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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心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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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3: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心火 作者:琳達.霍華

她對於失落的古城、稀世的紅色鑽石的的傳說深信不疑,不惜一切要找到它們,
即使這得忍受英氣逼人的路柏恩的相隨,也決不退縮。
但是他倆沒想到即將踏上的是一段激情與背叛之旅,
他們將在神秘無解的愛情世界中,被危險驅向共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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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3:26 |只看該作者
序幕

  “那是什麼,爸爸?”婕安的小手指指向她爸爸手中那本書上的一張圖片,她正坐在他膝上。這是常有的事。因為她雖然只有五歲大,卻對他所說的以前的人和遙遠地方的故事,感到深深的著迷。

  “那是個亞馬遜人。”

  “她叫什麼名字?”婕安從這個人的外形知道她是個女的。當她還更小時,有時會被頭髮的長度搞迷糊了,直到她發現爸爸書裏的圖片上,不論是男是女,幾乎 都留著長髮。為了找到一個更好的方法來判斷性別,她很快發現一個可靠得多的線索—胸部。男人和女人的胸部不一樣。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沒有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那麼她可能是個假人嘍?”

  “有可能。”薛洛賽輕輕撫摸女兒小而圓的頭顱,托起她濃密閃亮的頭髮,再讓黑色的捲髮落回原處。這小孩讓他感到滿心歡喜。他知道自已偏心,但她的聰明 和對抽象事物的理解力,遠超過她這年紀的小孩應有的程度。她對他考古的書籍深深著迷。他印象最深刻的回憶之一是,她三歲時奮力將一本幾乎和她一樣重的書, 拖到地板上,然後花上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趴著,仔細看地上的書,渾然忘卻周圍的一切。她將童真和令人驚異的邏輯能力混和起來。沒有人能說他的婕安糊塗。務實 若是她最明顯的個性,那麼固執便是其次。他愛憐地想著,將來不知有哪位男士要應付他摯愛卻難纏的女兒。

  婕安貼近圖畫,細細研究。最後她問:“如果她是個假人,為什麼會在這裏?”

  “亞馬遜人是傳說中的人物。”

  “喔,那些讓作家編故事的人。”

  “是的,因為有時候傳說可能是以事實為根據。”他對婕安說話時,通常試著簡化辭彙,但他從未看輕她的理解能力。如果他厲害的小寶貝對某件事不瞭解,會一直要求他解釋,真到她真的明白為止。

  她皺起小鼻子。“告訴我有關亞馬遜人的事。”她向後靠,讓自己舒服點。

  她的俏皮讓他不禁笑出聲。他開始敍述那些女戰士和她們的女王—希莉。房子裏的某處,有扇門砰了一聲,但他們兩個都不加理會,只是沉浸在古老的世界裏,那是他們最喜愛的地方。

  薛瑞克帶著異常的熱情,蹦蹦跳跳地進了屋子,他慣有的陰鬱在興奮中消失了。他不理會管家常掛在嘴邊的叮嚀,直接把棒球鞋穿進屋裏。老天,這場比賽太帥了!這是他表現最好的一場比賽。他希望父親能到場看他,但他和學生有約,不能去。

  他上場打擊五次,擊中了四次,其中一次還是全壘打。這使得他今天的平均打擊率是驚人的“八成”!數學不是他的專長,但他可以很容易地算出這個來。

  他到廚房裏喝杯水,喝得又大口又急,水都從下巴滴下來了。然後他又倒了一杯,剛把杯子舉到嘴邊時,他聽見聲音,便停下來。聽起來像是他父親在說話。

  興奮使他很快走向書房,他知道父親會在那裏。他推開門衝進去。“爸!我今天打中了四球,其中一球是全壘打!我得了七分,而且還表演了一次雙殺。你真該去才對!”最後一句話是激動地渲泄,不是抱怨。

  薛教授從書上抬起頭,對著他兒子微笑。“我真希望我去了。好孩子!”

  瑞克不理會坐在父親腿上的小妹妹。“你和學生約會花的時間不像你想的那麼久,是嗎?”

  “延到明天了。”教授說道。

  瑞克站在那裏,興奮之情漸漸退去。“那你為什麼沒去看比賽?”

  婕安一直感興趣地聽著。現在她開口了。“我喜歡棒球比賽,爸爸。”

  他低頭朝她微笑。“是嗎,婕安?也許我們會去看下一場。”

  這答案令她感到滿意,而且她的故事已經被打斷得夠久了。她戳戳書,重新喚回他的注意力。“亞馬遜人。”她催促道。

  教授遵循這個高八度的聲音的指示,這故事和他感興趣的事物相近,因此他不難從命。感謝上帝,婕安喜歡傳說勝於童話,否則他不可能這麼有耐心。

  瑞克的快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發現自己又被那個小鬼排擠的憤怒。好吧,就算她很聰明,那又怎樣?她不可能演出雙殺。

  他心裏湧起一股挫折感。在他還沒衝動得把她從父親腿上抓下來之前,便大步地走出房間。他父親不會瞭解的,他只覺得他的小寶貝非常了不起。

  小寶貝,狗屁,瑞克忿恨地想著。從婕安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喜歡她,甚至憎恨她,就像他不喜歡她的母親一樣。她母親幾年前死掉了,真是感謝上帝,但這小鬼仍然在這裏。

  每個人對她的聰明都大驚小怪的。他們都把他當成笨蛋,應只因為他留級了一年。好啦,現在他十七歲,升上高中二年級後,就十八歲了。他不笨,他只是沒有真的努力試過而已。何必管這些?不論他做得多好人們仍只會去注意那個小鬼。

  他上樓到自己房間裏,脫下鞋子,甩到牆上。現在她毀了他最好的一場比賽。如果爸爸和學生的約會延期了,他本來可能會去看那場比賽的,但他卻回家來跟那 個小鬼說故事。這種不公平讓瑞克想打東西出氣,她搶走了父親—她和她的蠢媽媽—而他絕對、絕對不會原諒她。

  一股衝動令他猛地站起來,他腳上只穿著短襪,無聲無息地走出房間,經過走道,來到婕安的房間,他站在房中,看著四周,像所有的小孩一樣,她收集了一堆 寶貝。房裏四處散放著她最心愛的書和洋娃娃,以及一些顯然只對他有意義的紀念物,瑞克不去管那些,他只找她特別的洋娃娃—她最喜歡的一個—一個已經髒掉的 塑膠娃娃,她幫它取名叫紫羅蘭。睡覺時,她總是抱著這個洋娃娃。

  瑞克在那裏抓起洋娃娃,溜回自己房間,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做。他想把它敲成碎片,放在婕安床上,但狡詐的動物本能告訴他,他將因此受責,因為沒有其他 人會做這種事。不過,光是把它藏起來是不夠的,他的嫉妒之心不能以此為滿足。他要破壞某件她心愛的東西。即使他是唯一知道的人也無所謂。

  他微笑著,從櫥櫃的頂端拿出他的小刀,在床上坐下來,冷靜又徹底地將洋娃娃肢解。婕安不會知道他做了什麼,只會因為她心愛的洋娃娃不見了而大哭,但沒 有人能指控他。他會把這件事隱藏起來。每次他看見她,會暗暗地偷笑,因為他知道,而她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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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3: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薛婕安生氣地緊抿著唇。走進公寓。屋齡還不到兩年,但跨過門檻時,她常感到一陣喜悅與成就感,因為這公寓不但看起來很棒,而且是屬於“她的”。但今天與 往日不同,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屋裏的清涼與舒適。她將帆布袋扔到客廳桌上,大步穿過客廳,走到陽臺。她怒不可遏,以至於覺得必須待在戶外,才好讓她的怒氣有 伸展的空間。 

  她僵硬地站在洛杉磯晚春的熱氣中,雙手抓住及腰的水泥牆。從這裏可以看到城市的美景,平常不論是白天柔和的色彩或是晚上的霓虹燈,她都很喜歡。但她太生氣了,根本無心觀看。 

  那些心胸狹窄的混蛋真該死! 

  她努力贏得在非洲東部歐薩拉發掘地工作的權利,這是幾十年來考古學上最重大的發現,一想到能參與,她便欣喜若狂。她從未如此渴望過,渴望能幫忙挖掘出 埋在非洲紅海海岸,新近才被發現的那個古代村落。這次挖掘行動是由“傅氏考古基金會”贊助的,她正為此基金會工作。當她被列為考慮派到歐薩拉工作的人選之 一時,興奮得簡直快暈倒了。 

  為什麼也不該期待被選中呢?她工作表現優異,她的報告也是,幾份有名望的刊物都登過她的論文。她有考古學的博士學位,而且參與過非洲幾次比較小規模的 挖掘行動。對挖掘一個像歐薩拉那麼重要的地方,她的經驗將具有相當的價值。只有最好的人才會被選上,但她知道自己是最佳人選—不僅經驗豐富、全心投入,而 且工作勤奮;更有一顆靈活的頭腦,可從留下的遺物中,推測出古代的生活形式。她沒有理由不被選上。 

  但她沒有被選上。因為對管理基金會的那些笨瓜而言,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可以剔除她—因為她姓薛。 

  大學考古系的主任曾直截了當地說過:“瘋子”薛賽洛的女兒不會為任何一支考古隊帶來好名聲。她父親以構思瘋狂的理論而著稱,而她的工作和可信度便籠罩在這陰影之下。 

  她父親總是說她的毅力過人,但這次她卻毫無選擇的餘地。她不想離開考古界,她太愛它了,但她在考古界卻處處碰壁,就只因為她是她。考古需要很多經費, 而贊助者並不多。爭取基金的競爭是非常激烈的,因此沒有任何有聲望的隊伍付提起派她參加重大挖掘工作的代價。她一出現便會讓發掘結果的可信度遭到質疑,而 隊伍會因此失去基金的支援。 

  即使她改了名字,也不會有什麼好處,考古界很小,人人都認識她。這實在太官僚了!基金流向一些會上報的大團體,而沒有人願意冒因接納她而敗壞名聲的風險。她參加了無數次小規模的挖掘行動,但所有重大的發現都將她拒於門外。 

  即使真有什麼好處,她也不願改名字。她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是個出色的考古學家。她非常愛他,即使他已經死了十四年—那年她剛好十四歲—她仍然想念 他。令她生氣的是,因為他無法證實的瘋狂的理論和計畫,而使他對考古界的許多貢獻,完全被忽略了。他在亞馬遜從林中意外喪命。他原希望能找到證明他瘋狂理 論的確切證據,而人們一向叫他吹牛大王、傻子,但他死後,比較富同情心的人認定他只是“被誤導”了。 

  婕安上大學和工作時,薛賽洛的名聲一直跟著她,所以她常覺得她必須工作提比別人更努力、更細緻、更刻苦,絕對不可以表現出父親曾透露的任何狂想。她把自己完全獻給了考古,甚至從未休過假,利用每個可能的機會追尋她的目標。 

  一切努力卻落了空。 薛“瘋子”的女兒在任何主要的挖掘行動中,都不受歡迎。 

  她雙手在牆上用力一捶。他不是瘋子,她激動地想。他有點含糊、有點走調,但在家時是個很棒的父親,而且是個非常好的考古學家。 

  想到他,讓婕安記起了他那幾箱她沒看過的論文。他死後,論文全打包起來,房子也被賣掉了。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瑞克,把那些箱子搬到他骯髒的公寓裏,堆在 角落。他對它們毫無興趣,而且據她所知,還沒人碰過。當婕安完成大學學業,搬進自己的地方時,她提議要帶走它們,免得擋了他的路,但瑞克拒絕了——至於原 因,據她想,與其說是他自己想要父親的東西,還不如說是他喜歡擁有她想要的東西。 

  在這一點上,瑞克跟往常一樣又錯了,雖然她不會破壞父親的論文遺稿,但也不想得到它們。她父親被當成瘋子,成為這一行裏的笑話,她不想讀到任何會使她相信這點的東西。最好就保留她對他原有的記憶吧! 

  但現在她感到一陣好奇,一股想與他接近的需要。他不是瘋子!他的一些理論是不合慣例的,但五百年前,“地球是圓的”這個理論也被認為是瘋狂的主意。她 父親花了無數個小時,仔細地看地圖、圖表、日記,循線查尋,以建立理論,而且他在這個領域裏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能夠從遺留至今的幾片碎片說出許多過去的 事。 

  她希望她現在就能擁有那些箱子,除了精神支持,父親從未給過她任何東西,而現在她正需要它們。他走了,但那些舊記錄比她所有的好些紀念物—大部分是照片—更像是他的一部分。 

  她猶豫了一分鐘。這是她職業生涯中最黑暗的時刻,自從父親死後,她最生氣、最難過的一次。她天性獨立,但即使最獨立的人,有時也需要安慰,而她正處於這種時刻。她要感覺接近父親,需要重溫她對他的記憶。 

  她下定決心,俐落地走進屋裏,在通訊薄裏找瑞克的電話號碼。她想,她不知道他的號碼,正可作為他們關係的注腳。基本上,就感情方面而言,他們之間毫無 關係。他向她借過幾次錢,但平均說來,她一年看見他一次,這對他們兩個來說都已經足夠了。 

  她讓電話整整響了一分鐘才掛上。她知道可能要花上好幾天才能聯絡到他,所以她控制住自己的不耐,換上運動服。運動一向能減輕壓力,而且,她喜歡保持好身材,一星期上三次健身房,再加上慢跑,讓她覺得身體健康。 

  不過,回到家幾小時後,她仍舊拿起話筒撥了電話。令她驚訝的是,鈴響一聲後,便有人接了電話。一聲稍微有些含糊的回應傳進她耳裏。 

  “瑞克,我是婕安。今晚你會在家嗎?” 

  “做什麼?”話裏透露出警戒和狐疑。 

  “我想看看爸爸那幾箱舊論文。” 

  “為什麼?” 

  “只是想看看,我們一直沒看過,你知道的。不知道裏面有些什麼?” 

  “這有什麼關係?” 

  “我不認為有關係。我只是好奇。”她本能地不讓瑞克知道她有多想要那些論文。 

  “我沒有時間坐在這裏看你慢慢回憶。”瑞克說道,完全回避了讓她將箱子帶回家的可能性。瑞克自認為占了她的上風時,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好吧!”她說道。“算了。我只是想想而已。拜!” 

  “等一下!”他匆忙地說道。她幾乎感覺得到他正在思索,腦海裏正打著主意。“呃—我想,你可以過來。還有,呃,你想你能不能挪點錢出來?我手頭有點緊。” 

  “哦,我不曉得,”她說道,不希望讓他覺得太容易,可能會改變心意。“多少?” 

  “不多。也許一百塊左右。” 

  “一百!” 

  “好吧,好吧,就五十。” 

  “我不曉得。”她再說一次。“我要看看我有多少。” 

  “你要現在過來嗎?”他問到。 

  “當然,如果你會在。” 

  “我會在。”他掛上電話的聲音震到她的耳膜。婕安聳聳肩,掛上電話。每回和瑞克聯絡就像這樣,有時她真懷疑,他究竟能不能看出,他對她的刁難實際上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她檢查一下皮夾,好確定她有五十元現金,雖然有,但這就是全部了,除非她到自動提款機去領,而那是一件她不喜歡在晚上做的事。她車油足夠,所以她今晚 用不著現金。在她需要支援的時候,花五十塊錢就能立刻讀到父親的論文,還是值得的。她一向能夠自立,但即使最有生機的植物有時也會凋萎,今晚無疑地她的葉 片都下垂了。 

  她沒有換下運動服,事隔多年,再去整理那些箱子,一定弄得髒兮兮的。她花了四十多分鐘才到達瑞克的公寓。那是一排三棟、兩層樓的建築物,泥灰牆被漆成 淡紅色。許多年前,當它還新的時候,看起來也許非常顯眼,但現在卻沾上污點,褪成令人倒胃口的紅色。瑞克就住在左邊的第一棟。 

  她敲敲瑞克的房門,門外可以聽見電視機的聲音,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聲音了。她再敲一次。 

  “來了,來了。”屋裏傳來一聲模糊、不悅的回答。一分鐘後,瑞克將門打開了。 

  瑞克稚氣、悅目的五官總是令她驚訝,他的臉完全不受煙、酒和他的生活方式影響。他的外表現在有點不如以前,不過仍是一個有吸引力的男人。 

  “嗨!”他說道。“錢帶了嗎?” 

  “我只有五十塊,不過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免強捱過今晚。”她一邊說道,一邊卻想著:哈羅!我很好,你好嗎?她可以聞到他呼吸裏的酒味。清醒時的瑞克本來就不拘小節,一喝酒,更是毫無禮貌可言;很不幸的是,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在喝酒。 

  “當然,我需要。”他打斷她的話。“如果不需要,我不會一開始就要一百塊。” 

  她聳聳肩,拿出皮夾打開,好讓他看見她把每張鈔票都給他了。五十七塊。她不會再看見這些錢,不過他也不這麼期望。她把錢給他,一邊說:“箱子在哪裡?” 

  “後面,另一間臥房裏。” 

  房間一片雜亂,看不出來曾經擺過床。瑞克把它用來當做貯藏室,而且他顯然還把任何擋住他的路的東西也扔進去,包括髒衣服在內。箱子堆在角落裏,她奮力地開出一條路,並開始清出一塊空地,好把箱子打開。 

  “你在找什麼?”瑞克問道。她聽出他聲音中的懷疑,知道他並不很相信她先前所說的話。 

  “沒什麼,我只是想看一看。你何不拿兩張椅子進來和我一起看?” 

  “不,謝了。”他說道,給了她一個“開什麼玩笑”的眼神。“我寧願喝杯涼的,看看電視。” 

  “好吧!”她說,伸手去碰五個箱子中的第一個。箱子上有水漬,還有一層灰,教授心愛的東西大部分都已經滿是灰塵。她坐在地板上,開始撕開封住箱子的棕色膠帶。 

  大部分都是研究用的書,她依照主題整理好。她注意到其中有些是罕見的版本,因此特別小心處理。 

  還有一些有關不同挖掘地點的筆記、他覺得有趣而保留下來的文章、不同年代的地圖和圖表,還有一些他記下自己構想的活頁筆記。她帶著微笑打開,從密密麻 麻的字跡裏,她再度找到了父親的精神。他對工作有無比的熱忱,重新架構起失落的文明讓他感到無限的快樂;他從不試著控制自己的想像,而是任其飛翔,相信它 會將他帶往事實。 

  對工作的狂熱讓他試著想追查幾個傳說,每一個都在他的筆記裏記錄成一個章節。婕安記得在她還小時的許多個夜晚,她坐在他的腳邊或是膝上,著迷地聽他說 著那些為了取悅她而編成的不可思議的故事。她不是聽童話長大的—雖然就某一方面來說,也可以算是—但她的童話是有關於古文明、寶藏、神秘地消失—它們曾真 實地存在過,或者只是一個男人想像出來的故事?對她父親而言,即使只有一絲真實的可能性,他也是無法抗拒。他追查最細微的線索,即使只為了滿足他自己的好 奇心。 

  她流覽過筆記的內容,記起他告訴過她與每個傳說有關的故事,眼睛變得迷蒙起來。她注意到他將大部分的傳說視為神話,沒有事實依據,但他認為有少數幾個 傳說至少是可能的,雖然需要更進一步的研究,而事實可能永遠不為人所知。她再度憤怒起來。證明就在這裏,他非常小心地評估過事實,而且不受他研究目標的神 話魔力所影響,人們怎能將他貶成瘋子?不過,大家談論的是他有關安薩族的理論,那是他最慘烈的失敗,以及他如何在追尋它的時候送了命。 

  安薩族。她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這個傳說了,因為它造成了他的死亡。她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他將前往亞馬遜查尋安薩族傳奇的那天早上,他是如此地容光煥 發、充滿狂熱。她是一個瘦弱,畏縮,將滿十四歲的女孩,因為被留下來而悶悶不樂,因為她生日時他不在而嘟著嘴,但是他還是擁抱、親吻了她。

  “不要嘟嘴,寶貝。”他說道,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幾個月後我就回來了,最多半年。”

   “你沒有必要一定要去。”她回答道,仍然不肯原諒他。 

  “但這次我有機會找到‘女王之心’,證明安薩族存在過。你知道那代表什麼,是不是?” 

  十三歲時,她對生活已經有了實際得驚人的觀點。“所有權。”她說道,他大笑。 

  “好吧,這也算。但是,想想這個傳說被證實時會是什麼樣子。把‘女王之心’握在我手裏,讓世人能瞻仰它的美。” 

  她皺起眉頭。“你最好小心。”她恐嚇他。“到亞馬遜不是去散步,你知道的。” 

  “我知道,每一步我都會小心。” 

  但他沒有。那天早上是她最後一次看見他。大約三個月後,他們接到噩耗,又過了兩個月,他的遺體才被運回來安葬。教授不在時,若碧姑婆來和婕安住,所以 婕安的學業並沒有中斷,但他死後,房子立刻被賣掉,她發現自己被安置在若碧姑婆的小屋裏。瑞克雖然是她最親的親人,卻不願讓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成為自己的 負擔;而且,瑞克一直沒有原諒他父親在他的母親死後再婚,高中學業一完成,他便搬出去了。瑞克和婕安一直不親,他只是勉強的容忍她而已。這情況一直沒有改 善。 

  她父親對安薩族傳奇的追尋賠上自己的生命,也完全改變了她的命運。她不只失去了父親,也被迫從她所熟知的一切中連根拔起,現在他最後探險的陰影甚至正 籠罩著她的職業生涯。她翻著筆記,想瞭解他對這個讓她付出這麼大代價的傳說有何想法,但沒有一章是記錄安薩族的。她把筆記放一邊,拿起另一本,但裏面也沒 有任何有關這個古代部落的記錄。 

  又翻了兩本筆記後,她才在第三本找到。筆記本前面用粗黑的字體清楚地寫著:“南美洲安薩文化”。在他調查過的傳說中,只有這部分是單獨寫在一本筆記 上。她把它從箱子裏拿出來,小心地翻開,一股激動掠過她全身,想著不知道是否能看出究竟是什麼原因如此吸引他,讓他冒著失去名望與生命的危險去追尋。 

  她看到他從不同的來源搜集了數個故事和傳說,每一個都提到了“女王”或“女王之心”。雖然薛賽洛不遺餘力地調查研究,這些故事的起源仍舊無法確定,既 不是印加,也不是瑪雅,似乎是源自某一種更先進的文明。故事裏也提到“綠海下的石城—安薩之地”。在幾個版本不同但都大同小異的故事裏,一個偉大的女戰士 之王和一位來自另一個部落的戰士相戀了,但他在保衛城和他的女王時被殺了。女王為他的死傷痛欲絕,對著他的屍體發誓,她的心決不會再屬於另一個人,不論是 今生或來世,直到永遠。她活到很老,死的時候,心變成了顆紅寶石,從體內被取出後,放在她心愛的戰士的墓碑上,永遠屬於他,就像她發的誓一樣。傳聞中,這 顆紅寶石具有神奇的力量,釋放出魔力,保護安薩族,讓他們永遠能藏在綠海下的石城裏。就是這個故事在全世界變化出無數個不同的說法,看不出任何地方可以解 釋薛教授對它的強烈興趣。 

  可是她自己的。婕安向後坐在腳跟上,瞪著筆記,感覺心怦怦跳,她不知道為什麼,除非是因為她父親覺得這個傳說重要得必須用一整本個別的筆記本來記載。 她感到緊張,在十五年後,他字裏行間的那份幾乎近痛苦的期盼仍能感染她。她開始再讀一次。 

  大約一小時後,她發現了密碼,童年的記憶歸位了。她抓過皮包,摸索著找到一支鉛筆,開始將密碼譯出來。只寫了幾個字後,她將紙折起來,塞進皮包裏。她不想再繼續譯下去,除非能在隱密的地方進行。 

  難怪他會如此興奮。 

  她渾身冒汗,脈搏加速。心在胸口猛跳,而她強忍住要抬起頭、發出一聲原始的尖叫以釋放心裏逐漸高漲的興奮的衝動。 

  他做到了。她這輩子從未如此深信不疑地相信過一件事—她父親找到安薩族了。 

  而且,上帝保佑,她也會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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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4: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路柏恩坐在巴西瑪瑙斯他最喜歡的酒吧裏,桌上有一瓶他最喜歡的威士卡,他最喜歡的女侍坐在他膝上;生活就在無聊與美妙間迴圈,而這就是美妙的時刻之一。 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東西能像好的威士卡和一個溫馴的女人那樣令男人快樂。好吧,他並非全然快樂,不過,去他的,他從思春期開始後就沒有真正快樂過,而這正 是甜美的黛莎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她有一頭金髮,說一口帶美國腔的葡萄牙語。她很快就要下班了,而且會帶他到她房間去,接下來的一小時,她會躺在他的下麵。 沒錯,他真的很快樂。

  酒保克萊對著黛莎大叫,要她回去工作。她噘起嘴,然後笑起來給了柏恩一個又熱又深的吻。 

  “四十五分鐘,親愛的,你能等那麼久嗎?”

  他揚起眉:“我想可以吧。”

  她大笑,聲音充滿女性溫暖的期盼。“我還不知道嗎?好了!”克萊對她皺眉大叫時,她生氣地回答他。

  她離開他的大腿時,他拍拍她的屁股,然後滿意地靠回椅背上,品嘗他的威士卡。他謹慎地背靠著牆坐著,幽暗、髒亂、煙霧彌漫的酒吧,是龍蛇混雜之處。巴 西離阿拉巴馬非常遙遠。阿拉巴馬是他的故鄉,但他在這裏覺得非常自在,吧台前站了一排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覺得已不再需要注意他們背後的動靜了,他喜歡“克 萊酒吧”裏的嚮導、船夫、已經退休和仍然活躍的外籍傭。

  這裏理所當然是一個粗暴吵鬧的場所,有時候的確是而且將來也會是。但大部分時候,這只是一個躲避炎熱和同類相聚的陰暗、舒服的地方。

  他想到,如果自己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也是夠安全的。這裏沒有人可能殺他,而且克萊會幫他留意。但柏恩之所以靠牆坐並不是他預料會有危險,他這麼坐的原因是因為這樣一來可以看到每件進行中的事和每個進來的人。

  他知道的永遠不嫌多。他很自然敏銳地觀察周遭,有許多次這樣救了他的命。眼前他不想改掉這個習慣。 

  所以當那兩個男人走進酒吧,站了一會,讓眼睛適應陰暗後,才選了個位子坐下時,他立刻注意到了。他不喜歡他所看到的--其中一個是陌生人,但他記得另 一個人的臉孔和名字,聽了很多有關他的事,沒有一件是好的。柯蒂文是個惡棍,沒有原則與道德可言,除了他自己,不關心任何人、任何事。他們沒有交過手,但 柏恩搜集訊息,且對他周圍進行的事留下記錄的習慣,讓他聽了很多關於柯蒂文的事。問題是,柯蒂文的事業在美國,他到巴西做什麼?

  兩個男人走向吧台。柯蒂文靠在台邊,低低地向克萊說著話。克萊聳聳肩,沒有回答。老好人克萊如果不喜歡某個人,他的嘴巴可能緊閉得像只蚌一樣,這就是酒吧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柯蒂文又說了一些別的,這次克萊低低地吼了一句。那兩個男人討論了一會兒後,對克萊點點頭,然後走到一張桌子旁邊坐下。

  幾分鐘後,黛莎來到柏恩桌旁。

  “那兩個男的要找你。”她低低地說道,一邊擦著那張其實不需要擦的桌子。 

  柏恩喜歡眼前的景觀,他期待著她脫掉全部衣服的那一刻,他可以無拘無束地接近那豐腴的胸部。

  “是一個沿河而上的嚮導的工作。”她臉上帶著微笑,繼續往下說,非常清楚他正在看什麼、想什麼。她聳聳肩,讓衣服再往下滑落些,露出更多的乳溝。

  “我不需要工作。”

  “你需要什麼,親愛的?”她用喉音咕噥著說道。

  他眼裏有股懶懶地、緩緩地燃燒著的火焰。“幾小時的廝纏也許可以退退火。”他說道。

  她顫抖了一下,伸出貓一樣的小舌頭舔了舔。這是他喜歡黛莎的地方。她並不絕頂聰明,但天性善良、感官發達,隨時準備好要在床上過段好時光。

  她微笑著回去繼續工作,臉龐因期待而發亮。

  柏恩研究著柯蒂文和跟他在一起的那個男人。這是實話,他現在不需要工作。他銀行裏有許多的錢,而且他的生活並不奢華。只要有東西吃、有張床、好的威士卡和豐富的性生活,那便是他對生命的所有要求。路柏恩是個知足的人。

  但他追求冒險的本性--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鬼門關前打轉的本性,又在全力活動了。如果一個像柯蒂文這樣討人厭的人物都親自踏上亞馬遜盆地,那背後一定 有強而有力的理由。亞馬遜並不是一條普通的河流,而探險更不像在公園散步,就柏恩所知,柯蒂文是那種留在後面,讓其他人打前鋒,然後他再漁翁得利的人。

  能讓柯蒂文積極參與的,一定是件大事。

  柏恩站起來,想了一下後,拿起自己桌上的威士卡,慢慢朝他們走去。他仰起頭倒了一些酒進嘴裏,讓它留在舌間,品嘗了它的美味,再吞下肚。真是要命的好酒。

  柯蒂文帶著冷漠的不屑看著他。柏恩對這兩個男人揚起眉:“我是路柏恩,你們找我?‘’

  柯蒂文臉上的表情讓他幾乎大笑出來,他也知道另一個人正在看著——一個鬍子沒刮、衣服又髒又皺,好像永遠不會鬆手似地抱著一瓶酒的人。是的,柏恩是沒 刮鬍子,衣服是又髒又皺,而且還不打算放掉酒瓶。他剛結束溯河而上的旅程,直接到這裏,刮鬍子、洗澡的工作要等他到黛莎的住處再說,因為她喜歡和他一起洗 澡。而這瓶酒,事實上,是瓶好威士卡。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滴酒未沾,而且,如果他把它留在桌上,某個混球就會把它摸走。他已經付過這瓶酒的錢了,所以,他到 那裏,它就到那裏。

  不過,另一個人正熱切地看著他。”路柏恩?‘’

  “沒錯。”這傢伙看起來有三十多歲,也許更老,雖然臉上有放浪的痕跡,但帶些稚氣的五官掩飾了他的年紀。柏恩立刻掂出他的斤兩,一個什麼也不做、只會感歎時運不濟,卻不肯抬起懶惰的屁股做點事的人。

  “我們聽說,以我們打算進行的活動而言,你是最好的嚮導。”另一個人說道。“我們想雇用你。”

  “哦,”柏恩拉過一張空椅子坐下,雙臂靠在椅背上。“我是最好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受雇。我剛剛結束一段行程,而且在回到河上之前,我已經計畫好要找個休假。”

  柯蒂文似乎已從嫌惡中恢復過來,也許是想到任何一個剛當完嚮導回來的人,都有資格看起來又髒又不修邊幅。“這會是一份值得你做的工作,路柏恩先生。”

  路柏恩先生?柏恩已經許久沒被人稱為先生了,久得他幾乎想要回頭看看是不是有人站在他身後。“叫我路柏恩就行了。現在我的代價可是很高的。我累了,而且很期待能在一張真正的床上睡幾個星期。”一張有女人的真的床,他心想。

  “一萬美金。”柯蒂文說道。

  “多久?”柏恩問道。

  柯蒂文聳聳肩。“不知道。這是一次考古探險。”

  真令人懷疑。柏恩無法想像柯蒂文會牽涉到任何像考古探險這麼高水準的事,他可能利用它來做掩護。現在事情變得比較有趣了。“大概是在哪個地區?這樣我就能判斷要多久?”

  另一個人拿出一張巴西的地圖,放在桌上。那不是張詳細的大地圖,事實上,看起來倒像是從百科全書上撕下來的。他指一指亞馬遜北方一個深入內陸的區域。“這裏的某個地方。我們並不很確實地知道在那裏。”

  柏恩半眯著眼看地圖,喝了一口威士卡。該死,真是好酒,一路燃燒下去,對酒的讚賞讓他不至於被這荒謬的情形逗得大笑起來。這些笨蛋帶著一張小學生用的 地圖到這裏來,而且不清楚自己要去哪裡。”那裏是個沒標識的區域。,‘他最後說道。“我沒有去過,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人……”

  “你不能做?”第二個人說道,看起來一副失望的樣子。柏恩哼了一聲。“去你的,沒錯,我能做。你到底是誰?”

  ”我是薛瑞克。這是柯蒂文。“

  那麼柯蒂文是不打算用假名了,顯然他認為這裏沒有人會認識他,那表示他覺得很安全。

  “那麼,薛瑞克、柯蒂文,我可以帶你們上那裏去。我沒有去過,但我知道在叢林裏如何生存,而且如果你們不很清楚自己要上哪兒去,我想我不很清楚自己到 底在哪裡也沒有什麼差別。問題是,一萬美金太微不足道了,用這樣的價錢你無法請到行家,你們所談的是兩個月,也許是三個月地獄般的生活。我的價碼是一星期 兩千,而且由你們支付所有的補給品和額外的幫手。我大概要花掉你們兩萬至兩萬五,其他的費用大約是一萬。怎麼樣,你們仍然積極地想開始這段‘考古探險’ 嗎?”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並沒有聽出他最後微微加重的語氣。“沒問題。”柯蒂文平靜地說道。

  柏恩現在不只是好奇了,他感到極度的興趣。柯蒂文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那表示在那裏的不管是什麼,三萬五千美金和它的價值比起來,都只是九牛一毛而 已。而柯蒂文之所以參與,當然絕不是為了在考古學的論文上留名。但什麼東西能這麼有價值,把柯蒂文這樣的人都引來了?叢林裏有許多關於失落的寶藏和極其古 怪的神話傳說,但據柏恩所知,沒有一個是真的。人們總是在找尋失落的寶藏,但除了船難的殘骸外,什麼也沒有。人們總是相信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去管證 據。柏恩當然不想拿自己的利益當賭注,賭彩虹盡頭的一罐黃金。

  “先付款。”柏恩說道。

  “什麼?別想。”姓薛的咆哮著說道。

  柯蒂文什麼也沒說,但是意味深長地皺起眉。柏恩仰起頭,又喝了一口。

  “我不會放我的委託人鴿子,“他說道。”因為那樣我就別想再混了。但反過來,情形卻不一樣。我受過教訓才學乖的。我要先拿到錢,否則免談。”

  “還有其他的嚮導,路柏恩。”

  “當然有,但沒有人比得過我。你想死在那裏,或是活著回來,由你自己選擇。就像我所說的,我剛回來,我不在乎度個小假再開始另一份工作。”

  柏恩知道他說的不全是實話,但吹噓也是這場遊戲的一部分。如果這些笨蛋不知道如何玩,那是他們的問題。這地區的印地安人比他更知道在叢林中生存下去, 但那些印地安人對踏進他們領土的人而言,也可能是最大的危險。這兒仍然存在著許多深處內陸,從未見過白人的土著群•還有許多地圖上沒有標識的大片區域。沒 有人知道那裏有什麼,至少,沒有人能回來對它加以描述。就他所知,這地區有許多獵頭族出沒。

  “到處去問問。”他不在乎地說道,站了起來。“我需要工作,但你們非常需要一位元嚮導。”

  大部分的人總認為難以得到的東西較有價值。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他對這份工作漠然的態度,讓他們相信他是他們所能找到的最好人選。

  “不要這麼急。”柯蒂文說道。“你被雇用了。”

  “很好。”柏恩仍是先前那副不在乎的口吻。“你們想什麼時候離開?”

  “儘快。”

  他歎口氣。去他的。他原本希望能放鬆幾天,但是,兩萬五就是兩萬五。“好了,”他看了一下表。三點三十分。“七點回到這裏和我碰面,我們要看一下裝備。”那會讓他至少有兩個小時可以和黛莎在一起,也有梳洗的時間。

  “現在就可以了。”姓薛的說道。

  “你們可以,我不可以。七點。”

  瑞克要婕安在他們離開時,辦好他們東西的託管手續,然後他和柯蒂文離開飯店,去找他們所說的那個嚮導。她很高興有這段獨處的時間,因為她有一些不希望 他們任何一個人知道的事要處理。她首先辦好託管的事,找到旅館經理,他似乎不很樂意為他們保管東西。但既然他們留下的東西不多,她又先付了他兩個月的保管 費,他便同意了。在一番夾雜了英語和葡萄牙語的交談後,她瞭解他一點都不贊成她參加這次探險。

  “許多人都沒有回來,太太。”他認真地說。他的外表就是個十足的拉丁人,短小結實,黑色的直發,深棕色的大眼睛。“叢林把他們吃掉了,沒有人再看過他們。”

  婕安並沒有糾正他認為她已婚的假設,因為那只會讓他覺得尷尬,而對她毫無影響。將她猜成瑞克的太太,而不是妹妹,這種假設並不奇怪。除了頭髮都是黑色 的以外,他們一點也不像。這個經理看起來是個好人,她想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我知道你擔心,”她說道。“我瞭解。相信我,我不是輕率地就走進叢林裏 去。我是個考古學家,而且我已經習慣艱苦的環境。我睡帳篷的次數都可能比睡床上的時候多,而且,我很小心。” 

  “希望如此,太太。”他回答,善良的眼睛裏流露出憂慮。“我自己是不會去的。”

  “但是我必須去,而且我答應你我會處處小心。”

  她沒有撒謊。雖然大部分的工作是在乾燥、多灰塵的氣候區裏進行,她仍然知道他們面對的阻礙--不論是動物或植物都可能致命。她接種的疫苗仍在有效期 內,她有很多的抗生素和驅蟲劑,一個超過一般需要的急救箱,還能縫合較小的傷口。她甚至帶了三個月的避孕藥,放在急救箱裏,偽裝成傷風抗原,偷運進來。

  不過,她仍然不想欺騙自己,以為自己能應付雨林中的任何事。她會小心,但意外總會發生,疾病也是。再怎麼小心,也會遭蛇咬,她的急救箱裏也有抗蛇毒血 清,但有些毒是沒有解毒劑的。既然亞馬遜盆地有一大片未曾被探勘過,且地圖上也未標識的地區,充滿敵意的印地安人也是一種可能性。事實上他們對自己將面臨 的情況毫無概念,她很快地結束了和經理的交涉,心裏懷著一個念頭:離開了旅館,得找一樣可靠的武器。她心想,在瑪瑙斯,那是輕而易舉的事,畢竟,這裏是免 稅港。事實是,世界上任何大量製造的產品都可以在瑪瑙斯找到。

  和其他地方——比如說,西雅圖——比起來,洛杉磯也許幫助她更能耐得住熱,但她仍覺得濕氣令人無精打彩。現在正是這裏最好的季節,屬於冬季的六、七、 八月,那表示這是一年裏最乾燥的時候,而且熱氣至少也不那麼逼人,她懷疑”乾燥“表示雨不是每天下,也許是隔一天下。如果他們運氣好,也許一天會下兩次, 而不是三次,她期待著前者,卻為後者做心理準備。

  她四處逛了一會兒,不敢離旅館太遠,而且保持警戒。走不到兩百碼,她便聽到至少七種不同的語言。瑪瑙斯是個迷人的城市,一座深入內陸一千兩百里的深水碼頭,具有國際大港的景觀,也許這就是她之所以會聽見如此多種語言的原因。 

  瑞克仍然對她堅持自己保留地圖而不悅,除了吩咐她做事外,幾乎不對她說話,但她不讓決心受到動搖。這場探險對她跟對她父親而言一樣重要,事實上,對她 更重要。她很強壯,可以自己作戰,但他父親既無法保護他的名譽,也無法保護他的錢。如果她無法證明他有關安薩族的理論,他在人們的記憶裏將永遠是個傻子。 而那表示不能將這些資料告訴瑞克。

  她希望他根本不要參與,但環境卻與她作對。在她瞭解自己發現了什麼後的幾分鐘,瑞克便走進房間,也許是為了確知她搞不出什麼名堂,而她無法藏起自己的 激動。他看看散在她四周的紙張,看見一張這地區的地圖,立刻導出正確的推論--雖然他把它叫做”藏寶圖“。

  他煩了她好幾天,但她瞭解他,他是人們所謂”成事不足“的那種人。他也許會把這資料賣給一些有野心的尋寶人,而不顧慮教授的名望。他一定不會找經過訓 練的考古學家,小心地挖掘,以保存發現物;也不會將發現的東西編列成冊,或是依照法律的要求,將有價值的東西交給巴西政府。如果她能得到任何外界的贊助, 她會接受,但所有她接觸過的人,不是不理她,就是笑她。她現在還能聽見他們說的話:薛瘋子的女兒也陷得和他一樣深了。

  最後,瑞克帶來柯蒂文。柯蒂文為了私利願意資助這個計畫。婕安堅持同行,以便盡她所能保護發現的東西。但因為她選擇的專業領域中,某些人士的盲目,而 迫使她淪落到這個地步,令她無法不覺得苦澀。如果他們願意信任她父親或是她,這次探險隊的成員應該是訓練過的考古人員和可靠的嚮導,而不是她非常害怕瑞克 和柯蒂文會請來的那種不客氣的無賴。如果她有任何其他的選擇,她不會接受眼前的情況,但她必須利用她手邊僅有的資源。她是個實際的人,是的,但也是個有備 而來的實用主義者。她將石城的位置記在腦海裏,所以他們必須帶她同行,而她也會確定自己帶了武器。 

  這樣的警戒很合邏輯。她能使用小型的槍炮,那是她進入專業領域後學會的。蛇和其他的危險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她擔心這次遇見的蛇可能會有兩隻腳,但那是 她願意冒的險,她只希望她能耐得住這些傷害,畢竟,他們不大可能殺了她,或是把她留在叢林裏自生自滅。雖然瑞克不是一個稱職的男人或哥哥,但他也不是個謀 殺者,至少,她希望他能避免任何傷害她的嘗試。對柯蒂文,她持保留態度,但表面上看來,他似乎彬彬有禮。如果事實證明剛好相反,她要有所準備。

  在任何一個大城市裏,找武器並不是件難事,而婕安對這工作也不覺得畏縮。如果她有信心可以讓它通過海關,她會從美國帶過來,但走私武器和走私避孕藥是相當不一樣的,尤其是如果她被抓到的話。

  她慢慢地走過另一家旅館前排成一列的計程車,不露痕跡地打量著司機。她在找一個不像其他那麼意氣風發的人,雖然沒有一個看起來氣色是好的,也許可以用 憔悴來形容。最後她選中了一個,他沒刮鬍子,比其他人懶散一點,兩眼都是血絲。她帶著微笑走上前,用不流利的葡萄牙語要求載她到碼頭。 司機並沒有交談的 意思。在他穿過擁擠的街道時,婕安等了一會兒,然後冷靜地說:“我想要買武器。你知道哪裡有嗎?” 

  他很快地看了後視鏡一眼。“武器,夫人?”

  “一把手槍。我比較喜歡自動的,不過如果是……那個……也沒有關係。”她想不起葡萄牙語的左輪手槍怎麼說。她用手指做個圓形,用英語說了一遍。

  他黑色的眼睛警戒又狡猾。“我會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道。“我不會停留。我不想再看見你,夫人。”

  “我瞭解。”她給他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我能找到另一部計程車回旅館嗎?”

  他聳聳肩。“觀光客很多,到處都有計程車。”

  她據此推斷她可能找得到,也可能找不到另一部計程車。如果有需要,她會走到公共電話亭,叫部計程車,雖然她不喜歡走在熱氣中。她很明智地穿了件薄棉裙,裸露著雙腿,但蒸氣浴就是蒸氣浴,不論你穿的是什麼。

  他把她帶到一個相當破爛的地方,荒涼,但還不算貧民窟。她給了他一筆豐厚的小費,頭也不回地走進他所指的那家店。  

  半小時內,她已經是一把點三八自動手槍的所有人了,槍很便於清理與維護,再加上一批令人印象深刻的彈藥,讓她的袋子重得沉甸甸的。把這些賣給她的那個 男人甚至沒有一點好奇的樣子,也許每天有美國女人向他買武器。他甚至幫她叫了一部計程車,而且讓她在他店裏等到車來。

  她抵達旅館時,發現瑞克和柯蒂文仍然還沒回來,不過她也沒有在等他們。瑞克仍然非常生氣,氣得可能留她整晚自己一個人。她知道他希望這能有警告她的作 用,可惜沒有。她並不是到這裏來觀光的,而且旅館房間的功能表非常豐富,如果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她必須待在旅館裏也不會覺得煩。她甚至歡迎能有這個機會休息。 但瑞克和柯蒂文黃昏時回來了,而且來到她房間。兩個人都帶著笑容,看來心情很好。婕安聞到他們呼吸中的酒味,但他們並沒喝醉。

  “我們找到一個嚮導了。”瑞克很高興地宣佈,終於不再生氣了。“我們預計七點和他見面,做個計畫。”

  “在旅館?”這似乎對她很方便。

  “不,在他逗留的那間酒吧。你必須去,你比我們更知道計畫的內容。”

  婕安在心裏歎口氣。她可以想到好幾個比這更好的討論地點,酒吧裏任何人都可能聽到他們說的話。“嚮導是誰?你們沒有提他的名字。”

  “姓路,”柯蒂文說道。“路柏恩。我們問過的每個人都說他是最好的。我猜他可以勝任。如果他放下酒瓶,應該沒有問題。”

  聽來真是令人大受鼓舞。她又歎了口氣。

    “他是美國人,”瑞克聳聳肩。“我猜是,他有點南方的口音。”

  就婕安的想法而言,這相當能確定他是來自哪個國家,但她把這個論斷保留下來。

  “他在美國出生。”柯蒂文說道。“但誰知道他是不是還認為他自己是個美國人?我想這叫‘放逐’。似乎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裏多久了。”

  婕安打賭一定久得已經完全熱帶化了--動作遲緩、不拘小節。但世界上大部分的地方都缺乏美國那種迅速、有效率的特色,而她自己也已經學會在其他國家時 放慢速度。她曾在非洲,在一群語言中沒有“時間”這個詞的人群裏,從事挖掘工作。計畫對他們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概念。你無法適應,就會瘋掉,看看路先 生的選擇是什麼,將會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是那種想做主的人,”瑞克說道。“如果我們聽到的有關他的事是真的,我猜他只做他喜歡做的事。”

  她看得出來瑞克對這個姓路的印象深刻,不過她哥哥的鑒賞力一直停頓在青少年時期,所以她決定對此持保留的態度。瑞克對任何自鳴得意的莽夫都印象深刻,認為大男人主義是英雄氣概的本質。她開始降低對他們所雇的這個嚮導的期望。

  在瑞克的要求下,她在六點半的時候準備好。她太瞭解他了,知道他希望她是那種願意用身體去迷惑、影響那個男人的金髮尤物,但即使她願意染發,也不具備 當尤物的基本條件。基本的要求之一是肉感,而婕安差遠了。她也一直很高興自己不是,因為要負擔那令男人變成白癡般的胸部,是件很吃力的事。

  她就是她--乾淨、端正、賞心悅目,但不是極端漂亮的美女。如果任何人問她,她最好的地方是哪裡,她會說是她的腦子。

  不過,因為怕熱,她穿上一件露肩的洋裝,事實上,那是她帶來的唯一一件洋裝。除了在飛機上穿的那件上衣和裙子,她只帶硬邦邦的長褲、襯衫和靴子。

  在和瑞克、柯蒂文搭計程車穿過瑪瑙斯的路上,她把握時間,流覽四周,而且對所見頗為讚賞。這是個美麗的城市,她希望她有時間探索一番。不過,她一向如 此。她一直沒有足夠的時間留在現代世界的城市裏,她的工作是和過去在一起——死亡的城市、墓塚——試著將過去的片斷拼湊起來,好知道許久以前的人是如何生 活,而人類又是如何來到眼前的情況。考古學試著發掘人類來到現代的軌跡,想知道過去幾千年來他們有什麼演變。這是一個她從不會厭倦於追尋解答的謎題。

  她和瑞克、柯蒂文走進去的那家酒吧並不是她到過的最高級的場所,但也不是最糟的。雖然酒吧裏的男人都轉過來打量她,她仍是昂首闊步地走。如果她是自己 一個人,除非情況緊急,否則她不會進來這種地方。和其他酒吧一樣,這裏昏暗、涼爽,而且充滿低沉的嗡嗡聲。酒、藥草、汗味和天花板上那兩台懶洋洋地轉動的 風扇,混合在一起。瑞克和柯蒂文一左一右地走在她兩旁。他們走向靠牆的一張桌子,一個男人似乎半睡半醒般懶懶地坐著,面前放著一瓶已經開了的威士卡,但即 使他半垂著眼皮,她仍能看到他眼裏強烈的閃光。他們走近時,他用腳推開一張椅子,看了婕安一眼,那眼神和酒店裏其他男人的比起來,就好像鯊魚和鱒魚一樣不 同。其他人將所想的保留給自己,而這個人,在他的心裏,已經將她剝開、攤開,進行透視,而且不在乎她是否知道。

  “嗯——”他拉長聲音說道。“哈羅,甜心。如果你不是被挾持,何不在我旁邊坐下?”他朝他剛踢出去的那張椅子點點頭。

  現在他們靠近了些,婕安看到他的眼睛既不是藍色,也不是綠色。在這麼昏暗的光線下,很難辨別得出。他曬得黝黑,但下巴有剛刮過鬍子的新鮮痕跡,他的頭 發是黑色的,而且太長了,垂過他背後的衣領,幾乎要碰到肩膀。他的衣服雖然乾淨,卻皺得一塌糊塗,而且很破舊。他有著不在乎衣著的男人那種瀟灑的神態。

  她眼睛眨也不眨,不想表現出已經被他那看穿一切的一瞥所打敗,她自己拉出椅子坐下,不去管他踢過來的那一張。  

  “我是薛婕安。”她用冰冷的語氣說道,本能地拒絕讓他知道他已經擾亂了她。她甚至不確定他為什麼要這樣?

  上帝和每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並不特別。不過,有些男人覺得該和每個來到他身邊的女人玩一玩。

  “天啊,你結婚了。”

  “她是我妹妹。”瑞克說道。“這是路柏恩,柏恩揚起眉,看著她。“妹妹?你來幹麼?”

  “我們的嚮導。”

  婕安像他一樣揚起眉。瑞克和柯蒂文必定告訴了他一些有關這次探險的事。她無意中注意到瑞克說得沒錯,他有南方口音。她大聲地說:”我是考古學家。“

  他給她一個愉快,又想表達輕視的笑容。

    “你不能去。”他說道。

  婕安的口吻仍然冰冷。“為什麼不能?”  

  他眼裏有些淡淡的驚詫,似乎沒有預期會接到抗議,他慢慢地喝著威士卡,一邊打量她。“太危險了。”他最後說道。

  這時瑞克和柯蒂文已經都坐下來了。瑞克清清喉嚨,柏恩看著他。“事情沒有那麼單純。”瑞克說道。

  “我看不出有什麼複雜的。我不帶女人進去,沒有什麼好討論的。”

  “那麼你顯然也不會被雇用。”婕安低低地說,她沈著得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她以前曾碰過像他一樣盲目的笨蛋,她不打算被他干擾。

  “喔,”他沒有一點心慌的樣子。“怎麼回事?”

  “她必須去。”瑞克插嘴道,而且對著他妹妹皺起眉頭。這是他的一個痛處。“她是唯一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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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4: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柏恩絲毫不為所動。“她告訴我們就好了。然後她可以乖乖地回旅館,把麻煩的事留給我們。”

  “我去或不去不是由你決定的。你所必須決定的是你是否要這份工作,或是由別人得到這筆錢。”婕安冷靜地說道。

  柯蒂文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柏恩知道薛婕安是當真的。她不在乎他是否抽身。

  他向前傾,將手肘靠在桌上,用手掌托住下巴,看著她。“甜心,如果你認為這會是一趟浪漫的探險,那你就錯得離譜了。我絕不帶女人在叢林裏旅行上兩、三個月。”

  她似乎覺得很好玩。“保護小女子?”

  “你說對了,蜜糖。就我看來,這世上沒有足夠多的好女人,男人需要保護他的供應量。”

  他故意表現得粗俗,希望她會生氣而告訴他,她不願和像他這樣的一個混蛋一起過街;但她仍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的臉像雕像一樣冷漠無情,甚至連她眼裏的感覺也被掩蓋起來。“如果我不去,”她說道。“這次探險就完

了。至少對你而言是如此。我說過,如果你想把那筆錢丟掉,我沒意見,還有其他的嚮導。”

  是有,但他不信任把一個單身的女人交給其他的嚮導。他懷疑她哥哥是否能保護她的安全。他決定用另一招——坦白直說。“蜜糖,你不會想花兩個月——”

  “正好相反,那正是我想做的。我不是沒參加過考古探險,路先生,我很習慣小蟲、蛇,渾身髒兮兮,還有差勁的食物和療傷。我可以走上一整天,而且還帶著一百磅的重量。如果必要,我甚至可以自己開槍獵取食物、縫合傷口和使用彎刀。”

  他將另一隻手放在胸口上。“老天,完美的女人。”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不上他的鉤。他向後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打量她。先前他只是粗略地打量她一番,便足已知道她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不過她現在變 得比較有趣了。她的冰冷沈著讓他想做一件真的會騷動她的事,像是把她拉到大腿上吻她,直到她的背脊不再那麼僵硬。

  再看第二眼,她仍然不醒目,除了她眼裏的聰慧之外。上帝拯救他脫離聰明的女人,她們思想太多了,而不隨著直覺行動。她是夠漂亮了,但並不耀眼,只是一 個相當纖瘦、有點嬌小的女人,有著光滑的髮絲和尋常的五官。她穿著一件乾淨但不起眼的洋裝,設計得雖然露肩,卻不性感。更糟的是,她的表現似乎完全沒有意 識到他是一個男人。他已經習慣所有的女人都意識到他,即使不接工作也一樣。但薛小姐體內顯然沒有任何活動的荷爾蒙,頸部以下就像是死的。可惜!

  從另一方面來看,如果她可以背著重物走上一整天,

  在那個乾淨端正的身體上,可能都是緊繃、均勻的肌肉,他腦裏突然浮起一幅景象:一雙苗條、強健的大腿圈著他的臀部,而且令他驚訝的是,他的胯下回應地一緊。

  啊,這該死的東西從未有過任何理智可言。不論她多麼結實,他都不想帶著“薛考古小姐”一起旅行。

  “讓我直接把話說明白”他拉長了聲音說道“你想當一群男人中唯一的女人,過上幾個月。”

  “這些與這件事無關,路先生。”

  “胡說。每天都有男人為女人打架,全世界都有。”

  “多愚蠢。”

  “是的,我也是這麼想。但事實就是事實。”

  她諷刺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穿著睡衣到處招搖,路先生,而且我準備好要保衛我自己。我也希望你雇用一些非強暴者的人。”

  她和路柏恩舌戰時,瑞克和柯蒂文一直安靜地坐著。

  瑞克看起來很不安,柯蒂文則只是看起來很煩躁,但柯蒂文現在向前坐。“這討論是無意義的。”他說道。“她必須去。你要不要這份工作,路先生?”

  柏恩考慮著。他不需要這筆錢,或是爭吵磨牙。他可以告訴他們去找別人,然後他可以在接下來的幾星期裏好好休息,就像他原先計畫的一樣。另一方面,他的 直覺告訴他有件事正在進行,雖然她很正派,但另外的這兩個人卻有他們自己的目的,而他想知道那是什麼。他聞到錢的味道,一大筆的錢。他有些忌諱,但它們幾 乎不曾擋過財路,當這條財路可能是騙一對騙子的錢時,當然更是不會。

  “好吧!”他突然說道。“我做。”他吞了一大口威士卡,然後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手邊的事上。準備一趟深入內地的旅行所須的補給是件嚴肅的事,必須小 心地計算。有多少人?走多遠?抵達後預計要待多久?他總是多帶一些額外的補給,以防有事情出了差錯,這種事總是會發生--他必須為所有的可能性做計畫。

  他拿出一張地圖,將它攤在桌上,一張比較大、也精細得多的地圖。“好吧,指給我看我們要去哪裡?”

  婕安向前靠,用食指畫了個大圈。“大致上是這個區域。”

  他看著她,好像她瘋子。她畫的那個區域涵蓋了數千平方英里。“狗屎,如果你沒有清楚一點的概念,我們可能遊蕩了好幾個月而沒有發現你要找的東西,而那 並不是一個我們可以悠哉地閒逛的地方。那是一個未標識的區域,甜心,沒有人知道那裏有什麼。如果曾經有任何白人去過,他們都沒回來。”

  她仍然不為所動。“我們必須在路上決定精確的路徑,路先生。”

  “我沒有辦法在路上準備補給。”他用幾乎看得見的諷刺口吻,拉長了聲音說道。“我必須事先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她向前傾,點點她先前所畫的那個區域外的一點。

  “那就準備可以讓我們到這裏所需的補給品,這樣就綽綽有餘了。”

  他露出牙齒,但不是微笑。“我們必須帶著這些補給。我們帶的愈多,旅程就愈長;旅程愈長,我們需要的就愈多。這話你聽得懂嗎,甜心?”

  “我確定你會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折中點。”

  “折中點不是眼前能令我滿意的東西。”

  人需要挑戰的說法一定是真的,而薛婕安從頭到腳都是挑戰。

  “那你必須按照你認為是最好的方法來做。”她爽快地說道。“我已經給了你所有我能給的資料了。”

  或是願意給的。他懷疑她知道的比她所說的多了許多,但那雙冰冷的綠眼睛裏,什麼也看不出來。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目的地是這樣天大的秘密,她甚至不告 訴她哥哥。繼而一想,他也不願和薛瑞克分享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尤其是當他有一個像柯蒂文這樣的朋友時。也許薛小姐比他想像的聰明,但當他們抵達她要到的地 方時,她究竟想怎樣?二十四小時守衛?

  他擱下這個話題,知道在其他兩個人面前,她不會說任何其他的事;她也不信任他。她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他必須對自己誠實--他通常是如此的--他 必須承認在這點上她也對了。如果她放下戒心--只放下一點,他就會讓她在還不知道遊戲已經進行中的時候脫下褲子,

  更別說她輸不輸了。既然她堅持跟著他們去,他會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對她下功夫,而他對他引誘計畫的成功是毫無懷疑的。

  誰知道呢?如果他對她的甜言蜜語說得對勁,她甚至可能會告訴他她在找什麼。如果叢林裏的東西對她而言是值錢的,那麼,對他來說可能也是。人永遠不會覺 得錢太多。柏恩並不是為了得到錢就什麼都肯做,但那並不表示他不願抓住每個主動呈現在他眼前的機會。

  他安排好隔天和他們碰面,以便拿到預付給他的錢,和準備必須品、雇請挑夫所需的費用。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他便要著手進行了。

  “你一定要像個潑婦一樣嗎?”他們回到旅館時,瑞克恨恨地說道。

  婕安歎口氣。她累了,而且和路柏恩打交道耗盡了她的耐心。“我比他有禮貌。”

  “你在處處展現你的份量,重點就是表現你這個考古學家是個大人物。”

  大人物?婕安幾乎大笑出來。她的專業威信幾乎等於零,如果基金會對她有任何的敬意,或對她的意見有任何的信心,她就不會被迫和一個像他們嚮導這樣的粗 人打交道。但瑞克一直對她追隨他們父親的腳步這件事存著妒意,而且一察覺到有關的蛛絲馬跡便發火。

  “我不是在展現自己的份量。我只是讓他知道他嚇不倒我。而且,不管如何,我不認為他是多好的人選。今天下午你們看見他時,他在喝酒,今天晚上他也在喝酒。而這之間的時間他可能也在喝酒。酒鬼不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你也想管這檔子事?”瑞克冷笑地說道。

  雖然很難,但她還是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也許她這麼做,是出於罪惡感,因為她知道教授一向偏愛她。她忍不住為瑞克覺得難過,雖然她同時必須忍住對他的不耐。他生活中任何的差錯,總是別人的錯,而她通常是那個人。

  “我想的是——”她打斷他。“找到安薩城,還父親一個清白名聲。而且我認為,如果我們的嚮導至少是個清醒的人,我們的機會就比較大。

  他對她皺眉。“我想你以為我不在乎父親的名譽?他也是我爸爸,你知道的。”

  她的確知道。不論瑞克惹她生多大的氣,她從未忘記他真的愛他們的父親,那是她一直沒有將他從她生活中劃去的最主要的一個原因。

  “我們別提這件事,好嗎?”柯蒂文插進來。“我們都累了。我知道路柏恩的外表和言行都很粗魯,但他的名聲是最好的。明天我會去見他,叫他改一下。今晚我們何不到此為止?” 

  他的語氣委婉,一副調停的口吻,但冰冷的眼神卻對瑞克打了個警告的訊號。婕安看見了,雖然她假裝沒看到。柯蒂文努力地想表現出和善的樣子,但婕安無法 全然相信,也許是因為那眼神一直和形象不符。反正終止這段談話正合她意,她便喃喃地說了聲晚安,回到自己房間。

  柯蒂文對著瑞克一扭頭,兩個人走過通道,回到房間。“不要惹她。”柯蒂文警告。“如果她決定自己個別交易,我們就白忙一場了。”

  瑞克臉色一暗,他聽到當面批評時都是這樣的表情。“她不會和路柏恩談交易。”他喃喃地說道。“她受不了他。”

  “路柏恩不是唯一的嚮導。如果她說服了其他人相信那些珠寶真的在那裏,他們可能會籌到經費自己去尋寶。試著控制你的脾氣,至少等到我們上了路、她不能反悔的時候。”

  “好吧!好吧!她的態度真叫我火大。”

  柯蒂文試著擠出一個緊繃的微笑。“想想那些錢。”柯蒂文無法再想到其他的事,那是他在這裏的唯一理由。他離開了熟悉的地盤,而且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但他願意做任何事以得到那批寶石。瑞克第一次來找他時,告訴他一個荒唐的故事,說他老頭子發現了一個城市,那裏有一批珠寶。那時他還懷疑他是吃錯了什麼 藥,但瑞克描述出細節,讓柯蒂文開始相信他是認真的。

  他孤注一擲地抓住這次機會。他需要錢,很多的錢,事實上他已經窮途末路了,任何小動靜都會讓他跳起來。他最後一船的古柯鹼被員警抓住了。他們逮捕不了 他,但員警是他最不擔心的問題。他欠那些借錢給他買那船古柯鹼的人好幾百萬元。如果他能把那些古柯鹼賣出去,他可以賺上這筆錢的好幾倍,而那些人能讓員警 顯得好像是好好先生。

  瑞克瘋狂的計畫像是上帝的禮物。他的錢剛好足夠資助這項瘋狂的計畫,如果成功,那麼他就可以得救了。至少,在巴西他可以喘口氣,不用隔幾分鐘就回頭看看,等著腦袋被人轟下來。

  如果瑞克是對的……像這樣的機會一輩子只有一次。這批珠寶--尤其是那顆大的紅寶石--會帶來一大筆財富,讓他那筆債顯得微不足道。他夢想著那顆該死 的石頭,夢想著把它握在手裏。那是他脫困的保證,只要他能夠說服姓薛的閉嘴。那個妹妹不是笨蛋,依柯蒂文看來,整個家族的智慧都在她腦子裏了。但所有的資 料也只有她知道,而且指示是用只有她看得懂的密碼寫的。不過,他並不擔心,只要她把他帶到那裏,然後他便用不著她或是任何其他的人了,他自己有不包含他們 在內的計畫--大計畫。他厭倦了總是被這些大孩子拖累,這次他要大撈一筆。

  第二天,柯蒂文單獨出現在酒吧裏。柏恩直覺地不信任這個表面和善的人,許多人被他拖得長長的南方口音和猛喝酒的醜態瞞過了,而那是有效的偽裝。口音是 真的,但認識他夠久的人漸漸瞭解,在那之後藏著犀利的頭腦和果斷。他懷疑柯蒂文是否聰明得看得出這點。

  “昨晚你幾乎把事情搞砸了,那樣子對薛婕安說話。”柯蒂文一坐下就連珠炮地說了一串。“她不是你那些便宜的婊子。記住我們需要她帶路找到地點。”

  黛莎又開始上日班了,柏恩不喜歡柯蒂文說“便宜的婊子”時,看她的輕蔑的眼光。她是個溫暖、肉感的女人,而不是婊子。不過,他閉緊嘴巴,因為現在不是 和他作對的時候。等他們到了內地後,他會有足夠的時間讓這個混蛋知道誰是老闆?而那當然不會是柯蒂文。

  ”那個多嘴的女考古學家讓我反胃。“柏恩慢吞吞地說道。

  ”那麼,就閉上你的嘴巴,拉上你的拉鏈。至少等到無法回頭的時候。那時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了。“

  “當然,老闆。”柏恩說道,心裏在偷笑,他知道他不會聽出這稱呼裏嘲諷的意味。“她哥哥在哪裡?”

  “今天早上我不需要他。這部分我會處理。”

  那表示柯蒂文可能有事要辦。柏恩從襯衫口袋掏出一支筆,一張紙,他已經計算出他們需要的東西和需要的數量。他移了一下紙張,讓柯蒂文可以看到。“這是 我估計的補給品和需要的人手。我們要盡可能地搭船沿河而上。我們需要兩艘船。我今天會找好。”

  “很好。”柯蒂文遞給他一個棕色的信封。“十個星期,兩萬美金。如果超過這時間,回來時我會把剩下的付給你。”

    “夠公平。”柏恩接過信封,放進口袋裏。

    “我自己會帶一個人,一個別人推薦給我的人。另外,這些補給用的錢怎麼辦?”

  “我會安排好,把收據拿給你。然後你付錢,裝上船。”柏恩對柯蒂文自己想雇的人非常好奇,問。就讓柯蒂文認為他沒興趣吧!

  柯蒂文離開酒吧時,柏恩等門關上才起身。他的拼裝卡車--一部車齡已十年的福特,正停在後門常停的地方。十秒鐘之內,他已經出了門,上了車。他沿著房子繞一圈,將車子行駛到路上,恰好及時看到柯蒂文上了一部計程車。

  他跟在後面,就瑪瑙斯的交通而言,這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搖下車窗,讓熱風吹進來。他在車陣裏穿梭,閃避腳踏車和行人,而且一直盯住和他中間隔著幾部車的那輛計程車。

  克萊的酒吧並不是城裏最好的地段,但計程車正開往真正混亂的地區。柏恩伸手從椅子下拿出一把手槍,放在旁邊。他用一副顏色非常深的太陽眼鏡遮住眼睛, 懷疑自信的柯蒂文是否會考慮到被跟蹤的可能性,掉以輕心。那個愚蠢的混蛋。計程車駛向路邊停住。柏恩開車從旁邊經過,不正眼看那輛車一眼,然後在街角轉 彎。一離開他們的視線,他便停車從車上跳下來俐落地將手槍塞進牛仔褲的腰帶裏,用寬大的襯衫遮住。

  他不知道柯蒂文會走哪個方向。他在卡車旁等了幾秒,看看柯蒂文是否會經過,但他不敢再等下去。那個人沒有出現,柏恩大步走向轉角,貼靠著一幢荒廢的建 築物前進。柯蒂文已經穿過街道,正走進一家酒吧--“利歐酒吧”,這家糟得使克萊的店在相比之下像是四星級。幾年前柏恩曾到過這家店幾次,但不喜歡那種氣 氛。在“利歐酒吧”裏,人很可能在一陣慌亂中丟了性命。

  該死。他沒有辦法跟著柯蒂文進去而不被認出來,因為在昏暗的室內他必須摘下眼鏡。柏恩挫折地看看四周。

  不到一分鐘後,他已經有了一頂髒兮兮的帽子,是他從一個大搖大擺的十幾歲小孩那裏買來的,價錢是新的兩倍。這仍然算不上什麼偽裝,不過也只能這樣了。

  他穿過街道,當酒吧的門被兩個粗壯的碼頭工人推開時,他退向一邊,在門還沒關上之前閃了進去,並立刻伸手摘掉眼鏡,為了看得清楚,也為了利用手來遮住 臉,他沒有看任何人,便走向左邊,並且在最靠近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利歐酒吧”裏沒有任何窗戶,幾個光禿禿的小燈泡從天花板上垂下來,吧臺上還有一些燈, 是由酒保控制。酒保看起來甚至比他記得的那一個更猥瑣。

  柏恩的屁股還沒坐定,一個表情陰沈的小男孩便出現在他旁邊。“喝東西嗎?”

  “啤酒。”他不希望讓那個小男孩記得他,所以他只簡單地說了這兩個字,眼皮甚至連抬也不抬。他也克制住自己想到處看看的衝動,只是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昏昏欲睡或是喝了藥的樣子。

  小男孩送來了啤酒。柏恩將錢放在桌上,小男孩靈活的手指立刻讓它消失了。

  玻璃杯可能一個星期都沒洗了。柏恩喝了一口,想像著酒精會殺死所有的細菌。他變換著各種姿勢,直到他彎著腰,手肘支撐在桌止,頭向前垂,帽子遮住他的臉。他慢慢地轉動眼睛,想看清屋裏的動靜。

  大約有十五個,也許二十個人,半數的人站在吧台前。沒有人在注意他。談話的內容是一般的鬼扯,國度和語言會改變,但鬼扯永遠不會變。酒保身後架子上的一架收音機大聲播放著巴西的搖滾樂。唱得爛透了,但沒有人在乎。

  柯蒂文坐在最後一張桌子旁,背對著門。愚蠢的舉動。然後,柏恩認出了桌旁的另一個人,瞭解柯蒂文對於自己坐在那裏,確實別無選擇。杜雷蒙有很好的理由自動背牆而坐。

  杜雷蒙是個殘酷的殺手。他以受雇殺人而著稱,而且以盡可能地殘忍為樂趣。如果杜雷蒙就是柯蒂文私自想雇傭的人,那麼他比柏恩原先所想的兇狠了許多。柯蒂文計畫怎麼樣呢?讓每個人死在叢林裏,而自己擁有--什麼呢?

  也許是黃金。但是黃金很重,一個人不可能帶走足夠值得這個行程的黃金;不只如此,柯蒂文自己也無法辦到,這人對熱帶叢林一無所知。

  不過,杜雷蒙清楚。他經常消失在河的上游,也許是為了躲避其他的殺手,或是法律。也許柯蒂文笨得以為他可以雇杜雷蒙做骯髒的勾當,然後在自己殺掉杜雷 蒙之前,讓姓杜的領著他帶著戰利品走出叢林。杜雷蒙八成也在計畫著相同的事,只不過最後死的換了個人。

  這使得情況變得比柏恩預期的嚴重很多,而拘謹、正經的薛小姐更是麻煩大了。該死,她怎麼會和像柯蒂文這樣的混球扯在一起呢?當然是由於她哥哥。那個人 是不是不在乎讓他妹妹身處險境?顯然是的,因為他絲毫沒有感覺到柯蒂文一直在做雙面人。姓薛的以為他自己是個合夥人,其實只是個肉包子。

  柏恩再次想抽身,但他知道他不會,然後他想到拋下柯蒂文和姓薛的,他和那個妹妹自己去。但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第一,他不想將錢投入一個報酬可能不像他期望般龐大的計畫裏;第二,她可能不會同意。她似乎沒有被他的魅力征服。

  他也沒有想過要展現他的魅力。他故意表現得粗俗無禮。現在,她必須克服對他的厭惡,因為他們必須合作以便能活著回來。

  看到了想看的以後,他喝掉啤酒,擦擦嘴站起來時,順手把太陽眼鏡戴上。他像進來時那般從容地離開,沒有人注意到他。

  杜雷蒙的出現不僅意味著他必須更加提高警覺,更應注意婕安的安全,他原先計畫要雇用的人也會拒絕和杜雷蒙同行。現在他必須雇用比較不可靠的幫手,而那 將會增加危險的程度,這些幫手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會陷入危險中。如果柯蒂文找的真的是黃金,他會需要額外的人力將它們拖出內地,這筆錢當中的一小部分就會 讓他們快樂,

  一旦杜雷蒙帶著黃金出來,幫手們就可能被犧牲掉了。這是常有的事。

  他越過狹小的街道,繞過轉角,走到車邊。像平時一樣,它被一群小孩圍住了。他將小孩趕開,上了車。雖然搖下車窗,鐵皮車頂上仍聚積了熱氣,但他已在熱 帶地區待得夠久甚至不注意到它的存在。他在那裏坐了幾分鐘,試著想將這些片段拼湊在一起,汗水沿著他的背淌下。

  他和兩個姓薛的是三個處境最危險的人。他們到達那個地點後--假設真有此地--柯蒂文便會行動。如果他們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那麼就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不管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雙重的賭局。但是,他喜歡雙重的賭局。他並不是為了過朝九晚五的日子而選擇這樣的生活。以往除了不讓黛莎的床單涼掉外,他沒有其他事可以做;現在,他要讓薛婕安熱起來。看起來,這是個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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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4: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那晚婕安很早便回到旅館房間,留下瑞克和柯蒂文兩個人在休息室裏喝酒。她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她不信任柯蒂文或是他們請來帶路的人,但柯蒂文是出錢的人, 所以她必須和他同行。終止這次行動的誘惑現在變得更強了,但內心深處她又希望能繼續下去,她都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他們能上路,那麼想終止也太遲了, 而她也可以忘掉這念頭,專注於手邊的工作——找到石城。

  獨處是一種解脫。打開房門時,她可以感覺到臉上肌肉一鬆,她不需要再掩飾自己的反應,防衛每句話、每個表情。

  她打開燈,轉身扣上門上的鐵鏈。

  “不用麻煩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除非你要我呆上一整夜。”

  她跳起來,轉過身,機械地揚起手,舉起皮包往侵入者打去,雖然這一刹那間她已經認出了對方。路柏恩!奇怪的是只見過他一次,她便認得他的聲音。他正從房間另一頭的椅子上站起來走向她,黝黑的臉上帶著笑容。

  “哇,甜心,你可以用那東西把人打得很慘。”低沉的聲音溫暖,又帶著揶揄。婕安抬頭看著他懶洋洋的藍眼睛,怒意漸漸升起,她不假思索,毫不遲疑地像個投手般將皮包甩出去,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頭側。他歪向牆邊,臉上滿是驚訝。

  “這一下是為了你嚇到我。”她很快地說道。並且揚起手,準備再給他一擊。“你到底在這裏做什麼?”砰!

   “你闖進我的房間!”砰!

  他舉起一隻手保護頭,但第二下是打在他肋骨上。他叫了一聲,穩住自己,轉身面向她,但卻來不及躲過全力打在他胸膛的第三擊,讓他嘀咕了一聲。他像蛇般 快速伸出手,抓住帶子,將皮包拉過來,同時將她拉向前。皮包在他的右手,他的左手則像鋼索般圈住她的手腕,使她全身貼著他。“老天!”他不敢置信地說道。 “你的皮包攻擊可以得獎牌了。我還擔心著要照顧你,看來需要保護的人是我。”

  婕安不覺得他的話有趣。她把雙手放在他的胸前,用力一推,但他沒有移動半步。她手掌下的肌肉如岩石般堅硬。“放開我。”她叫著。

  他沒有照她說的做,反而對著她太陽穴旁的髮絲笑了起來。

  “喔,喔!”

  “不要對我喔喔!”

  “你要我對你怎樣?”

  溫暖的氣息吹拂,婕安做了個深呼吸,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她非常清楚地說:“如果你不立刻放開我,我會非常用力咬你。” 

  圈住她手腕的手放鬆了。他低頭對著她微笑,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如果我們兩個都脫得光光的,我可能不介意你咬我。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讓步。”

  她向後退,拉平衣服,然後伸手到頭上摸索著亂掉的頭髮。令她驚訝的是,一切都和她走進房門時一樣整齊。

  “你看起來很好,”他說道,仍然笑著。“端莊。我的確是讓你給耍了!”他開始大笑。

  她轉身打開門。“出去。”

  他越過她,將手放在門上,砰地一聲關上它還不到時候,“甜心。我們需要談談。” 

  “我看不出為什麼有這需要?”

  她酸刻的語氣讓他眼裏燃起火花。他靠近她,呼出的氣息熱熱的,帶有不好聞的威士卡的味道。“遠離這個門。”他低低地說道。“柯蒂文或你哥哥可能會上來,而我不想讓他們任何一個聽到我們說的話。他們的房間在你隔壁嗎?”

  婕安靜靜地打量他,第一次注意到那雙藍眼睛裏的精明,儘管呼吸裏有威士卡的味道,但他是清醒的,而且有極佳的自製力。同時,他的話清楚地表示他不信任 另外那兩個人,這是他非常聰明的地方。她立刻發現自己低估了他,但那並不表示她現在信任他了。

  不過,她仍回答了他的問題。“不。”瑞克在往下的第二間,柯蒂文在走廊對面。”

  “很好。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讓我們打開電視機,而且離開門邊。”

  他說完就做,走到電視機旁,將它打開。急促的葡萄牙語立刻充斥整個房間。然後他舒服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抬起穿著靴子的腳,放到床上,並且交叉起來。

  她把它們推開。“腳離我的床遠一點。”

  她以為他又要笑了,但是,他不但沒笑,反而說:“是,夫人。”用一種溫馴得令人可疑的語調。

  她在床上坐下。“好吧,你想談什麼?”

  有一會兒的時間,他沒有答話。她看出他慵懶而帶著興趣的眼神,看看她,看看床。他絲毫沒有打算掩飾什麼,也不在乎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婕安毫無反應。

  他的嘴角感興趣地動了一下,雙手交叉,放到後腦勺。她無法不去注意到他嘴唇的形狀有多好,寬大、線條清晰,雙唇有性感的彎弧。他一副無賴相,頭髮散 亂,下巴鬍子也該刮了,衣服看起來好像從未見過熨斗長什麼樣,也許是真的沒有。他輕便的卡其布長褲塞進髒兮兮的靴子,而沾上汗漬的白襯衫則鬆垮地垂在長褲 外面,一頂更髒的卡其帽則放在小桌上。

  但她記得他眼裏那種冷冷地衡量著的眼神,知道在他擺出來的形象後有多麼機警。這人非常清楚他在做什麼。

  那並不表示她即將信任他,或是開始這次談話。他別想引誘她說出她知道的事,而不透露任何他自己的事。

  他們之間的緘默保持了幾分鐘,但那似乎沒讓他覺得不舒適。如果有什麼影響,也只是他眼裏感覺有趣的興味更濃了。

  “你不是個多嘴的人,是不是,甜心?”最後,他拉長了聲音說道。

  “我應該是嗎?”

  “那可能會讓事情變得簡單。我們攤牌吧!”

  “你先說。”她有禮地說道。

  他又再次很快地閃過一抹笑意,但隨即消退成嚴肅的表情,襯托著眼裏感覺趣味的眼神:“柯蒂文是個騙子。”

  他率直地說道。“很久以前還在美國時我見過他幾次。他不認識我,但我一向強調要將人分清楚,他是個討人厭的人,而且一定不會對考古探險、照墳墓的相有 興趣。他和你哥哥一找到我為他們工作時,我便想到他們計畫要非法侵佔,假設真有那個地方,而且我們能找得到。”

  “真的有那個地方。”

  “那是你說的。你必須瞭解的是,甜心,知道有那個地方和找到它是完全兩碼子事。一旦到了內陸,要知道你確實的位置都相當吃力,沒有任何地圖或有經驗的嚮導可以做到,辨認方位的工具也因雨林遮蔽了天空,派不上用場。”  

  “我可以把大家帶到那裏。”

  “也許,我們會找到,我想我不介意看看那個考古地點有什麼有趣的東西,而且由我來盯著柯蒂文和你哥哥也不會有問題。順便提一下,你哥哥會怎麼對待你?你想他會計畫奪走你發現的東西嗎?”

  婕安已經面對這個有關瑞克的事實很久了。“可能。”

  “他會為了這樣而殺你嗎?”

  聽見這些話真的被大聲地說出來,她喉頭一緊,但這想法已經困擾她好幾天了。“我不知道,我希望不會。不過……我不知道。”

  他咕噥了一聲。“他可能認為你不會控告他,所以他不擔心你。柯蒂文不一樣,我今天跟蹤他,就算我是天生的無賴吧!他和一個叫杜雷蒙的殺手碰面,而且雇用他加入我們,就我看來,柯蒂文並不打算讓你、我或是你哥哥活著出來。”

  她可以終止這件事。這個想法在她心裏跳躍,現在終止還不太晚。沒有她就沒有這場探險,雖然她不知道在柯蒂文花了這麼多錢後她再退出,他會做出什麼事 來。但她可能不會再有另一次機會找到安薩族和他們的石城,或是“女王之心”。甚至不會再有另一次機會證實父親的理論,澄清他和自己的名聲。她知道她可以找 到這個地點。她有地圖和準確的指示,是用密碼寫的,而且她已經把解碼的方法牢牢記住了。即使柯蒂文找到地圖,他也看不出究竟。

  路柏恩正緊盯著她。她握緊放在膝上的拳頭,強迫自己平靜地說:“還有其他的嗎?”

  他轉動了一下眼睛。“通常我請的都是誠實可靠的人,但他們不會參加有杜雷蒙在內的行程。我必須請一組不同的人,不像原先的那麼可靠、能幹,當然也沒有 那麼誠實。帶著我自己的人,我不擔心柯蒂文會策劃出任何事情來。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既然我們不能靠你哥哥,便是你和我來對抗其他的人。我們必須休戰;甜 心,你必須和我合作。”

  “為什麼我該相信你?”

  他的嘴角揚起,露出嘲諷的微笑。“因為你能信任的只有我。現在我已經全說了,該你了。究竟我們要到那裏找什麼?”

  “一座失落的城市。”

  他不相信地看著她,然後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

  “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那些像花粉般傳播的故事之一而來的。根據你聽到的那些故事,內地有一千個失落的城市。你會以為一上河岸就能踢到骨頭,但事情不是這樣。

  “這個故事是真的。”

  “什麼原因讓你這麼確定?”

  “我父親發現了這個城市。”

  “他帶回任何的證明嗎?”

  “他在嘗試的過程中死了。”

  “所以你沒有任何證據?”

  “那是我要去拿的東西。”她的聲音裏充滿固執“會找到證據,證明他是對的。”

  “或是在嘗試的過程中送命。”

  “你不必去,路先生。但是我要。”

  “我要去,我要去。這比雜耍好玩多了。所以,你何不告訴我有關這個有名的失落的城市的故事。是哪一個?也許我聽過。”

  “有可能。”她不情願地說道。“你曾經聽過安薩族或石城的故事嗎?”

  他思索著,噘起唇,用手指輕拍。她的視線隨著他的手指,逗留在他唇上,發現到自己的行為後,才把眼光移開,他是故意這樣做的嗎?為了將她的注意力引到他嘴上?她不願問他,但她不想看那邪惡又打趣的眼神是否再回到他眼裏。

  “不能說聽過。”他說道。 “你想告訴我有關它的事嗎?”

  她很快地告訴他有關安薩族的傳奇,那個女王,和她現在護衛著她愛人墳墓的那顆心。他開始看起來一副覺得百無聊賴的樣子。

  “不只這樣,”她說道。“我父親也是個考古學家,用滿腔的熱情去調查古老傳說,同時滿足自己的好奇。他認為其他都只是傳說,但安薩族不是。”

  “這故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他成為它的信徒?”

  怒意在她的眼裏閃過,但她壓抑下來。如果她父親自己的同事都不相信他,為什麼一個從不認識他的人要相信呢?

  “你知道亞馬遜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嗎?”她問道。

  他聳聳肩。“從叢林而得名的,我猜。”

  “不,叢林是因河而得名的。”

  “怎麼一回事?”

  “一五四二年時,一群西班牙人出發到這條河探險。那時它還沒有名字。有一個多明尼哥的修士——卡得葉跟著他們。這個修士有一本記錄他們所見所聞的日誌,很多是西班牙人帶回歐洲的典型的故事——任人俯拾的黃金和寶藏。”

  “差不多都是這樣,”路柏恩說道。“如果他們找到了,看看他們對印加人做的事情。”

  “修士提到閃閃發光的白色城市,和鋪著石頭的道路。修士可能只是重複記錄他所聽到的,但是後來修士提到一件格格不入的事,和其他的故事都不一樣。卡得葉說他們的可信度卻要打折扣。還有其他來源不同的故事加起來,使我父親好奇。”

  “比如?”

  “他找到五個有關安薩族的不同版本的故事。他找不到他們之間有任何關聯,但故事的片段卻像拼圖般彼此契合。有一個故事是有關於‘有翼的蒼白惡魔’,也 叫做‘來自水裏的魔鬼’。不難想見蒼白的西班牙人從他們的船裏上岸的情形,白色的帆像翅膀般在風中啪啪作響。”

  “好吧,算你說得對。”他一臉無聊的樣子。“那的確不難想像。”

  “‘綠海下的石城’顯然是叢林裏的一個城市,藏在密不見天日的樹叢裏——藏得讓西班牙人找不到。”

  “這全都是一場有趣的心理遊戲,甜心。你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嗎?我想你是試著想證明修士的亞馬遜人真的就是安薩族。”

  “我父親偶然間看到了一份提到‘石城地圖’的資料。他循著那份資料追查下去,發現了另一條線索。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才真的找到那份地圖。他請別人確認 過,地圖的年代可回溯到十七世紀,上面沒有寫國家,甚至沒寫是哪一洲,但是很詳細。有地標和距離的記號。”

  他不相信地哼一聲。“叢林裏沒有任何地標,植物將一切都吞沒了。”

  她不理他。“地圖上有‘女王之心’,而且標出了它的位置。”

  “所以你就認為‘女王之心’是一顆一直就在叢林裏的大寶石,而地圖會帶你到那裏去。”

  “是的。”她確定地說。“我父親已經把路線計畫好,而且用密碼記錄下來了。”

  “就算你真的找到這個地方。我不是很相信它的存在。不過就算它是吧,那時你怎麼辦?”

  “照相、做成記錄,將證據帶回去。我父親被稱為瘋子,他的聲譽被這個推測毀了,我的也是。我要證明他是對的。我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一顆護衛著墳墓的大 寶石,我只想找到這座城市,證明安薩族存在。我喜歡我的工作,路先生,但除非能澄清我父親的聲譽,否則我只是薛瘋子的女兒,和他一樣地瘋狂。”

  “叫我柏恩。”他機械地說道,撫著下顎,考慮著種種悄況。“如果那裏真有個失落的城市,但不是屬於安薩族的,那怎麼辦?如果安薩族不是亞馬遜人,而只是一個尋常的、與世隔絕的在幾世紀前滅亡的印地安部落,又怎樣?” 

  “沒關係。失落的城市就是失落的城市。”她必須努力才能使聲音顯得輕快有神。他懶洋洋的聲調具有傳染性。

  “我所必須做的,便是帶回證據。”

  “你知道你好像在追逐一道彩虹。”  

  她搖搖頭。“我父親做過精密的研究。他不是個尋寶者,他是個事實的追求者。”  

  “但柯蒂文下的賭注是要找到一筆黃金或是寶石。他是怎麼加進來的?”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歎口氣。“瑞克擁有父親所有的舊檔。我在他那裏看這些檔時,無意間看到了安薩族的資料。我承認,我是如此地激動,所以藏不住——”

  “希望我當時在那裏。”

  她沒有讓這句懶洋洋的評論使自己分神。“瑞克問我發現了什麼,我便像個傻瓜般全說出來了。他從我手裏把紙搶過去,但他看不懂上面的指示,因為那是用密 碼寫的。那時他諷刺地問我怎麼會以為可以找到寶藏,因為連看都看不懂。我告訴他我看得懂,因為父親教過我密碼,不過我拒絕告訴他上面說些什麼。”

  “我打賭那一定讓事情很有搞頭。”

  他的說法讓她微笑起來。“我試著要讓我的幾個同事對這計畫有興趣,但每個人都只是大笑。我看得出他們在想什麼。他們拿我跟我父親相提並論,一趟行程需 要很多錢,我沒有能力自己來,但我找不到支持者,即使是我工作的那個基金會——‘傅氏考古基金會’是最大的一個。他們也拍拍我的頭,叫我走開。被大家拒絕 後,我非常失望和沮喪,所以我打電話告訴瑞克走不成了。接下來,柯蒂文便加入,而我們就到這裏來了。”

  “他們沒有試著說服你把地圖和指示給他們?”

  “當然有。”她咬住下唇。“我不很確定,不過我想有人搜過我的房間。”

  “有可能是柯蒂文或某個他雇的人。他不喜歡自己做這工作。他拿到地圖了嗎?”

  “不,沒有人找得到。”

  “你沒有帶在身邊嗎?”

  “當然沒有,我不打算帶著一張有四百年歷史的地圖。我把指示影印下來了。就像我說的,它是用密碼寫的。”

  他喃喃地說了一些話。

  “什麼?”她問他。

  “我說,‘你一定以為自己是OO七’,他們不能讀密碼,而你又不願意告訴他們,所以他們被迫帶著你。”

  “沒錯。他們只會掠奪,而不會保存,而我父親的聲譽永遠也不會得到澄清。”

  突然間他懶洋洋的樣子不見了。他挺身坐直,眯起眼睛瞪著她。“那你到底打算怎樣阻止他們?”

  她抱著肩。“我不知道,但我買了一把手槍。”

  他惡狠狠地詛咒了一聲。“你以為那樣就可以解決你的問題?老天!你買了一把手槍。什麼型的?槍柄有珍珠?你知道怎麼用嗎?”

  “我知道。我是一個考古學家,而且工作地點不是在文明的地方。我不騙你,有一、兩次我必須自己殺動物來吃,而且必須嚇走一些不友善的生物,包括四條腿和兩條腿的。”

  他懷疑地看著她的皮包。

  “不,不在這裏。”她說道,對著他微笑。“而且,你別想騙我。你搜我房間時找到它了,所以你知道我有一把手槍,你知道它是什麼樣的,而且你知道它在哪裡。”

  他回報她一個微笑,不否認這項指控。有這機會,他當然已經搜過她的房間了。“你有的內衣不錯。”

  “很高興你喜歡。你有沒有試穿一下?”

  “沒有,只是在臉上輕輕摩擦一下。”

  該死,也許他試穿過了。那副樣子閃過她腦海,她的胃一緊。她仍然不想對他洩漏任何反應,但愈來愈難做到。他既邪惡,又看穿了一切,如此地有男人味,令她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他在看著她,看著她的眼睛微微放大,他輕輕地微笑著。有些反應是不能隱藏的。終於穿過了她的防衛,柏恩深覺滿意。

  不過,有更重要的事得談。“考慮一下。”他慢慢地說道。“你何不把密碼背給我,我會找到這座失落的城市,如果它真的在那裏。而你可以待在這裏,遠離危險。”

  她當著他的面大笑,也不打算保持禮貌。她雙手交叉,抱住肚子,為這建議的荒謬而大笑不已。

  “我把它解釋為不要。”

  “我甚至不知道你怎麼能夠正經八百地這樣說。”她回答道,仍然咯咯地笑。“你認為我信任你嗎?”

  “你會學會的。”他愉快地說。“畢竟,你堅持要去,我們會共用一個帳篷。你很快就會知道你可以在很多方面信任我。就說一件事吧,我絕不會讓你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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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4: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她從床上彈起來,重新燃起的怒氣使她忘了自製。

  “共用一個帳篷!”她半喊著說道。“和你?”

  “噓!”他朝門做了個手勢。“外邊走廊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聽得見你的聲音。”他隱藏住對她這種反應的滿足感,

  因為如果她看見了,她會再度收斂起來。剛才她確實用冰冷的神態騙過了他。在她開始用皮包打他之前,他在她臉上看到的是如火山爆發般的憤怒,讓他整個身體因興奮而緊繃。就像現在他再度突破她的自製一樣。

  “我不在乎他們在娛樂室裏是不是能聽到。”

  “是有這個可能。冷靜下來,甜心。”

  她放低聲音,生氣地低低說道:“我不要和任何人共用一個帳篷,當然更不要和你!”

  “我想那是唯一不讓杜雷蒙打擾你的方法。”

  “我很感激你的英勇,路先生,但你這小把戲唬不了我。”

  該死,她不贊成這麼做。不過現在說這話還算早,而且他喜歡這遊戲。他肆無忌憚地對她笑笑。“值得一試。”

  “我會握著槍睡覺。”她告訴他。

  “那很好,因為有關杜雷蒙的事,我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在進去的路上,你可能夠安全,因為柯蒂文不想讓杜雷蒙傷害了你,但我們一找到那個地方——如果找得到,你最好和我待在一起,好嗎?”

  “好!”

  對她的附和,他看起來吃了一驚。“什麼?沒有異議?你最好小心,否則我可能會開始以為你喜歡我。”

  婕安諷刺地對他甜甜一笑。“我想我可以阻止這件事發生。我不希望你錯得這麼厲害。”

  他發出一聲低沉、欣賞的笑聲,站起來。他的靠近立刻讓她感到有壓迫感。她想退後一步,但床就在她後面。

  他注意到這個動作,靠得甚至更近了,近得讓她可以感覺到他結實的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

  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站在那裏,身體輕碰著她。她可以感覺到他投在她臉上的眼光,但她拒絕向上看。因為她不想看到他遐思的表情,也因為不想讓他看到她自 己自然的反應。他的熱氣包圍著她,讓她變得迷迷糊糊、渾身無力。她不知道他是這麼地高大,一定超過六尺,而她已經知道他全身都是肌肉。在床上,他可以淹沒 一個女人。

  不。她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很驚訝這種想法竟然會溜進她的腦子裏。她不去想他在床上的事情。

  “婕安,”他用一種溫柔、哄騙的聲音叫她的名字。

  “抬頭看我。”

  她吞了一口口水。“不。”

  又一聲低沉的笑聲從他胸膛裏發出來。“固執。”他的左手滑進她垂在腦後的頭髮裏,輕輕地拉,逼她仰起臉。

  她看見他的眼睛,熱切地閃著光,所有嬉笑不恭的神態都不見了。然後他低下頭,嘴唇堅定地覆上她的。她顫抖了一下,然後非常安靜地站著,閉起眼。一陣突 來的歡愉不知不覺地攫住了她。她以為自己能承受得住,這樣就好,但卻發現自己正被誘向他刺探的舌尖張開雙唇。一個念頭掠過她腦海,她真的太低估他勾引人的 技巧了。他的嘴嘗起來很乾淨,有威士卡的味道;他的唇很結實,但在她唇上移動卻又非常溫柔。她可以不為所動的抵抗強迫。但強迫不是他所用的方法。他用輕輕 的、溫柔流連的吻來誘惑;用她只看見一眼,便被他控制住的激情來勾引她;用他的溫熱和強壯迷惑她,邀請她靠著他。

  喔,天啊!他真危險。

  她握緊拳頭,讓指甲深陷進掌心裏,用內在的力量去抗拒。她沒有張開嘴,但她非常想。她在這種緊繃的狀態中,顫抖起來。

  在一次纏綿得幾乎擊潰她決心的吻後,他抬起頭,自己結束了這場折磨。“甜心,”他喃喃地說道;拇指輕輕摩擦她的下唇。然後他好藍、好藍的眼腈和她的眼光相遇,看起來他很滿意自己所見到的一切。

  “我終將擁有你。”他懶洋洋地說道。“我離開後,務必要關上門。”

  但當他向門口走去時,她只是站在那裏,試著控制自己。他停下來,對著她揚起眉,然後回頭朝她走了一步,婕安已經恢復常態了,她朝他警告地眯起眼睛。他大笑,揚起手,輕輕做個敬禮的姿勢,然後什麼也沒說地離開了。一份令她欣賞的自製力。

  一分鐘後,她走到門邊,順從地閂上門,掛上鐵鏈。

  然後她在他剛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試著將淩亂的思緒整理出頭緒。然而,思考是件困難的事,她所希望的只是去感覺、去沉溺在他所挑起的感官刺激中。

  為什麼他不能就像他最初看起來的那樣,只是一個遊手好閒、聲名狼藉,嗜好威士卡的嚮導?她可以很容易地拒絕那個男人,但今晚她所見到的這個人——真實 的他——又另當別論丁。撇開性方面的急躁不說,他很迷人,而或許那就是他魅力的一部分,她以前從未見過像路柏恩這樣對自己的性欲感到十分自在的人。更糟的 是,他聰明又堅強,立刻看出柯蒂文不是什麼好東西;很不幸地,他也看出了他能多麼輕易地穿透她的防衛,而且殘忍地將這當成一種樂趣。

  她一定是個呆瓜,才會願意花兩個月或是更久的時間,和他在一起。她幫自己準備了避孕藥,並不是因為她期望能有段韻事,而是因為這是一種常識,也是一種 基本的自我保護。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在一個置身異國、處於不文明環境裏的女人身上。她會保持警戒,試著保護自己,但無情的現實告訴她最壞的事也可能發生。 而對抗路柏恩更是困難,因為她也必須對抗自己。如果他做愛像他接吻一樣,女人會因歡愉而死去。

  如果她繼續堅持下去,也可能因其他原因而送命,杜雷蒙的出現讓這次的行程比先前更危險。但她已投身進來了,她不能現在停止。如果這將危及到她的性命,她願意冒這個險,因為這是一個她可以證明教授是對的,也可以重振自己事業的機會。

  她要找到安薩族的城市。儘管其他人——柯蒂文和瑞克——是為了女王寶石的誘惑而加入的,但她希望它並不存在。它吸引許多人來找安薩族,但如果寶石真的存在,將使他們陷入由柯蒂文和他的黨羽所構成的危險中。如果她幸運,她會只找到城市。

  然而她非常擔心“女王之心”是真的。教授也這麼認為。他寫出他懷疑那是一顆巨大的紅寶石,因為巴西出產有色的寶石礦。它仍會在那裏,原封未動、無法破壞,也許是世上這種罕見的寶石中最大的一顆。

  紅寶石的質地並不好,因為缺陷使得它們呈現紅色,但罕見的顏色使它們非常有價值。教授感興趣的不是“女王之心”本身,而是它所證明的事情。考古的發現 物屬於它們所在地的國家,而不是發現的人,它們對他而言,不代表任何財富,只是一種證明。如果“女王之心”被發現,巴西政府會非常高興。

  她沒有把全部有關女王的事告訴柏恩,因為如果他知道它存在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可能會拒絕讓他們置身危險之中。眼前也只能這樣,他認為他們會在叢林裏找上幾個月,而什麼也找不到——沒有女王,沒有危險。

  但教授找到了另一張地圖,比十七世紀的那張更加詳細,那便是他所記下的,真正的指示的由來。他從未失去專業上競爭的精神,和伴隨而來的輕微的偏執狂,所以他用自己設計的密碼寫下這段指示。婕安的眼裏盈滿淚水。

  她可以想像得出,他用密碼寫下這些資料時,因為想壓抑住激動和狂喜而顫抖的情景。

  他找到的最後一張地圖——一張有精確的經緯度和公里數的地圖——是一九一六年的一位探險家所畫的。他曾深入雨林,而且發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廢墟——一 個足以和印加遺跡相提並論的城市,有一個似乎深嵌在石崖裏的皇宮。探險家活著出了叢林,卻染上瘧疾。他死前發著高熱,喃喃地說著看見“墓碑上的心”,每個 人都把它當成是他自己死亡的預示——一個可憐、但不難解釋的預言。

  她父親確定那個探險家遇上了隱藏的安薩族之城,而且看見了那顆巨大的紅寶石,但為了某種理由,無法拿走那顆寶石。讀過他的資料後,婕安也確定是如此。

  她曾認為她能夠保護那個地方,但現在她不確定了,就像柏恩說的,情況改變了。現在勝算是落在柯蒂文手中。想到那個地方遭到掠奪,令她憤怒得發抖。他們 離開美國前,她曾強調地告訴瑞克,法律禁止偷竊古物,但各國為了防止竊奪,常會提供賞金給發現的人。他聳聳肩,不理會她的顧慮,漫不經心地發誓說他無意拿 那顆寶石。

  當你可以合法由它弄到錢時,何必麻煩呢?

  而她對事情的各個角度卻都清楚得很。如果有個契約保證會付他更多的錢,又何必將就那筆賞金?她不認為瑞克有那種契約,但她確定柯蒂文有。她對他的看法 並沒有隨著認識而改善,反而每況愈下,他太圓滑了,太……冷漠了。她毫無困難地相信柏恩所告訴她有關於他的事情。

  她必須完成這件事,為了她父親,也為了她自己。但萬一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她不會讓柯蒂文在謀殺與竊奪之後,逍遙法外。竊奪比謀殺更使她憤怒。

  她俐落地拿出筆和紙,開始寫起來。二十分鐘後,她將兩個信封封起來時,有種勝利的感覺。她將其中一封寫上旅館經理的名字,另一封則寫上她在美國的一位 同事的位址。她會私底下把兩封信交給經理,告訴他如果她沒有親自來拿她的東西,請他打開給他的那封信,並且立刻將另一封信寄出去。兩封信裏,她都大概地通 述了一下情況。巴西政府可能不會因為她的敍述而查遍所有的旅館,

  但她希望他們至少能調查一下像“女王之心”這麼有價值的東西。為了更進一步確定有關安薩族和她父親的事被大家知道,她希望她的信和她的死,能引起足夠 的興趣,讓她的同事們願意調查安薩族的事。這只是個希望,但在做過這項努力後,她覺得好多了。

  她考慮過利用這些信當保障,一到那個地點,便告訴瑞克和柯蒂文,然後又想到柯蒂文或許就不會回來拿東西了。旅館經理會以為他們全都死在內陸,如果他真的打開信,也太晚了。柯蒂文恐怕已經離開這個國家。  

  她必須把她預做的安排保留下來,也將手槍放在貼身的地方,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她感到害怕,但只有傻瓜才不怕。至少柏恩也會隨時睜大眼睛,在性方面她不能信任他,但她認為可以相信他會試著讓她安全。畢竟,他的腦袋也有不保之虞。 

  “我們要在船上呆多久”婕安問。她正站在甲板上,“兩個星期左右。”柏恩看也不看她地回答。他的注意力正在他們最後一批補給品的裝載上。 

  想到有兩星期要留在船上,她在心裏呻吟起來,但她沒有抱怨,因為那於事無補。船是將補給品帶到他們步行起點的唯一方法。

  “回來只要花一半時間,”他說道。“我們會順流而下,而不是逆流而上,這是一點;另外,我們不用將所有的補給品帶出來,重量會輕一點。”

  連杜雷蒙在內,他們共請了八個人。另外的七個是柏恩雇的:五個巴西人,兩個印地安人。兩個印地安人正一人一艘船,靜靜地分配重量,讓兩艘船負重平均。 柏恩將時間平均分配在兩艘船上,太陽眼鏡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什麼也沒遺漏。他清楚地知道每項物品在哪裡、數量有多少、可以維持多久。如果真發生這種事, 他想,他最大的麻煩是婕安,但即使他必須像野豬似地把她綁起來,他也會把她帶出來。

  今天早上她到碼頭來,準備離開。這是自從兩天前離開她的旅館房間後,他第一次看見她。她把及肩的頭髮束起來,在明亮的陽光下,頭髮像貂皮一樣地閃著光澤。

  “把帽子戴上。”他機械地說道。他自己則什麼也沒戴,因為他不想讓杜雷蒙有機會認出他在酒館的那副樣子。他非常喜歡那頂卡其帽,並且把它帶來了,但現在如果太陽太大,他會戴上他常戴的那頂棒球帽。

  她照他的話做。他喜歡她穿著堅挺的帆布長褲和短袖白襯衫的樣子,配上緊貼的呢帽,她看起來俐落而不拖泥帶水,她的經驗表現在她的每個動作上。帆布長褲也將她渾圓的臀部線條顯示出來。他在心裏對自己吹了聲口哨。

  她將睡在他旁邊的甲板上兩個星期,這兩個星期中,每晚都將是一場誘惑,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去他的,旁邊還睡著四個人。

  “你覺得我們的杜雷蒙如何?”他低低地問道。

  她將一陣戰慄的感覺壓抑下來。“如果他沒有把我們全殺了,算我們幸運。”

  杜雷蒙比柏恩矮了幾時,但可能比他重了三十磅以上。他穿著襯衫,袖子卷起來,鬥大的汗珠從胳肢窩直滴到腰際。巨大肩膀上的頭,看起來顯得太小,頭骨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淩亂的,像是屬於動物而非人類的毛髮。

  他的眉骨像原始人一樣突出,但眉毛卻稀淡得幾乎不存在。深陷的小眼睛卑微又狡猾,鬍子沒刮,牙齒焦黃,門牙像大猩猩一樣突出。看著他時,她無法不因嫌惡與恐懼而覺得胃一陣翻攪。

  杜雷蒙沒有在工作,雖然他應該是這些幫手之一。他靠著一根桅杆站著,交叉起碩大的手臂,不停地看婕安。

  柏恩先不管這件事,原因之一是,兩艘船必須精確地平衡,而杜雷蒙可能故意搞砸;原因之二是,就讓他使婕安不安吧,也許她會重新考慮共用一頂帳篷的事。

  薛瑞克在第二艘船上,懶洋洋地坐在船首,而柯蒂文則在甲板上走來走去,就好像他正忙著指揮如何安放每一個裝上船的箱子。柏恩厭惡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他知道太陽眼鏡會將他的眼睛遮住。當他們沿河而上時,這兩個人會大吃一驚。

  當每樣東西都放好時,濕熱的天氣已經讓他們被汗濕透了。婕安高興地看著柯蒂文褲子上筆直的熨痕皺掉,她原本可以告訴他在熱帶熨衣服是沒用的。她想,瑞 克和柯蒂文到上游的陸地時,兩人都會不好過,因為他們都不習慣粗重的勞力工作,而他們必須像其他人一樣,背著東西走過叢林。她讓自己的體能保持在良好的狀 態,但她並不喜歡先前的幾天。

  “就是這樣。”柏恩用印地安話對他們兩個說了一件事,而他們也低聲地回答了他。他們一個在第一艘船,一個在第二艘,兩個人都熟悉這條河。他將手放在婕安的手臂上,轉向柯蒂文。 “柯蒂文,你和薛瑞克乘第二艘船。婕安和我在第一艘。”

  “我已經計畫要搭乘前面的船。”柯蒂文說道。

  “那樣做行不通。你不知道要如何在河裏航行,而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讓婕安和瑞克在第二艘船。”

  “不行。既然她是唯一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人,她就必須和領航員在一起。”

  這是一個柯蒂文無法反駁的論點,但他不喜歡這樣,呆在第二艘船影響他的價值。柏恩不希望婕安和杜雷蒙同船。她靜靜地走向第一艘船,終止了討論。

  “我們要解開纜繩了。”柏恩不耐煩地說道。柯蒂文大步地走向第二艘船。

  柏恩握住駕駛盤,發動引擎。這兩艘船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引擎是一流的,為了抵抗水流必須如此。引擎轟隆隆地響起來。兩個印地安人解下繩子,丟到甲板上,然後敏捷地跟著跳上來。

  “告訴我,”柏恩一邊熟練地將船駛出碼頭上亂成一堆的船隻,一邊對婕安說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我們走尼果河,而不是亞馬遜河,你能同樣輕易地 找到那個地方嗎?”瑪瑙斯其實位於尼果河邊。尼果河黑色的河水在離此七英里之處,和黃色的亞馬遜河匯合。

  她清清喉嚨。

  他乘機看她一眼,她的表情讓他低低地詛咒了一聲。

  “老天,”他喃喃地說道。“你什麼時候會說:‘喔,對了,路先生,我們必須走這裏,而不是另外一條?”’

  她做了個四處看看的樣子。“實際上……大概就是現在。”

  “如果我一點也不熟悉尼果河,那怎麼辦?”

  “你不是唯一一個會到處偵測的人。”她自在地說道。

  “我打聽過你,你帶人走尼果河和走亞馬遜的次數差不多。”  

  “那麼為何這之前你不說?”

  “為了擺脫任何可能介入的人。我有我的理由。”

  “是呀,缺乏信賴是第一個。”

  “你說對了。”

  他皺起眉頭,但只是一下子而已。去他的,她一直領先他一步,竟有這種事。

  “我同意你的看法。”他說道。“這不只會讓我們多占一分優勢,也會比較舒適,因為沒有蚊子。”

  “真的?為什麼?”

  “昆蟲比較少。”

  她已經有過在熱帶和黑雲般的蚊群接觸的經驗。如果尼果河的蚊蟲較少,她完全贊成走這條河。那在甲板上睡起來一定會比較舒服。  

  柏恩吹著口哨,操縱著駕駛盤。瑪瑙斯在尼果河邊,但直到今早他才想到走這條河。他原想往下游走七英里後,駛入亞馬遜河,但兩條河的上游流過的區域相 近。而如果他們走尼果河,柏恩會占很大的優勢。據他所知,杜雷蒙消失在河流上游時,一向是沿著亞馬遜河,就他所能查到的消息看來,這個殺手對尼果河一無所 知。任何小事都可能有所幫助。

  總而言之,他覺得很高興。他從褲子後面的口袋拿出棒球帽戴上。他們上路了,他們可能不會在叢林裏發現任何值得偷的東西,所以不用擔心柯蒂文和杜雷蒙, 而薛婕安將有大約兩個月的時間會和他在一起。他想像著當他們離開船的時候,她已經狂熱地對待他,所以他們可以少帶其中一個帳篷,因為已經不需要了。

  事實上,他高興得伸出手,朝她屁股一拍,還輕輕地捏了一把。不到半秒鐘,她的鞋跟便狠狠地踢上他的小腿。她對他咧嘴一笑,走到船頭。

  那一天裏,婕安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船頭,在那裏她可以看到一切。她敬畏地看著滾滾而逝的河水。尼果河是亞馬遜河最大的支流。亞馬遜河和支流共占了世界五分之一的淡水河,支流中有十條的水量都比密西西比河大。

  河流兩岸有一排小屋,其中一些只是鐵皮和木頭的簡陋組合。他們漸漸遠離瑪瑙斯,小屋的數目便愈來愈少,

  最後只偶爾看到一些散落的住家。

  熱氣變得令人窒息。最後她移到船篷下,但篷子卻祛除不了濕意。

  三個巴西人正低低地交談著,印地安人坐在離柏恩幾尺遠的甲板上。她的興奮之情消退了,熱意和船規律平穩的移動令她昏昏欲睡,但她不想睡。

  她脫下帽子扇風,但一會兒之後,這緩慢的動作卻變得像催眠般,讓她必須停止。

  她惺忪的睡眼移向柏恩,他穩穩地站在駕駛盤前,背對著她,雙腳分開保持平衡,濃密的黑髮垂過衣領,寬闊的肩膀將被汗濕透的襯衫繃得緊緊的。他的卡其褲 展現出肌肉強而有力的雙腿,也清楚地描摹出他結實的臀部。她對自己微微一笑。她欣賞結實、有肌肉的男性軀體,而柏恩是完美的,當然,是就美學上來講。

  他仿佛具有透視力一般轉過頭,慢慢地、瞭解地、色迷迷地,對她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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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5: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柯蒂文很生氣他們走“錯”了河,在無線電裏咆哮著抗議。

  柏恩聽了一會兒,厭煩地拿起麥克風說:“對不起,這是薛小姐說的,我們必須走這裏。”他將一切全推到婕安頭上。一會兒後,柯蒂文接受了抗議無效的事實,自動閉上嘴巴。

  天色還沒暗,柏恩就將船駛進一個小河彎。“暴風雨。”他簡潔地對婕安說道。“這是一個泊船的好地方,所以我們可能也就在這裏過夜。暴風雨過後,天色很快就會暗了。”

  他們在巴西時,幾乎每天下雨,所以這樣的天氣並不令人意外。婕安看著地平線上紫色的雲漸漸聚集,緩緩靠近。現在引擎停下來,她可以聽見隆隆的雷聲。兩 艘船上的巴西人開始解開固定在船頂上的防水布。沒有一艘船有密閉的船艙,只在貨堆上方裝一片簡單的屋頂,除了一小塊上廁所用的區域外,其餘都是四面敞開。

  她原本以為防水布是為了擋西斜的太陽,但風開始刮起時,她看出了它們真正的用途。當防水布打開時,綁在甲板上的鐵圈上,用來抵擋被風刮起的雨勢;另外沒風的一邊則是敞開的。

  但暴風雨還沒到,而婕安不想呆在昏暗的篷裏。她走到外面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一個巴西人害羞地對她一笑,孟安人派比,雖然她確定那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但 也似乎無所謂,別人叫這名字時,他就回應。另一個印地安羅吉,正在第二艘船上掌舵,船上載著喬奎和馬丁,因為熱的關係,在暴風雨真正來臨之前,沒有人願意 躲到防水布後面。她看看另一艘船,看見船上的防備措施和他們的相同。大家都一樣地呆在甲板上。瑞克沈著臉,大聲地說著話,可能自從離開瑪瑙斯後,他就一直 在喝酒;雷聲開始不斷響起,現在近多了。突然刮起一陣微風;涼意令人心怡。她脫下帽子,讓清風吹動頭髮。天空然後黑暗被閃電劈開,令人目眩的白光照亮幽暗 的叢林。風停了,燠熱、靜止的空氣中充滿植物腐爛的味道。

  “來了。”柏恩說道,他轉身握住她的手臂。船開始在他們腳下晃動起來,他穩穩地抓住她。“到篷子下麵。”

  一陣狂風吹到船上,氣溫急速下降,即使在篷後,婕安仍然開始發抖。河彎比開闊的河面平靜得多了,但河水仍在船下翻騰不已。幾滴粗大的雨點打在篷上,然後大雨傾盆而下。沒有人講話,在這樣的嘈雜中,講了也是白費力。

  經歷過數不清的類似情況後,每個人似乎都將這場暴風雨視為理所當然。派比冷靜地蹲在角落裏等著。巴西人找到舒適的凹洞,開始吸起煙來。柏恩坐在她旁邊,將她拉靠到他結實溫熱的身上。  

  她想移開,但他的手臂一緊。她向上看,表示抗議。

  他低頭看她,眼光沉穩,警告她安靜坐著,刹那間,她瞭解其他人已經注意到他的行為了。柏恩已經表示了她是他的,他正在為她提供一種保護。

  所以她坐在那裏,靠在他身上,讓他的溫熱幫她抵擋寒冷,而且,她竟然違反自己意願地感覺到一種原始的、女性的滿足。

  她靈光一閃,看出了一個團體中居於支配地位的男性有多麼容易選擇女性。他的支配地位讓他成為她們最優先的選擇。在這個小團體中,柏恩確是支配一切的男 性,而她是唯一的女性。他警告她當行程中唯一的女性要小心,警告得對。他本能地知道這是一種不易應付的處境,而她卻被先進的教育和生活型態蒙蔽了對生活原 始本質的認知。

  她將必須費一番功夫才能將他留在她帳篷外,因為情況強迫他們在一起,他似乎確定她無法長久地拒絕他,而且她必須承認,在這場古老的戰爭中,他可能占了上風。

  她必須對抗他——以及她自己,還有被挑起的感官本能。她的肉體被他強力地吸引,但心理上,她不想有段韻事,不想扯進感情裏。她本身強壯又完整。韻事太麻煩了。

  不只這樣。他是如此確定終將磨掉她的抗拒,引誘她和他發生關係,確定得他甚至不試著藏起這份信念。他的自信表現在每個自大、令人心跳停止的笑裏,表現 在他深邃的藍眼睛中邪惡的光芒裏。她的抗拒被他視為挑戰,他的自信也同樣地被她視為挑戰,而且她的女性自尊立刻膨脹起來,準備一搏。他的一切都在說:“我 將會得到你。”

  而她的心理直覺反應則是倔強地說:“喔,是嗎?”

  她天性中有一種強烈的競爭性,她喜歡贏,不論是玩牌或是搶好的停車位。她喜歡大部分的團隊運動,而且酷愛橄欖球。勾引她對柏恩而言只是一場比賽,所以她也將以這樣的態度加入——非贏不可。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嚴重地低估了他,但現在她已經知道他的斤兩,絕不會再犯那種錯。

  黑夜以令人吃驚的速度罩下,這一刻天還微亮,下一刻就不是了。無法穿越的叢林似乎更沉重地壓靠著停在河邊的船。各種聲音開始響起,直到她懷疑為什麼它們不用睡覺?  

  裝著電池的燈打開了。每艘船上各帶有一個酒精爐,供給大家迅速簡便的一餐,艾森負責他們船上的伙食,他將米、魚、調味料混在一起,做出一盤得不了獎、 但可以吃的食物。這將填飽肚子,給他們精力,此外便別無所求,當然顧不了味道的好壞或是上菜的優雅。

  之後,餐盤很快地被清洗乾淨收起來。吊床立刻架起,佔據了甲板上大部分的空間。“這個是你的。”柏恩指著最靠近他的一個吊床說道。實際上,他們是肩並肩地躺著,近得如果任何一方有意,可以握住對方的手,但婕安沒這個意思。

  她熟練地上了吊床,並且在她上方裝了一個細長的蚊帳。雖然她必須承認這個晚上很奇妙地沒什麼蚊蟲,但說不定有一隻迷路的小蟲就在那裏等著跳到她曳上,她不願有這種機會。蚊帳是她自己的安全保障。  

  柏恩躺上他自己的吊床。“打賭你認為自己很安全,是不是?”一會兒之後,他低聲地說道。“有沒有在吊床裏睡過?”

  “當然。”她說道,而且對她所表達出來的不在乎和不耐煩覺得很高興。就讓他去想吧!他沒有指明他說的是什麼事,所以她覺得可以自由地自己做解釋。她以前確實在吊床裏睡過覺。

  這直接而不耐煩的反應讓柏恩皺起眉。她的“當然”是什麼意思?在考古探險歷程中,有比他想像中更多的男女經驗?沒有道理!

  但想到婕安躺在吊床裏搖晃,而一個光著屁股的考古學家疊在她身上,令人不快,事實上,他非常不喜歡。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而且一股奇怪的怒意在他小腹燃起。

  這個難以置信的感覺顯現出他正在嫉妒,但他立刻否定這個想法。真荒謬,他以前從未嫉妒過任何女人,他當然不會嫉妒薛婕安。她甚至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她主要的吸引力就在於她是現在他唯一能接觸到的女人,還有他必須表現得讓她清楚只要他想,他可以隨時要她的那股幾乎無法抗拒的衝動。他所要做的,便是降低 這種狂熱。

  他伸手推推她的吊床“在哪裡?”

  “什麼在哪裡?”她從淺睡中醒來,喃喃地說道。

  “在哪裡的吊床上?”.

  “喔,在我的陽臺上。”婕安知道在黑暗中他看不見她,她露出勝利地一笑。她的確在陽臺上有張吊床,而且,有時她會在那裏午睡。

  他躺在自己的吊床上,身體漸漸熱起來。他想像中瘦巴巴的考古學家變成一個時髦的西岸男子,衣服全是名牌。陽臺上!公開的場合!老天,連他都沒有在公開 的場合做過。他無法相信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如此偏差。他瞭解女人,能輕易地讀出她們的心思,但婕安一直令他迷惑。在她旅館房間的那晚,當他吻她時,他感覺得 到她被挑動了,但她拒絕張開嘴回吻他。這樣的自製令他不解,為什麼有人要拒絕快樂?  

  雖然她的吊床只離開他幾時,但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不過她動也不動地躺著,表示她睡著了。該死,她怎麼能在告訴他在陽臺上和別人好過後,就這樣睡著了?現在他該怎樣入睡?

  他無法不想吊床的事,但想像中時髦的西岸男子消失了,換上他自己。他不斷地撫摸她、緊抱住她,於是知道她的肌肉有多麼地結實、光滑。他輕易地便可想見她纖細的身體裸露著,當他進入她時,她的胸部因興奮而高聳。

  他醒著躺了很久,皺著眉頭,不舒服地變換著姿勢。

  遠方又有另一個暴風雨形成。他聽了一會兒雷聲,等著看是不是要移進篷裏,但它在遠處掠過了。一度他聽見船正在進行著。

  這個插曲讓他將心思從婕安身上移開。他打了個哈欠後終於睡著了。

  有猴子的叫聲使大家無法睡過黎明。第一聲叫聲一起,婕安便猛地坐起,揮去身上風般的蚊帳,轉身面對她確信即將來臨的攻擊。柏恩在她身邊咒駡了一聲,將兩腳垂到甲板上,但一點警戒的跡象也沒有。

  婕安做出最初的反應後,立刻知道這陣嘈雜的由來。她讀過有關吼猿的書,但不知道它們早上建立領域的聲音這麼大。吼猿很快地散開來,聽起來就像是好幾千 人一起尖叫。她對自己的驚嚇感到不好意思,雖然她很快地看了隔壁的那艘船一眼,發現瑞克和柯蒂文都站了起來。從他們的表情裏,她看得出他們仍然不知道怎麼 一回事。

  “嚇到你了?”柏恩說道,用手揉著臉,打著呵欠。

  對這件事撒謊沒什麼意義。“我的魂幾乎飛出來。”她認。“我無法相信有人能習慣,不過你們表現得仿佛聲就和鬧鐘響差不多。”

  “基本上它是這樣沒錯。你睡得怎樣?”

  “比我想像得好,我一定是累了。”或者也許是她覺得睡在他旁邊很安全。

  他像只瞌睡的老虎般伸懶腰,然後—只手臂重重地搭將她轉向東方。“看!”他早晨的聲音比平常更低沉。

  她屏住呼吸。太陽是掛在珍珠色澤的天空中,一個發光的巨球,襯著樹影黑色的輪廓。河面像深色玻璃般的平靜。幾片迷蒙的雲似掛在樹梢上,就像是世界形成 過程中,製造出來的蒸氣的最後遺跡。時間的最初便是這種感覺,被留在這大自然仍主宰一切的河上。

  柏恩把她留在那裏,自己則迷失在晨光中,開始指揮一切。早餐是咖啡、煎蛋、培根和吐司,想到他們所在的地方,這餐正常得有點荒謬。在柏恩有效的監督 下,從準備、用餐到收拾好,花了不到四十五分鐘。當她還在想怎麼可能時,他們已經出了河灣,回到河流中。

  昨天一天讓她知道船上沒有什麼事好做的,但是新奇感讓她不覺得無聊。不過,她預期第二天會無聊,然而卻不,河兩岸是高大茂密、綿延不絕的綠色植物。偶 爾她會看見一隻色彩鮮豔的鸚鵡從這根樹枝飛到那根,偶爾一朵絢爛的蘭花或是一些其他的花會吸引住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時候,除了無止境的叢林外,沒有什麼東 西可看。而她仍被大自然的繁複所迷惑。

  突然一隻淡水海豚在船邊跳起來,嚇到了她。她高興地驚呼一聲,跪了下來。

  柏恩將駕駛盤交給派比,來到她身邊坐下,看著她的表情微笑。

  現在她看見了,它們總共有好幾隻,毫不費力地沿著船邊嬉戲追逐,藏進水裏,又跳出來,好像在和船玩。她將手肘靠在船舷上,身體向前靠,以便看得更清楚。一隻大手立刻抓住她的腰帶,將她拉回來。

  “坐下。”他命令她。“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你會看見一大堆的海豚,不值得你靠到船外去。河裏滿是會攻擊人的魚。” 

  她坐下來,因為這是一個普通常識。他伸出一條腿,用穿靴子的腳抵住V型船首的另一邊。

  “不要想用食人魚來嚇我。”她溫和地說道。“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可以下去游泳,而且很安全。”

  他笑了,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許多剛到亞馬遜盆地的人非常恐懼食人魚,以為如果他們將腳趾放進水裏,就會被咬掉。但婕安知道吸引食人魚的是血,如果你沒有流血,你可以在水裏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要把你撈起來很麻煩。”他說道。

  “這還差不多。”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仰起頭吐氣。他臉上有一種純然滿足的表情。“我愛死這條河了。”他說著將雙臂大大地張開,然後讓它們擱在船的兩側。她注意到他 這個動作很“湊巧”地將她帶進他的懷裏。“亞馬遜河一直是項挑戰。你必須讀得懂它的水流。河上的一場暴風雨可能和開闊海面上的暴風雨一樣猛烈。但這條几近 完美,棒透了的水,幾乎和蒸餾過的一樣純淨。”

  他的狂熱並不是裝出來的。她放鬆自己,欣賞海豚在船邊戲水。

  “河裏仍然是高水位,”柏恩說道。“否則你會看到更多。水位低的時候,它們顯然比較集中。”

  “什麼時候是低水位?”

  “雨季結束了,所以水位已•經開始降低,但最低的時間在十月左右開始,一直到年底。土著最喜歡這個季節,因為漁獲量好得多。從現在開始直到下次雨季,水位會降低大約二十英歎。這地區將只有白沙。”

  一只有著鮮豔黃藍羽毛、長尾巴的金剛鸚鵡,在高高的棕櫚樹間飛翔。一隻雪白的白鷺鶯靜靜地站著,等著早餐遊過。光線如此清晰,空氣如此新鮮,幾乎令人心痛。

  “這裏可能是天堂。”她說道。

  “對動植物而言是的,對人類而言卻是艱難的環境。

  但我來過這條河這麼多次,沒有一次是相同的。亞馬遜河也是。我猜那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年後我還在這裏的原因。”

  她好奇地看著他。“你在巴西多久了?”

  “十五年。從我二十歲開始,我跳上一艘貨輪,在瑪瑙斯下船。唯一能找到的工作便是幫助一個嚮導。這種生活適合我,從那以後我一直在做這種工作。”

  她想著他說的話,一個二十歲的人跳上貨輪做什麼?

  “你在貨輪上做什麼?用省錢的方法看世界?”

  “有點類似。”他的聲音平穩,但她沒有被瞞過。他開始用手指輕拂她的肩膀,她對他皺起眉頭,身體向前避開。他聳聳肩,好像這個小插曲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說道。“高中一畢業我就溜了。家沒什麼不好,但變化不夠。”

  “你家在哪裡?南方某處?”

  “阿拉巴馬。現在仍然是家,永遠都會是。”

  “顯然是。”風將一綹頭髮吹到她臉上,她伸手拂開,對他微笑。“在巴西十五年,但你仍然有南方的口音。”

  “就像派比說的,我就是我。你呢?你稱為家的是什麼地方?”

  “洛杉磯。我是罕有的品種,土生土長的加州人。”

  “你怎麼會當考古學家?那有點像我這行,不是常見的行業。” 

  “我父親是考古學教授,所以它是跟著我一起長大的。

  “也許是遺傳,但是我從沒想過要做其他的事。這很有趣。”他看起來很懷疑。

  船隻平穩地劃過水面。他們經過了一群其他的船隻,大部分是各種大小的獨木舟,但也有些是機動船。水位高時,所有的行程都是搭船的。他告訴她水位低時, 土著如何捕捉紅色的熱帶魚——為這世界提供彩色的熱帶魚類。但土著並沒有獲得很多的利潤,大部分的錢是另一方拿走了。商人會一村一村用必需品換魚,但換的 價碼極低,村民常是負債累累。

  她沒有傻得放鬆對柏恩的防備,但她喜歡這樣談話,所以在天氣開始熱得令人不舒服時,她還在那裏坐了很久。終於她再也無法忍受了,於是走到艙頂下,用箱 子做了個舒適的座位,將自己安頓下來。柏恩從派比手裏接過駕駛盤。婕安懶洋洋地想,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她所有的麻煩都在第二艘船上。她並沒有轉頭看,但想到它就在後面,不禁打了個冷顫。在船上的時間會是最安全的,因為一旦到了陸上,她就不會有任何離開 瑞克、柯蒂文和杜雷蒙的時間。他們正利用這機會計畫,或是他們已經各懷鬼胎?另外的人可能會加入柯蒂文的行動,或是會找方法告訴柏恩他們聽到的一切?

  當風刮起,一陣快速移動的暴風雨出現在眼前時,他們正吃完午餐,幾乎談不上上路。柏恩立刻開始找地方停船,因為強烈暴風雨中的波浪足夠將船掀翻。

  他看見一艘船已停在岸邊,便將船往那邊駛去。那裏仍有足夠的空間,但他掉轉頭,駛回河裏。

  “你為什麼這麼做?”婕安出現在他身後,問他。

  “他們不該也把船栓住。”

  “不停在那裏。”

  “為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

  “走私客。”他說道。將注意力移回正急速變壞的天氣上。

  “你怎麼知道?”她轉身在那艘船還沒從視野中消失前,再看它一眼。她看不出和他們離開港口後所看到的五十艘其他的船有什麼不同。

  “憑經驗。”

  “他們會真的對我們開槍嗎?”

  “有可能。”他慢慢地說道。

  “船上有很多的走私客嗎?”

  “夠多了,甜心。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不要和其他船隻接觸。”很多的走私客,那表示如果柯蒂文拿到了紅寶石或其他藝術品,他將發現把這些違禁品運出這個國家,是件相當容易的事。她相信他也注意到這點了。

  閃電出現,一陣雨掃向他們。柏恩將手放在她肩上,將她轉身向篷子。“到防水布後面抓緊。在我找到地方系船之前,會有點難捱。”

  既然她看不出在沒有必要時把自己淋濕有何意義可言,便照他的話做了,找到掩護後,她緊抱住一根桅杆。喬吉緊抱住另一根,對她大叫了些什麼,但在雨聲雷 聲夾雜的情況下,她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船向前拋,然後令人擔心地升高。就像泛舟一樣,只不過她沒有頭盔,也沒有救生衣,船上顯然也沒有這些設備。

  她並不害怕,暴風雨似乎不很強,浪也不很高,不足以構成真正的危險,不舒服,但也如此而已。當然,事情是相對的。如果她是在飛機上,而飛機就像船現在這樣向前拋,她已經在祈禱了。

  幾分鐘後,她感覺船開始轉向,慢慢駛向一個較有屏障的水域。船穩了下來,雖然雨聲仍然讓人無法正常地交談。寒意讓她手上起了雞皮疙瘩。她抱住自己,縮攏膝蓋,儘量保持身體的熱氣。

  派比和柏恩將船牢牢系住,鑽進篷裏,等待暴風雨過去。他們兩個都濕得像是從河裏跳出來的一樣,柏恩將他

  滴水的黑頭髮從眼睛上撥開,走向婕安坐著的地方。他走近時,她看見他眼裏放肆、興奮的光芒。

  “幹得好。”他提高聲音說道,好讓她能聽得見。他脫下襯衫,丟在一邊。喬吉丟了一條毛巾給他,他熟練地接住,先擦頭髮和臉,然後是肩膀和胸膛。這期間他一直就站在她面前,視線未曾離開過她。

  他裸露的上半身讓她起了些邪念。他也知道。去他的,他正快樂地用嘲弄的表情看著她,等著抓她的失誤。

  她故意看著他半藏在黑色胸毛間的乳頭,而且舔舔嘴唇。

  她看見他小腹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緊繃,便帶著嘲弄的笑抬頭看他。

  “要幫我擦背嗎?”

  這次他降低了音量,但他的唇形她看得很清楚。她微微一笑。“我確信你能夠處理。”

  她暗地裏壓抑下一個歎息,想碰他的衝動幾乎令人無法抗拒。他有那種刺激她分泌唾液的身體,強壯結實,沒有贅肉。一個男人的身體,不是男孩的。肩膀厚實,胸膛上有黑色的胸毛,而且一直往下到小腹中央。他的皮膚光滑黝黑,健康得閃閃發亮。

  他拉起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毛巾放到她手上,然後轉過背。她看著中間的深溝,看著隨著他最細微的動作彎曲的肌肉。她不想碰到他裸露的肌肉,不想 感覺他活生生的力量,那誘人的溫熱……是的,她想,非常渴望。她想將嘴壓在那道充滿魅力的溝上,用舌頭舔它。如果她這麼做,正合他意,但她付出的代價會比 他付出的大。 

  所以她讓自己滿足於俐落地用毛巾擦過他的背,不讓她的手碰到他的肌膚。“拿去。”

  “謝謝。”他轉過身,在她旁邊坐下,將毛巾掛在脖子上。

  “你會把東西都弄濕。”  

  他看看他坐的箱子。“沒問題。是帳篷,而且它們不會發黴。”

  雨聲仍然很大,他坐在她旁邊,什麼也沒說。等到雨勢緩下來,他用方言對派比說了一些話,那個瘦小的印地安人便靜靜地站起來,溜出篷外。一會兒後,引擎開始響起來,他們開始移動。防水布很快地被卷起來,讓陽光和新鮮的空氣從他們身上掠過。

  他們溯河而上,柏恩悠哉地坐在箱子上,漫不經心地將手臂放在她大腿旁。婕安低頭一看,同樣漫不經心地移開。

  他低低地一笑。現在可以說話了,甚至可以隱密地低語。“不要這麼神經質。”他說道。“我們是一國的,記得嗎?”

  “我記得你是個比柯蒂文或杜雷蒙更好的賭注。”她更正他。

  他露出受傷的樣子。“你不信任我。”

  “就像信任一隻關在滿是金絲雀的籠裏的貓一樣。”

  “給我機會,我一定會吃掉你。”他咕噥地說道。他的聲調充滿挑逗,讓她的心跳加快。

  “既然我們已經上路,不可能丟下你,你何不告訴我你那張狡猾的小圖上說些什麼?也許裏面有些東西你解得不對,而我看得出來,因為我熟悉這座叢林。”

  “很好的嘗試。”她讚歎地說道。

  “我是認真的。”他的手摸上她的腿側。“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有兩個人知道,會比較安全。”

  她推開他的手。“我不會告訴你,因為你可能會用計把我調到另一艘船上,將我們丟下,自己跑到前頭看看能不能找到黃金或珠寶。”

  “你真的不信任我!”

  “是的。沒什麼改變。如果我不去,誰也別想去,很抱歉浪費你勾引人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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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5: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勾引人的功夫。柏恩每次一想起這些輕視的字眼,就恨得磨牙。好吧,他是試著對她下功夫,但並不是偶然地碰觸讓他心跳加速。就只因為碰到她而已!而她卻冷 漠得不為所動,就像是在噓走一隻蒼蠅。她一直這樣對他。去他的,她的冷漠是真的還是假的?當她怒氣爆發時,當她回應他的吻時——雖然她固執地否認——他在 她身上看見了激情。就用那個在陽臺吊床上做愛的奇聞,讓他大半夜都醒著,這正是男人喜歡聽到的÷—他感興趣的女人如何和另一個人做愛。

  他的身體、他的直覺,都堅持她是個激情的女人,但他的頭腦無法提供確切的佐證。她讓他懷疑起自己。她拒絕他進一步行動的方式,就好像它們只是計畫而 已,好吧,也許是。但只是表面上如此,私底下,他是非常認真的。他和女人的關係一向輕鬆愉快,但他對婕安一點也不覺得輕鬆。他要得到她的決心與日俱增。

  去他的,她是怎麼一回事?外表上,她非常普通,身材中等,一點也不豔麗。她濃密的黑色直發光澤動人,但不至於讓人回頭。她的綠眼睛很好看,睫毛長長 的,但整體說來,她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臉上活躍的智慧,而他從不曾被女人的大腦吸引過。問題是,他看得出她是吸引入的,就這樣而已,但他的荷爾蒙堅持她 是世上最迷人、最誘人的女人。

  他不喜歡這樣。他一向喜歡女人、喜歡性。他寧願和女人在一起,那勝於和一堆男人稱兄道弟。但他總是可以愉快地走開,找到一個對他而言,意義相同的女 人。這種生活方式很好,他不想改變。他不想讓女人佔據了他的思想,趕走所有其他的——尤其是一個似乎對他毫無欲望的女人。  

  他不喜歡這樣。而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在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則例外,因為她是同行唯一的女人才會如此。如果說,黛莎也加入了這次行程,他絕不會看她第二 眼;但黛莎不在這兒,而他無法將婕安趕出腦海。他以前從未有過這種麻煩,如果一個他看上眼的女人不接受,這是很少發生的事,他只要再找就可以了。但這裏他 無法再找,這正是問題所在。這—點,再加上她的抗拒,使她顯得突出。

  一旦他擁有婕安幾次後,她對他而言便和其他女人沒什麼不同了,這種執著也會消失。

  第六天,當他們系好船準備過夜時,柏恩下了一串命令。兩艘船上的巴西人都拿著彎刀,跳到岸上。婕安看著他們從繁密糾結的植物中,清出一塊空地。柏恩說得太快了,地沒聽清楚,所以她走過去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今晚我們要上岸吃晚餐。”他簡潔地說道。“我厭倦了這艘船,而我想其他人也是。”

  柏恩過去幾天來,心情一直不好,法羅和文森也已經怒聲相向了一、兩天,而只有上帝知道第二艘船上的脾氣有多差。每天晚上她都可以聽見另一艘船上的咒駡 和爭辯,雖然聲音低得讓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她向岸上看去,注意到杜雷蒙什麼也不做,只輕蔑地看著其他人。

  柏恩也注意到了。“杜雷蒙,拿把彎刀幫忙。”他的聲調平穩,卻又不容反駁。婕安以前從未聽過他像這樣,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堅定,沒有一絲慣有的無賴神氣。

  杜雷蒙不屑地吐口痰,靠在樹上。“你自己做。”

  岸上的其他六個人停下來,看著柏恩。他們非常安靜地等待著。

  柏恩笑了,但他臉上沒有一點愉快的表情。“很好,那就遠離這個營地。你不工作,就不能吃,而且當然不能佔據這船上的空間。明天早上我們就不帶你離開。”

  “路柏恩!”柯蒂文跳上岸,臉氣得繃得緊緊的。“杜雷蒙是我請的人,你也是。我會決定誰留下來。”

  “不,不是你。”柏恩將那個毫無笑意的笑容轉向他。

  “自從我們離開瑪瑙斯後,就不是由你發號施令了。我負責這趟行程,就像外科醫生負責手術,駕駛員負責飛行一樣。你付錢請我做事,但我們要照我的方法做。杜雷蒙不工作,就留在這裏。我們不能為一個不工作的人帶食物和裝備。”

  婕安看見杜雷蒙的眼睛,細小、猥瑣,像那些意識到殺機的動物般閃閃發亮。她慢慢地從柏恩身邊移開,在她的私人背包旁邊蹲下來。如果河岸上有人注意到 她,只能看到她的頭。但沒有人注意她,也許他們以為她在謹慎地避開危險。她拉開背包的拉鏈,伸手摸索著找她的手槍。

  她摸到金屬了,槍把穩穩地落在她的掌心。

  杜雷蒙再次吐了一口痰,從背後的刀鞘抽出一把彎刀。“也許呆在這裏的人是你。”他說著,開始向船走去,露出狼般的犬齒。

  “也許不是。”柏恩手伸到後面,從寬鬆的襯衫下,掏出他的自動手槍。婕安半是驚訝、半是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你們兩個都退下。”柯蒂文生氣地斥喝,走向前。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干涉這件事。”柏恩勸他。柯蒂文停住了。仍在船上的瑞克,一步躍到岸上,但跌倒在地。他掙扎著站起來。“嘿!”他巴不得天下大亂地叫。“嘿!這裏到底怎麼一回事?”

  他醉了。婕安抿緊唇,但她仍呆在原來的地方。她希望他不要闖進這道火線,但她也不希望因為試著去帶他出來,而使得情況更糟。

  “如何,杜雷蒙?”柏恩愉快地說道。“你要工作,或者我來轟掉你的膝蓋?那樣我不會被指控謀殺,瑪瑙斯的員警也不會對你發生的事有話說。他們可能會來 和我握手。我會把你留在岸上。也許在你的腳爛掉之前,你會搭上船回瑪瑙斯,也或許不會。你在這條河道上沒什麼朋友。新鮮的血腥味也可能讓你第一晚就被美洲 豹解決了。”

  “你太過分了,路柏恩。”柯蒂文說道。他氣得半死,

  臉色暗紅,他認為該屬於他的權勢被剝奪了。

  “這是基本的規矩,柯蒂文。這是‘我的’行程。我的工作是讓每個人活著進來,活著出去。因為我能做到這點,大家都必須照我說的做,沒有爭議,也沒有商 量餘地。在這裏一秒鐘就能決定生死。而如果你認為你的兄弟杜雷蒙有這經驗可以接替我,那我告訴你,他沒有。他對這條河和我們要去的地方一無所知。他的專長 ——如果他有專長,只限於亞馬遜河和它的兩岸,還有你想做的那種暗殺的勾當。也許他告訴你他知道內地的情形,但他是在撒謊。”

  婕安看著柏恩。他知道柯蒂文雇杜雷蒙是為了他殺人的本事。她立刻看出他為什麼要說出來。讓柯蒂文相信柏恩以為杜雷蒙對自己的專長撒謊,而騙了柯蒂文, 這讓杜雷蒙成為壞人,而讓柯蒂文假裝他仍是問心無愧。只要柯蒂文不知道她和柏恩有多大的疑心,他們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如果柏恩能就這樣殺了杜雷蒙,她想,事情會簡單些。但他是對的,假設他們都回到瑪瑙斯,他可能會被控謀殺,因為失去寶藏而憤怒的柯蒂文,一定會提出控訴。

  警方私底下可能會感激柏恩幫他們除掉大問題,但輿論上,他將必須受審。

  如果杜雷蒙再往前一步,柏恩就可以因自衛而合法地開槍。杜雷蒙拔出彎刀,朝船上走近時,為什麼他不這麼做?她想到了,杜雷蒙並沒有說任何直接具威脅性的話,而柯蒂文可以發誓說:他只是拔出彎刀來要做柏恩吩咐他做的工作。

  瑞克踉蹌地走向前,又跌倒了。

  “阻止他。”柏恩平靜地說道。柯蒂文機械化地抓住瑞克的手臂。

  瑞克掙脫了。“怎麼一回事?”他問道。

  “瑞克,閉上嘴,靜靜地站著。”婕安的聲音像鞭子般地斥喝。他轉身朝向她,臉龐因皺眉而醜陋地扭曲。

  “不要叫我閉嘴。沒有人希望你來。”

  “但是她來了。”柏恩並沒有將眼睛從杜雷蒙身上移開,槍也沒動。“而且少了她,我們沒人能到我們要到的地方。這一仗已經打過,而且她贏了。除了我以外,她是這趟行程想成功不可或缺的人,其他的每個人都是可省略的。”

  “你真好,把你自己也包括進去了。”婕安喃喃地說道。

  “我試著考慮每件事情。”柏恩用和她一樣低的聲音回答,”然後提高聲音說:“怎樣,杜雷蒙?我可不想在這裏站上一整晚等著你決定,不立刻開始工作,我就轟掉你的膝蓋,把你留在這裏。”

  杜雷蒙在那裏再站了兩秒鐘,瞪著眼,小小的頭顱向前伸,似乎準備衝刺的樣子。從婕安蹲著的地方,她看見柏恩扣上扳機的手。也許杜雷蒙也看得見,也許他 只是判定這是一場無法打贏的仗,因為他突然轉過身,砍起矮樹來。其他的人明顯地鬆了口氣,也開始砍樹。  

  “他只是在等一個比較好的機會。”她說道。

  “我知道。但也許柯蒂文夠聰明,想得到他需要我,至少在進去的路上。”他們的聲音再次低得讓岸上的人都聽不到。柏恩對她淺淺一笑。“考慮得很好。像那樣地移開。”

  她故意將手伸出來,讓他看見槍把,然後將它放進去,再把袋子的拉鏈拉上。他看著她許久,似乎試著想判定她是不是真的願意用它。她回望著他。如果他以為 她說她知道如何使用武器是在誇大其辭,那他最好再考慮一下。這個回望著他的女人會為保護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而毫不退縮;而她從他眼裏看出他知道了這點。

  他臉上慢慢漾起微笑。突然間,讓他眼睛蒙上陰影的壞心情不見了。不知怎地,婕安並不信任那個發光的微笑,如果路柏恩看起來那麼快樂,那他一定想到一些她不喜歡的事情。

  柏恩吹起口哨跳上岸,小心地不離杜雷蒙使勁揮舞的彎刀太靠近。婕安剛才告訴他的,比她以為的還要多了很多,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克制自己不要得意地大笑。

  但他手邊有些必須馬上處理的嚴重問題。他走近柯蒂文,臉上毫無表情。

  “跟我走。”他說道,朝另一艘船移動,遠離杜雷蒙。

  柯蒂文不情願地跟著,瑞克也踉踉蹌蹌地陪著他們。

  “你能控制杜雷蒙嗎?”柏恩直率地問道。“如果你不能,我會把他留在下一個村落。我無法關照一切又同時留意我背後,而且我會煩透了必須拿槍逼他工作。”

  “也許你已經忘記了是誰出的錢。別再用那種船長的口氣對我說話。”柯蒂文點燃一根雪茄,透過煙霧看著柏恩。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會在下一個村落離隊。”

  “很好。”柯蒂文生氣地說道。“你走吧。杜雷蒙說他對內地很熟悉,而且我相信他,我們不需要你。”

  柏恩哼了一聲。“那你就活該接受他帶給你的麻煩。

  我希望你喜歡這次遠足,因為你們鐵定找不到你要找的。”

  “那是你的看法,而我們都知道你的看法的價值。”瑞克插嘴說道。

  柏恩和柯蒂文都沒有瞧他一眼。“喔,我們會找到的。”柯蒂文自信滿滿地說道。

  “沒有婕安就不行。”

  這使得柯蒂文停頓了一下,“婕安怎樣?”

  他英俊的臉孔變得冰冷。

  “她會和我一起。可以說杜雷蒙並沒有給她好印象。”

  “那你有嗎?”瑞克不滿地說道。“她認為你討人厭。”

  柏恩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但在床上很行。”

  柯蒂文再次深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吹噓。”他最後說道。

  “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想?”

  “婕安比我們任何人更想找到這個地方,她好澄清她父親的名譽。”柯蒂文說道。“她不會因為和你上床而放棄這次機會。”

  瑞克皺起眉頭。“我妹妹?一定是開玩笑。婕安可能是同性戀,她和一堆怪人混在一起。懂我的意思嗎?”

  瑞克開始讓柏恩緊張起來,但他繼續不去理會他。

  “不只是因為那樣,不完全是。”柏恩同意。“不過,好好看看杜雷蒙。如果你是個女人,你會願意在由他負責的情況下,到任何地方去嗎?你以為我為什麼堅持婕安要在我的船上?她明白拒絕和杜雷蒙搭乘同一艘船。”

  當然,他是在吹噓,他對婕安已經夠瞭解了,知道“固執”是她的教名。她下定決心要找到那座城市,但他猜想柯蒂文和她哥哥都低估她了。這正合他的需要。

  他不在乎地聳聳肩。“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問她。”

  瑞克轉身照做。“嘿,婕安!”他大叫。“路柏恩真的——”

    柏恩花了一秒鐘推測這個白癡要說什麼,而那正是他一拳打到他肚子上所需的時間。瑞克唉地一聲,彎下腰,抱住肚子。他咳嗽起來,而且開始嘔吐,柏恩立刻向後退,柯蒂文也是。

  過後,柏恩用手扭住瑞克的襯衫,將他提起來。“清醒一點,”他用一種和他平常使用“我無所謂”的語調毫不相同的聲音說道。“而且保持清醒。因為如果你對婕安說了任何我不喜歡的話,我會把你踩在地上,不論你是否有能力還擊。清楚嗎?”

  瑞克試著將柏恩的手推開,但柏恩只是扭得更緊。

  “我說,清楚嗎?”他大吼。

  “是,”瑞克最後喘起氣來。“呃——是。”

  “你最好記住。”柏恩放開他,然後轉向柯蒂文。

  “你的決定如何?”

  柯蒂文不喜歡這樣——事實上,自從船離開瑪瑙斯的碼頭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不喜歡一切與這該死的行程有關的事。他們一找到珠寶,不再需要他或薛婕安時,他發誓要把這鬼嚮導砍倒。

  “好吧。”他喃喃地說道。“我會和杜雷蒙談談。”

  “你最好不只是談談而已。”柏恩走回第一艘船,知道婕安敏銳好奇的眼光正停在他身上。他很感激她就呆在那裏,而不是上岸看看他們到底吵些什麼。也許她這麼做是因為要看住杜雷蒙。想到她在背後護著他,讓柏恩有溫暖的感覺。

  仍然為輸了一招而激動的柯蒂文,來到杜雷蒙死命地揮著彎刀的地方。

  “我想和你談談。”他說道,扭頭示意他們該走到不被聽見的地方。因為所有的巴西人都會說點英語,而他不希望任何人聽到。

  杜雷蒙停止揮刀,走開了幾步。他眼裏有—鍛冰冷的光芒,一種空洞又野蠻的表情,它甚至讓柯蒂文都有不自在的感覺。“今晚我要殺了他。”杜雷蒙說道,舉起彎刀。

  “只要一揮刀,他的頭就會在甲板上跳。”

  “還不到時候。”柯蒂文說道。“沒有了這雜種,那個女人便不肯合作,而我們必須有她。只要應付到找到寶石為止,然後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對他們兩個做的事。”

  “我可以讓她合作。”他細小的眼睛移向第一艘船上那個端正的身影。

  柯蒂文已經厭煩了和笨蛋打交道。“就照我說的做。”

  他生氣地斥喝,然後走開。杜雷蒙冰冷的眼神盯住他的背,厚唇扭出一個兇猛的笑。

  “怎麼一回事?”婕安低低地問柏恩。

  “我們說定了一些事。”

  “比如什麼?”

  “比如說:誰來下令。”

  “那就是你揍瑞克的原因?他要說什麼?”

  柏恩看著她,被她精明、率直的眼神吸引住。他可以撒謊,但她會知道。“他要問我們是不是真的有過……呃,關係。”

  從她的樣子看來,他知道她注意到了他在最後一秒鐘修飾過的字眼。“是什麼事讓他這麼以為?”

  “我告訴他我們有。”他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不像他預期地暴跳如雷,反而轉過身看著那些人工作。“有其他理由,或只是男人常吹的牛?”

  “他們打算將我留下,我告訴他們沒有我你不會去。”

  “聰明。不過那不會讓你進我的帳篷。”

  “必須要這樣,至少偶爾如此。我們在裏面做什麼是我們的事。”

  她看了他一眼。“你以為你設計到我了,是不是?我可以設計一場爭吵,把你踢出來。”

  他把手放在胸口上。“你會那樣置我於險地?”

  “就我看來,你自己可以應付。”

  “記住,”他笑著說道。“你是在我和杜雷蒙之間做選擇。”

  “千萬不要這麼想。”她奉勸他。“杜雷蒙是拿來和動物相比的。”

  那些人已經砍出一塊夠大的空地,所以他們可以很舒服又安全地坐下。派比上船去拿酒精爐、燈和晚餐用的東西。

  婕安走過去幫他;把那個瘦小的印地安人嚇一跳。他低下頭.害羞地用葡萄牙語喃喃說著謝謝,這是她聽他用葡萄牙語說的第一個字。

  柏恩對這一天很滿意。他制伏了杜雷蒙,而且暫時控制住情況——至少直到他們找到那個城市為止——如果他們找得到。柯蒂文是個聰明人,只要他認為他仍然需要柏恩和婕安,他就會拴住他請的殺手。

  不僅如此,他也得到了關於婕安的答案。她很冷漠,好吧,但一位對某個男人無動於衷的女人不會願意拿出武器來,為了保衛他而對人開槍。她是個騙子,把所有的熱情藏在冷漠的行動後,但現在他知道了。

  岸上的晚餐進行得很順利,一部分是因為大家很高興有藉口可以下船,一部分是因為柯蒂文對杜雷蒙說的話顯然起了作用。這一餐結束後,他們仍在那裏逗留, 不願意回船上。婕安拿出幾副牌,那些男人很感激地接受了。她拒絕加入他們,坐在離他們有點距離的地方,滿足地看著火光。柏恩也決定不玩,來到她旁邊坐下。

  “好主意,我不知道你有這些牌。為什麼你以前不拿出來?”

  “如果拿了,每個人就會玩膩了。現在這會吸引住他們幾天。”

  “這麼說來,你還是個心理學家。”

  “只是普通常識而已。我有經驗,知道無聊的滋味。”

  “你不也覺得無聊嗎?”

  火光映在她臉上,照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有點,但不像他們那麼嚴重。我喜歡這種生活。我必須有一些書,但我不需要電視機或是電話之類的東西。”

  “你為什麼不帶一些書?”

  “為了讓自己喘口氣。我背包裏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我有兩部照相機、一卷底片、一架收答錄機、電池、一本空白的筆記本和防水筆。”

  “不要忘記你的小東西。”他指的是那把手槍。

  “不會的,別擔心。”

  “為什麼要帶兩部照相機?”

  “以防有一部出了問題。在我的經驗裏,常會有事發生。”

  “你還帶了什麼?”

  她的笑容更明顯了。“一把小掃把、一把鏝刀。”

  “什麼?” 

  “鏟子?”

  “你聽見我說的了。”

  “你要小掃把做什麼?”

  “這些是考古學家的標準工具。你以為我們用什麼?

  “我想到‘挖掘’時,不會想到小掃把。以這樣的速度,發現任何東西都要很久的時間。”

  “或許是,”她同意。“但那樣我們不可能破壞發現的東西。當失去的東西都無法取代時,你就學會了小心。”

  她的眼睛閃著對她工作的狂熱,雖然他看不出她為什麼會為那些骨頭和舊建築而興奮。

  “在東非有一個重大的新發現。”她說。“在歐薩拉,看起來像是整個村落,好幾千年前便存在的,我願意付任何代價加入那個隊伍,但我被拒絕了,甚至沒有被列入考慮。對人類以往如何生活,有這麼多要學的,而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遺物拼湊起來。”

  “為什麼你沒有被列入考慮?”他問她。“因為你父親?”

  “是的。”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他幾乎後悔提到這個話題,因為那提醒了她,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裏。幾分鐘後,她說了聲抱歉,回船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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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1:45: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自從他們出發以來,這是頭一次在晚上下雨。由於晚上出現暴風雨並非不尋常,因此柏恩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刻。不尋常的是暴風雨一直到今晚才出現,所以前幾個晚上他們得以睡在甲板上。

  柏恩在第一道冷風吹到他身上時就下了吊床,而同時睡在他左手邊的派比也已經站起身。柏恩搖醒婕安。“要下雨了,”他說道。“到帆布底下去。”

  男人將帆布打開,把四個角落固定好,然後點燃一盞小燈,如此才不會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他們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儘量使自己能舒服地躺在裝補給品的 箱子上。喬吉和文森幾乎馬上又熟睡了,打呼聲說明他們對天氣的滿不在乎。法羅打個哈欠之後也睡著了,聽到打雷聲時他動了一下,然後又繼續睡。

  雨開始像鼓般呼呼地落在帆布頂上。婕安在箱子上縮成一團,抱著自己以保持溫暖。她身邊有個製品讓她睡得不舒服。她煩躁地坐起來,推弄著四周的紙板,想弄一個好一點的睡鋪。

  “這邊。”柏恩移到她身旁,把她拉向自己,讓她的頭埋進他肩窩。“好一點了嗎?”

  “嗯。”他的體溫真是太棒了,像是在她身上蓋了一條毯子一樣。她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如何?”他低語,可是她聽得出他的口氣很得意,那種口吻令她張開眼睛。“我就知道你遲早會跟我一起睡。

  她一語不發地離開他,接著從背包里拉出一些備用的襯衫。她把其中一件卷成球狀當枕頭,其他的則用來蓋裸露的手臂。在入睡前,她遺憾地想如果他沒有開口就好了,因為他比她的薄襯衫要暖和多丁。

  柏恩看著她翻身背向他,而他也希望自己剛剛沒有開口。如果他沒說話,那她現在就會很安穩地睡在他臂彎裏。雖然如此一來他可能會睡不著,但是他絕對會喜歡這種徹夜未眠的甜蜜感。而他現在雖醒著,卻沒心情享受清醒的樂趣。

  派比將提燈弄熄。雨仍舊下著,暴風雨持續的當兒,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來自於閃電,而隆隆的雷聲逐漸遠去。

  過了幾分鐘之後柏恩注意到雷聲又再度隆隆作響,似乎另一場暴風雨又要襲擊他們了,但是夜晚的氣氛卻相當平靜。

  “派比,”他輕聲說道。

  “我在聽。”這個印地安人回答。

  “叫醒大家。”

  “別出聲。躲在下面不要出來。”

  “走私客?”她小聲地問道。

  “有可能。”

  他確定她躲好了之後才憑直覺摸出獵槍。黑暗中他聽到其他人槍支上膛的卡答聲。他不敢用無線電向另一艘船示警,因為那會令他們驚慌失措。他只希望駕駛另 一艘船的印地安人羅吉也聽到了引擎聲而叫醒船上的人。向他們靠近的船可能不是走私客,而是海盜。然而也有可能是循規蹈矩的人,因為在航行時錯過了過夜的地 點,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來休息,等待天亮。他覺得最後一個猜測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為了慎重起見,他向其他人悄聲說在還沒有完全確定對方來意之前不要開 火,但是要有心理準備。

  引擎關掉了,四周一片靜寂。當柏恩想像著身分不明的船隻愈來愈靠近時,他覺得自己的肌肉緊繃。他輕聲下達另一道命令。他左手拉著帆布的邊,右手牢牢握住獵槍。他不想讓這群新朋友靠太近,可是要他們進入射程範圍之內。要冷靜,要冷靜……

  “現在!”他呐喊道,於是他們五人同時將帆布往上拋,武器瞄準悄悄接近的黑色船身。柏恩的雙眼很快適應了黑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黑色的人影在甲板上待 命,好像已經準備好一旦船緣相接就跳到對方的船上去。當那群黑色人影在混亂中行動時,一聲令人驚愕的叫喊從來歷不明的船上傳出來。

  一會兒之後,背後傳來開手電筒的聲音,光源從柏恩的左側照過來,將一群匆忙的陌生人鎖定在一道光束之中,清楚地顯現他們手中的武器。

  婕安!當他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事的同時,一名海盜愣了幾秒鐘之後,就將一支來福槍架在肩膀上,朝光束的來源開火。

  “下去,該死!”柏恩在槍林彈雨中朝她吼。那名海盜的同夥就站在二十碼遠。他扣扳機,那個開火的人被他擊中而猛然向後倒。柏恩裝上另一顆子彈,再次射擊,這次打中船身的上端,只見破碎的木片滿天飛揚。

  手電筒的光仍然沒有轉向。

  戰鬥幾乎純粹是肉體上的經驗,當直覺和憑經驗而來的技巧出現在腦中時,沒有剩餘的空間多想或是運用理性。他感覺到槍在他手中的衝力,傳出來的熱度像是 活生生的東西。他也感覺到彈藥爆發的力量,聞到刺鼻的火藥味盤旋在夜晚的空氣中,聽到雷般的槍聲。他同時也聽到尖叫及詛咒、呐喊和痛苦的呻吟。他的感官是 那麼磨人的精確,時間變慢了,以至於幾秒鐘像幾分鐘那麼久。所有發生的一切都以慢速度進行。他看到、聽到和感覺到一切。他知道第二艘船上的人也在進行槍 戰,他們的攻擊使得海盜轉攻為守。他感覺到子彈不斷從他頭頂飛過,而他再次憑直覺開火,甚至在他閃躲到旁邊時亦如此,因為這樣他們就無法瞄準他槍口的閃 光。

  那群海盜發動他們船上的引擎,準備掉頭駛離河岸,在一片嘈雜聲中他仍能聽到低沉的咳嗽聲。柏恩又再射出幾發子彈威脅他們加速離開。那群海盜有了足夠的防禦空間後,才掉轉船身全速駛離。航線突然改變使得船上兩個留守的同夥晃了一下。

  柏恩叫派比查看是否有人受傷。然後他馬上回去找婕安,同時抓起那只該死的手電筒,令他恐懼的是,並沒有人握住它。

  “婕安!”他嘶啞地喊道。

  “我在這裏。”

  她的聲音出奇地冷靜,她從船尾走出來。他將手電筒轉個方向,燈光整個照在她臉上,她邊從藏身之處爬出來邊眨眼。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手電筒,覺得很困惑。如果不是她開手電筒,那又會是誰呢?“你還好嗎?”他終於問道。

  “毫髮無損。你呢?”

  “很好。”真該死,他們講話的口氣就像是要坐下來喝茶似的。

  她伸出手。“我可以收回我的手電筒了嗎?’

  他沒有鬆手,反而讓光繼續照著她的臉。

  “這是你的手電筒?”

  “不錯,而你正在浪費電池。”

  他快發火了。

  他卡答一聲放下手電筒。“我叫你在下麵呆著,”他用很平板的口吻說道。“而你卻上來,還把光照在他們臉上。該死,你讓自己變成一個絕佳的槍靶。”

  “我沒有,”她回嘴。“我先把手電筒固定在一些箱子上,然後往上摸索,將開關打開。我一直都躲得好好的。”

  他在考慮緊緊摟住她,這樣她也許就會知道他有多認真了。她一點也不激動,好像每個星期都遭到海盜的襲擊似地。

  “絕不要再——”他開口說話,聲音低沉而且嚴肅,可是她不客氣地打斷。

  “手電筒的把戲每次都管用,而且那樣可以讓你看清楚自己在射什麼。我曾用來對付盜墓者。”

  他打住。“盜墓者?”

  “當然。任何新的發掘地都是盜墓者的目標。人類傾向於選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陪葬。”

  他想像她一手拿著手電筒,另一手拿槍,彎身探向一座開啟的墳墓的模樣。他摸摸臉然後放棄。“狗屎。”

  派比趨近向他報告傷亡情況。法羅手臂中彈,但傷得不重,其他人都還好。那群海盜曾猛烈開火,而在我方先

  發制人的情況下,他們的攻擊計畫就被破壞了。兩艘船都有彈孔的痕跡,但是損失輕微。總之,他們輕鬆地逃過一劫。

  戰後的刺激感令男人們興奮不已,他們也不想太快安靜下來,兩艘船的船員們激動地交談,而且一遍又一遍地將整個事件加油添醋。如同柏恩所希望的,羅吉也 聽到海盜船靠近,而且叫第二艘船的人待命,因此他們是打從一開始就已經準備好迎敵了。過了一會兒,當他們確定那群海盜不會再回來之後,才各自就寢。為了安 全起見,柏恩安排了一名守衛,而且規定一小時輪班一次,這樣每個人才有機會睡覺。這項短暫的輪班制也是為了確保當班者會有警戒心。這麼做只是為了預防那群 海盜笨得再回來挨子彈。

  一等到燈滅,而且大家都安靜之後,鼾聲令人訝異地很快就出現。柏恩在想如果他們不是事先被雷聲吵醒,是否會這麼幸運?也許會,因為派比和他都像貓般機 警,稍微有不尋常的動靜就會醒來。但是假如那群海盜聰明一點,假如他們早點關掉引擎再慢慢劃近,事情就可能會比較棘手。這一次幸運之神是站在他們這一邊。

  婕安在她先前睡覺的地方躺下,就像其他人一樣很快就睡著了。柏恩等她熟睡之後,走到她身旁躺下,伸展他的長腿。他沒有真正碰到她——差一點而已——可是已經靠得夠近而能聽到她的呼吸聲,那個聲音終於讓他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

  這些該死的箱子還蠻舒服的,他昏昏沉沉的想;要不然他就是遠比自己想像中還累。他打盹,卻在半小時之後醒來,他小心地傾聽四周的動靜——一切都很祥 和,每一個人也都睡得很安穩。在他身旁的婕安柔軟又溫暖。他本能地翻身,將手臂覆在她腰際,將她抱得更近。她因被打擾而咕濃地抗議,可是沒有醒來,相反 地,她調整自己的睡姿,挨近他溫暖的身體。沉睡的呼吸聲又再度響起。

  天剛破曉,在吼猿開始它們例行的怒吼之前,婕安就醒了。它們是有效率的鬧鐘,在第一天早上之後,她就很自然地在那種噪音開始前醒來,顯然她不想在睡夢中被嚇得起雞皮疙瘩。

  她清醒之後,的第一個想法是,自己因為睡在箱子上而渾身僵硬抽筋;第二個想法是,不管怎樣,她就是不想移動。在一個男人的臂彎裏醒來是這麼舒服——哇!

  這個居心不良的鼠輩。

  她知道他一定是等到她睡著之後才溜到她身邊,如此他才有證據證明她與他睡在一起。他用這種方法真是卑鄙;他一定是故意的,而且從他的所作所為來看,她沒有理由不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這個男人是個花花公子。

  他的於臂重重地橫臥在她胸前,手腕依偎在她乳房之間,他的手伸進她頸部和肩膀之間的凹處,但是他完全靜止不動,所以她想他一定還在睡。他有力、均勻的 呼吸有安撫人心的作用。雖然如此,但她仍不情願動彈,而她又不得不如此,因為起床的時間到了。

  接著她感覺到一股絕對無法令人寬慰的騷動,她明白她並不是唯一一個醒來的人。柏恩也一定醒了,他的下體堅定地抵向她,他手臂緊抱住她,不讓她移動。她 不會浪費時間將他的手臂拉開,因為他太強壯了,就算她想拉也拉不開。相反地,她身子往後挪,手往上伸,十指靠近他濃密、雜亂的頭髮然後使勁地拉。

  “噢!嘿!”他慘叫。“嘿!”他起身,雙膝跪著,試著紓解頭皮的痛楚。

  婕安放開他並滾離他身旁,輕輕一躍站起來,她對他優雅的一笑。“早。睡得好嗎?”

  他抓抓頭並對她皺眉。“睡得很好,雖然被叫醒的方式很糟。”

  “這樣你才會懂得安分守已。”

  “有些事我無法控制,該死。據我所知男人醒來時都會勃起。”

  “也許是,但是別人不會——我重複,不會——”

  “我認識的人都不會這樣碰你!只有我會!”

  “而也只有我會如此拉你的頭髮,不是嗎?”她甜甜地問道。他在心裏大罵之後走開。婕安愉快地轉身,卻看到四雙黑色的眼睛看著她,表情從全然的困惑到震驚最後到嘲弄。派比的表情是困惑,而喬吉看起來則是快笑出來了。

  她只能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這全是柏恩的錯似地,而她也不會知道得比他們多。然後她走向船尾的小廁所。

  那些吼猿開始了例行的組曲,不僅如此,它們好像是受過訓練的演奏家似地,大家行動一致。在做早餐時,柯蒂文來到主船,不一會兒瑞克也跟著來了。

  “昨晚發生了槍戰。”瑞克興奮的說道,仍然沉迷於昨夜的餘波。

  柏恩歎口氣。他傾向於把別人對他開槍的事當成私事處理,可是瑞克顯然在腦中將這場小衝突擴大,直到它能與“柏利之役”相提並論為止。柏恩沒心情再聽一次,剛才被婕安拉扯頭髮的部分到現在還在痛,坦白地說他很惱火。

  “那沒什麼,”他吼道。“除了被我射中的那個混帳之外。在這種天氣下受那種傷可能無法讓他捱到瑪瑙斯去找醫生,即使有人願意治療那種人渣。”

  “回程還會碰到類似的事嗎?”柏恩一度不敢相信柯蒂文會這麼關心地問道。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射殺海盜?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因為被惹惱了,所以他轉身走開。“早餐快好了,準備吃飯。”

  柯蒂文不自在地笑笑,接著同瑞克回到第二艘船。

  “那個傢伙明明在擔心,”他半自言自語。“而他在儘量掩飾自己的不安好讓我們看不出來,這就是為什麼今早他特別敏感的原因。不管那人是不是海盜,他都有可能殺了他。”

  瑞克停下來看著站在船首審視河水的路柏恩。“我不相信是這樣。喬奎昨晚說路柏恩以在河上處理這種事聞名,而且有關單位會將客戶交給他是因為他會照顧他們,他看起來不像是碰到了麻煩。”

  柯蒂文冷眼掃視他。“你花太多時間和墨西哥人在一起了。”他說道。“他們說的全是廢話。”他登上船,金髮在黎明的柔光下閃閃發亮。他無法容忍一個像薛瑞克這樣的白癡反駁他。

  他們很快又繼續往上游前進。婕安確定柏恩很滿足,而她也知道他仍然在痛。這樣對付他非常得當。如果她不拉他頭髮,他可能會做出更令人困窘的事。對於他 的仰慕之意她沒有表示適度的欣賞,令他很不高興;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有再說什麼。她決定將柏恩當成一個愛鬧彆扭的人。如果她接近他而且倚偎在他懷裏,讓他 知道他有多性感,他很可能馬上又笑臉迎人,但現在他表現得像是個拿出最喜愛的玩具的小孩——想想看,他的確如此——而她卻不屑一顧。她常常咬住嘴唇以免暗 笑出聲,但是到後來嘴唇開始發痛。

  然而他儘管繃著臉,仍然在保護她。她覺得他有一部分是做給柯蒂文看的。他雖然沒有時時刻刻在她身邊,但是船上的男人只要一有機會休息就會互相交談,因 此第二艘船的人可能知道柏恩把她盯得很緊。在船接近急流前,他總是警告她離開船邊的欄杆;晚上他睡在她和其他人之間,而且當她洗澡或走到船尾的廁所時,他 也嚴禁任何人打擾她。

  她知道其他人會對他這種行徑作何解釋,而她自己的看法則更具諷刺意義;她是唯一知道如何前往石城的人。

  光是為了這個理由柏恩就該好好照顧她。到了第十天,婕安開始密切注意沿路經過的叢林和觀察河道。有時候她會獨自一人退到角落,抽出幾張紙記一些只有她 懂的符號。他們必須接近目的地之後才能登岸,而到那裏可能還要兩天至四天的時間,然而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粗心,導致大家錯過正確的地點。

  “假如你想要研究一個特定的地方而需要放慢船速,就告訴我一聲。”柏恩說道。為了公事,他不再鬧彆扭。

  船一往上游走,他就注意到她行為舉止的改變。接近目的地時,他們得棄船走陸路。離開上次休息的地點已經兩天了,而在這段期間內大家只看到一張竹筏。愈 接近叢林河道就愈窄,而氣候也愈來愈濕熱,到中午的時候幾乎無法呼吸。他想他們是在赤道上。

  他們同時也在朝山裏走。寬廣的亞馬遜盆地大部分都很平坦,可是尼果河穿越群山,一直延伸到哥倫比亞和委內瑞拉。這些神秘的青山大都還未開發。幾年前,有人發現山中居住著與世隔絕數世紀、仍活在石器時代的亞諾族。

  婕安的視線未曾離開叢林。“再過去不遠河道又岔開了,不是嗎?”

  他笑笑說:“根據大自然的法則應該是如此。我從未進到這麼裏面來,甜心。除了與世隔絕的印地安部落之外沒有人到過這種地方,在他們之前可能見過或沒見過白人,而且他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獵頭族。”

  她不理他最後一句話。“走左邊。”

  “是的,女士。然後呢?”

  “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他思索著她的話,然後瞭解到當她手指地圖時她並沒有直截了當告訴他,他們要去的地方。這個不能信賴的小女人,可是他必須承認她很聰明。根據她所給的資訊,他準備了充足的補給品以便能到達目的地而不虞匱乏。

  一個鐘頭之後,他們到達分岔點,於是柏恩下令走左邊。由於愈往前河道愈窄,因此航行變得需要一些技巧。

  他關掉引擎,直到無法繼續向前才又重新發動。婕安靠著欄杆站在船首找路標,臉上滿是焦慮和急切。柏恩嚴肅地說:“不要這樣靠著欄杆。假如船碰上暗礁,你就會被拋出去。”

  她順從地往裏面移,可是要抑制自己不靠近船邊很難。雖然曾在不同時間重複同樣的步驟多次,她仍擔心會錯過記號,害怕自己沒有正確的解讀出教授給她的密碼。

  柏恩出現在她身邊,她回頭看,現在是派比在掌舵。她馬上將頭轉回來。假如在她分心看派比的那一刹那錯過那個記號怎麼辦?“告訴我,”柏恩慢吞吞地說 道。“如果卡瓦先我們一步向亞馬遜河上游走,而且還發現了安薩族,那我們還沿著尼果河走幹麼?我知道到目前為止,你並沒有告訴我全部實情,但是沒有理由到 現在還不說,不是嗎?”

  “我只是沒有把卡瓦的行跡一五一十地告訴你而已。歐利和他的手下在探險途中曾與塔哇族有過短暫的衝突,而且那些印地安女人與男人並肩作戰。卡瓦稱他們是亞馬遜河女戰士。”

  他歎氣。“所以有關安薩族的事都是你編出來的?”

  “不。除了卡瓦說的以外,還有許多有關他們的資料來源。與塔哇族的衝突事件可能是導致人們為之命名為亞馬遜河女戰士的原因。但是關於女戰士的部落與別 族分開深居內陸的傳說還有其他的說法、其他的故事。這就是安薩族,而安薩的發音與亞馬遜類似,如此一來很容易看出為何安薩族的故事會被誤指為亞馬遜人的神 話。”

  “的確很容易誤認。”他低語。

  她微笑,望向地平線。“你難道不明白嗎?不管是安薩族或是亞馬遜人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如果石城存在,那麼就證明我爸爸是對的。不管那個部落是由女戰士組成還是有男有女,要緊的是事實證明我發現一個失蹤的城市——一個失落的文明。”

  “因此你所關心的是一群獨眼的土匪曾住在那裏?”

  “不錯,雖然那會令人想起獨眼巨人的古老神話。”

  “忘了獨眼盜匪吧。我想我只能應付得了在這裏發生的神話。”

  她突然站直。“這裏!”她說道。

  “這裏?”

  “是的,這裏!”她衝向他。“這裏,該死!”

  雖然不信,他仍很快地看了一眼無法停靠的河岸說:“我說的沒錯。”在他對派比下命令之前,後者已經快速將船掉轉朝岸邊駛去。

  沒有適當的地點泊船,可是柏恩儘量將船妥善藏好。他把船拉進河灣內,然後用鏈子拴住綁在粗壯的樹上,即使如此,他也非常瞭解在他們回來之後有可能找不到船。

  然而,這是個可預見的問題,因此他們將兩艘大而安全、長約五十歎的船拉上岸藏好。

  由於河岸周圍陽光充足,所以此處雜草叢生、植物茂密。他們下船之後必須劈開雜草才能前進,但是一旦到了較陰暗的地方就好走多了。叢林裏底部少有植物, 為了存活,它們必須往上生長,尋找有光的地方。較暗的地方是個全然不同的世界,蘭花處處可見,還有寂靜濕熱的空氣。到處都是巨大粗根的樹,枝葉高高在上, 融成一片綠海。午間的烈日在這個由植物統轄的昏暗世界裏變成微光,粗肥的藤類在頭頂上交錯生長,有時候會因遠處的猴子在樹林間嬉戲而晃動;偶爾射進來的光 束映在葉子上。

  這裏幾乎一點聲音都沒有,然而他們可以聽到叢林裏的居民吱吱喳喳地交談聲,可是那種感覺仍是靜靜的,而且遙不可及。一個人可以期盼在叢林裏得到寧靜, 就像在教堂。婕安幫忙把船上的東西拿下來。每一個人都要帶一包東西,包括自己用的輕便帳篷、海綿睡墊、私人物品和一般的補給品。剩下的東西則放在四個擔架 上,每一個架子由兩個人抬。柏恩也留了足夠的東西在船上以便回到瑪瑙斯。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大部分都用在卸貨和分配補給晶上,因此柏恩決定留在原地過夜而不再趕路。他們搭起帳篷,因為他們帶的裝備已經夠重了,因此決定將酒精爐留在船上,所以他們必須靠營火煮飯。

  下午稍晚時,柯蒂文離開營地去方便,可是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他們就聽到他嘶啞的尖叫聲。柏恩抓起槍就衝向他出聲的方向,大家則尾隨在後。

  由於茂密的植物阻礙前進,所以柯蒂文並沒有走遠。

  婕安清楚地聽到柏恩說:“那沒有毒。”

  “去死吧!不要跟我說那沒毒!”他們都趕到那裏時,柯蒂文正在尖叫。“那是毒蛇!”

  “那不是真的毒蛇,”柏恩耐心地說道。 “那是水蛇。除非你小得能被它一口吞下,否則沒有性命之憂。拎靜點,而且從現在開始要隨身攜帶棍子。”

  一些巴西人已經回頭走向營地,而且還努力掩飾他們的笑容。婕安也跟他們一樣往回走,但卻撞上杜雷蒙。

  她馬上後退一步,因為碰到他而覺得噁心。她不知道他站得這麼近,雖然她聞到他的臭味,但卻不曉得為何還會撞上他。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露出有污垢的牙齒 對著她笑,兩顆長長的門牙令她背上起雞皮疙瘩。他雙眼無神卻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的胸部;婕安有股反胃的感覺,他想咬住它。

  她想快點走回營地,可是又停下來,雖然離帳篷只有大約二十碼遠,可是厚密的植物會讓她大半時間都看不清楚路。雖然只有幾步路,她可不想冒險被跟在身旁 的杜雷蒙逮到。於是她故意走近柏恩,他驚訝地看她一眼;然後他的視線移向杜雷蒙,她立即看到理解的眼神取代驚訝。

  他的手臂下滑環住她的腰,婕安挖苦地想到早該料到他這一招。路柏恩不是那種會讓機會溜走的人。

  其他人紛紛回到營地,留下柯蒂文去完成被蛇打斷的事。杜雷蒙已經消失不見了,她詫異於他居然能無聲無息地行動。

  柏恩捏捏她的腰。“好些了嗎?”聲音聽來低沉。

  “當然,”她回答,給他一個感激的微笑。“我只是想小心一點而已。”

  “聰明的女孩。”

  當他們可以從一簇樹葉中看到營地時,他停下來,將她摟住。“我要吻你,”他低語,已然低下頭。“順著我。”

  的確,順著他。在他強壯的臂彎裏,而她又沒有及早反應的情況下,她沒有多少選擇。她試著抗拒,可是他的唇已經在她唇上了,而且在她能阻止之前,他將舌頭伸進她嘴裏。

  愉悅的顫抖折磨著她,但是她模糊地想:路柏恩這般吻她是不對的。她知道自己該把他推開,可是她又無法抵抗放縱自己享受這一刻的誘惑。她伸出手臂環住他結實的頸部,同時靠向他,沉緬於他壯碩結實的身體。

  他喉中發出刺耳的驚異和滿足聲,同時把她抱得更緊,一隻手往下捏擠她的臀部。

  婕安像閃電般快速地從他身邊溜開,朝營地走去,還回頭對他眨眨眼。她聽到身後沮喪的呻吟。他活該。她可不想逃開杜雷蒙卻又落入柏恩的手裏,他需要學習 不要占一個落難女子的便宜。餐畢,她早早回帳篷休息。她認為柏恩看起來仍有點生氣,而她最好避開他。在裏面,她解開海綿睡墊,雖然只有一寸厚,可是舒服得 驚人。這個尼龍帳篷小小的,比一個人坐在裏面還要高一些,四尺半寬;睡墊有三十英寸寬,因此在篷內有兩英尺空間可以放個人用品。帳篷的開口處有耐用、內外 都可以拉的塑膠拉鏈。為了安全,她從背包裏拿出一卷水電工用的膠帶,剪一條三時長的帶子橫貼在拉鏈下麵。如此一來外面的人就無法拉開;這是一種既便宜又有 效的安全措施。有堅固的尼龍帳篷將她與叢林隔開,還有水電工用的膠帶擋在她與路柏恩之間,她覺得相當安全。

  她小心地計畫明天要給柏恩的方位資料,然後把東西都包好放在一邊,接著寬衣。她憑經驗知道該如何讓自己舒服,而這意味著必須脫下棉內褲和棉質的緊身衣。出外探險時她不穿胸罩。

  她關掉手電筒,營火的微光從帳篷透進來,所以並不完全是一片漆黑。她伸手摸到背包,拿出手槍放在枕頭邊。她聽到柏恩進入與自己相鄰的帳篷內,而仍有人 圍在火邊低聲說話。如果他們夠聰明,就該儘量利用時間睡覺,因為明天會更累。聽從自己的勸告,她伸伸懶腰,很快就入睡了。  

  薛瑞克憤恨不平地瞪著兩座相鄰的帳篷。“她一定已告訴他寶藏的事,”他向柯蒂文抱怨。“他想瞞著我們獨吞。”

  柯蒂文也是這麼想,但是路柏恩並沒有透露任何消息,表示那裏除了古跡之外還有別的。他在擔心,因為路柏恩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負責這次探險的路柏恩絕不像當初那個看起來粗枝大葉的醉漢。

  “我們得監視他。”柯蒂文最後說道,那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等發現寶藏之後,雖然……這是不同的情況。

  “我從未想到婕安會跟他在一起,”瑞克感慨地說道,語氣有著苦楚。“做什麼事都要信任她會把我逼瘋。打從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我的眼中釘。”

  柯蒂文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薛瑞克並不聰明,他甚至還期待杜雷蒙有永遠封住他那張可憐兮兮的嘴巴的那一天。

  “我懷疑她會事先讓你知道她與路柏恩來往。”他回答。不,這更像是她的計策。婕安一點都不像她的哥哥,她既機靈又守口如瓶,而她也可能知道他有自己的計畫。

  接近路柏恩可能是為了保護自己,也就是找一個保鏢。從他們對彼此的敵意,柯蒂文跟瑞克一樣絕不會想到他們倆竟然是同一條陣線。但她不是一個會利用機會的女人,顯然她比他們都聰明,因為她能比他們早看出柏恩的真實性格並且善加利用。  

  路柏恩會是個麻煩。他難纏、狡猾,而且已經像鷹般注意杜雷蒙。據柯蒂文所知,他從未卸下武器。他們需要來個埋伏除掉他。  

  自從離開瑪瑙斯之後就出現一連串問題。杜雷蒙不像他自己所說的是個內陸專家,反而變成一個殺人兇手,他只是有時候會到上游去做一些不法勾當。他去的那 條河並非他們現在走的這條;他在叢林的技巧只是普通而已。柯蒂文只希望發現寶藏後,杜雷蒙能夠聰明到帶他們走出叢林,因為路柏恩不會跟他們一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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