放下,妳是不做事的。”

  “我相當肯定我還有拿一個盤子的力氣。”蘇珊輕柔的說。

  “坐下,我想我得跟妳說明規矩了。”他怪聲怪腔的說。

  蘇珊像個頑皮搗蛋犯了校規聆聽教訓的女學生乖乖的坐了下來,雙手整齊的擺到腿上。

  克德在她對面坐下,小心的、謹慎的說明著,“妳在這是來休息的。而我在這是來照顧妳的。我會煮飯、掃地、抹桌子……等等,這些都要由我來做。”

  “唔……天堂的日子什麼時候結束?”長久以來第一次,一絲笑意爬上了她的嘴角,拉彎了她的唇片。

  他的眼睛倏地發亮,但他的語氣平靜,“長到它結束。”

  他是認真的。往後的幾天過得分外的閒散,無所事事,而繃緊了好幾星期的弦,是需要鬆弛和緩的時候了。時間的計算再也不是以秒、以時,而是以日升、日落。她一直睡,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裝,什麼也沒裝。

  她不僅一個人睡,還不受一絲打擾。等她恢復體力後,她的大腦也開始發揮思考的功能。疲倦消退了,絕望消失了,脆弱也不見了,她好象經歷重生的火鳥一樣,而她喜歡新生的她。

  隨著時日的過往,蘇珊相信克德也注意到她已經一日比一日恢復,一天比一天豐腴煥發。每一夜,她都在等待他的到臨,可是他一直沒來。或許他不要她了,她驚惶的想。但又過了數日,她明白他不是不要她,而是在等她,等她主動跨出第一步,等她告訴他她已經準備好可以商談他們的將來了。

  然而遲疑始終沒法使她跨出第一步。她不確定那是不是她所要的?她仍愛著他,可是她的心中仍有殘留的陰影,受傷的感覺不像體力和肉體恢復就恢復。而只要陰影存在的一天,蘇珊知道她就必須看守自己的心。因為她要的不是短暫的戀情,她要更多更多,她要他的愛,他的情,他合法的承認,還要他的——孩子。

  在他們抵達海邊的第十五個夜晚,蘇珊被狂風暴雨驚醒。一聲驚呼自她口中傳出——她以為她又置身在颶風暴雨下。當她領悟到身在何處時,她狂跳的心迅速的坦然。她從來就沒怕過風雨,事實上,她相當的喜歡雨夜,相當的喜歡那種夾雷電狂風的雨夜。那種張力總使她特別清明,只要它們不是颶風暴,她是很能欣賞那份殘暴的魅力。

  她的房門突然被打開,克德跨了進來,蘇珊瞪著他,她的舌頭發乾,火苗自小腹慢慢四處蔓延。閃電下的克德是一絲不掛的。

  “妳沒事吧?”他柔柔的問,“在颶風夜後我想妳或許會感到不安。”

  她坐起身,一手拂開散落到她面龐的髮絲,“我沒事,只是打雷聲嚇了我一跳而已,沒什麼的,我並不怕。”

  “好。”他扭轉身。

  “克德,等一下。”她根本沒想到叫住他,只是這些話突然冒出來。她錯愕的楞視他猶豫的轉過身來。

  他靜靜的站著、等著——等什麼?她開口嗎?蘇珊狂亂的自問。

  “我,我……”她緊緊的瞅著他,好半天才擠出:“我想是談的時候了。”

  “好,我去穿條長褲就來。”

  “不,”她伸出手,“沒必要,不是嗎?”

  “我是這麼想,但我不確定妳怎麼想?”他走了回來。

  “我……一樣。坐在床上,好嗎?”她挪到一邊,把床單拉到與腰齊。

  他沒有坐下來,他是躺下來。兩隻腳在床鋪上伸得長長的。他抓過一個枕頭抵在他背後,然後伸長手臂打開電燈。

  “如果要談,我就要舒舒服服的談,還要清清楚楚的看著妳談。”

  蘇珊雙腿打坐的疊起,並努力的不去看他的身體。可是,她的眼睛一點也不聽她的指揮,拚命的違抗她的意志。最後,她只好屈服望著他的臉。可是那時候她的臉已經是紅的發紫,而他嘴角的訊息告訴她他知道她有多努力,也知道她的想像力又有多『不』努力發揮。

  “對不起,”她赧然的笑了笑,“你總有本事教我臉紅。”

  “我才是該臉紅的人——如果我沒讀錯妳的思想的話。”

  蘇珊急忙整頓飄蕩的心魂,“在我們談之前,有一件事我們必須攤開講。我愛你,如果你覺得你應付不來,覺得你不『舒服』了,那往下的也沒什麼好談的了,你還是請便。”

  他沒有動。他的眼睛好深好深,她從沒見過他的眼睛有那種表情過。

  “在第一次做愛時,我就知道了。如果妳不愛我,妳就不會那樣為我寬衣解帶,也不會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到我手上。”

  “但你相信我嗎?你讓我擔心,讓我受盡煎熬。你可知道我有多為難,有多難過,那樣和你鬥?”她抽氣的問。

  “請妳聽我說,我不是不相信妳,而是我從沒這麼指望妳過。打見到妳那一刻起,我就和自己一直在掙扎,格鬥。除了我父母,我一直沒碰到能讓我信任的人,直到遇見妳。可是,那麼多年,我已經習慣防衛自己,我沒法讓自己相信我終於遇見了可以相信的人。再說,妳那麼固執的護衛斯頓,我怎麼知道如果我告訴了妳我沒有要弄垮公司,我只是在逼他賣掉股票,好讓我掌管公司,妳會不會馬上跑去告訴他?”

  “難道你不明白我之所以『護衛』斯頓,是因為我以為你想讓他破產好為秋婷報仇!”

  “不,不是。我不是在為誰報仇,我自己的罪更深,沒有資格去報復誰……我只是讓他那麼以為。妳不知道當年——那以後的日子有多苦澀。我想回來,想再回到這個家,而唯一的方法是掌握實權。我不要只是光回到這裏居住而已,我要被接受,像以前一樣,以前我太年輕不懂得珍惜……”

  “而你認為如果你告訴了我,我會破壞你?”她強忍欲墜的淚水。

  他輕撫住她的臉,手指摩擦她的下巴,“別哭,我說過我不習慣相信人。有一段時期,我是待在叢林、熬在壕溝,掙扎在陋街窮巷——算了,不說了。可是天殺的!我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把這一切往妳手裏塞,他實在是個聰明的王八蛋,他的計謀差一點就成功。要是我知道受苦的是妳,我早八百年就放棄。可是妳的固執堅持了那麼久,久的讓我買足了我需要的股票。”

  “還有我的贊成票。”

  “對,還有妳的贊成票。”他緊張的望著那張閃過千百種表情的小臉。

  他注意到她有多性感,蓬亂的頭髮,惺忪的睡眼,粉紅的肌膚。眼下的黑眶不見了,柔媚的曲線在薄薄的睡袍下若隱若現。他又感覺到了,而這個感覺之後緊隨而來的是當胸痛擊。他突然醒悟她是他生命中的燭光,一盞永恆純潔又光亮的燭火,如果他讓蠟燭熄了,那他以後的生命將會陷入無窮無盡的黑夜。

  “我不該不信任妳,”他輕輕的說,輕的每一字句揉進了他無垠的悔,“我知道妳愛我,可是我,我不敢相信,我害怕相信。天,蘇珊,難道妳不知道?每一次我一轉身,人們都匍匐在妳面前,爭著想討好妳,要妳對他們笑,要妳注意他們,甚至連依嫚為了妳也張牙舞爪。如果,如果我讓我自己相信那份甜美全屬於我一個人的,結果卻發現不是,我一定會受不了,我會發瘋。所以,我必須保護自己,不讓妳靠得太近。”

  蘇珊瞪著他,“你說什麼話?什麼匍匐討好?”

  天,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花兒般的笑容有多溫暖人心!她不知道當人們和她說話時,他們的表情有多溫馴。天老爺!他擁有一個男人夢想、追尋的寶藏,而寶藏卻不自知自己的魅力!

  “算了。”就算他告訴她,她也不會相信,“重要的是,妳愛我愛到可以肯原諒我的地步嗎?”

  “我必須啊!”她無法不原諒他,因為她愛他,深得無法不原諒他做的每一件事。

  非常溫柔的,他把她拉出床單拉靠在自己胸膛,“我真高興。”他鑽石般的星眸近的可以照出她的倒影,“因為我好愛好愛妳,如果妳不肯原諒我,我一定會發狂。”

  蘇珊的眼睛猛然睜大,她的心跳和呼吸倏地靜止,然後瘋狂的撞擊著她的肋骨,“你……什麼?”

  “我說,我愛妳。”他的手悄悄的爬到她脊背,輕輕的摩擦著。

  她顫抖著,想說話都無法擠出抖瑟的唇齒,最後她把頭埋進他肩膀,手牢牢的圈住他。

  克德擁緊她,柔柔的攬緊她柔軟而女性化的小小身子。突然,火熱的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幾乎失去她,失去她的愛,這個想法扯裂了他的心。

  “我愛妳。”他的話埋進她如雲的秀髮裏。

  淚水沿著眼角滴落,沾濕了他面頰,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

  蘇珊有點不安的抬起頭,驚恐的發現克德在哭。可是他一點也不想掩飾他眼中洋溢的愛戀,這一刻蘇珊終於知道他確確實實的是愛她。悲慘的記憶被鹹濕的淚水洗去,也一併洗去對秋婷的歉疚和悔恨。蘇珊垂下頭,將自己的面頰貼住他緩緩摩擦他。

  默默的,克德翻過身,靜靜的為她脫下蟬翼睡袍,柔柔的用膝蓋分開她腿,慢慢的用自己的身體覆蓋她。

  “我要娶妳。”

  又一次的,蘇珊被他的話驚愕的不能動彈。她緊緊的盯著他,突然快樂的笑意浮上她臉。哈!他甚至不求婚,不問她,只說:『我要娶妳。』,好象不管她同不同意,他反正下定決心『一定』要娶她,一定要她冠上他的姓!

  “好。”她說,然後猛抽口氣。

  她的身體毫無困難的接受他的進入。他發亮的眼睛閃著熊熊的火焰,“或許我們得儘快的結婚,在車裏的那一夜,說不定妳已經懷孕了。”

  “我知道。”她圈住他的脖子,輕輕的笑,“我希望是。”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再來過。”他俯下頭熱烈的吻住她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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