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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安娜.林賽]心的低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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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5: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心的低語 作者:喬安娜.林賽

十字軍之役
開啟了她悲慘的命運
狂妄執著的他
解救了她的苦難
卻陷落了她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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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7:0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公元九七二年法國

  席維亞•洛克斯歎口氣,眼睛直盯著工作台上那只肥鵝,皺著眉,她專心地以最近才學會的技術拔著鵝毛。十七歲的她,過去從未做過這種工作,但這只是她逐漸開始習慣的粗重工作之一,她抬起酸痛的手,拂開落在眼前的淡金色鬈發。

  剛宰好的鵝血濺上她的圍裙和棕色棉袍。為了做一大堆粗重不潔的工作,她那上好質料的衣裙大都已毀了。無奈之餘,她只有提醒自己,要這樣辛苦工作是自己的選擇,自己頑固下的選擇。

  席維亞現在做的工作,正是站在她對面的尤朵拉的工作。尤朵拉的棕眼中一直含著同情的神色,直到席維亞抬了頭,她才立即換上幾乎是抱歉的笑容。

  「這太不像話了!」尤朵拉突然氣憤地瞪圓了眼,「我快快樂樂地服侍你爹一輩子了,現在居然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看你工作。」

  席維亞垂下視線,藍眼中噙著霧淚,「這樣總比要我屈從於哈麗特的計畫好。」

  「那女人實在太狠心了。」

  「我無法否認,」席維亞柔聲說道,「只怕我哥哥的姨母不喜歡我。」

  「她根本就是條母狗!」尤朵拉忿忿地罵道。

  尤朵拉的母親多莉,站在廚房另一邊揮舞手中的大湯匙,「你太抬舉她了,尤朵拉,哈麗特是只怠惰的母牛,她居然還強迫我們稱她為夫人。哼!自從她來這裡以後,她就愈來愈肥,我卻愈來愈瘦,她還說如果我敢在做菜時偷嘗一口,她就要剁了我的手指。你們說,那個廚子做菜時不會嘗上一口?我要是不嘗,怎麼知道味道如何?她居然還不許我試,真不知道她到底要我怎麼樣?」

  尤朵拉咧嘴笑了,「你可以把雞屎加在她的食物裡,希望她嘗不出來。」

  席維亞笑了,「你才不敢呢,多莉,她會鞭打你,或者還放逐你,搞不好她甚至會殺了你。」

  「哦,你說得不錯,小姐。」多莉龐大的身軀因咯笑而顫動著,「不過這個主意真不壞,想著我都過癮。」

  尤朵拉很快又嚴肅了起來,「自從哈麗特開始統治這裡以後,我們簡直是被打進了地獄,她是個殘酷的女人,那個懦弱的丈夫居然也不管管她,席維亞小姐根本不該受到這種最低級僕從的待遇。」尤朵拉愈說意氣,「她是這莊園領主的女兒,她的繼兄應該在老領主過世時就為她預做安排,現在好了,連他自己都——」

  尤朵拉突然打住,羞愧地低下頭,但席維亞卻淡淡地笑了笑,「沒關係,尤朵拉,我知道昆丁已經死了。」

  「我只是想說他應該跟他的君主做好安排,你實在不該受到哈麗特這種女人的欺凌。當初她和她丈夫在老領主過世後,來求昆丁男爵收容,他就該趕他們走的。現在一切都遲了,他們似乎以為這塊領地是他們的,而不是你的,你的繼兄是個偉大的男人,但在這件事上——」

  席維亞瞪她一眼,打斷了她下面的話。

  「你冤枉了昆丁,尤朵拉,我繼兄根本沒想到哈麗特會不許我去謁見杭爾夫伯爵。不管哈麗特怎麼說,伯爵都是我們的君主,現在也是我合法的監護人,他會安排我的產業的,我只要去見他就行了。」

  「哈麗特根本不許你出莊園,你又如何去見他?」尤朵拉不平地問。

  「我會有辦法的。」席維亞沒什麼自信地應道。

  「要是你還有其它親戚就好了。」多莉搖頭歎息道。

  「可惜一個都沒有,你應該知道的,多莉,你來以後我父親才成為洛克斯領主的,他的家族本來就人丁單薄,唯一的幾個也都在國王出征收復洛瑟林亞的戰役中陣亡,而母親那邊更是一個都沒有,因為她嫁給我父親時正受伯爵監護。」

  「小姐,哈麗特已經把你當僕人似地使喚了,很快地她還會把你當僕人般鞭打。」尤朵拉嚴肅地說,「如果你有辦法去找杭爾夫伯爵,就得盡快行動,你能不能派人送個信過去?」

  席維亞喟然道,「派誰呢?僕人們是很樂意為我服務,但是他們得獲得批准才能離開莊園二

  「藍道會願意幫你的,或者家臣中總有人會願意。」

  「哈麗特也不許藍道出莊園。」席維亞說,「她甚至還不許他出去買酒,她已使我哥哥的家臣們相信,一旦她把我許配出去,她丈夫渥法德就會升任莊園裡的管家,她是一定會替我找到一個不會趕他們走的丈夫,所以家臣們絕不會為了我違抗她的命令,杭爾夫伯爵宅邸離這兒又有好幾天的路途,我得怎麼辦才能到他那兒去呢?」

  「可是」

  「住嘴,允朵拉!」多莉警告地瞪她女兒一眼,「你這是在煩惱我們小姐,你是要她一個人在鄉間趕路,做那些盜賊和罪犯的手下犧牲者?」

  雖然廚房裡溫度很高,她也正揮汗如雨,她卻仍不免不寒而慄,她憂鬱地看著拔了一半毛的肥鵝,覺得自己的未來不會比這更糟了。

  尤朵拉同情地看著這位男爵之女,「何不出去散散心,喂渥夫吃飯呢,小姐?我會替你把這只鵝清理完的。」

  「不,如果迪佳進來看見我沒在工作,她一定會跑去跟哈麗特打小報告,想想看,當初瑪菲絲就是抗議不該讓我做工,才會被鞭打後放逐,而我居然無法幫助自己的老朋友,士兵都只聽哈麗特的命令,誰都不理我。可憐的瑪菲絲居然被強盜殺死在半路上!失去瑪菲絲簡直就像又失去我的母親一般……」席維亞眼見著又要崩潰了。

  她深吸口氣,迅速抹去淚水,瑪菲絲自從她一出世,就是她的貼身女僕。這位塞爾特老婦自她母親去世後,就一直安撫她保護她,儼然像是她的第二個母親。

  「去吧,小姐。」多莉把席維亞輕輕推離桌子,「去餵你的狗,它向來能使你心情開朗。」

  「是啊,去啦,小姐。」尤朵拉繞過工作台,取代了席維亞的位置,「我會把這只鵝弄完的,如果迪佳進來,我就賞她一個嘴巴子。」

  想到迪佳那個肥女僕被掌嘴的模樣,席維亞終於笑了。她端起渥夫的食盤,讓多莉替她披上斗篷,然後謹慎地走出廚房,她趁著大廳裡沒人時悄悄溜出大屋。

  莊園裡的僕人她每個都叫得出名字,因為他們就像一家人一樣,唯有迪佳是跟哈麗特和渥法德一起來的,在昆丁突然死亡,他的姑母反客為主之前,這原本是個快樂的家園。

  戶外空氣清新,西風中傳送著畜欄的氣味,席維亞朝那方向走去,經過馬廄、山羊欄、僕役住屋,再走過穀倉、羊捨與豬舍,她終於來到狗捨,渥夫在哈麗特的命令下,跟其它獵犬一起關在這裡,渥夫身為席維亞的寵物,它的世界中只有自由,而今卻跟席維亞一樣淪為階下囚。

  七年前,她父親於羅亞爾河與洛克斯領地之間的森林中,發現了幼小的渥夫,當時席維亞年僅十歲。由於早看出這隻狗的體型將會有多龐大,所以男爵沒想到要把它送給席維亞當寵物,他更嚴令不許渥夫接近她,可是她一眼就愛上了渥夫,總是偷偷去找它玩,很快地大人們也發覺渥夫有多崇拜這個小女孩,因此也就不再擔心。

  現在,席維亞已長有五尺二寸高,但她的下巴仍是沒比渥夫的白腦袋高出多少。當它立起來時,甚至會比她還高上一尺。

  渥夫知道她來了,不耐煩地坐在畜欄門邊等著,說也奇怪,渥夫似乎總是知道席維亞在做些什麼。在過去,每當她一離開莊園,它總是會知道,若當時是被綁著的,它也會脫開束縛追上她。結果是,席維亞不論上那兒去總是甩不掉渥夫,不過她現在那兒也去不了了,而渥夫也是一樣。

  席維亞對它笑著,打開畜欄的門讓它出來,然後再閂上門,「不必跟你的朋友一起等僕人來喂,你就覺得自己像個國王了?」她俯身擁抱它,淡金色的長髮立即罩住了它的大腦袋,她不喜歡總是把頭髮綁成辮子的束縛,所以時常會讓一頭秀髮任意披散著。

  「你該謝謝多莉把我硬推出廚房,否則我現在也不會來看你。」

  渥夫朝著大屋吼了一聲,隨即低頭開始攻擊它的食物,席維亞開心地笑著,在它身旁坐下,背靠著畜欄,眺望圍繞莊園的高牆外的蒼穹,陷入思緒之中。

  一年前她尚擁有昆丁和瑪菲絲,她住了一輩子的領地雖已為昆丁所擁有,但她自己也有一份豐厚的嫁奩,現在這一切全是她的了,而她卻無法統治它,她必須找到一個丈夫,否則這塊領地的所有權將歸還予杭爾夫伯爵。

  這塊領地位於法國中部,土地肥沃,其間尚有多座獵物豐富的森林,以及一個富饒自給的小村子。二十七年來,它一直都屬於湯瑪斯•洛克斯男爵,她的父親。

  湯瑪斯男爵成為杭爾夫伯爵的家臣後不久,便娶了尤妮。尤妮夫人雖然是個沒有土地的武士的女兒,但她的貧窮卻未能妨礙一個男人的愛。她於婚後很快就替他生了個兒子,並帶給他無盡的快樂,只是這快樂時光卻不長久。

  昆丁四歲大時,他母親返回葛康,參加唯一胞妹的婚禮,結果在回途中連同隨行僕役一起,在亞奎州被馬札兒人所屠殺。

  湯瑪斯傷心欲絕,終日落落寡歡,杭爾夫伯爵不忍見其鍾愛的家臣如此頹喪,於是強迫他娶其美麗的被監護人羅莎蒙•巴利。經過相當時間的居喪期後,湯瑪斯真的又再婚,而這位可愛的羅莎蒙亦贏得了他的心,她豐厚的妝奩更使洛克斯受益良多。

  幾年後,羅莎蒙生了一個女兒,命名為席維亞,雖只是個小嬰兒,她那令人敬畏的美就已掩不住。當時昆丁年已八歲,已被送到杭爾夫伯爵處當學習武士,席維亞是個快樂的孩子,不但為父母所鍾愛,更獲得繼兄昆丁的疼愛,雖然只有在昆了回家時才見得到面,她仍是愛他有如親哥哥一般。

  生命一直是美好的,直到席維亞的母親於她十二歲那年過世,一切才頓然改變,那年更加重她傷痛的是,已成為正式武士兩年的昆丁,也隨著杭爾夫伯爵出征聖地(即今之巴勒斯坦,十字軍東征)。她父親雖傷痛卻仍竭力安慰她。在那幾年中,他恣意寵她,使得席維亞成了個個性強烈且脾氣火爆的女孩。

  幸運的是,昆丁於九七○年男爵剛過世不久便回來,接掌了洛克斯的主權。幾個月後,哈麗特和她的丈夫也來了,他們要求昆丁收容,而昆了也未拒絕他的姨母,那時候哈麗特個性溫順謙和,所以席維亞也未多注意她這個人,她唯一關心的只是她哥哥終於回家了。

  可是又過了沒幾個月,勃艮地修道院的院長被回教海盜所綁架,激怒了勃艮地公爵,他盛怒之下邀鄰近受回教徒侵擾的領主們,一起出征圍剿回教海盜,杭爾夫伯爵雖不曾受到回教徒的侵擾,卻需要勃艮地的聯盟,所以也主動派屬下家臣與武士出征,而昆丁也跟著去了。

  在那晴朗的早晨送走興奮的昆丁後,席維亞就未再見到過她這同父異母的哥哥,她不確知昆丁的隨從雨果是什麼時候回來報其主的死訊,她只知道她終於由震驚中復甦時,幾個禮拜已經過去了。

  她仍記得雨果說話時的聲音,「昆丁男爵在法國貴族攻擊隆河口的海盜基地時墜馬……」從此那椎心的痛苦就一直跟隨著她。

  席維亞一逕震驚於家人的死亡,而未留意到家中的變化,或者奇怪昆丁的家臣為何未歸,以及雨果為何又回南部海岸去了,瑪菲絲一再提醒她得留意這些變故,尤其是哈麗特的改變,可是直到席維亞發覺渥夫被關進狗捨後,她才驀然警覺事態的嚴重。

  當席維亞去找哈麗特算賬時,她也才開始明白哈麗特根本不是她想像的那種人。

  「別拿這種瑣事來煩我,女孩!我還有更重的事要想。」哈麗特態度專橫地斥道。

  席維亞也火了,「你憑什麼權——」

  「我有的是權!」哈麗特打斷她,「身為你哥哥和你的唯一血親,我就有的是權掌管此地,你仍侍字閨中,必須有個監護人,自然這工作就得由渥法德和我來承擔。」

  「不!」席維亞反唇相稽道,「杭爾夫伯爵才是我的監護人,他會照顧我的權益和幸福。」

  哈麗特比席維亞足足高了六寸,現在她挪到她面前瞪著她,「女孩,這事恐怕沒你開口的餘地,未婚小姐是無權選擇監護人的。現在,如果你沒有任何親屬,那杭爾夫伯爵既然是你哥哥的君主,自然也會是你的監護人,但你並不孤單,席維亞,」哈麗特沾沾自喜地說,「你還有我和渥法德,杭爾夫伯爵只有任命我們做你的監護人。」

  「我跟他說去。」席維亞自信十足地說。

  「怎麼說?你不能不帶護衛一個人離開莊園,而我覺得必須拒絕派護衛給你,杭爾夫伯爵自己是不會過來的,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昆丁已經死了。」

  席維亞倒抽了一口氣,「為什麼沒人通知他?」

  「我以為這事最好再等一陣子,」哈麗特無所謂地說,「我先得把你許配出去再說,我既然能替你找個合適的丈夫,就不需要再去麻煩他那個大忙人撥冗幫忙。」

  「你來選?下輩子!」席維亞忿忿地提高了音量,「我自己會選,我父親答應過讓我自己挑選,昆丁也同意了,就連杭爾夫伯爵也知道此事。」

  「別說笑話了,你這種年紀的女孩,怎麼有資格做這麼重大的決定,虧你還想得出來!」

  「那我就不結婚!」席維亞衝動地說,「我寧願進修道院。」

  哈麗特笑了,開始思索著踱起步子,「是嗎?像你這樣從未做過事的千金小姐,誰肯收你?嗯哼,既然你寧願做個苦修修女,那你現在就可以接受訓練。」哈麗特又笑了,「怎麼,難不成你不知道修女的生活,就跟普通僕役一樣從早忙到晚,做所有的苦工?」

  席維亞桀驁不馴地揚起下巴,卻沒答腔。

  「你可以現在就在這裡開始受訓,對,這樣也可以改進你的態度。」

  席維亞在頑固之下同意了,她會做給哈麗特看看她並非無能之輩,然而沒過幾天,她回臥室發覺所有東西都不見了,哈麗特告訴她修女是不許擁有任何奢侈品,並要她即刻遷往院中的僕人房居住。

  那時席維亞仍未想過要離開,就連她要求史蒂芬從男爵代為傳訊予杭爾夫伯爵被拒時,她也沒想到要獨自去找伯爵,但是當瑪菲絲被鞭打得遍體鱗傷後趕出莊園時,她才哭鬧著硬要跟著走,結果她被關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釋放。

  這段被囚禁的時間並未打消席維亞的去意,她一被釋放立即衝向馬廄,根本不管獨自外出的結果,也就在這時藍道才被迫道出瑪菲絲身亡的消息,硬是不許她走。

  瑪菲絲的死再次擊潰了席維亞,而藍道的警告也終止了她想獨自離開莊園的決心,她只有等,杭爾夫伯爵終究會來的,眼前只要讓哈麗特相信她決心要進修道院,就可制止哈麗特想作媒的打算,至少這樣能拖上一陣子。

  ☆     ☆     ☆

  亞底士乃位於普文斯中心的一個老城市,數世紀前被建立在隆河畔,它曾是羅馬人時代所道稱的小羅馬,至今仍遺有古羅馬人建立的許多古跡,其中包括一座由君士坦丁大帝建造的宮殿,和完整的競技場。

  但是在塞索•蒙特維爾的眼中,亞底士卻是個嶄新的城市,陌生的地方對於一個年輕的武士而言,並不算什麼挑戰。自從六年前離開諾曼地的家後,塞索便遭遇到許多挑戰,並覺醒到自己受的教育有多淺薄。

  他是個技藝超群的武士,比大多數貴族幸運的是他還識宇。然而,許多未受過真正教育的法國貴族,卻指著塞索的鼻子罵他是粗野無禮的鄉巴佬,因為他不夠溫文儒雅,塞索就像他父親一樣,雖驍武善戰卻永遠只是個粗魯的鄉紳。

  塞索很清楚自己欠缺優雅,離家多年他一直為此詛咒他父親,貴族小姐們都被他得罪光了,比他差勁的武士們更大膽地嘲笑他,致使多年來打架之事不斷。

  塞索不是沒努力改進,他試過,他的隨侍就指導過他宮廷禮儀,然而他表達起來卻僵硬得很,令他大有愚蠢之感,畢竟要擺脫十八年來的粗俗教養,並不是件容易之事。

  在亞底士,塞索很驚訝會遇見他父親教導的另一位武士,羅傑•梅西頓,一個陰鬱狡猾的小人,塞索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塞索還未從此驚訝中恢復,就又遇上了專程來找他的葛伊•費茲。

  「你父親的命令仍是和過去一樣明確,」葛伊和塞索寒暄後說道,他們這對最親密的老朋友已有六年不見了,「如果找不到你,我就永遠別回他的莊園!」

  「那你並沒有讓你的君主失望嘛。」塞索澀聲應道,他並不高興葛伊已宣誓效忠他父親,但他明白葛伊並不像他一樣瞭解勞瑟。

  「唔,找到你只完成了我一半任務,」葛伊坦承道,「另一半命令是帶你回去。」

  塞索簡直掩不住他的震驚,「為什麼?」他銳聲問道,「是他年紀大了意志也軟弱了嗎?難道他忘了已把我趕出家門?」

  「你仍然懷恨在心嗎,塞索?」葛伊的綠眸中滿是關切之情。

  「你也知道我想為法王效忠,但勞瑟卻不許,他使我成為一個強壯的武士,卻又不許我試煉我的技術。上帝,我一個十八歲的新進武士,居然從未離開過蒙特維爾,而我父親還把我當襁褓中的小嬰兒般關在家裡,你教我怎麼忍受得了嘛。」

  「可是你那回跟勞瑟的爭執並不比過去更糟,他雖然打了你,但他不也是總是在打你嗎?」

  塞索的藍眸變得更深邃了,「你是看見那場打鬥,但你沒聽見後來的對話,我承認我也有錯,但他沾沾自喜地刺激我,篤定地說他到死也不會輸我一回,如果他不是當著他老婆女兒說這話,我也不會氣得說我不需要他的批准非走不可,而且很可能永遠都不回去,可是我在盛怒之下把話說了,而他也毫不考慮就說,『你滾好了!我也永遠不會叫你回來。』」

  「我一直不知道事情會鬧到這種地步,不過,塞索,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一時的氣話實在沒必要記一輩子。」

  「可是我父親不是個會後悔的人,他說出口的話從不收回,就算他知道自己錯了,他也死不會承認。」

  他的朋友皺了眉,「我很遺憾,塞索,我現在才明白他為什麼不敢確定你一定會肯回家,可是我知道那個老武士想念你,我敢說,他如果有辦法保住顏面,早就來召你回去,你也知道勞瑟的,他這個人就是死要面子,比誰都驕傲。」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我的放逐令會被取消。」

  「你父親希望他死時,你能在家中立即接管他的領地。」葛伊突兀地說道。

  血色慢慢由塞索臉上褪去,「勞瑟快要死了?」

  「不是!我無意做此暗示,但堡中正醞釀著災禍,你的繼姊布蘭達結婚了。」

  「這個老巫婆終於配到對啦,」塞索咯笑了起來,「那傢伙一定是個醜惡已極的蠢物。」

  「可惜不是,塞索,她嫁的是瑟登•梅西頓。」

  「羅傑的哥哥!」塞索大叫。

  「就是他。」

  「怎麼會呢?瑟登那小子長得挺俊的,貴族千金們都很中意他呀,他為什麼要娶布蘭達呢?她不但跟她老媽一樣是個十足的潑婦,而且還奇醜無比。」

  「我猜是她的妝奩吸引了他。」

  「可是她的嫁妝並沒什麼了不起嘛。」

  「聽說她騙了他,而且她也迷上了他,我還聽說他在新婚之夜,得知他的嫁奩比他預期的一半還少時,氣得差點沒把她打死。」

  「這是她活該自找的。」塞索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堡中誰都知道塞索和他兩個繼姊之間,毫無任何感情存在,在他幼年時代無人保護之下,他曾慘遭她們的虐待,他現在實在無法關心她們,甚至連同情都沒有。

  「那伊絲呢?她和她老公仍跟勞瑟住在一起嗎?」

  「嗯,傑佛瑞成天沉迷杯中之物,根本沒時間在他那小塊領地上建個莊園。」葛伊擔憂地說道,「但是他現在有了重大的改變,傑佛瑞突然和瑟登交往從甚,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怎麼樣?」

  「勞瑟認為這不啻是個凶兆,他已經有個不滿於布蘭達的嫁奩,且覬覦蒙特維爾的女婿,現在另一個住在他屋簷下的女婿又跟瑟登交好,勞瑟覺得他必須守緊他的後背,免得兩個女婿聯手對付他。」

  「勞瑟怕什麼?他有的是足夠的武力。」

  「不要低估了瑟登,他的野心和貪婪不比任何人少,他劫奪了布萊登和緬因一帶,集合了一大群土兵,數量多得足以使勞瑟因此得再加強蒙特維爾的軍力,只要勞瑟沒先被謀殺,那麼開火交戰是遲早會發生的事。」

  「你認為瑟登會這麼做?」

  「是的,堡中已經發生過一次無法解釋的意外,如果勞瑟在你回去接掌蒙特維爾之前死了,傑佛瑞和瑟登就會強行接管,到那時你就需要有公爵般的大軍隊才能把它贏回來。」

  「如果我不要它呢?」

  「你千萬不能這麼說,塞索!你不能放棄你所愛的馬匹,和勞瑟一心想遺留給你的土地。」

  塞索無可奈何地用手把爬過濃密的亂髮,覺得實在沒必要逞強,「你說得對,我要它,它是我唯一想由勞瑟手中得到的東西。」

  「那麼你願意回家了?」葛伊期望地問,「你不在乎你已說過永遠不回去?」

  「葛伊,我有許多地方都很像我老頭,但我不會硬守著一時說出口的蠢話一輩子,幾年倒還有可能,但不是永遠。」塞索咯笑道。

  「你變了,老友,我還記得以前你為了不肯收回說出口的話,還跟羅傑•梅西頓打過好幾次架,你在外遊歷這幾年,是否遇到過那個無賴小人?」

  「他就在這裡,跟李茂辛伯爵在一起。」

  葛伊大感意外,「我們聽說羅傑勇武善戰,在國內積聚了不少土地,我真懷疑他那來那麼多時間,為那麼多君主服務。」

  「他跟他老哥瑟登一樣貪婪。」

  「你跟羅傑對過話沒有?」

  塞索聳聳肩,「有,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對我敵意深重,因為他自知現在沒把握一定能擊敗我。」

  「你這幾年來變了好多,你也變高變壯了,我敢打賭你現在甚至比勞瑟還高,我還沒見過有誰高過他的呢!」

  塞索露齒笑了,「羅傑最恨的就是我現在在各方面都凌駕於他之上。」

  勞瑟•蒙特維爾是個強悍粗暴的武士,許多君主都把他們的兒子送給他訓練,使他們的孩子能成為一個強壯勇武的好武士。

  塞索是勞瑟唯一的兒子,他的雜種,勞瑟雖不在乎,但塞索卻輕視他自己的地位,塞索的母親是鄰近村落中,一個孤苦伶仃、無家無地位的女人。塞索聽說她因生產而去世,而那個接生婆就好心把他抱回去撫養,直到他一歲半時,那個老婦人才在臨死前通知勞瑟其子之存在。

  勞瑟因為膝下猶虛,所以興奮地把塞索帶回堡中交給他妻子,並再次嘲笑西塔不爭氣只會生女兒,西塔始終憎恨這個嬰兒,在他三歲那年起,她就和她兩個女兒隨意虐待他,高起興來就毒打他一頓。

  勞瑟看在眼裡,卻始終不曾出面制止,塞索由勞瑟處學會了壓抑他的溫柔並控制所有情緒,唯一表露在外的只有憤怒與恨,他接受嚴酷訓練,學習奔跑、跳躍、游泳、騎馬、準確無誤地投擲標槍或戰斧,揮舞用劍,以殘忍的手法利用他的拳頭……以及各種武術技巧,勞瑟把他調教得很好,稍有錯誤就飽以老拳,而且向來吝嗇於給予稱讚。

  塞索的童年就是在屋裡屋外被毒打而過的,那些擁有貴族血統的男孩全都對他懷有惡意,尤其是比塞索大兩歲的羅傑•梅西頓,他在塞索五歲那天被送到堡中受訓,每天毒打塞索直到塞索大得有足夠力氣保護自己後,他才收斂了些。由於勞瑟不曾阻止過西塔等人虐待塞索,所以他也沒阻止塞索長大點後回手。

  自從他回過一次手後,他在堡中就不再受到女人的欺凌,此後他未再報復她們,只是故意當沒她們的存在,一心忙著抵禦年紀較大的男孩與勞瑟。

  「我們明早可以動身回去嗎?」當他們回到塞索位於亞底士城外圍的軍帳後,葛伊問道,這城市正為戰勝而大肆慶祝之中,「我們愈早動身愈好,為了找你,我已經浪費了幾乎半年的時間。」

  「那你又是怎麼想到要到這裡來的呢?」

  「當然是這裡的戰爭,」葛伊笑道,「別的我或許不瞭解,但我很清楚你這個人最愛湊熱鬧,那裡有戰爭你就往那裡鑽,打了那麼多場仗,你現在的領地該有羅傑那麼多了吧?」

  塞索輕笑了起來,藍眸中神采奕奕,「我是為金子而戰,不是土地,土地需要人照顧,而我這人就是自由慣了,想上那兒就上那兒,受不了土地的束縛。」

  「那你賺來的金子也已是一大筆財富羅!」

  「還好啦,倒是由回教海盜處贏來不少戰利品,他們不但有絲料、玻璃器皿、金盤、燈,更有無數珍奇珠寶,現在我為勃艮地公爵的服務已結束,隨時都可以離開,不過今晚我要好好帶你去玩一頓,朋友,我知道此地附近有家酒館,那兒的濃湯和麥酒可是一流的,包你滿意。」

  塞索說著配上他的寬刃寶劍,披上羊毛長斗篷,葛伊在一旁賞識地打量他結實強壯的身材,深信勞瑟會很驕傲有這樣一個傑出的兒子一起並肩作戰,雖然他死也不會承認。

  「我得先警告你,葛伊。」進入城內後,塞索突然說道,「很不幸羅傑也發覺了我們要去的那個酒館的優點,因為那兒有個女侍挑起了他的興趣。」

  「毫無疑問你也一樣。」葛伊感興趣地說,「你和他總是看上同一個女人,你們是否也為了這個較量過?」

  想起來塞索就扭曲了臉龐,「我們是打過一架,但那個無恥的小人卻是在我快醉倒時,才動手攻擊我。」

  「所以你輸了?」

  「我不是已經承認了嗎?」塞索嗤之以鼻道,「不過我再也不會為這種無意義的東西跟他競技,女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招之即來,算不了什麼,少了女人,我和他也不乏爭鬥的理由。」

  「你一直沒問艾蜜莉。」葛伊試探道。

  「我是沒問。」塞索反唇相稽道。

  「你不好奇?」

  「不好奇。」塞索道,「我離家時就已還她自由之身,如果我回去時她仍獨身未嫁,那麼我或許會考慮再包下她,如果不是……」他聳聳肩,「我會另找對象,反正誰做我的情婦並不重要。」

  「她還沒嫁,塞索,事實上她這六年來沒再跟過任何人,一直忠實地等你。」

  「我可沒要她這麼做。」

  「不管怎樣,她還是這麼做了,那女孩希望能跟你結婚,就連勞瑟也不反對,他已經把她當女兒看待了。」

  塞索停住腳步,皺了眉,「她知道我無意結婚,你看我老頭的婚姻又如何?他只不過是多了兩個長舌女兒,和一個潑辣的老婆而已,除此之外他什麼也沒得到。」

  「你不能拿所有女人和你繼母相提並論,」葛伊指出,「你在法國遊歷這麼久,應該知道所有女人並非一模一樣的。」

  「正好相反,我知道女人在有所求時可以變得有多甜蜜,可是其它時間裡她充其量也不過是只母狗,不,我才不要什麼老婆成天跟我嘮叨,我會還沒結婚就已經爛死在地獄裡。」

  「你這樣就太傻了,」葛伊斗膽說道,「以前你是說過這種話,但我以為你遲早會改變想法,你應該結婚的,總有一天你會希望把蒙特維爾留給你的兒子。」

  「要兒子也犯不著結婚,我不在乎有一兩個雜種。」

  「可是——」

  塞索深藍色的眸子瞇了起來,「我的心意已決,葛伊,所以別再跟我嘮叨這種事了。」

  「好吧,」葛伊歎息道,「那艾蜜莉怎麼辦?」

  「她上我床時就知道我的心意,如果她以為我會重新考慮,那她就是天字第一號的白癡。」再次起步時,塞索的語調也輕快了許多,「再說,我就算要娶老婆也不會考慮她這種女人,她是長得漂亮且身材誘人,但太不專情,你搞不好也嘗過她的功夫,嘿,承認吧!」

  葛伊紅了臉,迅速轉變話題,「那個酒館還有多遠?」

  塞索暢懷大笑葛伊的困窘,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背,「用不著緊張,朋友,任何女人都不值得好朋友相戰,你可以放心玩我玩過的女人,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她們都是一個德行,只會投懷送抱實在太沒挑戰性了,這也包括艾蜜莉在內,至於你的問題,酒館就在前面。」

  塞索指著街尾一幢建築,有兩個武士正從裡面出來,熟絡地和塞索揮手打招呼,其實這酒館一點也不小,是幢至少有兩百尺見方的石砌建築,裡面萬頭鑽動,人聲鼎沸,室內煙氣瀰漫溫度頗高。二十張硬木長桌和石凳大都有了主。

  羅傑•梅西頓也在這裡,帶著兩位家臣和他們的隨從,葛伊乃單獨出外沒帶隨從,塞索的隨從則已在回教徒的彎刀下魂歸九陰。

  二十六歲的羅傑是他們這群人中年紀最大的,他的青年時代都在懷恨中度過,因為他乃家中二子,必須在這世界上自食其力。他嫉妒塞索有一天終將獲得蒙特維爾,而他這個有貴族血統的人卻抵不過個雜種,所以他心頭之恨怎也難消,他和塞索從小到大幾乎在每件事上都要競爭,以前他因年紀較大所以總是嬴,但現在就不打准了。

  羅傑先瞥見塞索,但決定不甩他,可是他的家臣門果從男爵一看見葛伊,立即跳起身歡迎。

  「老天,葛伊•費茲,矮子!」門果拉開嗓門大叫,「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怎麼,你沒為老勞瑟•蒙特維爾效命嗎?」

  「我是為他效命。」葛伊窒聲說道,想起小時候的綽號,他心裡就有氣,矮子!他是較標準身高矮了點,這是他無法改變的,年輕時這使他成為笑柄,更成為羅傑和門果這種人欺凌的對象,塞索一直很同情他,總在保護他,常為他而打架,這使得塞索和葛伊之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葛伊更因此自覺必須對塞索忠誠。

  「那又是什麼風把勞瑟的家臣給吹到這裡來的呢?」

  「堡裡有點麻煩——」他還沒能說完,塞索就用手肘碰了一下他的肋骨,打斷了他。

  「我老頭想我。」塞索泰然自若的語氣,致使門果被口中的麥酒給嗆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是多荒謬的話,羅傑聽了皺皺眉,塞索早等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戰爭,他在羅傑對面坐下,那位使得他倆爭鬥的女侍,立即送來麥酒,並在附近晃著,為自己喚起的注意而沾沾自喜,並沉迷其中。以前也有不少人為她爭鬥過,但從沒那兩個像他們這樣野蠻且迷人。

  葛伊站在塞索身後,對羅傑的眉頭很感不安,羅傑是個英俊的男人,有雙特殊的藍眸,標準諾曼人的金髮,但他的臉現在刻劃著忿忿的冷硬線條,他很少笑,笑的時候也是幾近嘲諷的輕蔑笑容,在體型上,羅傑和塞索兩人都差不多,都是古銅色膚色,高頭大馬的健康年輕人,但塞索的面容卻沒羅傑那麼冷硬,以各種標準來說他都英俊瀟灑,並且帶有幽默感與一絲仁慈。

  「原來你老頭還會想念你呵?」羅傑慢慢地說,「幹麼那麼麻煩還派個武士來,反正隨便派個小廝也能找到你,是不是?」

  「你似乎很愛管我的閒事,羅傑。」塞索不慍不火地說。

  羅傑輕蔑地一笑,「我老哥娶了你姊姊,」他伸手把那個女侍拉過去坐在他腿上,同時睨一眼塞索,「真是荒謬的配對,是不?」

  「希望你別以為這樣我們就成了親戚!」塞索咆哮道。

  「我才不承認一個雜種是我的親戚!」羅傑啐道。

  沉默窒人,接著羅傑惡毒的笑聲就響了起來,「怎麼?說不出話來啦,塞索?」羅傑還故意摟緊坐在他腿上的女侍刺激他,「自從我擊敗這雜種以後,他就喪了膽。」

  塞索的眸中出現了殺人的光芒,但嘴裡他仍冷靜地說,「誰都知道我是個雜種,但是懦夫?我得懷疑那是你了,上回你擊敗我之前,可是先確定我已醉昏了才動手。」羅傑猛地躍起身,隨手把那女侍往後一甩,但塞索銳利的目光卻止住了他進一步的行動,「我說錯了,羅傑,你並不是懦夫,只是有尋死的慾望。」

  「塞索,不!」葛伊倒抽了一口氣,試圖阻止他的朋友起身。

  可是塞索內在的活火山卻是遏止不住的,他推開葛伊站起身,同時拔出他的劍,動作快捷俐落,連帶著撞翻了他的石凳。

  現在酒館裡所有人均全神貫注於這兩人身上,唯塞索和羅傑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羅傑故意虛張聲勢,用力一掃長桌上的東西,不料杯中的麥酒卻濺到一個醉酒武士的頭上,那男人立即拔劍攻擊羅傑。

  塞索不耐煩地等著,胸間的怒火已將爆發,令他再也等不下去,羅傑和那武士一打開手,酒館裡其它人也跟著群起傚法,結果演變成喝醉的人胡亂攻擊,而清醒的人也忙著抵禦,兩個士兵毫無來由地攻擊起塞索,使得他一時無暇盯著羅傑,葛伊上前來幫忙,兩人很快就解決了他們的對手。

  塞索正想轉身去找羅傑的蹤影,就聽見身後響起金屬撞擊的刺耳聲,他轉身看見羅傑目瞪口呆地僵立著,他的劍已被撞飛了,他身旁還站了個塞索不認識的武士,那陌生人面向塞索,正想開口說什麼時,羅傑已找回他的劍,突然一劍由背後刺進陌生人的後腰。

  塞索一時愣住了,在他回過神之前,一個搖搖晃晃的隨從由羅傑身後冒出來,用劍鞘敲昏了羅傑,羅傑立即軟綿綿地倒在塞索腳下,躺在他刺傷的那個武士旁邊。

  「別管他了,塞索。」葛伊拉住他的手。

  塞索怒目瞪他一眼,「你沒看見嗎?他打算由我背後刺穿我,是這位好心人阻止了他。」

  「我看見羅傑朝你過來,塞索,他絕不會不先示警就出手攻擊你的。」

  「我比你瞭解羅傑,葛伊,我知道他根本沒打算要警告我,他要的是一劍取我性命。」塞索咆哮道。

  「那等他清醒後再向他挑戰,」葛伊誠心勸告他,「但不要訴諸謀殺,現在先別管他了。」

  由於塞索從未殺過無助之人,所以他同意了,他俯身探視那出手幫助他,很可能還救他一命的武士。

  「這人還活著,葛伊。」他大叫,「快,我們帶他回我營裡去找醫生。」

  葛伊猶豫了一下,「那羅傑呢?」

  「管他去死的,」塞索嫌惡地說,「搞不好這兒那個傢伙會順便給他一劍,替我省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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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7:33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我能見他嗎?」

  「他又昏迷過去了。」醫生說。

  「那我就等他醒來,我必須跟他談談。」塞索道。

  「隨便你。」

  醫生走後,葛伊又跟他嘮叨起來,表示羅傑已趁黑夜溜了,實在沒必要再做逗留,催促他即刻啟程。塞索對他的老朋友失去耐性,為了榮譽他必須留下來等,「去你的,你簡直跟女人一樣碎嘴子!既然你這麼急著想走,那你自己走好了——走呀!」

  葛伊又苦苦求了半天,仍是無法令塞索改變主意,最後只好妥協,由他先帶著塞索的行囊回去,塞索會盡快趕上他。無論如何,塞索都已保證一定盡快趕回蒙特維爾。

  葛伊不情不願地走後,塞索就坐在窄床邊等了一天,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半夜裡那受重傷的陌生人睜開了眼,他試圖坐起身,但為塞索阻止。

  「你千萬不能亂動,否則傷口又會出血。」

  那武士先是楞楞地盯著塞索半天,好像記不得他是誰,隨即又想了起來,「哦,你就是昨晚酒館裡那個人。」

  「那已經是三個晚上以前的事了。」

  「三天?」那男人呻吟了起來,「我得去找我的手下,即刻啟程回巴利。」他說著標準的法語。

  「你暫時哪兒也不能去,」那人又呻吟了,「你需要我叫醫生來嗎?」

  「除非他能製造奇跡,現在就治好我的傷勢。」

  塞索露齒笑了,「我能幫你什麼忙嗎?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為我受了重傷。」

  「我受傷是我自己大意,我這輩子只有兩次為正義舉劍,結果兩次都把我自己差點害死。我怎麼總不聽警告,以為所有人都會公平一戰。看來,我受這教訓還真付出不少代價。」

  「聽說你最近才受傷痊癒,是回教徒幹的嗎?」

  「嗯。我是在交戰時被馬拋出去撞傷頭部,等我醒來時已在一個漁村內,而且頭痛欲裂,我的隨員也全都不見了,他們說我已昏迷了一個禮拜。我一痊癒就立即趕來亞底士,可是運氣不好沒找到我的家臣。我本以為會在酒館裡找到一兩個,結果我一個也沒看見。」

  「是我幸運正好有你在那裡。」

  「明明看見那個武士溜到你背後,我總不能袖手旁觀不管。」

  「唔,你已救了塞索•蒙特維爾的性命,我該如何回報你呢?」

  「就替我祈禱趕快痊癒吧。」

  塞索仰頭大笑,因這人雖情況危急卻仍不失幽默。

  「我一定會替你祈禱的,但是你的名宇呢?我若要替你向聖靈求助就得需要它。」

  「昆丁•洛克斯,巴利人氏。」

  「你家住在巴利?」

  「我父母已過世,只剩下一個妹妹——」他頓了頓,「有件事我倒需要你的幫忙。」

  「儘管說好了。」

  「我這次帶了三個家臣出來,如果你能替我找到他們,我會感激不盡。我必須派個人回去轉告我妹妹我還活著,大概還得等幾個禮拜才能回家。」

  「你妹妹以為你死了?」

  昆丁無力地點點頭,「我想是的,我本以為只要幾天工夫就能找到我的屬下,動身回巴利。現在醫生卻告訴我,起碼得在這床上躺三個禮拜,我真不忍心讓她為我悲傷。」

  塞索是無法如此關心一個女人,「她必定跟你很親密。」

  「哦,是的,她是我的寶貝。」

  「那你就安心養傷吧,朋友,我一定會替你找到失散的家臣,帶他們來找你。可是你要我做的太少了,如果你能讓我負責送訊給你妹妹,我會很榮幸的,能讓你安心,也只能償還我所虧欠你的一小部分。」

  「我不能這樣要求你。」昆丁抗議道。

  「如果你不這樣要求我,就等於是你瞧不起我。由於我父親派人來要我回蒙特維爾,我沒走就是想知道你的情況。反正我都得北上,你沒聽說過蒙特維爾的驕傲嗎?我的馬足以讓所有武士的馬羞慚,它的快腳程也能盡快把好消息帶給你妹妹。」

  昆丁的眼睛一亮,「你很容易就能找到我家。到了巴利附近只要隨口一問,就會有人指引你去洛克斯。」

  「我會找到的,」塞索對他保證,「你只要安心休養,盡快康復就行了。」

  「我現在可以安心了,」昆了歎息道,「謝謝你,塞索先生。」

  塞索起身準備離開,「比起你救我一命,這哪裡算得了什麼。」

  昆丁抗議道,「你的債已還清了,別告訴我妹妹我又受傷了,因為這會更讓她擔憂,只要告訴她我暫時還不能離開公爵的軍隊,但很快就會回去陪她。」

  直到塞索離開了亞底士,他才發現不知昆丁•洛克斯的妹妹的名宇,不過這沒關係——反正他會找到她的。

  ☆     ☆     ☆

  哈麗特•葛康舒懶地躺在新臥室的綠色長沙發上,咀嚼著葡萄乾和酒窖裡的醇美甜酒。雖然時值仲秋,但哈麗特已習慣南方溫暖的氣候,堅持要人送個炭爐來溫暖她的房間。迪佳跪坐在她腳邊,仔細地為地塗腳指甲。這兩個女人也是最近才學會種種奢侈享受,擺脫過去日以繼夜的勞苦。

  哈麗特一直很恨她父親什麼也沒留給她,而她丈夫渥法德空有一棟大宅邸,卻沒錢維持基本的舒適,不得已之下他們只有賣了大邸,搬到教會供給渥法德這執事的小屋子,雇了迪佳來幫忙。

  她也恨姊姊的美貌和好運。尤妮從小就受人歡迎,她不但享盡人間富貴且有個英俊多金的男爵丈夫,而哈麗特只落著一個相貌平庸的窩囊廢。現在她萬分感激尤妮和其子昆丁的短命,使她能得以結束多年來的苦難,接收他們的一切。哈麗特明白自己的計畫是個冒險,但面對著奢侈享受的好日子,她才不在乎那點麻煩呢。等她把席維亞嫁出去之後,過一兩年再給席維亞來個不幸的意外,算是了斷了她的煩憂。她可不想讓席維亞活得比其丈夫還久,給其機會來威脅她所努力的一切,反正她都安排好,現在可以高枕無憂了。

  哈麗特躺下身子,滿意地吁口長氣,這計畫簡直天衣無縫,太完美了,她得多讚美自己的精明。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哈麗特?」

  迪佳這一問,使得哈麗特那張腫脹的圓臉又笑開了,「就是今天,等席維亞工作完累個半死之後。」

  「你為何這麼肯定她一定會答應?就連我都不願嫁給威姆•亞森男爵那隻老豬。」

  「胡說。」哈麗特斥責道,「他或許相貌長得不怎麼樣,可是他卻有的是錢,別忘了,那位大小姐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迪佳懷疑地看著地的女主人,哈麗特不由得大笑起來,「讓她抗議好了,反正她也無力阻止這樁婚事。」

  「如果她逃婚了呢?」

  「我已經雇了兩個惡漢,負責在婚禮前看著她,昨晚我就帶他們回來了。」

  「你想得真周全。」迪佳欽佩地恭維她。

  哈麗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必須如此。」

  ☆     ☆     ☆

  「我想回房休息了,哈麗特。」席維亞說,「如果你有事要告訴我,就快點說——」

  「嗯,我知道你又累又餓,」哈麗特若無其事地說著,一面又塞了塊蛋糕進嘴裡,「告訴我,女孩,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工作過度?呃,我想你一定沒這麼想過,因為你從沒抱怨過。」

  「哈麗特,你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我覺得你也固執夠了,同意不?你當然不反對。別再想著去當什麼修女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消息?」

  哈麗特拉下了臉,「我真不滿意你這種態度,不過,我還是好心地替你安排了個美滿的婚姻。」

  席維亞沒吭聲,她已多次告訴哈麗特她絕不結婚。

  「怎麼樣,女孩?你沒話說嗎?」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慷慨,哈麗特。」她嘲弄道。

  「我就知道你會感激我,你一定會很高興知道,這位無懈可擊的理想對象也是杭爾夫伯爵的家臣,所以那位好好先生絕不會拒絕他的。唔,親愛的孩子,你真是幸運。」

  席維亞仍忍著脾氣,但清澈的藍眸中卻冒著危險的神色,「我現在仍為我哥哥居喪,你怎敢把我硬嫁出去?」

  「你的未婚夫急著與你結合,不願再多等,明天我們就到他的莊園去,慶祝你們的訂婚。我相信你有合適的衣服,明天中午能裝扮好出發吧?」

  席維亞猶豫了?離開莊園!或許還會朝杭爾夫伯爵的城堡方向去!

  「我會準備好。」席維亞冷靜地說,「但你還沒告訴我他的名字。」

  哈麗特由衷地咧嘴笑了,「你的未來夫婿就是威姆•亞森男爵。」席維亞倒抽了一口氣,哈麗特沾沾自喜地看著血色由她臉上褪去,「沒想到你的運氣會這麼好,是不是?」哈麗特開心地笑道。

  「威姆•亞森男爵!」

  「一個好男人。」

  「他根本是只淫蕩狎褻又令人作嘔的肥豬!」席維亞大叫,壓根忘了要謹慎,「我寧死也不要嫁給他!」

  哈麗特咧嘴大笑,「瞧瞧你這脾氣!你先是選擇做修女,現在又要不名譽地死!」

  「我可是當真的,哈麗特!」

  「那我看你就只得自戕了,」哈麗特喟歎道,「可憐的威姆一定會失望透了。」

  「我沒必要因為你的安排就嫁給他,如果你要堅持,那我只有離開這裡。我不在乎路上會遇著什麼恐怖事,反正再怎麼樣都比嫁給全巴利最無恥的豬要好多了。」

  「只怕這是不可能的事,你不會以為我會讓你在路上有所閃失吧?我已答應這椿婚事,它就得給我順利進行。」

  席維亞挺直背脊,極力想控制住自己,「你無法強迫我嫁給那個好色的男人,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管他是不是你挑的,杭爾夫伯爵都是我的君主,他永遠不會把我許配給威姆•亞森,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你以為他不會?」

  「我知道他絕不會答應!」

  「那你就低估了我,女孩。」哈麗特一改神色咆哮道,「伯爵會以為是你選了他,自然就會首肯。反正多的是年輕女孩願意嫁個有錢的老頭子,等將來他死後過逍遙日子。而你本來就愛自由,脾氣又倔。杭爾夫伯爵理所當然會相信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會把真相告訴他的,就算是在我的婚禮當天,我也會這麼做!」

  哈麗特痛快地用力賞了她一個耳光,「以後少給我來這套撒潑!席維亞。你的婚禮將會在杭爾夫伯爵無法來參加時舉行。如果你敢違抗我,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或許好好給你一頓鞭子能讓你學個教訓,識相一點。現在你可以走了,滾!」

  ☆     ☆     ☆

  席維亞才睡著沒多久,就被搖醒命令搬回原來的臥室。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房間,她舒適地洗了個澡,然後開始找合適的衣服。她發覺所有長袍上鑲的寶石全被拔光了,只有一件跌到衣櫥下的長袍上鑲有的稀有藍寶石仍在。這件漂亮的衣服是她父親去世前送給她的,這件長袍是半透明的絲料,綴著大顆的藍寶石,以襯托內裡的長袍。

  她沒多考慮就穿了那件,準備在逃亡時利用衣上的藍寶石換取她的自由。

  在威姆•亞森莊園裡作客,簡直是種精神虐待,他是個癡肥的蠢人,年紀比她父親還大,他不但醜惡,還有個爛酒糟鼻子,兩隻賊溜溜的老鼠眼始終貪婪地盯著她,弄得她坐立不安,食不知味。最教她受不了的是他安排的娛興節目——狗與狼相鬥。席維亞生性喜愛動物,怎也無法容許這種殘忍的事,過去也經常為此大發雷霆。

  她在噁心之餘奔出大廳,躲到園子裡呼吸新鮮空氣,可是她並沒有得到多久安寧,因為威姆的女兒也跟了出來,突然地對她說,「我永遠是這裡的女主人,你將是我父親帶回來的第四個小新娘,如果你以為能接管這裡,那你的下場就會跟其餘幾個一樣——死!」

  驚愕之餘,席維亞踉蹌地掉頭就跑。待他們離開威姆的莊園時,她已是憋著一肚子氣,幾乎快哭了出來。負責看守她的惡漢就緊跟在她兩旁,片刻也不讓她走出視線。一氣之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手背抹去淚水,然後再用力一夾馬腹。

  一時之間她已竄了出去,但她的守衛早料到她會有此一舉,很快就追了上來,他們把她帶回哈麗特等待的地方,不期然間哈麗特重重地給了她一拳,把她打下馬背。她一頭栽進了泥巴坑裡,這簡直令她氣瘋了,可是她不敢把氣出在哈麗特身上,只有強按捺住自己,任他們粗暴地拉她上馬。

  席維亞耐心地等著他們鬆懈警衛,人在馬鞍上縮成一團,裝出順從的可憐模樣。她一直沉陷於思緒之中,沒注意到天色已暗,直到寒風欺上臉頰她才頓然醒悟。她迅速戴上斗篷的帽子,同時觀察同行人,現在只有哈麗特靠近她身邊,那兩個警衛則已騎到前面開路,同時預防夜盜的侵襲。

  現在就是她的機會,目前她所在距伯爵宅邸很近,只要一逃離他們,她就可隱身在黑暗中。她深吸口氣驅馬靠向哈麗特,用韁繩用力抽打哈麗特的坐騎,使那匹母馬發狂也似地衝向警衛,她則迅速掉頭朝反方向疾馳而去。

  足足逃了半哩多路後,她驅馬隱入林中,然後滑下馬背牽著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過了沒多久,她就聽到警衛在路上疾馳而過的聲音,她對此樹林非常熟悉,因過去常與父母途經此處去拜訪杭爾夫伯爵。樹林另一邊是條奧爾良與布奇兩地間的老路,正可帶她去杭爾夫。她只需穿過這樹林就行了,但這並不是件容易之事。

  不再怕哈麗特的警衛會追來後,她改而怕起森林中的每一異響。她忘不了藍道曾警告說那些盜賊和殺人犯,以及土匪大多都匿居於森林中。她加快腳步幾至奔跑,突然間她闖入一塊空地,驚惶攫住了她。她期待著會看到一群獐頭鼠目的人會圍聚在營火邊,但什麼都沒有,她放心地長吁口大氣,發覺這不是空地而是條道路——她終於穿過了森林!

  她匆匆退回陰暗處,脫下外套長袍和罩衫,只剩下一件貼身的舊棉袍。她將那綴有藍寶石的外袍圍在腰間,由於它的質料本來就很薄,所以隔著長斗篷不易為人發覺。她這麼做乃以防萬一有人來,她可預先偷偷將它丟在附近草堆中。

  她再次上馬往南行,感受那自由的滋味。只要她把哈麗特在洛克斯的所作所為告訴伯爵,那婚禮和哈麗特就不會存在,隨著每一哩路的過去,她愈來愈興奮,現在誰都阻止不了她啦。

  可是突然間某樣東西阻止了她。她的坐騎突然煞住,跟著人立起來,這一天中她第二次跌在地上喘不過氣來。她盡快爬起身,深怕她的坐騎跑了。但那匹馴良的母馬卻一動不動地佇立原地,走近一看,她才知道為什麼。

  「這是什麼呀?」一個武士雄赳赳地端坐在馬上,他的坐騎是她所見最高壯魁梧的。那個武士的塊頭也不小,很可能有六尺以上。他身著盔甲英姿豪放,頗具氣勢。他脫了頭盔露出一頭濃密微亂的金髮,發長僅及頭後,這髮型對一般法國人來說算是過短。席維亞無法清楚看見他的五官。

  「怎麼樣,小女僕?」他低沉的嗓音打斷了她的震驚。

  「你讓一位小姐落馬後,你只會說這句話嗎,武士先生?」

  「一位小姐呵?」

  太遲了,席維亞憶起自己身著農婦式長袍,實在沒有千金小姐的樣子,她決定不再多說,迅速上馬想拉回被他抓住的皮韁繩,但他抓得好緊怎也不放手。

  「你膽大包天啦?」席維亞喝問道,「害我跌下馬不算,現在你還想幹什麼?」他仰頭大笑,激使她怒火中燒地說,「有什麼好笑的?」

  「用不著裝出一副高傲尊貴的模樣來唬我,誰會相信哪有小姐會不帶護衛獨自外出?」席維亞的腦筋迅速轉動,但她尚未開口還擊,他又繼續道,「跟我走吧。」

  「等一等!」席維亞在他拉轉她坐騎時大叫,「住手!」他顯然沒聽見,她只有怒目瞪著他寬闊結實的後背,「你要帶我上哪兒去?」

  「我準備帶你去我要去的地方,他們會負責送你回去交給你的主人。就算他不高興看到你這僕人,也會高興能收回他的馬。」

  「你把我當成僕人了?」

  「一個村婦是騎不起這種好馬的,就算你的主人很中意你,也不會賞你這樣好的馬,以及你身上那件上好料子的斗篷。」

  「斗篷和馬都是我的!」

  「用不著跟我強辯,我才不管你怎麼說。」

  「讓我走。」

  「不,你分明是偷了主人的東西,我可不能這樣的縱容一個小偷。」他嘲諷地說,「如果你是個男人,我早一劍解決了你,才不會浪費我的時間送你回去,聰明的話,就別再拿謊言來試探我。」

  席維亞轉念一想也就未再多言,反正不管他帶她上哪兒去,他們都會認識她,到那時他就會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無論如何,她遲早都會見到杭爾夫伯爵的。

  一小時過了又一小時,當他離開大路往洛克斯的方向去時,席維亞開始真的害怕了。被帶回去交給哈麗特,她就別想再有機會逃了,席維亞悄然滑下馬背,驚惶地衝向一旁的樹林。結果她被長斗篷絆住,結實地栽了一個跟頭,臉頰和手掌都被崎嶇的路面所劃傷。她的臉頰燒痛,淚水也全湧了上來,她爬起身拔腿狂奔,但他已追上來,在她尚未進入林中之前就已逮著了她。

  站在她身前堵著路,這武士一如她最初估量的那般魁偉,使她不由得心生畏懼。哦,她真恨透了這男人。

  席維亞憤然地道,「你是誰?報上你的名來,總有一天我會要你償還今天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你倒說說看,我又把你怎麼樣了?」

  「你要帶我去洛克斯!」

  「哈!原來你是打洛克斯逃出來的。」他大笑。

  席維亞僵住了,「你很高興看我因你而受苦?」

  「我根本不在乎,」他聳聳肩,「我來這兒是找洛克斯莊園的小姐。」

  「你找哈麗特幹麼?」她問,以為他指的小姐是哈麗特。

  「與你無關,小女僕。」他傲慢地斥道。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宇,」她提醒他,「不敢告訴我嗎?」

  「怕你,女人?」他大覺荒謬,「如果我蠢得會為一個僕婦所傷,那真是我活該了。塞索•蒙特維爾,在此聽候您的差遣,」他嘲弄道。

  當他準備將她舉上馬背時,驚恐攫住了她,她轉身,兩隻小手抵在他胸前,「求求你,塞索•蒙特維爾先生,不要送我回洛克斯,哈麗特會把我囚禁起來的。」

  「囚禁?你偷了東西就該受頓好打,這位小姐若只是囚禁你,簡直是太便宜了你。」

  「我告訴過你——我沒有偷任何東西!」

  「說謊!」他怒斥道,「夠了,我已經沒耐性了!」他抓著她的馬韁帶她回到了洛克斯莊園,來招呼他們的是迪佳,她一看見席維亞和那高大的武士,眼睛就為之一亮。

  「你永遠學不乖嗎,女孩?夫人對你已經夠寬容了,這回你恐怕得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你最好回房去等候她發落。」

  「哪個房間,迪佳?」席維亞恨恨地問,「是我原來的,還是最近的茅舍?用不著回答,我會去那茅舍,反正到頭來還不是得回那兒去。」

  塞索搖著頭目送席維亞驕傲地昂首闊步,越過中庭進入一排僕人茅舍中的一間,「老天爺,」他難以置信地歎息道,「從沒見過這樣傲慢不馴的僕人。」

  「什麼?」迪佳困感地來回看他和那排茅舍。

  塞索放聲大笑,「她竟然還告訴我她是位小姐,可惜我沒麼容易被愚弄。這個女僕不單是該為她的偷竊行為受處分,你們也該教訓一下她的態度,她如果是我的僕役,包準她不敢這樣驕傲無禮。」

  迪佳沒敢搭腔,很明顯這位武士以為席維亞小姐,只是個逃走的僕人!

  「請進屋裡歇歇,武士先生。哈麗特小姐會很高興你送回了她的……財產。」

  ☆     ☆     ☆

  當那武士獨坐大廳桌前享受美酒佳餚時,迪佳迅速將整件事解釋給哈麗特聽。迪佳咯咯笑著,眼睛謹慎地盯著她們的客人,「我在他酒裡下點藥,讓他昏睡。」

  「你下了藥?」

  「我們得弄清楚他知道多少,是不?他現在仍挺著,但不會支持多久的,來吧。」

  「我去見那個諾曼人,你去替我辦件更重要的事。」哈麗特說著瞥一眼席維亞的茅舍,「給她十鞭,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動逃跑的念頭。記得先蒙住她的嘴,我可不想讓全莊園的人都知道。你給我重重地打,但不要見血。威姆不會喜歡見他的新娘子身上有疤。」哈麗特對她的老朋友一笑,「如果我聽說得沒錯,他一定喜歡親自虐待她。」

  哈麗特走近那武士,他眼睛緊閉著,頭往後仰,似掙扎著想保持清醒,「我必須好好的答謝你。」

  他睜開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定住神。哈麗特發覺他是個粗獷且性格的男人,有著強硬光滑的下頷,銳利的藍眸,挺直的鼻子。嗯,他的確是個英俊的傢伙!

  「你是洛克斯莊園的女主人?」

  「是的。」

  塞索搖頭想澄清視線,但所見仍是一片朦朧,眼前這腫脹肥胖的女人,年紀似足有他的兩倍,一點也不像他想像的昆丁•洛克斯的妹妹,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期望她長得漂亮,或者年紀較輕,洛克斯男爵說的大概是他姊姊吧?!

  「我為你帶來一個好消息,夫人。」塞索衝口說道:「你的兄弟還活著。」

  「你弄錯了,武士先生,我沒有兄弟。」

  塞索站起身,但視線又朦朧起來,他再次跌回椅子,心底詛咒那女人讓他等那麼久,又拿那麼烈的酒灌他,「我知道你以為令兄弟已過世,但我來這裡是通知你他並沒死,昆丁•洛克斯男爵還好好地活著。」

  「昆丁……還活著!」哈麗特跌坐在諾曼武士身旁的椅子,「這——這怎麼可能?」

  「你兄弟的隨從已陣亡,家臣們也沒確定主人是否已死,等不及的就溜了。你兄弟被一些漁人救起,帶回他們的村裡養傷,現在他已完全康復。」

  哈麗特迅速打起精神,沒必要慌了陣腳。這傢伙顯然以為她就是昆丁的妹妹,「呃……現在我親哥哥在哪裡呢?」

  「在亞底士,我就是在那兒遇見他的。由於我要北上,他就托我順道帶消息過來,因為他尚有事耽擱,一時還回不來,他希望你不要為他太過憂傷。」

  「他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一個月吧,或許要不了那麼久。」

  哈麗特站起身,「我真感激你到這裡來,帶給我這麼好的消息。」

  「夫人,我欠了你哥哥的人情債,所以這只是幫個小忙而已。」

  「欠他人情債?」

  「你兄弟救了我一命。」

  哈麗特沒耐性浪費時間聽他說故事,「今晚你一定得留下來做我的客人,我會送個年輕女僕過去陪你。」

  塞索再次嘗試起身,這回他成功了,「謝謝,夫人。」

  哈麗特笑了,禮貌地和他道晚安,然後讓他等迪佳帶他去客房,她在中庭裡和迪佳相遇,「事情辦好了嗎?」

  「你沒聽見那只死狗在鬼嚎嗎?我真慶幸它被掛起來了。」

  「該死!這樣就會有人知道你在幹什麼!」

  「只有那隻狗耳朵聽見而已,」迪佳保證道,「沒有其它人在附近,那個諾曼人帶了什麼消息來?」

  「最糟的,快帶他去客房,然後到我房裡來,我們有許多事得從長計議。」

  迪佳聽命而去,待她到哈麗特房裡時,發現女主人正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發生什麼事了?」

  「昆丁還活著。」

  「哦,不!」迪佳大叫,「他會殺了我們的!」

  「住口,女人!」哈麗特怒斥道,「我得先下手為強,我絕不會讓已到手的一切被搶走。據那諾曼人說,我外甥再過幾個禮拜就要回來了。」

  「如果他回這裡來,席維亞一定會把所有的事全告訴他。」迪佳怕極了。

  「她不會留在這裡告訴他的。」哈麗特堅定地說,「我要把她送去給威姆爵士,讓她在那裡等待婚期。然後我就去找杭爾夫伯爵報告昆丁的死訊。他回來之前,我們早把席維亞嫁出去了,如果事情安排得順利的話,他永遠也不會回來。」說完,她得意地仰頭長笑。

  ☆     ☆     ☆

  席維亞一動不動地趴在簡陋的小床上,任由淚水潸然滑落,但哭泣只牽動受創的肌肉。使她痛得更厲害。

  她仍不敢相信他們會這樣對待她,她剛洗完沾滿泥巴的衣服,迪佳就帶著兩個警衛闖了進來。迪佳一把就拉破了她身上的衣服,她還來不及為在兩個警衛面前因赤裸的身體感到羞辱,就被他們緊緊壓在床上。緊接著的是隨迪佳落鞭而來的無邊痛楚,每當鞭子抽在她身上,總像被火舌燎到一般,她很快就失去知覺,再醒來時屋裡只有她赤裸一人。

  她又恣意痛哭了一陣子,她絕不能屈服!她只要拿到那件綴有藍寶石的長袍,和一些食物就行了。由於一天未曾進食,她咬牙硬挺著飢餓與背上創痛撐起身子,試圖再次逃亡,這回她可以帶渥夫一起走。

  ☆     ☆     ☆

  睡夢中,塞索輾轉難安,始終為那怪異的夢所纏繞。成年以後他就很少再作這夢,但每當他心思煩亂時,它又會回來。這夢初時總使他有滿足之感,然後就有一對年輕男女的臉由黑暗中出現,那臉孔是他在夢境之外從未見過的。那兩張臉總是湊在一起,由好高好高的地方俯視他。但塞索並不怕他們。那臉龐總是洋溢著溫情與快樂,那快樂更是他有生以來從未感受過的。然後會有種莫名的東西粉碎那快樂,帶走那親切的臉龐,留下一串閃爍而過的景象,留給他被遺棄之感。每到此時,塞索總會在恐懼的失落感中驚醒,呆愕地莫名所以。

  這回又是老樣子,他在輾轉反側間跌下床,突兀地醒來,而那夢境依舊鮮活。塞索支起身子坐回床,猛搖著頭。不管他睡了多久,都未能驅走他體內的酒精,他向來憎惡酒。他為什麼不要求他們送來麥酒呢?

  依然昏眩著,塞索踉蹌步入走廊,在黑漆漆的長廊上,摸索前行,就著樓下大廳裡的一把火炬,他看見前面就是樓梯。站在那兒,他上下打量著,想找個人拿些麥酒來給他醒醒腦。

  席維亞屏住氣息,緊貼著石牆而立。她距他僅數尺之差,黑暗中他會認出她來嗎?她想跑,但兩隻腿卻不聽使喚。她的後背仍然疼痛,如果她現在就逃,就無法帶走渥夫和她的衣服以及馬。目前她只偷到一些食物裡在小包裡裡,她一動不動地僵立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塞索看見她了,黑暗中雖沒認出她是誰,但他卻看到她那頭亮麗的金髮,他抬腿欺近她,把麥酒之事忘得一乾二淨。他若無法以麥酒醒腦,起碼有個哈麗特給他的可愛的年輕女人共度今夜。

  沒發一言,塞索就把她拉進房,關上了門。他始終沒放開她,怕在黑暗中會找不到她。但聽見她的啜泣聲時,他卻鬆了手,「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輕聲說道,「我不會毫無理由就給人痛苦,所以你不必怕我。」

  「是不是我塊頭太大,嚇著你了?」他問,打量她那嬌小的身軀,「我跟其它男人並沒有多大差別。」看著她,他突然認出她是誰。

  「該死的女人,你可是大膽地向我的耐性挑戰!你今天闖了一天禍還不夠嗎?我可沒精神跟你窮蘑菇,既然你的女主人送你來,我就照單全收!」

  當他開口說話時,席維亞嚇壞了,因為哈麗特的房間就在對面,她確信她會聽見,她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顯然是喝醉了,言語含糊且用字怪異,不過他的聲音沙啞,她直覺知道,令晚她是沒機會逃了。

  她的沉默使塞索以為她已接受,於是開始擺脫自己身上的衣服。但酒精不但模糊了他的心智,且使他失了慾望。所以他就玩弄起這女人,將她推倒在床上,扯開她的斗篷,他並不意外她裡面什麼也沒穿,他的手指盡情撫摸她肌膚光潔細緻的雙腿,和溫暖的大腿內側。他粗暴地繼續探索,撫向她的胸部,它們成熟且飽滿,正適合擠捏。它們明早將會因塞索恍惚下用力過度而瘀傷。

  但他並沒有帶給席維亞絲毫痛楚,什麼都傷不了她了。因為當她被用力摔在床上時,就已痛昏了過去,她在斗篷下未著衣物,就是因為背部傷痕經不起衣料的摩擦。其實光罩件斗篷,就已使她痛苦難當。自然當背部撞上粗糙的床褥時,所引起的劇痛更是難當。

  只是塞索並不知她已失去知覺,他也沒知覺到自己的動作逐漸遲緩,或者他已快睡著了,一當他就好位置準備衝刺時,塞索也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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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7:4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第二天一大早迪佳就來敲門,想盡早請走這位武士,不一會兒房裡就傳出恐怖的尖叫聲,迪佳立即撞開了門。

  「上帝!」她倒抽一口氣,看見席維亞躺在諾曼人身下,兩人都赤裸裸地糾纏著,「哈麗特會殺人的!」她掉頭奔了出去,留下塞索和席維亞驚愕又尷尬地面面相覷。

  席維亞推開他的身子,當後背又碰著床褥時,痛得呻吟起來,她還是沒逃出哈麗特的魔掌,這諾曼人阻止了她兩次,昨天之事已經夠恐怖了,而今她似乎又被人強暴,哪個女人會像她這樣倒霉被強暴,感謝上帝她昏了過去,沒法記憶發生的過程,為此唯一的慈悲,席維亞感激不盡。

  塞索沒吭聲就下了床,迅速穿上衣物,他忍不住瞥向片刻前仍溫暖地貼著他的赤裸身軀,她的身材真是夠看也悅人,不過除此以外他對她這個人就沒啥可讚美了,她污穢不潔又邋遢,雖然她身體已成熟且曲線有致,有張姣好的臉龐,他還是猜不出她的年紀,他只記得她的聲音年輕且悅耳動聽,窘困地,他轉身背向她那咎責的目光。

  席維亞清清喉嚨,「你知不知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知道,」塞索傲慢地說,「這又有何差別?」他配上長劍,更自信地說,「我無法說這是愉快的經驗,坦白說,我壓根不記得佔有過你。」

  她不知自己是否聽錯了,「不記得?」

  「我喝醉了。」他聲音平板地說,現在除了坦承事實外也無他法可行。

  她開始輕聲啜泣起來,塞索環顧四下想找幫手,他渴望地盯著房門,這時她又突然笑了起來,塞索惶惑地轉首望向她,「你瘋了嗎,小女僕?」

  「或許我該謝謝你,畢竟受你玷辱事小,你救了我倒是真的,現在我被個醉酒的武士強暴了,威姆爵士再也不會要我了。」

  塞索根本沒機會回答,因為哈麗特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闖了進來,迪佳也跟在她身後,哈麗特把滿腔怒火全發洩在席維亞身上。

  「原來這是真的!你故意把自己給了這個男人,毀了我替你安排的計畫!」哈麗特尖叫著,「你要為此後悔一輩子,席維亞!」

  「我並沒有把自己給他,哈麗特,」席維亞堅定地說,「是他硬把我拖進來強暴我的。」

  「什麼?」哈麗特爆發了,臉色變得醬紅一片。

  席維亞緩緩下地,拿著斗篷遮住自己的身子,她轉向塞索,「告訴她我是怎麼進來的。」

  塞索蹙眉瞪著席維亞,之後又轉向哈麗特,他開始明白當初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如今鑄下了大錯,「事情就像她所說的,我發現她在我房間附近,以為是派來給我的,一般主人通常都會送我一個……」

  「那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哈麗特對席維亞吼道。

  「我昨天沒吃什麼東西,所以進來拿點食物。」

  「食物?」哈麗特怎也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席維亞指向地上的包袱,「就在那個袋子裡。」她祈禱哈麗特不會打開來看,因為裡面的數量遠超過她一頓飯量,好在哈麗特無暇顧及這些枝節小事。

  「你為什麼不尖叫?你故意讓他佔有你,好破壞我的計畫!」

  「不,不是這樣的!」席維亞叫道。

  「那你為什麼不叫救命?」

  席維亞低下頭,緩聲耳語道,「因為我昏過去了。」

  塞索大笑出聲,「如果她不記得,那這事也沒什麼傷害,夫人,何不把它當成從沒發生過。」

  「沒傷害!」哈麗特尖叫,「她是個處女——而且已經許配給別人了。」

  「處女!」塞索倒抽了一口氣,顯然他沒想到這點。

  他到底把自己搞進什麼樣的漩渦中?

  他震驚的反應使哈麗特頓了一頓,「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喝得太……醉,沒注意這些!」塞索又氣起自己。

  「這並不能改變既成的事實,」哈麗特悲哀地呻吟,她不顧眾人兀自踱起方步,她早該宰了這女孩,現在一切已太遲,因為失望的新郎必會追究她的下落,現在怎麼辦?他絕不會娶席維亞的,因為他只要處女,無論如何她都得趁昆丁沒回來之前,盡快解決席維亞。

  「哈麗特,」迪佳站在她旁邊耳語道,「把她賞給這個武士,你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怎麼說?」

  「他顯然認為她是個女僕,你就把她送給他算了。」

  「她一有機會一定會否認的。」

  「她很可能早就否認過,但他沒相信她,他以為她是個賊,是個騙子,你只要加深他的信念就行了,就說她是個騙子,盡可能找出借口讓他帶她走,且不讓她再回來。」

  「迪佳,你真是個天才!」哈麗特高興地輕聲叫道。

  「首先,趕快把他弄出這房間,別讓他發覺床上沒有落紅。」

  「什麼!」

  「顯然席維亞早就不老實了。」

  哈麗特僵立著,內心怒火翻湧,席維亞居然愚弄了所有人,哈麗特感謝這回意外,若讓威姆•亞森發覺新娘不是處女之身,她就完了,迪佳的建議很完美,席維亞將淪為女僕,跟著這個諾曼人走。

  「到我房裡去等著我,席維亞。」哈麗特嗤之以鼻道。

  席維亞猛然抬起頭,「那他呢?」

  「照我說的去做,這裡沒有你開口的餘地!」

  席維亞未再猶豫就拾起那包食物,僵硬地走了出去,哈麗特一直把她送出門,直等到武士好奇地打破沉寂,她就是要等他先開口。

  「你打算把她怎麼樣?」

  哈麗特充耳不聞,嫌惡地打量這房間,「這房間真不吉祥。」她斥道,隨後突然轉身走了出去。

  塞索也追了出去,到了樓下大廳就攔住她,「我剛才問你打算把她怎麼樣,我知道她還有別的錯,但這件事她是無辜的,不要傷害她。」

  「我知道這事該怪誰。」哈麗特一字一句地說著,眼睛直盯著他。

  「這是個疏忽,夫人,你的確答應過要派個女人來陪我過夜,除非我連這個也記錯了上

  哈麗特不耐煩地歎口氣,「你該等我送去的女孩,而不是立即佔有這個,她這人唯一可取的價值就是她的純潔。」

  「一個僕人有無價值,不該是以純潔與否取捨。」

  「這個就是,她生性愛編故事——坦白說就是個騙子。」

  「你打算把她怎麼樣?」

  「我能把她怎麼樣?她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我只有給予我的祝福。」

  塞索緩緩搖起頭,「不,夫人,我不要她。」

  「你昨晚可是挺想要她,」她銳聲提醒她,「本來有個爵爺看上她的純潔,願意娶她為妻,現在出了這個岔子人家也不會再要她了,反正我這兒是容不下她,如果你不要她,我只有把她當娼妓處以石刑,拜你之賜,她現在可是十足的娼妓了,我既然是她的主人,自然有權如此處置她。」

  「你千萬不能做這種事。」

  「你不明白,塞索爵士,」哈麗特的腦筋飛快地轉著,「那女孩是我哥哥的弱點,他不但嬌寵她,還把她當淑女看待,所以她才會這麼大膽放肆,她以為自己頗有身價,哪記得她生來就是僕人的命,一切都是我哥哥把她縱容成今天這個樣子。」

  「如果你哥哥愛她,她就該留在這裡等他回來。」

  「哦,也讓他知道他送來傳訊的人,竟然強暴了她?他一直沒碰她就是留著給自己以後享受,」哈麗特道,「只要碰上這女孩,昆丁就是十足的傻子,我實在沒臉承認,但我哥哥居然打算娶她,我非得把她弄走不可,我絕不能讓這女孩留在這裡,等他回來娶個僕人拿自己的婚姻冒險,你帶她走——並且保證永遠不讓她回來——否則我只有殺了她。」

  塞索發覺自己根本無力反抗,被個他不需要的僕人給困住,她將會是他返家旅途中的一大累贅,然而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不能讓她死。

  「我去備馬,夫人,」他忿忿地說道,「叫那女孩到馬廄去,我會帶她走。」

  「別這麼不開心,武士先生,我相信你會比我有辦法制服她的氣焰,一旦她被馴服後,她會好好服侍你的需要,」見塞索絲毫未軟化,哈麗特又說,「我真的很遺憾使你此行這樣結束,我想給你句忠告,這樣你會省了許多無謂的麻煩——-不要讓她知道她的主人還活著。」

  「為什麼?」

  「她以為昆丁死了,她若知道他沒死,一定會想盡辦法回來找他,如果你把他當成朋友看待,我相信你也會和我一樣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塞索呻吟了,如果讓昆丁知道塞索強佔了他要娶的女孩,不管她是不是僕人,都無異是在傷害他。

  「我向你保證,永遠不讓她回來。」

  塞索前腳才跨出大廳,哈麗特就迫不及待地召來迪佳,兩人樂得簡直想掀了整幢建築。

  「趕快去幫席維亞整理些東西帶著,叫她到馬廄去和她的新主人碰頭,他會在那裡等她,但不會願意等太久,所以一定要她動作快點。」哈麗特眉飛色舞地吩咐。

  「如果她不肯跟他走怎麼辦?」

  「告訴她我已放棄對她的監護權,她會高興得忘了懷疑她的好運,等她想到時一切已來不及了,解釋給她聽,諾曼人很遺憾侵犯了她,堅持要安全送她去找杭爾夫伯爵而據稱伯爵目前正在拜訪梅尼公爵。」

  「可是杭爾夫離這裡並不遠。」

  「她根本去不了杭爾夫,這麼說,在他們經過緬因之前,她就不會多問為什麼走那個方向,一旦她已到了那麼北部的地方,就算她設法逃離了諾曼人,她一個人也不太可能回到巴利來。」哈麗特仰首大笑,至少所有細節末項都已安排妥當了!

  ☆     ☆     ☆

  中午時他們在路邊的客棧停下來歇息,此地距蒙特維爾尚有八十餘哩,他們得明晚才能抵達紐奧良,塞索的坐騎蠻牛乃是他最大的財富,更是他父親馬廄內最棒的一匹良駒,它不慣於負載比塞索更重的重量,而今多了席維亞一人雖不致造成多大影響,但塞索總是於心不忍。

  塞索一下馬便命令席維亞到一旁溪邊淨身,她原礙於大庭廣眾之下不願貶抑自己,然一身污垢和乾了的泥濘實在令她無法忍受!最後只有咬著牙將就著以清冽的溪水洗了手足和臉,她更索性連頭髮也洗了,洗去那泥濘後的她艷光照人,連一旁偷覷著她的塞索也不覺得目瞪口呆,震懾於她的美貌。

  她那頭燦爛的金髮在陽光下閃耀著,清純姣好的面貌惹來眾人注目,她裝作不知地坐在石上讓輕風吹乾長髮,一面低頭吃著她隨身帶的乾糧,殊不知一旁有人忍不住竟向塞索進言,知她不是他的妻子後,立即開出重金索購,塞索實在有點想答應,但念及自己的承諾,他只有拒絕。

  塞索皺著眉目送那旅人沮喪地走了,這些人知道什麼?法國人只知珍愛他們的女人,崇拜她們的美貌,然對塞索而言,那就是愚蠢,女人永遠只是女人,看重她的存在簡直是無稽得荒謬,他雖不否認她可愛動人,但也不會重視她,因為她永遠是他的負擔。

  ☆     ☆     ☆

  頭髮乾了以後,席維亞將之編成兩條辮子,她繫上包著僅有的一丁點行囊的小包袱,不情不願地回到塞索身邊,他指示她坐在客棧外一條長板凳上等他,自己則進客棧裡找東西果腹。

  席維亞落落寡歡地坐在陰涼地裡等著,原期望他會讚美她外貌的改進,可是他卻視若無睹,不一會兒就有個黝黑的年輕人過來,在她身旁坐下,她很高興有人陪伴,但他一開口她立即知道他是個外國人,可能是英國人或愛爾蘭人,反正他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他仍是沒走,繼續試著想與她溝通,他的眼光崇拜,態度和藹可親又有禮。

  突然間塞索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佇立在她眼前,兩腿分立,雙手貼在臀上,一臉的怒容,他彎腰一把拉起席維亞,她本想抗議他的粗魯,但一見他那冰冷的目光,立即噤口不語。

  「你認識這個男人?」

  「不認識。」

  「可是你還是請他坐下,跟他聊天。」塞索責備道。

  「我沒有,我是沒反對他坐下,而且我也聽不懂他說的話,你用不著大驚小怪。」席維亞輕聲解釋。

  「你總是這樣挑逗陌生人嗎?」他故意忽略她最後一句話,啞著嗓子喝問道。

  她立即自衛地反駁,「我沒有做錯事,我需要友善的笑容。」

  「你需要的根本不是這個。」塞索窒聲說,他沒給她回答的機會,就拖著她離開客棧,被他當成頑皮的孩子般拖著走,使她感到萬分尷尬,試圖掙開他。

  「我要你立刻放開我!」她大聲叫道。

  塞索突然止步,旋身正視她,表情是一臉的錯愕,「你要?」

  「你沒理由這樣對待我。」她說。

  「你的女主人真沒說錯,你的大膽無恥果然驚人。」沒再多言,塞索就翻身上馬,順手也把席維亞拉了上去坐在他身後,上了路,他們又快馬加鞭趕路,一整天下來誰也沒再開過口,當夜色低垂時,塞索離開道路進入林中。

  「我們為什麼要走這邊?」過了一會兒,席維亞終於怯怯地開口問,黑暗使她很不安。

  「如果你不開口,我會很感激你,」塞索沒好氣地說,「我必須找個地方過夜。」

  席維亞愕然了,「你是說我們要在這裡過夜?」

  「你瞧見附近有村落嗎?」他銳聲問道,背部僵直。

  塞索在林中一小塊空地下馬,命令她去撿乾樹枝堆成一堆,她猜想他沒來得及在客棧買晚餐,所以開口道,「如果你願意分享的話,我還有點食物。」

  「拿來。」他說,然後用燧石打火。

  坐在火堆旁默默進食時,她悄悄打量他,忍不住納悶像他如此俊勇的人,為何會如此敵意深重。是否所有諾曼人都是這種倔脾氣,自大又高傲,而且暴躁易怒?

  「還得多久才能到梅尼?」吃完所有食物後,席維亞試探地問:「我從未到過巴利以西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問?」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在他專注的怒視下,她怯怯地輕聲說道:「畢竟到了那裡我們就得分手了。」

  「以後不許再跟我提什麼分不分手,還有,我警告你,不要刺激我。」

  「可是你並不喜歡有我跟你同行。」她冷靜地指出。

  「現在這已無關緊要!你被迫跟著我,我被迫帶著你走。」

  「你為什麼要這樣恨我?」

  「你不是也一樣恨我嗎?」

  她驚訝地看著他,「如果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打離開洛克斯後,一直粗暴地對待我而恨你,那你可是想錯了。」

  塞索放聲大笑,一張臉也柔和了,其中甚至還含有一絲幽默,「原來你覺得我很粗暴,嗯?」

  「你本來就是,」她傲然應道,「你威脅我,在客棧時你又欺負我恐嚇我,好像我無權隨心所欲跟人說話。」

  「你根本毫無權利,」他又變得冰冷,眼中也失了笑意,「咱們把話說清楚,女孩,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跟任何說話。」

  席維亞覺得很有意思,「別開玩笑了,我想你大概也不是故意的,但你確實是逾矩了,我是很感激你自願充任我的護衛,保護我,但這並不表示你就有資格指揮我。」

  塞索倒抽一口氣,然後爆發了,「老天,她真沒說錯!她說你會擺出傲慢不馴的態度,而我居然以為你不會蠢得跟我玩這種把戲!」

  塞索真是受夠了,他必須遠離這個女孩,他想都不想就大步走向他的坐騎,翻身上馬然後朝道路的方向馳騁而去,策馬疾馳一陣子會有助於消氣。

  席維亞愕然看著他遠去,隨著馬蹄聲漸遠她也愈來愈害怕,「我做錯了什麼?」她喃喃自語著,「他為什麼要這樣恨我?」她移近火堆,用斗篷緊緊裹住自己,他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她一再試著跟自己保證。

  夜的聲響愈來愈大聲,隨著風傳送到陸地上每個角落,席維亞不自主地顫抖著,在冰冷堅硬的地上蜷縮成一團,用斗篷蓋住腦袋,她祈禱上帝的保護,接著又向塞索•蒙特維爾祈禱。

  「求求你趕快回來,」她焦慮地輕聲低喃,「我發誓永遠不再大聲對你講話,我發誓不再爭辯,只要你肯回來,我就閉上嘴巴不出聲!」

  火舌辟啪作響聲終於伴著夜的聲音,將她催入睡夢中,塞索回來時發現她那樣縮成一團,他由鞍袋中取出一張毛毯,在她身旁席地而眠。

  ☆     ☆     ☆

  塞索意識到緊逼而來的危險,頓時驚醒過來,跳起身,在轉身迎敵的同時也迅速抽出長劍,黎明的天空造成的陰霾使他看不清楚,於是他緊張地僵立著等待,稍微適應了陰暗光線後,他看見一隻畜牲就坐在五尺外看著他,它看起來像隻狗,但塞索從未見過這麼龐大的狗。

  眼睛緊盯著那畜牲,塞索用腳推醒席維亞,她慢吞吞地坐起身,當她移動時那畜牲也動了,它邁著優雅的步子朝她行去。

  「快躲到我身後。」塞索輕聲命令道。

  「為什麼?」他的語氣使她警覺起來,見他舉起劍,她輕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你還要命,就照我說的做!」他嗤之以鼻道。

  席維亞踉蹌地爬起身,躲到塞索寬闊的背後,聽見動物威脅的低鳴聲時,她真的害怕起來了,遲疑地且非常緩慢地,她探頭望去,雖然光線昏暗,她也不會錯認那體型,她想都不想就衝了出去,站在他們之間,塞索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熱情擁抱那龐大的畜牲,咯咯笑著讓它舔她的臉。

  「你對畜牲有魔力嗎?」塞索敬畏地問,這女孩會是個女巫嗎?

  席維亞仰首看他,笑得明艷動人,「它是我的狗,它跟蹤我。」

  塞索把劍歸鞘,咆哮道,「我才不相信它會由洛克斯一路追過來。」

  「我從小把它養大,它已經跟了我好幾年了,它八成是在昨晚餵食時逃出來的,它很聰明呢。」

  塞索沒說一句話就掉頭翻身上馬,看也不看她一眼就驅馬緩步離開這小塊空地。

  「你要去哪裡?」席維亞叫道。

  塞索頭也不回地說,「運氣好的話,我會帶些新鮮的肉回來,利用時間把火生上。」然後他就走了,席維亞無奈地歎口氣,由於他昨晚回來了,所以她許下的承諾也就有若千斤重擔般壓迫著她。

  瞥見渥夫的大眼睛正盯著她,她開心地笑了,「唔,我的大可愛,跟了那麼遠的路你一定累了,」她突然張開手臂,緊緊摟住它,「哦,渥夫,渥夫,我真高興你跟來了,我本來想帶你一起走,可是我不敢開口,好在你找到我,所以我們不會再分開了,我現在覺得好多了,一路上有諾曼人會保護我遠離危險,而你,我的國王,會保護我遠離他。」她有了渥夫就不再害怕了,「來,我們得在他回來之前把火生好,這個壞脾氣的傢伙可不喜歡等待,你一定也餓了,渥夫。」

  她四處撿拾乾樹枝,渥夫則跟在她身後打轉,「我猜你昨晚把藍道嚇了一跳,沒等著吃晚餐就溜出來了,要不然就是藍道放你出來的,嗯,他知道我需要你,一定會這麼做的。」

  她繼續和渥夫說話,大聲道出自己的心思,生起火後,她坐在一旁暖手,她才梳好長髮,編好辮子,塞索便回來,丟了只肥野兔在她腳邊,「把皮留下來包吃剩的,」他告訴她,然後轉而望向渥夫,它的大腦袋正擱在席維亞的腿上,「它必須回去,我們沒那麼多食物可分給它。」

  「找到了我,渥夫現在就不會再離開我。」席維亞自信地說,「你用不著擔心它的食物,它是個卓越的獵狗,自己會找食物,」她捧起渥夫的大腦袋,直勾勾地凝視它的棕眼,「表現給他看看,渥夫,去把你的晚餐帶回來,我會替你煮熟。」

  塞索目送那龐然巨物躍出視野,搖搖頭,「你打算為只畜牲煮食?」

  「它不是畜牲,它也不吃生食,它是我的寶貝。」

  「我也一樣,」塞索反唇相稽道,「動作快點。」

  席維亞抓起腳邊的野兔,苦著臉動手張羅,他丟了把鋒利的匕首供她剝皮之用,她是最近才學會如何剝動物皮,但一點也不喜歡,但他顯然無意代勞,他在火邊坐下,開始清理用來殺野兔的標槍,她想白己該感謝哈麗特,逼她學會了如何做這種低賤的工作。

  「我該怎麼稱呼你?」

  他沒看她,「叫我主人就行了。」

  「塞索主人?」

  「只有主人。」

  「這就荒謬了,我就稱呼你塞索,你知道我的名宇,我希望你也用它,我不喜歡時時被人叫女僕或女孩。」

  塞索的眼中又冒了火,「又來了,」他緊蹙了眉頭,「今天才剛開始,你就已經告訴我你要做什麼,你要什麼!」

  席維亞愕然抬首,「我又說錯了什麼?」

  塞索站起身,暴怒之下用力把標槍擲在地上,「你故意自抬身價刺激我,你給我聽清楚,你是個僕人,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許再自抬身價偽裝身份,我已承諾把你永遠帶在身邊直到你死,但不要試探你的運氣,否則那一天會比你想像的更早來到。」

  席維亞驚駭莫名,開始摸著了點頭緒,「你的意思是說你對哈麗特承諾過?」

  「是的,就在她把你硬塞給我的時候。」

  「她沒權這麼做!」席維亞倒抽一口氣,「我不是僕人,我也從沒做過僕人!」

  「她還告訴過我你生性愛說謊,警告我別聽信你的謊言。」

  「你不明白,由於我家人都已過世,所以哈麗特是我的監護人,她根本不是女主人,只是我繼兄的姨母,她根本不能把我送給你。」

  「她本來打算如果我不接受你,就以石刑處死你。」

  「她倒有可能會謀殺我,因為你毀了她為我做的計畫。」

  「但你不能否認我救了你一命,光是為了這個理由,就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你無權擁有我,我是個貴族小姐!我父親是個男爵!」

  「你以前是什麼都不重要,反正你現在已是我的僕人,你必須聽命於我,我要是再聽見你否認,我就要懲罰你,快把那肉給我煮熟!」他吼道,「我們今天已經浪費了夠多時間。」

  席維亞麻木地移到火邊,串串淚珠在她頰上滾落,無助之感就像黑夜般籠罩了她,如今真相大白,她用不著再問詳細,哈麗特設計陷害了她,塞索一直看著她,胸中怒火燃熾,直到她神情憂傷地回首瞥他一眼,他才掉開臉,心中有種幾乎是懊悔的感覺,但只是幾乎,她為何要哭且神情如此憂傷?跟著他的日子應該比她以前的日子好過些,他注意到她雙手皺裂且粗糙,顯示她做慣了苦工,以後她不必服侍一大家子人,只有他,他不是還救了她的命嗎?難道為此她還不能感激他一點?

  塞索的思緒為渥夫的歸來打斷,它驕傲地將兩隻死山鷸放在席維亞腳邊,一見到渥夫,席維亞倏地大聲嗚咽起來,塞索立即跳起身,「省省吧,女人!你早該哭夠了!」渥夫也跟著她嗚咽起來,塞索頓挫地一甩雙手,大步踱離火堆,最後她終於停止哭泣,渥夫就慇勤地為她舔乾眼淚,深吸口氣,她動手繼續剝兔皮,很快地,渥夫的食物就跟著野兔一起架在火上烤著,她坐在一旁悲哀地看著地的寵物。

  「我該怎麼辦,渥夫?」她問,「他把我當成了他的僕人,而只有我能告訴他他無權如此,」旋即她的情緒一轉,眸中顯現了怒火,「都是哈麗特搗的鬼!」

  塞索回來時野兔已烤熟,渥夫則早就解決了它的食物,他們沉默地進食,席維亞始終盯著地面。

  「我現在跟你把話說清楚,女孩,」塞索開了口,「只要照我的話去做,你就不必怕我。」

  「如果我不呢?」頓了頓,她問。

  「我就把你和其它僕人一般看待。」

  「你擁有多少個僕人?」她試探地問。

  「除了我的隨侍外,我從未擁有過私人的僕役,而他最近也死了,我家是有許多手下,但他們都歸屬於我父親,只有你是頭一個正式歸屬我的。」

  「你要帶我回你家?」

  「嗯。」當席維亞沈思時,他繼續道,「你得照管我的衣物、食物以及清掃我的房間,你只須聽命於我一人,這點工作不是比你過去的輕鬆大多了嗎?」

  「是輕鬆太多了。」她承認。

  他起身看著她,「我期望你服從,只要不激怒我,你就會過得很舒服,你是否願意接受你的命運,不再刺激我?」

  席維亞猶豫了,繼之趁失去勇氣前迅速說道,」我不會欺騙你,只要在必須情況下,我會服侍你,但是,只要有機會離開你,我不會放棄。」

  她預期他又會勃然大怒,但他只是皺了眉,「不,你不會逃離我的。」他以一陌生的口吻說道。

  「什麼?」

  「我說你最好趕快學會斯堪的那維亞語,因為在蒙特維爾大多數人都只說這種語言。」

  「那麼一大串話,你只用幾個字就說完了?」她懷疑。

  但塞索沒回答她,「走吧,不要再浪費時間,這隻狗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它倒是給我父親的好禮物。」

  席維亞本想抗議,隨即打住,塞索遲早會明白,渥夫和她是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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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8:01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接下來幾天裡,塞索開始教席維亞他祖先的語言,它很難發音,但她學會了幾個字,令塞索印象深刻。塞索也很快就發覺渥夫確實是個好獵手,一天早上醒來時,他們發現有兩隻肥野兔,和一隻野鵝正等著他們。塞索大感驚訝,且很高興能有渥夫代勞。這使得塞索心情很好,與渥夫建立起了友誼。令席維亞驚訝的是,渥夫也喜歡他。

  一場暴風雨威脅了他們的行程,風雨雖未來,但天色陰沉,且羅亞爾河已氾濫,若再下場豪雨必將引來洪水。天氣也變得寒冷異常,這一切使得塞索心情惡劣,那一整天都氣呼呼地沒吭一聲。

  他氣的是自己為寒冷所影響,這種天氣和他以前遭遇過的比較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然而在法國南部逗留了六年,反而使他捱不住寒冷。在那寒冷的夜裡,席維亞窩在渥夫身旁取暖,當塞索在她另一邊躺下時,她一點也不介意,因為他替她擋了背後的寒冷。

  他轉身朝向她,由她平穩的呼吸判斷她已入睡。他希望她會縫紉,因為到了家她就得為他縫製厚衣服,他抓起一條她的辮子,以那如絲般的尾端掃著他的面頰。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她可愛的五官仍歷歷在目。他也是最近才開始為這女孩感到驕傲,她不但長得標緻而且心思敏銳,最可愛的是她已抓住斯堪的那維亞語的發音訣竅。

  她顯然已接受他是她的主人,這令他高興異常,因這表示他不必再指望父親的僕人。他還記得,過去每當他需要什麼時,所有僕人總忙著應付西塔的命令。

  這女孩會好好服侍他的,就因為此,他更是不願帶她上床。他確信若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將會是一大錯誤,塞索長歎口氣,轉身背向她,詛咒這女孩為何如此可愛動人。

  ☆     ☆     ☆

  他們的運氣不錯,那場暴風雨已轉向南方,第二天的天氣晴朗多雲。他們搭上羅亞爾河上的河船,同船人中有兩個高大魁梧的撒克遜人,穿著厚重的毛皮大衣,臃腫得像兩隻凶殘的狗熊,她注意到他們全副武裝帶有兵器,他們始終高傲地遠離眾人,但眼光卻一直繞著席維亞打轉,令她困窘難安,下意識裡偎向塞索。

  可是他始終未曾低頭看過她一眼,好幾天來,他似乎總刻意迴避她的注視,她好奇地想知道為什麼。

  他們在第六天下午,河船到達緬因河與羅亞爾河彙集處時上岸,席維亞硬著頭皮坐上塞索身後不舒服的座位,趁天黑前多趕幾哩路。

  夜幕很快就籠罩了大地,他們在緬因河左岸的樹林間停下來過夜,由於離水邊僅數碼距離,席維亞想到了沐浴,塞索離開去打獵後,她先收集了一堆枯樹枝,並送走渥夫去獵食,然後由簡單的行囊中拿出一件乾淨的長袍,朝水邊行去。

  她先看清附近沒有人跡,然後才迅速脫了衣服,奔入水中,一接觸到冰冷的河水她就倒抽了一口氣,但她還是將全身沒入水中。牙關打著顫,她輕快地把全身上下擦洗個乾淨,一面注意是否有船隻駛過。其實有無船隻駛近都無多大關係,因天色已暗月亮又沒升起,就算有船打她面前經過,她懷疑是否會有人看得見她。

  席維亞迅速洗淨身子,高興地奔出冰冷的河水,也不擦乾身子就趕緊套上長袍,用一條細帶繫住。現在她已快凍僵了,很可能因這片刻的奢侈享受而著涼。奢侈享受?不,她不能說洗個澡算是奢侈享受,由於濕淋淋的腳上沾有泥土,所以她拿著鞋子和髒衣服回營地,週遭是一片漆黑,她又冷個半死,不由得詛咒自己糊塗,未在沐浴前先生好火。

  接著她看見火光,嚇得差點沒抱頭鼠竄,她屏著氣,直待辨認出塞索蹲在火堆旁的熟悉身形,這才吁出那口氣,「你嚇死我了,」席維亞快步向前,匆匆將手裡東西放在一邊,「你回來多久了?」

  他轉身丟給她的目光使她瑟縮了一下,「久得夠我懷疑這兒為什麼沒有火,且不見那位魯莽的女人。」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回來。」

  「你以為我有你那隻狗一樣的眼睛,能在黑暗中捕獵?」他譏誚地說,「今晚除非你的渥夫運氣比較好,否則只有餓肚子,我瞧見它並不在這裡。」

  「你一走,我就叫它去獵食了。」

  塞索起身正視她,「到這裡來,女孩,你上哪兒去了?」

  席維亞遲疑了,她認識這語氣,當他伸手向她時,席維亞倒抽口氣趕忙跳開。他的手本抓住她的手臂,但因她身上仍是濕的,所以又滑掉了。

  「這麼說,游泳比生火驅寒更重要羅?」

  由於他沒動手打她,所以她的勇氣也來了,「我不是有意使你不便。」

  「我?」他咆哮了起來,「看看你自己,你的手臂像冰柱一樣,嘴唇也發紫了。」他粗魯地把她拖到火邊,「趕快暖暖身子,如果你這時候病了,上帝……你有沒有腦筋呀,女孩?」

  她面對著他背向火堆,感覺嘴唇在打顫,「我想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可是有你在旁邊,我就無法洗澡。」

  「為什麼不行?」

  她垂下頭,慶幸他看不見她臉紅,「那樣是不合禮教。」

  「禮教?」他叫了起來,隨即又打住,他緩緩打量起她,薄棉袍貼著濕淋淋的身子,將她每一曲線勾勒得清清楚楚,當塞索的目光與她的相接時,他整個人已在燃燒,但肇因並非憤怒,這眼神是她很少見到的,直覺下,她立即瞭然於心,它嚇壞了她。

  她忘了身後就是火堆,開始往後退,他迅速抓住她一根辮子,粗魯地將她拉向他,她撞上他堅實的身軀,一時岔了氣,待喘過氣時發覺他一隻手臂已鎖住她的。飢渴地看著她,他又柔聲說道,「抗拒我對你並沒有好處,別動這個腦筋了。」

  可是她一直那麼肯定他不要她,他為何又改變主意呢?他把她拉近自己,然後放開她去解她的腰帶,這時候席維亞著慌了,只要能逃出火光範圍,她就可以躲在黑暗中,她想,然而她還沒跨出一步,就被攔腰抱起,躺進了塞索的懷抱中,「你真以為你跑得比我快?」

  他的聲音並不粗啞,事實上,他似乎覺得很有意思。在席維亞的怒目瞪視下,他仰首大笑,顯然很開心。

  「我一把她放在床上,就嚇得昏倒了的小女僕到哪兒去了?我發現那一夜使你有了勇氣。」

  「別自抬身價了,」她真氣他這種態度,「我會昏倒不是因為怕你,而是因為背痛。」

  「你的背又怎麼了?」

  「我被鞭打了——都是因為你。」她啐道。

  塞索皺了眉,輕輕將她放在他位於火邊的毯子上,無視於她的抗議解開她的衣服,觸碰那已不再困擾她的部位,之後,他推她躺下,銳眼看著她,「現在還會痛嗎?」

  「不會,幹麼?」

  「你身上還有瘀傷,一個禮拜都還留有如此嚴重的瘀傷,顯然那頓鞭打很結實,不過,既然你敢偷主人的東西,就早已料到會有這種後果。」

  「我告訴過你,我不是小偷,她們鞭打我是因為我企圖逃走——」嘴裡說著,她發覺他根本沒在聽。

  他的唇壓住她的,她的胸口立即感到發緊,面對他的力氣,她知道自己是完全無助的,更意識到衣衫已被撩起。慌亂之下,她雙手緊揪住他濃密的頭髮,硬拉起他的頭,「你別想碰我!」

  他坐起身,輕而易舉就擺脫了她的雙手,「你想找我麻煩?」他露齒笑了,此後未等她回答,他就輕聲咯笑著,解下厚重的盔甲和外衣。她倒抽口氣趕忙坐起身,可是他一把推她躺下,就用一隻手壓著她,另一隻手解長褲。

  席維亞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哭,塞索雙手緊箝著她的壓在她肩上,這一切對他真是輕而易舉,天殺的輕而易舉,她倏地睜開眼,眸中閃爍著怒火,「我恨你!」

  他定定地審視她良久,她發覺自己也大膽地回瞪著他,當她深深望入那湛藍的眸底,席維亞愕然發覺她真的很喜歡塞索,她無法說自己愛他,否則就太過分了。畢竟他粗魯又唐突無禮,有時說的話也很殘酷,但他也強壯、堅決,且講究公平,她比自己願意承認的更喜歡他。此外,她想著,他還溫柔地看著我,那醉人的藍眸中甚至還隱含著愛意,表面上,他雖做得好像只是利用屬於他的一切,實際上的因由卻不止於此。

  塞索正想著她有多可愛,他有多想要她。他永遠不會對席維亞承認,但她真是與眾不同,迷人又具挑戰性,他喜歡她那強悍的精神,不,不能把這些告訴她,然而塞索已開始非常喜歡她了。

  他親吻她可愛的臉龐,然後緩慢沿著她的頸項,移至她小巧堅實的胸部,他品嚐那觸感有若臻熟的桃子般的乳房,流連片刻後,倏地再也捺不住那啃嚙他的慾望,撥開她的雙腿,進入她體內。

  塞索倒抽了一口氣,那障礙還在!他愕然了,但什麼也沒說。輕柔地,他在她體內來回移動著,感覺到她在最初幾回衝刺後鬆弛了下來,他非常小心地溫柔待她,許久之後他終於在那幾近痛苦的歡快極限中顫抖,然後癱在她身上,他很快就抽身而退,在她身旁躺下,笑意盎然地俯視著她。

  「你為何要這樣沾沾自喜地對我笑?」席維亞氣憤地喝問道,「你說過絕不傷害我,可是你卻食言背倍!」

  「由於你仍然是處女,所以這種痛楚是必然會有的。」

  「可是……」她困惑了,他愛憐地輕笑了起來。

  「你不能怪我不知,如果那時你沒昏過去,你就會明白一切。」

  「可是你說已經佔有了我。」

  「我睡著了,男人喝醉後通常不會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事,」他聳聳肩,「我只是照情況推斷而已,實際上我並沒有佔有你。」

  她靜靜地躺在那裡,思緒飛快地轉著,未發一言。

  塞索憐愛地用手指輕撫著她下頷的曲線,「這又有什麼差別,小可愛?無論如何,你仍然是屬於我的。」

  「可是哈麗特若知道我沒有被強暴,她就不會把我送給你。」

  「那你就會被送給另外一個,所以這又有何差別?」

  塞索沒給她回答的機會,他輕輕地捕捉住她的唇,給她一個冗長且溫柔的吻,當他移開時,他問,「我真的使你痛得很厲害嗎?」

  「沒有。」她的口吻幾乎是苦澀地,他搖搖頭。

  「我試過不去打擾你,在此之前我就想要你,但一直都沒碰過你。」

  「那現在為何又要改變主意?」她似乎很好奇。

  他單眉微揚,「你明知道那身濕衣服貼在身上,把每一曲線都襯托出來,還要問我為什麼?我可不是石頭做的,女孩。」

  席維亞歎口氣,她真是個傻瓜,才會這樣不防備他。

  「你說我不吸引你,」她說,「這都是謊言嗎?」

  「那時候你的美並未顯現出來,除非我是瞎了,才會不為你吸引,我很高興沒有其它男人擁有過你。」

  她真氣他那可惡的笑臉,「我希望早已幾百個男人擁有過我!」

  這只使他笑得更厲害,她氣得用力推他,「走開,你這四肢發達的鄉巴佬!」

  他讓她起身,仍然帶著笑看她抓起長袍,僵硬地走向河邊,「你要去哪裡?」他叫道,但她仍未停步。

  「再去洗個澡,你污穢了我!」她頭也不回地叫道,他的朗笑聲一路追隨著她到河邊。

  ☆     ☆     ☆

  席維亞僵直地躺在火邊,難以成眠,塞索•蒙特維爾非但佔有了她,居然還沾沾自喜。他的自信和竊喜使她開始恨他。所以當他一躺下來就睡著時,她有了逃亡之心。嗯,就是這樣他才會明白她一點也不在乎塞索•蒙特維爾。她想著,悄悄爬起身,抓起行囊搖醒渥夫,躡手躡腳地離開營區,一走出火光照射範圍,她就停下來穿鞋,然後拔腿狂奔。

  席維亞耳中聽到的只有自己的足聲,所以一點也不知塞索亦尾隨在後,當他抓住她的手臂時,她恐懼地尖叫出聲,他又把她拖回營區。

  他佇立在她身前,身子氣得直顫,眼神冰冷狂暴,「算你幸運,我忘了警告你逃跑的後果,但我現在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嘗試,那你的後背就等著嘗我的鞭子,每花我一小時找你就是一鞭。」

  席維亞瑟縮了一下,幾乎已感覺那鞭打的灼痛,「那我就得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她的聲音細若游絲,所以他沒聽見。

  塞索的濃眉打了結,「從實招來,你剛才在嘀咕些什麼?」

  她不馴地微揚下巴,順口扯謊道,「我說,如果你找不到我呢?」

  「我會找到你的,我已承諾過永遠不讓你逃離我,而我的承諾就是我的生命,如果你膽敢再試,告訴你,小女僕,我抽的鞭子可不只是會留下瘀傷而已。你等著見血好了,我給你留下的記號,會一輩子提醒你——你必須服從我。」然後他抽出她行囊裡的緞帶,綁住她的雙手雙腳,玩笑道,「這樣我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一忽兒後,席維亞聽見附近有些微騷動聲,緊接著渥夫就狂吠了起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像電光石火般在她眼前略過,塞索迅速起身,手中抓著長劍,可是來者有兩人,而他一次只能應付一人,其中一個由他背後,以戰斧擊中塞索的頭。席維亞愕然看著塞索癱倒在地上。

  席維亞尖叫了起來,渥夫立即攻擊擊倒塞索的那個男人,她卻無機會觀看,因為另一個男人跑向她,在她身邊跪下。

  「趕快宰了那只畜牲,」他頭也不回地叫道,「然後你就可以來享受你的戰利品啦。」

  席維亞愕然盯著那張笑臉,這就是河船上那兩個撒克遜人!她和塞索上岸時,他們並沒有下船,他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那武士為什麼要把你綁起來?」撒克遜人問道,替她割斷緞帶,「他是不是由你主人處把你偷出來?」

  席維亞害怕得說不出話來,他也沒等她回答,「不打緊,你值得我們中途改變,殺個武士,嗯,你的確值得。」

  有渥夫凶狠的嗥叫聲在一邊,她幾乎聽不見他說什麼,但她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他們一路跟蹤而來殺了塞索,就是為了要偷地,她就要由諾曼人的地獄,跳進撒克遜人的地獄。

  當這撒克遜人抓住她的衣領,意圖欣賞他的戰利品時,席維亞又尖叫了起來,下一刻裡,他已被渥夫撲倒在數尺外,那男人再也沒站起來,席維亞別開臉,不敢目睹她心愛的寵物為她將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撕成碎片,這使她想起在威姆爵士的莊園裡,目睹的那場狼與狗相鬥的鏡頭。想到自己的寵物竟像森林中的野狼般凶狠,她恐懼得瑟瑟發抖。

  當渥夫撤身時,撒克遜人已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就像威姆爵士那隻狗般,令人不忍目睹地橫臥於血泊中。毫無疑問兩個撒克遜人都已氣絕,另一個的脖子和肚子都被撕裂。

  待一切重歸平靜後,席維亞怯怯地打量週遭,忍不住胃中翻攪欲嘔的衝動,渥夫踱到她身邊仰望著她,然而眼見它一身血腥,反而令她更噁心欲嘔。席維亞從未親眼目睹任何人被殺,而今卻孤獨一人伴隨著三具死屍置身於此森林中。三具死屍,扯掉掛在手足上的緞帶碎片,她奔向躺在火邊的塞索,她沒看見他流血,但他僵直的樣子實在懾人。

  她突然發覺自己自由了,自由了!她可以逕自去找洛連王了,塞索死了!倏地,一股羞愧感擊中她,他真的死了。除了解脫外,她是否還有其它感受?

  「我不能待在這裡,」她大聲告訴自己,她站起身拍拍渥夫,但觸手摸到的是黏黏的鮮血,她趕忙用泥土擦去血,然後指向河,「渥夫,去把自己洗乾淨,去游泳。」它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直到她氣得跺腳,「照我說的去做,我來收拾東西,你一洗乾淨,我們立即就走。」

  渥夫走了後,席維亞並沒動手收拾她的東西,她只是站在那裡以雙臂抱著自己,定定地看著塞索,渥夫回來時,她仍是一動不動地僵立著,兀自因寒冷而顫抖著。渥夫雖濕淋淋但已不見血跡,她無力地對它一笑,叫它過去,拾起毛毯來擦乾它的身子,但它先是一陣抖晃,把身上的水珠濺得到處都是,就在這時候她聽見了呻吟聲。

  席維亞僵住了,還有一個是活的,但是哪個?喔,她不想知道,因為每個都不是她想再面對的。

  「渥夫,跟我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她匆匆用毯子擦拭它,然後抓起她的小包袱和斗篷,奔向塞索的馬,到了「蠻牛」身前她僵住了,這匹良駒的體型令她束手無措,沒有武士在一旁協助,她根本上不了馬背,拚了半天命,她好不容易才上了馬鞍,氣喘如牛地低頭去找渥夫。可是它仍在火邊,嗅著塞索的身子,她出聲叫喚它,然後又厲聲吼它,可是這隻狗卻反而在諾曼人身邊坐下,硬是不肯走。

  席維亞頓挫地長歎口氣,原來沒死的是他,她早該料到像他這樣強悍的雜種,是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她滑下馬背,慢慢湊到火邊,警告地瞪一眼渥夫,她跪下來檢視塞索。

  他的後腦勺上腫了個大包,那撒克遜人偷襲他時,必定是以斧背攻擊的,思索之際,她看見塞索仍在呼吸。他醒來時會頭痛欲裂,但他確實還活著。席維亞望向伏在諾曼人身旁的渥夫,怒目瞪視著它,「你該不會想要我留在這裡幫助他吧?我必須離開。」她站起身時,渥夫仍是未動,「我要走了,」她告訴它,「如果我不走,這傢伙會奴役我,這就是你要的嗎?你要我在他手下受苦受難?」

  渥夫還是紋風不動,席維亞這下可火了,吼了起來,「告訴你,他根本不需要我們的幫助!走啊!」

  她舉步前行,一面回頭看渥夫是否跟來,但它卻湊近那諾曼人,把大腦袋擱在他腹側。

  「去你的,你跟他一起去死好了!」席維亞叫道,「別以為他會比我善待你,你只有替他拿靴子取悅他的分,他根本就是這種男人。」

  她大步而去,決心不再回頭,可是還沒走幾步,渥夫突然發出她所聽過最可憐兮兮的叫聲,它響徹整座森林,她回頭發現它正推著塞索的身子,似想將他翻個身。

  「不要去動他,渥夫!」她倒抽口氣,生怕塞索會在她離開前醒來。

  她奔過去拉開渥夫,然後就看到他身下那灘泊泊不斷的鮮血,他似乎傷得很重。怎麼會呢?使盡力氣,席維亞將他翻了個身,發覺塞索跌在他自己的劍尖上,體側被刺了個大血口。

  「死在自己的武器之下是他活該。」她冷聲說道。

  她看不出他傷得有多重,但地上有好大一灘血,傷口處流的血也殷紅了他的衣衫,她轉向期望地看著她的渥夫,固執地說,「在他那樣對待我之後,我才不要幫助。你別拿那種悲哀的眼神看我,渥夫,如果我替他裹傷他一定會醒來,那樣我就失去了逃走的機會,再說,就算我不幫他,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否一定會死。」

  席維亞頓了頓,再次望向那失去知覺的武士,突然間她的肩垮了,「聽我說的,簡直跟這傢伙一樣陰狠冷酷,我不能眼看著一個人死而袖手不管,就算是他也一樣。」

  「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

  當塞索睜開眼,深邃的眸子鎖住她的時,席維亞倒抽了口氣,「你醒來有多久了?」她衝口問道。

  「自從你急切地把我翻個身時,我就醒了,」他又抱怨道,「我的腦袋真難過。」

  「瞧瞧你自己,諾曼人,那是因為你像隻豬一樣血流個不停。」

  塞索慢慢坐起身,跟著又倒下去以一邊手肘撐著身子,另一手則摸向他的腦袋,「老天,我的腦袋大概裂成兩半了,」然後他銳眼瞅著她,「是你幹的嗎?」

  「如果這樣使你難過的話,我就希望是我幹的,」她說,「可惜不是我,有個人從你背後偷襲你。」

  「我寧願相信是你幹的。」他嘟嚷道。

  「那你就自己看看,那邊有兩具待埋的屍體。」

  塞索看了,也楞住了,接著他望向躺在他身旁的渥夫,「似乎我是低估了你,狗兒。」

  「下回想攻擊我的時候,你最好還記得,」席維亞警告他,「如果我知道渥夫有這麼凶悍,你早就嘗到了它的利齒,就跟那兩個撒克遜人一樣。」

  「撒克遜人?」

  「他們就是和我們同船的那兩個。」

  塞索皺了眉,「除非他們是賊,否則幹麼要跟蹤我們?」

  「他們是賊沒錯,」她澀聲應道,「只是他們打算要偷的是我。」

  「該死!」塞索吼了起來,「我就知道你那張漂亮臉蛋,會帶給我無窮的麻煩,八成是你在河船上鼓勵那兩個撒克遜人這麼做的,對不對?」

  「你竟敢說出這種話來!」她猛然倒抽口氣,「我無法主宰自己的長相,我也從來沒有引誘過任何男人,我根本不需要男人來打擾我。你對我所做的事,正如我預料的一樣卑劣低賤。」

  「夠了!」

  「不,這還不夠!」她氣昏了頭,只想傷他更重,「你自稱是我的主人,可是你並沒有像個主人一樣保護我。既然你無法盡義務,你就沒資格要求我服侍你。」

  「你受傷了嗎?」他問。

  「呃……沒有,但這不是因為你。」

  「既然沒有受到傷害,我就不要再聽到任何權利或義務,我可是盡力保護過你,我還有傷可證明。」

  席維亞很後悔刺激了他,於是未再多言。

  「你好像說過要替我裹傷?」他提醒她。

  「除非你弄清楚一件事,否則我不會管你死活——我不以為你自稱是我主人,我就得為你裡傷。」

  「那就算看在同是基督徒的份上好了,」他無力地說,疲倦地合上眼,「快點動手。」

  她起身準備在馬鞍袋中找些可充當繃帶的東西,但塞索先喚住了她,「那裡沒有衣服。」

  她面向他,「隨便一件舊襯衫就行了。」

  「就算把襯衫撕成碎條也不夠長,你得由你的衣物中找可利用的。」

  「我的衣服!」她叫了起來,「我沒那麼多衣服可勻出一件給你用,我就用毯子好了。」

  「不要動毛毯,再往北走,天氣會愈來愈寒冷。」

  她不耐煩地由自己的小包袱中,抽出一件淺黃色最破爛的一件長袍,一面說服自己反正它也不保暖,其實她帶著的兩件長袍都無法抵禦北方的嚴寒。

  當席維亞回到火邊時,發現塞索正掙扎著解開皮帶,想脫掉上衣,她看著他痛苦地掙扎著猶豫半晌,之後推開他的雙手替他脫去衣服。他蒼白且虛弱,卻仍強打起精神謹慎地看著她替他清洗傷口,然後用布條裹傷,料理完後,她又幫他換上乾淨的衣服,用毛毯蓋住他,轉身去把火生旺。

  「女孩,你會替我洗掉襯衫上的血吧?」塞索問。

  席維亞點點頭,因為他是用要求而非命令,她撿起那血污了的衣服,到河邊去,回來時她將衣服搭在樹幹上晾乾,然後過去看看他是否睡著了。

  「頭上的腫塊會不會不舒服?」她輕聲問道。

  「會,」他做了個怪臉,「他拿什麼打我的?」

  「戰斧,」她說,「你很幸運,他沒有用正面傷你。」

  「哦——」他抱怨道,「我腦袋裡就好像有把斧頭在作怪一樣。」

  「如果真是的話,那我才走運了。」席維亞想,隨即為自己的殘忍而赧顏。

  烤肉的香味喚醒了席維亞,匆匆打量週遭,她發覺兩具死屍已不見了,這塊空地又回復原有面目,塞索端坐在火前,渥夫就貼在他身邊,她怒目瞪著他倆。

  「哎喲,對一個重傷病患來說,你可真忙喲!」

  「早啊,女孩。」

  她不甩他的招呼,「嘿,你的傷口裂開了嗎?」

  他輕聲咯笑起來,「沒有,這都是蠻牛的傑作。」

  「那肉呢?」

  「是你的狗貢獻的。」

  席維亞氣呼呼地瞪向渥夫,「叛徒!你非要取悅他不可嗎?」

  「你總是愛跟動物說話嗎?」

  「只跟這個,」她的氣還沒消,「近來似乎沒什麼用。」

  「我希望你沒期望它會回答你。」

  「廢話,我又不是瘋子,塞索。」

  他的濃眉打了結,「我沒允許你這樣跟我說話。」

  「我沒要求過你的允許。」

  他瞇起了眼,「你必須正式稱呼我為主人。」

  「作夢,你才不是我的君主,」席維亞堅定地說,「只有我父親和我哥哥才是我的君主,現在我的君主是巴利伯爵。而你只不過是塞索•蒙特維爾,其它什麼都不是。我會叫你塞索,要不就叫你諾曼雜種——反正這兩個也沒什麼差別。」

  塞索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他的眸中露著凶光。

  「我警告你,小女僕——」

  「小女僕!」席維亞叫了起來,「我的名字叫席維亞——聽見沒?席維亞!如果你再叫我小女僕,我就尖叫給你看!」

  塞索訝然舒展了眉頭,「你今早是見了鬼了,你到底吃錯什麼藥,女孩?」

  「吃錯藥的是你!」她仍然叫著,幾乎快哭出來了,「幾個小時前你還是個半死不活的人,你沒資格這麼快就站起來四處囂張,見鬼的是你,你應該虛弱無力才對,是那魔鬼給了你力量!」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突然笑了起來,「你還沒放棄逃走的念頭,以為我會虛弱得無力阻止你。唔,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從小就學會忍受痛楚且迅速擊敗它。」

  ☆     ☆     ☆

  是日抵達安格斯時,塞索並未順道去拜訪安卓伯爵,只停下來安頓了那兩具撒克遜人的屍體,然後立即啟程離開這座古老城市,這一路上他們行進較往常緩慢。

  席維亞再也按捺不住,「我們為何不能至少停下來休息一宿?你需要休息,耽擱一天又不會誤什麼大事。」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

  前往安格斯的一路上他們都很沉默,現在席維亞卻有心再戰,「你為什麼要避開城鎮?每次經過一個地方,你都是馬上離開,多一分鐘都不肯停留。」

  他沒回頭看她,「在陌生的地方多做逗留乃不智之舉。」

  「胡說,這總比露天睡在冰涼的地上要好多了。」

  「你真像個老婆一樣嘮叨,」塞索厲聲斥道,「閉上嘴巴。」

  他們經過安格斯郊外的葡萄園,然後進入沼澤地帶,愈遠離安格斯,席維亞也愈來愈氣,她今晚是得不到溫暖的床鋪,也無法接近任何人,這樣子她根本無法求援。

  「我不相信安格斯對你是陌生的,你在那裡一定有認識的人,現在回頭還不算太遲。」

  「我沒有回頭的打算,女孩,而且我在那裡也沒有認識的人。」

  「可是你的家離這裡並不遠,是不是?」她試探道。

  「大概幾天路程,可是這也不表示我在安格斯就非得有認識的人。我從未在那兒停留過,我老頭向來把我閂在家附近,就算我離家,我也只往東走。」

  席維亞咯咯笑了起來,「你被閂在家附近?哪家貴族之子是閂在家附近的?領主之子應該送到別的伯爵處受訓練,如果你沒有,那你八成是農村裡的鄉巴佬。」

  塞索的後背僵住了,「我父親希望親自訓練我,」他冷聲說道,「一到了蒙特維爾,毫無疑問你就會聽說我是個雜種,我母親是個僕人,而我是我老頭的雜種。」

  「哦。」她沒話可說了。

  「我從不諱言承認。」

  「我也是一樣,」她說,「但我並不是雜種。」

  他停住蠻牛,回頭看向她,「你舌頭需要休息一下,女人。」他僵著聲音說道,「走會兒路會有幫助的。」

  就此,他把她趕下馬背,無視於她憤怒的大叫,他已策馬前行,席維亞沒選擇餘地只有跟著走,而渥夫則殿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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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8:37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塞索在山頂停住馬,俯瞰山腳下矗立於皚皚白雪中的蒙特維爾,他的家園。席維亞則探頭出去,打量她將居住一陣子的地方。綿綿的雪花紛飛,使席維亞憶起了昨夜當第一片雪花飄落時,她寧願被凍僵,但塞索無視於她的抗議,硬是拉她柔軟的身子偎近他。他並沒有侵犯她。至於是因為他的傷,還是渥夫的低吠,她就不得而知了。但他在她頭上印下溫暖的一吻,然後將一隻大手放在她臀部上,做為擁有她的表徵。

  席維亞打量著塞索,盡力摒去昨夜的記憶。她思索著該如何面對那貴族領主。如果她把身份和遭遇告訴他,他會相信她嗎?當塞索策馬下山時,她又恐懼了起來。如果沒有人肯相信她怎麼辦?如果她永遠無法離開此地,一輩子被強迫做個僕役怎麼辦?

  一個警衛揮手招呼,讓他們通過敞開的大門。但庭院裡空無一人,就連個馬僮也沒出來接管塞索的馬。席維亞大感驚愕,但塞索卻習以為常,還教她用不著大驚小怪。他甚至還警告她,她繼母西塔是個惡毒的女人,要她離西塔遠一點,免得受其遷怒。

  「為什麼?她根本不認識我呀。」

  「她用不著認識你。」塞索輕笑道,「只因為你服待我,西塔就會輕視排斥你。她向來喜歡使我的生命悲哀。凡是我有所需時,她一定會讓所有僕人都忙得沒時間招呼。但現在我有了你,而她又管不到你,她自然不會高興的。」

  「那她是恨你羅?」

  「我的存在提醒地無法給我父親一個子裔的失敗。我母親不是這莊園裡的人,她死後勞瑟就把我帶回來,從此西塔生的兩個女兒就被打入了冷宮。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切,有一天都會是我的給一個雜種,而不是勞瑟合法的女兒繼承。」

  「那你繼姊大概也恨你,」席維亞歎息道,「你可真有個好家庭,塞索。你居然還帶我回來,跟這些充滿敬意的人同住。」

  「用不著害怕,小可愛。」他輕聲告訴她,「我會保護你不受他們欺凌。」

  這莊園建築碩大無比,大廳更是空曠得懾人。席維亞發現大廳裡有兩個爐灶,顯然他們就是在這兒烹飪食物。僕人們在大廳裡忙碌穿梭,服侍一大群人用晚餐。大廳中央有三張長木桌,每張都坐滿了人。中間那張桌首端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有著麥色頭髮,面容嚴苛僵冷。他長得並不像塞索,但席維亞深信他就是勞瑟•蒙特維爾的君主。

  他旁邊分坐了兩個女人,每個都比塞索年紀大,顯然是對母女。她們都有著共同的五官特徵,凸出的下巴,小眼睛,鷹鉤鼻。屋內雖人聲嘈雜,但沒有人注意到席維亞和塞索,所以她能好整以暇地打量週遭。但她並沒瀏覽多久。渥夫嗅到獵狗的味道,立即奔進大廳吠出它的挑戰,開始攻擊最靠近它的一隻雜種狗,席維亞根本來不及阻止它,只有眼看著其它獵犬也加入混戰,掀起一場大騷動。

  席維亞一張臉變成了腥紅色。她的寵物所造成的騷動,使得所有人頓時落入沉寂。緊張地,她向前想阻止渥夫,但塞索卻拉住了她。

  「別去管它,席維亞,」他輕笑道,覺得很有意思,「它很聰明,一開始就先發動攻擊,建立自己的新地位。」

  「可是它在丟我的臉。」

  「怎麼會呢?」塞索挑起了眉,「你忘了它現在屬於我了。它只是表現給我老頭的獵犬知道,它才是新的首領。這事是我們蒙特維爾人最瞭解不過的。」

  「什麼?為統治權而戰?」

  「對。」

  「你父親不是這兒的君主嗎?」

  「他是的。」塞索點點頭,「但我們隨時會互相挑戰。」

  「這真是從未聽聞過的荒唐事!」

  「在這兒卻一點也不荒唐,女孩。勞瑟和他父親都是以力量來統治,他相信他若無法擊敗他手下的人,他就沒資格領導他們。尤為甚者是,所有人都必須知道他仍打得過他的繼承人。」

  「這簡直太野蠻了!」席維亞驚喘道,「你也是個野蠻人!」

  塞索對她一笑,「你現在才發覺?」

  這時候一個美艷的女僕奔向他們,她那頭火紅的長髮就在身後飄舞著。席維亞驚愕地看著她圈住塞索的脖子,又重又響地吻住他。

  「怎麼啦?」那女孩撅著嘴,不高興他推開她,「你為什麼不能好好和我打招呼,我的大情人?」

  塞索皺了眉,「艾蜜莉,我們以前的事都是私下進行的,現在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做。你還知不知道羞恥,女僕,當著所有人面前對我投懷送抱,這算什麼?」

  艾蜜莉倒抽口氣,藍眸氣得圓瞪,「我等你回來這麼多年。勞瑟知道,他都不在意。」

  「他又知道什麼?」塞索喝問道,「你告訴他我們暗通款曲?你公開讚揚自己的淫蕩羞辱你老頭?」

  「你為什麼要攻擊我?」艾蜜莉叫道,「我沒有把我們的事告訴任何人。勞瑟只是看我在你走後一直思念你,覺得我很可憐。」

  「現在看見你當眾投懷送抱後,他又會怎麼想?還有你老頭,他現在就正看著我們,你真該死,艾蜜莉!」塞索咆哮道,「我沒叫你等我。你為什麼要等?我從沒答應過給你婚姻。」

  「我以為——-」

  「你想錯了!」他打斷她,「你老頭本來還可以替你找對象,可是你卻蠢得要等。你明知道我根本沒打算再回來。」

  「哦,不,塞索,」她趕忙說道,「我知道你會回來,現在你也回來了。」

  「夠了,艾蜜莉。我老頭還在等著我。」

  「胡說!」她來回打量塞索和席維亞,「哈!原來是這麼回事!你已經娶了老婆。雜種!」她啐道,「不忠的狗奴才!」

  塞索僵冷地瞪著她,「小心點,女人,否則你就等著吃巴掌,如果你老頭因此跟我挑戰,我就得宰了他。如果你不在乎自己,那就為你老頭想想。」

  艾蜜莉眼中現出淚光,「你怎麼可以娶了別人?」

  塞索挫頓地長歎口氣,「我根本沒有結婚!光是為了你們這種嘮叨和小心眼,我以後也不會結婚。你簡直把男人給逼得沒耐性,我絕不會娶個不忠的娼妓為妻。」

  塞索說完就走,壓根忘了席維亞的存在。她遲疑片刻,立即跟了上去,躲開艾蜜莉充滿敵意的瞪視。她傲然昂首走著,無視於眾人好奇的眼神。幸好渥夫也以勝戰之姿來護著她,令她寂寞的心有了安慰。畢竟渥夫的表現值得驕傲。

  當塞索走過去時,勞瑟•蒙特維爾才緩緩站起身。席維亞困惑地看著這對父子,他們誰也沒笑或者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互相瞪視著,打量六年來彼此的改變。

  最後勞瑟先開了口,「你回來晚了。」

  「我有事耽擱。」

  「葛伊爵士都告訴我了,」勞瑟不悅地說,「你在照顧一個要死的法國人。你覺得這比蒙特維爾的將來更重要?」

  「那人救了我的生命。留下來觀察他的情況只耽擱了我幾天工夫而已。」

  「他死了沒?」

  「沒有。」

  「你把欠他的債還清了沒?」

  塞索點點頭。

  「好。我不希望這兒有麻煩時,你還得離開去清債。你一個人帶著那累贅趕路?」勞瑟瞥向席維亞,「你的隨從呢?」

  「他在南方陣亡。」然後塞索露個笑了,「不過這個累贅也把我服侍得很好。」

  勞瑟和一旁在座的男人哄堂大笑,站在一旁的艾蜜莉訕笑道,「我倒不知法國流行管女僕叫隨從。」

  塞索轉向艾蜜莉欲反駁,但他的目光卻落在席維亞身上,看見她眸中噙著淚水,「抱歉,女孩。」他柔聲說道,「這兒女士們全都是貧民窟出身,沒什麼教養。」

  聽到這話而響起的倒抽氣聲不只一處,其中亦包括席維亞在內。她沒料到他會真的保護她。

  席維亞尚未回過神答話,艾蜜莉就已嗤之以鼻道,「你竟敢如此侮辱我,塞索?」

  他冷眼望向她,「如果你受不了侮辱,艾蜜莉,就不要自取其辱。」

  艾蜜莉轉而向勞瑟求助,「主人,你兒子沒資格這樣跟我說話。而且他侮辱的不只我一人,他剛才說女士們。」

  「哈!他是這麼說了又怎麼樣?」勞瑟咯笑起來,無視於眾女士們的失望與憤慨,「這女僕有名字嗎?」

  「這女僕有名字,」席維亞大膽應道,「我是席維亞•洛克斯,閣下。」

  塞索的眉又糾結成一線,「現在她是席維亞•蒙特維爾——我的僕人。」

  「這還有待商榷。」席維亞面不改色地說,然後逕自轉身招呼渥夫跟她到溫暖的火邊去。

  「哈!」勞瑟又笑了,「我知道你為什麼會耽擱了。」

  「這女孩還沒適應換了新主人,她是有點麻煩。」

  「你怎麼會得到這麼標緻的女僕,和一隻優越感十足的狗?」

  「那女孩是別人硬塞給我的,狗則是跟著地一起。」

  勞瑟瞥向席維亞,「那女僕頗有貴族架勢。我敢發誓她有貴族血統,看她那驕傲自持的樣子。」

  「別讓她聽見你這麼說,因為這些是她希望你相信的。」

  「你是說她自稱是小姐?」

  「她一定也會想盡辦法讓你相信。」

  勞瑟皺了眉,「你這麼肯定她就不是?」

  「他媽的!」塞索吼了起來,「我肯定得很!我已受夠了那個女孩,你別也來煩我,老頭。」

  「老頭,嗯?」勞瑟陰狠地笑了,「黎明時咱們在院子裡碰頭,到時我們來看看究竟誰是老頭。」

  塞索點點頭,沒說話。他不想再重提過去的老爭執。和大家招呼過,問清堡中狀況後,塞索瞥向席維亞。她背對眾人面火而坐,心不在焉地一手撫著渥夫的大腦袋。他很想知道她都在想些什麼。他該如何安置這輕浮的小女子?除了對上帝發誓外,她什麼手段都使盡了。他知道她有真正的信仰,所以不會隨便對上帝發誓。她在照料他傷勢時就證明了這點。她沒任由他流血至死,或許她並不像嘴裡說的那麼恨他。

  塞索攔住一位女僕,對她耳語,然後看著她走向席維亞。席維亞沒聽見那女僕的腳步聲,所以當她輕拍她肩膀時,她驚跳了起來,「你要幹什麼?」她嗤之以鼻道。

  那女僕困惑地瞪大了眼。她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少主口中的僕人,但看起來卻像貴族小姐的美麗法國女人。

  「塞索爵士邀請你上桌用餐,然後再去休息。」

  「哦,是嗎?」席維亞回首望見塞索正看著她,才消了些的怒氣又全冒了上來,「你不妨告訴那只自大的公雞,我才不會屈尊與他同桌!」

  那女僕嚇壞了,「我不能這麼說!」

  席維亞站起身,「那我自己去跟他說。」

  「求求你!不要這麼做。我瞭解他,他的脾氣比魔鬼還可怕,小姐。」

  席維亞好奇地看著這女孩,「你為什麼稱呼我小姐?」

  女僕羞怯地低下頭,「似乎——這樣才適當。」

  席維亞突然展顏笑了。她自己不知那笑容迷倒了多少旁觀之人,「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你叫什麼名字?」

  「葛拉。」

  「葛拉,很抱歉我剛才說話的口氣不好。我過去從未拿僕人出過氣,老天原諒我差點就跟塞索沒兩樣。」

  「你會過去與塞索爵士一起用餐嗎?」

  「不,但你可以指引我在哪兒休息,我現在只想要點隱私。」

  「好的,小姐。」葛拉靜靜說道。

  塞索目送席維亞跟著那女僕離開大廳。想著她對葛拉綻放的笑容,他突然明白自己很想再見那笑容,而且只是為他一人而綻。

  我居然想討好一個僕役!塞索自嘲地想。

  ☆     ☆     ☆

  比起在洛克斯住的僕人房來,席維亞的新居簡直好太多了,至少這兒有張乾淨的床和許多毯子。將簡單的行囊收入老舊的木板,掃去屋內的蜘蛛網後,她懇求葛拉帶她去浴室,並替她拿點食物,那女僕欣然應允不曾多問,使席維亞十分感激。

  她終於享受了夢想已久的熱水澡,也顧不得用的是無數僕人用過的澡盆。光是要求葛拉為她拿食物就已逾矩,因為僕人是沒資格要求其它僕人伺候的。沐浴後,席維亞回房坐在床邊梳理長髮,雙腳放在葛拉好心替她帶來的炭爐旁取暖。塞索推開她房門不請自進,使她很不高興,故意不理睬他。

  沉默半天後,塞索先開了口,「你還滿意這房間嗎?」

  「你來幹什麼,塞索?」她沒好氣地問。

  「我是來看看你安頓得如何。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滿不滿意又有什麼關係?」她苦澀地問。

  「這屋子比你在洛克斯住的要強多了。」

  「你又知道什麼?」她啐道。

  「你是想說那兒並不是你的住處。」

  「我壓根沒打算跟你說任何事,跟你說話就等於是在對一堵石牆說話一樣。」

  塞索不以為然,「如果那兒不是你的住處,席維亞,你為什麼要住在那裡呢?」

  「因為我太頑固,別說你沒發覺。」

  「嗯,我是早就發覺了。」他輕笑道。

  「這一點也不好笑,」她窒聲說道,「使你認為我是個僕人的種種狀況,全是因我頑固而自找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我也厭了被人不相信。」

  塞索踱進屋內,在席維亞面前停住。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頷,強迫她迎視他,「你是否同意,這也該是你改變態度的時候了?」他柔聲問道。

  「你玩弄我,塞索,我不喜歡這樣!」她嗤之以鼻道,「我絕不會考慮引誘你,就算這是我唯一自救之道。」

  塞索抓住她雙肩,把她拉向他,「引誘我,小可愛?你已經引誘了我。」他捧住她的臉,雙唇溫存地愛撫著她的。席維亞很驚訝他的吻竟喚起悅人的快感,過了好一會見她才想到要阻止他,拚命推動他的胸膛直到他撤身。

  「如果你還知莊重,就不會想拿我洩慾!」她叫道。

  「哦,席維亞,你真不會玩遊戲。」他失望地歎息。

  「我根本不玩你這種遊戲!」她憤然啐道,「你盡可以管我叫僕人,但你無法否認在你玷辱我之前,我仍是清白之身,我絕不做你的娼妓!」

  「擁有你的永遠都只有我一人,這並不會使你成為娼妓。」

  「對我而言,這已經夠了!」

  塞索歎口氣,「你要我怎麼樣你才肯同意?」

  「下輩子。」她譏誚地長笑,踱到床另一端然後回身怒目瞪視他,「你搶走了我的純真還說沒關係。你貶抑我、屈辱我,強迫我做你的僕人。你還指望我會感謝你?」

  「他媽的!」塞索咆哮了起來,「我本來是想來補償你,現在居然還得受你的氣。」

  「你永遠都無法補償你所犯的錯誤!永遠!」

  「我這根本是在浪費時間。」他掉頭就走,到了門邊他又轉身陰沉地看著她,「我警告你,你的生命是喜是悲全操縱在我手中——我可是不在乎你怎麼樣。我厭了你這種忤逆的行為,如果你不改善自己就別怪我無情。」

  他摔了門就走。席維亞在床緣坐下,陷於自憐的情緒中。渥夫體貼的湊到她身旁,大舌頭舔著她的臉,想拂去她那一臉憂傷。

  「我現在該怎麼辦,渥夫?」她哀憐地問,「他要我好風度地投降,笑臉迎人地服侍他。我怎麼能夠。」淚水湧上了她的眼眶,「我恨他!我該讓他流血至死!我為什麼要回頭救他?我們一定要逃離這個地方,渥夫,我們不能留在這裡!」

  ☆     ☆     ☆

  第二天清晨,頂著淒寒的冷空氣在院中與父親比武時,塞索的心情仍是沉重的。他臉上為憤怒所刻劃的線條,主要還是導因於艾蜜莉。她前一晚到他房裡去過。

  由於她是西塔的貼身女僕,所以她的房間就在女主人房旁邊,同樣地也根接近塞索的房間。在過去這對他乃一大便利,但塞索現在卻無心重溫過去。

  當她輕敲他的房門時,他以為是席維亞來修好。他立即興奮地前去應門,然而開了房門他的臉也立即沉了下來。

  「很失望嗎,塞索?你希望我是那個金髮女僕。」

  「你走吧,艾蜜莉,」塞索氣憤地說,「我沒邀請你來。」

  「一旦你厭倦了她的裝模作樣後,就會來邀請我了,」她自信地說,「現在你只是因為她抗拒你才迷她。」艾蜜莉咯咯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是有點粗魯,我的大情人。你把女人當劍一樣揮舞玩弄,但我不在乎。在乎的是她,對不對?」

  他板下臉,「你最好另尋別的男人來替你暖身。」

  「就因為她?」她啐道。

  「她與此無關。我們過去是處得不錯,但一切都在我離開時已結束。我很遺憾你夢想落空。」他絕不會跟她討論席維亞。

  艾蜜莉轉身跑了出去。塞索用力關上房門,氣自己為何不接受送上門的溫暖。然而事實上他只渴望另一個,他必須使強才能得到手的女人,問題是他不願強迫她。

  ☆     ☆     ☆

  塞索打量週遭,發覺席維亞也在一旁看著他。她的存在就像幅絕美的畫,金髮披散在她肩後沐浴在晨曦之中熠熠生輝。她羞怯地垂下視線,塞索發覺自己像被催眠般死盯著她,壓根忘了疼痛的肌肉。

  但勞瑟開懷的笑聲又拉回他的心神,「你在拿眼睛剝光那可憐的女僕,孩子,」他安撫道,「你不能等私下時再做嗎?」塞索紅了臉,「今天你讓我很驕傲,塞索。你真是個爭氣的好孩子。你也是個挑戰,我知道你的舊傷還未完全痊癒。你不但學會我教你的一切,更有青出於藍之勢。」

  塞索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這是勞瑟有生以來頭一次讚美他。幸運的是,勞瑟也沒期望有回答。他轉身逕自走了,留下塞索好奇地盯著他的背影出神。他老頭變了。今天這場比武不但戰成平手,而且勞瑟還掛了彩。或許他畢竟是年紀大了。

  此時庭院中就只剩下席維亞和塞索,其它圍觀之人全跟著勞瑟回大廳裡去了。

  「你把傷口又弄開了。」席維亞斥責道。

  塞索歉然一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會照料我吧?」

  「我不管你,還有誰會來管你。」

  「什麼事困擾了你?」他察言觀色道。

  「你!」她嗤之以鼻道,氣得雙手也支在臀上,擺出不善罷干休的架勢,「就是我剛才目睹的愚行!」

  「那只是運動而已,小可愛。」

  「那才不是運動,那是瘋狂。你們很可能會失手殺了對方!」

  「我們比武都是點到為止而已,席維亞,」塞索耐心地解釋,「那只是在考驗力量而已。難道法國的武士們不會在運動時考驗他們的技術?」

  「唔,會。」她勉為其難地說,「但沒有這麼激烈。你們打得好像一生名譽就在此一戰似的。」

  塞索輕笑道,「在某方面而言確實是如此。勞瑟堅持要所有人都盡全力,老實說,我過去沒跟他纏鬥這麼久過。」

  「可是你們打成了平手,」她指出,「就連我也看得出來。要不是你突然停手,你一定會擊敗你父親的。」

  「你可知道這是在讚美我,小可愛?」

  席維亞羞紅了臉,「我……我……」

  「走吧,」他打趣道,「別破壞了你唯一給我的讚美,就算這回大發慈悲一次吧。」

  「你戲弄我,塞索,你不能就這樣岔開話題。」

  「這話題沒什麼好談的。」他規避道,「別浪費時間了,除非你故意要讓我站在這裡跟你辯論,多流些血好變得虛弱無助。」

  「這個主意倒不壞。」席維亞笑道,「走吧,我的房間比較近。」

  「不,我得換件衣服,我房裡也有繃帶,你只要協助我回房就行了。」

  「你需要人扶著走?」她睜大了眼。

  他點點頭,「我覺得全身肌肉都僵住了動不了。」他呻吟了起來,「但你只要把你的手給我,小可愛,我會跟隨你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譯註:在英文中『把你的手給我』,亦作求婚之意。)

  「我的手,嗯?」她嗤之以鼻道,「我不來這套。」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舉步往莊園行去,「那你就得跟著我了。」

  塞索的房間一片雜亂,席維亞睜大著眼打量那洞開的衣櫃,和那團成一球球的衣服和亂七八糟的床,以及縐巴巴的地毯。大理石面的桌子和唯一的一張高背椅上,都覆著了厚厚一層塵埃,四壁也被油煙給燻黑。

  「你真的在這裡睡覺?」她難以置信地問。

  他露齒而笑,「這房間已經有很多年沒人住了,今早我出去時也走得很匆忙。不過,你不會花太多時間就能把它整理好。」

  「我?」她倒抽一口氣,轉向他。

  塞索歎息道,「拜託你,別再來了,要求你照料我的需要是很過分了嗎?」

  席維亞遲疑著。他是在要求,不是命令,至少在目前這就足夠了。替他裹好傷後,席維亞轉而清理其中一個衣櫃。塞索笑著看她忙碌。他終於使她進了他的房,而且渥夫也沒跟著。最主要是,她現在的心情很好。

  「什麼顏色適合我,小可愛?」

  「當然是藍色,或許深棕色和黑色也不錯。」

  「那你不介意替我做一兩件新衣服吧?我的衣服本來就不多。」

  「我不會被你那無辜的表情愚弄的。我會替你縫兩件,但只是為了證明我的手藝,別以為我甘心做你的奴隸。」

  張羅完了,席維亞轉身欲去,但塞索又喚住了她,「我還沒要你走。」

  「幹什麼?」她的聲音變得尖銳高昂。

  「席維亞,鎮靜點,別再往門口移了。我又沒有要強暴你。」他歎息道,「你真的這麼怕我?」

  「嗯。」她老實回答。

  他皺了眉,「以前我真對待你很粗魯啊?」見她答不出話來,他又說,「你是否認為我很粗暴嚴厲,席維亞?」

  「你是很嚴厲,態度也不好,而且你的脾氣太暴躁。」

  「你也一樣。」他指出。

  她笑了,「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但別忘了,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

  他抬起手撫摸她的面頰,「為了你,我會改。」

  接下來是很長且驚訝的沉默,最後她悄聲問,「為什麼?」

  「為了見你常笑。」

  「我根本沒有多少可笑的,塞索。」她坦白道。

  「你會的。」

  她抽身離開他,眼神變得陰鬱,「你這是在玩弄我嗎?」

  「不,我是再誠心不過了。」他柔聲說道,傾身吻住她,起初為了怕嚇到她所以很溫柔,之後就變得更專注。她確實嚇到了,輕推著他的身子,但塞索不肯放開她,他反而將她摟得更緊。她的乳房擠壓著他的胸膛,使他燃燒。她在他雙腿間掙扎蠕動,更使他的渴望為她撩起,而她卻依然抗拒他。

  他的唇移向她纖美的頸項,「哦,席維亞,我要你。」他在她耳邊喘息。

  「塞索,你說過你不會強暴我的。」

  「讓我愛你,」他啞聲低喃,「不要拒絕我,席維亞。」

  他在她能拒絕之前吻住她,但席維亞最後還是設法奪回了自由,「塞索,你弄傷了我!」她叫道。

  他傾身打量她,看見她紅腫的雙唇,「天殺的,席維亞,你為什麼這樣脆弱?」他呻吟。

  「我又有什麼辦法,」她頭聲道,「我從小為人呵護著長大。我的皮膚很敏感,禁不起這樣的對待。」

  他抬起她下巴,用手指輕觸她的唇,「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他柔聲說道。

  「我知道,」她說,「但你卻想強迫我。」

  塞索心虛地笑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席維亞突然又火了,「你別想再歸罪於我!這回我的衣服可沒濕淋淋地貼在身上。」

  「是沒有。」

  「那就告訴我,我又做錯了什麼,以後我一定不再犯!」

  塞索開懷地朗笑,「哦,小可愛,你真是純,只要靠近你就會使我亢奮,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那你就離我遠點。」

  「我做不到,席維亞。」他緩慢而悲哀地搖著頭,「你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卻只是一個男人的寶藏——我的。我絕不會遠離你。」

  「我不是你的,塞索。」她掙開他後退數尺,「我永遠都不是你的。」

  塞索一拳打在自己的大腿上,「你為什麼要這樣恨我?」他頓挫地大叫。

  「你知道為什麼。」

  「我已經說過我會改。」

  「你說了就忘。我無法相信你的話。」

  「你太苛刻我了,席維亞。現在發生的事我根本無法控制。」

  「這是否表示我永遠得活在恐懼之中?」

  他陰鬱地皺著眉。他無法告訴她他永遠不會再強迫她,因為他現在才知道只要面對她,雖然有心抑制自己的慾望,但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可是,該死的,他也不要她怕他。

  「怎麼樣,塞索?」

  他激動地轉開身,「不要逼我,小女僕!」他吼道。

  她的眼睛懇求著他,「我必須知道答案。」

  「我得仔細想想。」他嗤之以鼻道,「吃早飯去吧。」

  ☆     ☆     ☆

  結果這頓早餐卻成了她的夢魘。

  她很意外在這偌大且無情的莊園裡,竟會遇上一個肯相信她的人。葛伊•費茲爵士就是那使她心生希望的人。他由於剛巡邏回來,很驚訝莊園裡竟有位迷人的客人,於是過來和她打招呼。他一開始便稱呼她為小姐,並詢問她的君主是誰。

  她見他態度謙恭友善,便毫不考慮將自身遭遇全告訴了他。結果他並沒懷疑她的話,反而勃然大怒去找塞索理論。她根本止不住他的憤怒。只有看著塞索熱情地和他打招呼,卻換得葛伊冷漠的反應。

  席維亞趕忙送上塞索的食物和麥酒,偷偷瞥一眼正激烈爭吵的兩人,其它人也都看著他們,她愈來愈不安了。她想過去聽聽他們在吵些什麼!可是她不敢接近他們。

  「這回你又搞什麼鬼呀,女僕?」

  席維亞屏息轉向勞瑟,「我不懂你的意思,閣下。」

  「我看見你跟我的家臣說話,現在他就在跟我兒子爭執。那兩個從小就是好朋友,女孩。他們從未有過爭執。」

  「我並沒有做我會後悔的事。」

  勞瑟起身把她拉到一邊,「不管你做了什麼,最好不會導致一場挑戰。我可不願在戰事醞釀之時,損失一個好手。」

  「你兒子在你眼中,只是個替你打仗的好手?」

  「我說的也是葛伊爵士,因為敗的人一定是他。如果我覺得我兒子因為你而置身險境,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麼貴族千金,早就把你活埋了。」

  席維亞愕然瞪大了眼。他早知道!該死的,他明知道她是貴族小姐,卻仍讓塞索擁有她,根本不在乎他無權如此,「你真卑劣!你明知道我的身份,卻仍放縱你兒子這樣對待我!」

  勞瑟笑了,「我才不在乎這種事。既然塞索聲稱你是他的僕人,那你就是。我不會為這種事跟他爭執的。」

  「可是他明明是錯了!」席維亞叫了起來。

  「請諒解我,女僕。一個男人需要有個兒子繼承他的一切。此外,我也需要我的兒子與我並肩作戰,保衛我的領地。我很驕傲能把他教養得如此出色。幾年前為了點蠢事我差點失去了他,最後還是跟我女婿即將起的戰爭使他回來。既然他回來了,我就不會冒險再失去他。」

  「席維亞!」這霹靂般的吼聲嚇了她一跳,她轉身看見塞索黑著臉向她走來。她覺得雙膝虛軟,幾乎站不穩。

  「哦,女僕,」勞瑟幾乎是悲哀地說,「不管你聲稱沒做什麼,現在你恐怕都要後悔了。」

  她瞥向他,「而你會讓他打我,是不是?」

  「你不是我的責任,女孩。」勞瑟說完轉身就要走。

  「用不著躲在我老頭背後,他不會幫助你的。」塞索咆哮道。

  席維亞掩飾住恐懼,冷靜地應道,「我也沒期望他會援手。他已經告訴我他贊成你所做的每一件事。」

  「這麼說你還是求過他幫你?」

  「不,塞索,是我先找她說話的。」勞瑟插口道。

  「用不著替她辯護。」塞索冷聲警告道。

  勞瑟猶豫一下,然後點點頭轉身踱開,留下他倆獨處於大廳一角。塞索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作勢似要揍她。她著慌了,非但沒躲反而投身向他。她的手指緊抓著他的衣襟,緊偎著他那堅實不屈的身體。

  「如果你一定要打我,塞索,就用鞭子,」她輕聲說道,「我經不起你盛怒下的一拳,你會殺了我的。」

  「天殺的!」他咆哮著,想掰開她的手指。

  可是她抓得更緊,「不!你在生氣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你一拳就會殺了我的。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放手,席維亞。」塞索命令道,但氣已消了一些。

  她聽出他的口氣已變,然後她才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看見他眼中的光芒。她趕忙推開他,新的恐懼又獲住她。

  「我……我不是故意要投懷送抱。」她結巴地說。

  塞索歎口氣,「回你的房間去。你今天已經惹夠麻煩了。」

  「我不是想要惹麻煩。」她理論道。

  但他的眸子又起了狂風,身體也僵住了,「滾開,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趕快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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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9:00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她終於逃出了那個人間地獄!她趁所有人不注意時,帶著房中所有毯子,帶著渥夫直撞到馬廄去,挑了匹最馴良且體型較正常的棕馬。她知道莊園中總會留有一個暗門,作為抗敵不力時逃亡之用,因為她家中就有。

  找那扇門花了她許多時間,幾乎使她絕望,最後還是渥夫替她找到那扇逃生之門。之後,她快馬奔馳數小時,直到森林中暗得無法前進,才停下來用隨身的燧石起火過夜。

  有了火後,她放心地派渥夫出去打獵。待它走後,她就卸下馬鞍,用床毯子蓋在馬身上,然後坐在火堆前沉思。她的思緒自然而然又轉到塞索身上,她真的很遺憾,當初他若肯相信她,一離開洛克斯就帶她去找杭爾夫伯爵,那今天她或許會對他有不同的觀感,除去他的粗魯不談,她甚至也許還會有點喜歡他。

  但實際上卻不是這樣,恨對席維亞乃是陌生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就算是對哈麗特,她也不曾有過這麼強烈的恨意。她恨的是哈麗特的作為,而非她那個人,塞索為何會使她有這麼強烈的感受?

  席維亞聽見某種逼近的聲響,立即屏住氣息直到看見渥夫由灌木叢底下鑽出來!才鬆了那口氣。它大有收穫,她迅速準備好他們的晚餐,餐後她才在火堆旁安頓好,一躺下便立即睡著了,渥夫蜷曲在她腳邊,可是沒過多久,它的低嗥聲就驚醒了她。它的耳朵直立,背上的毛也倒豎起來!然後倏然間竄進漆黑的森林中,奔出她的視線之外,席維亞叫它回去,但它卻不肯聽從,她坐起身,清醒異常。

  她用雙手環抱住屈起的雙膝,望著渥夫消失的方向,猜測究竟是什麼野生動物吸引了它。這座黑森林中會有野熊嗎?據她所知,渥夫還沒抵抗過這麼龐大凶殘的敵人。

  當她再也聽不見渥夫的聲音時,她開始擔心了起來。她一再大聲呼喊它,最後忍不住跳起身開始來回踱步。突然間渥夫又溜了回來,她鬆口長氣,可是當她發覺它並不是單獨回來時,恐懼更加倍地回來了。它身後還跟著一隻獵犬,然後是一匹馬。

  用不著看那騎士,席維亞已認出那匹馬。塞索僵直地高坐在馬背上,身著厚重的毛皮外衣。席維亞驚愕地無以言語也忘了動彈。就連塞索緊抓著一條粗繩下馬,叫喚渥夫過去時,她仍目瞪口呆地看著渥夫毫不反抗地任由繩子套上它的頸項。塞索把繩子繫在遠處的樹幹上,跟著來的那只獵犬發覺她用剩的肉,立即享受了起來。

  席維亞看了它半天,這才終於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而且明白塞索是怎麼找到她的!她再望向塞索,看見他把渥夫安全地困在樹林那邊,他為何要在開口之前,先綁住她的狗的用意已很明顯。塞索心裡懷有可怕的計畫,不能讓渥夫有機會阻止他。想都不想,席維亞就拔腿奔向她的馬。

  可是她的斗篷卻被塞索拉住了,捏住她脖子的手也使她差點嗆住。下一刻裡,她已被拋在火邊,雙掌也擦傷了。渥夫開始咆哮,席維亞強忍住奪眶而出的熱淚。她看見塞索的靴子就在她身旁分佇著。她再往上望去,看見他的雙手解開皮帶,再往上移就是他那繃得緊緊的臉孔,她的臉色立即變得慘白。

  席維亞懇求的話還沒說出口,塞索的皮帶已經落在她背上,她倒抽一口氣,然後叫了出聲,他緊跟著又抽了她一鞭,她尖叫了起來。在遙遠之處,她聽見渥夫憤怒的噴氣著,接著當繩子勒住他的咆哮時發出的恐怖聲響。

  這時她已縮成一團,屏氣咬牙等著火辣的下一鞭,可是它始終未來,她又不敢抬頭去看塞索,所以不知他已把皮帶甩到一邊,自厭且憤怒地踱開。深吸了好幾口氣,使自己冷靜下來以後,他又回到她身邊,跪了下去。

  塞索將她挽入懷中,由於她需要撫慰,甚至是他的,所以她並沒有抗拒。她的淚水乾了,但塞索仍擁著她,撫著她的頭髮。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們誰都沒有開口,最後她推開他,他在她眼中看見了責疚之色。

  「天殺的!」他咆哮著跳起身,「你還不知悔改?」

  「悔改?」她也吼了回去,「在你這樣對待我之後?」

  「你害我瞎找了一整天,女人,你該受的懲罰不只是這些而已!」

  「被你找到已是我無法忍受的懲罰,」她說道,「可是你才不在乎這些,你就是打定主意要虐待我!」

  「我從沒想要傷害過你!」他憤然吼道,「每次都是你逼我!」

  「哦,當然,主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甚至是我在鞭打我自己。」他舉步逼近她,但她不為所動,「怎麼,我是否得再鞭打我自己,主人?」

  「你這個女人挨了打,居然還敢如此無禮。」

  「諾曼雜種!如果我是男人,我會殺了你!」

  突然間,他笑了,「如果你真是男人,小可愛,那我那些甩不掉的思緒就成了罪惡。」

  她倒抽一口氣趕忙後退,「我雖然是女人,但你的念頭仍然是罪惡的。」

  塞索露發笑著,「你用不著躲我,席維亞,騎了一天的馬,現在只有睡眠最吸引我。」

  席維亞謹慎地看著他由馬邊取食物和毛毯,然後回來先把火生旺,再在火堆旁躺下,「你餓嗎?」

  她大感驚訝,他表現得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我已經吃得很飽了。」

  「對了,你的寵物會供給你食物。」塞索望向渥夫,皺起了眉,「你想,如果我擺脫這只畜牲,你會不會很快又想再逃?少了它替你獵物,你該怎麼辦?」

  「不!」她叫了起來,在他身旁跪下,「渥夫是我所有的一切。」

  「你有了我。」他柔聲提醒她。

  她搖搖頭,「你給我的只有痛苦和羞辱,只有渥夫給我溫暖和安慰,我愛它。」

  「而你恨我?」

  「你這樣對待我,我怎能不恨你。」

  塞索倏地一改表情,「跟我發誓再也不逃。」

  「你會接受一個僕人的承諾,主人?」她嘲諷道。

  「我會接受你的承諾。」

  她傲然揚起下巴,「我可以給你,但那只會是謊言,我不會做我無法信守的承諾。」

  「他媽的!」他氣得把一根樹枝甩進火裡,激使火星亂飛,「那我也無法承諾不再打你,下回你不會有幸穿這麼多衣服。」

  「我也不敢指望你會大發慈悲!」她嗤之以鼻道。

  塞索審視她那怒容,無奈地歎了口氣,「去睡吧,席維亞!我看得出來跟你是沒理可講的。」

  塞索躺下身,但她卻仍跪在原處。過了好半天,她才柔聲說道,「有一件事你可以做,塞索,那樣我就不會逃走了。」

  「我知道是什麼事,」他黯然說道,「可是我就是無法遠離你。」

  「不是那個,塞索。」

  他迅速坐起身,因為她挑起了他的好奇,「是什麼?」

  「派個人去見杭爾夫伯爵,求證我的說詞,我會心甘情願地待在蒙特維爾等他的回音。」

  「假使結果證實你說謊——然後呢?」

  「你仍然這麼確信我在說謊?」她嚴肅地問。

  「好吧,為了了結這檔事,我會派人送信去,但我看不出你會有何希望。」

  她笑了,決定采低姿勢。在他派人送信之前,她必須讓他相信她是對的,「這很簡單,如果你派人送了信,就等於是承諾你有可能是錯的,為此我就能忍受一切。」

  「哼!」他翻身向火堆而臥,「只有女人才會有這種邏輯。」

  席維亞真想笑,他竟然這麼輕易就接受了謊言!她在離他數尺遠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     ☆     ☆

  塞索於黎明時便醒了,他仰躺著,越過樹梢若有所思地凝望那魚肚方白的天空。席維亞仍甜睡著,不知自己在她心裡掀起怎般的風暴。

  他昨天氣的不是她離開他,而是因為她冒險獨自外出。這個小傻瓜很可很會遇上強盜或者有更糟的下場,他也氣蒙特維爾的每個人都知道她逃了。這女孩到底把他怎麼樣了?起初他只想主宰她,而今卻只想保護她。他不瞭解她給予他的這種感受,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到困惑,他甚至還答應她荒唐的要求。

  想到他的承諾,塞索不知不覺中緊蹙起眉頭,不管她是否真是貴族出生,或著杭爾夫伯爵喜歡她,而她希望他會幫助她,塞索勢必都將會失去她,這使他心裡難過,他雖只與她相識短短數月,但他已經知道自己不願失去她。

  「該死,該死!」他嘟嚷著,翻身面對這新的一天。

  ☆     ☆     ☆

  天黑了他們才回到莊園。她騎了一天半夜逃亡,結果回來時所費時間卻少了許多。顯然她是路線不清,白走了許多路。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是無益,她暗自歎了口氣。

  下馬後將馬帶回馬廄時,她問,「你沒忘記答應過我要派人送信的事吧?」

  「沒忘,」塞索嘟嚷著,撥開她的斗篷帽子,拉出她的辮子,一手抓著一根,他把她拉向他,「我也沒忘你本來可以要求我永遠不碰你,而結果你沒有說。」

  「我已經說過辦不到。」她窒聲說道。

  「可是你連討價還價都沒試過,小可愛。」他指出。

  「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塞索,我只需要再忍受你幾個禮拜就行了。知道我的悲哀將盡,心裡總是舒坦許多。」

  「悲哀,嗯?」

  他的唇極輕地碰一下她的,然後是她的臉頰,最後在她耳垂下敏感的地帶。當一陣灼熱感在體內流竄時,她呻吟了,這時他放開她,不懷好意地笑了。

  「只有再幾個禮拜?我必須好好善用這段時間,是不?」他沒等她回答,就逕自朝通往大廳的邊門走去。席維亞困惑地盯著他的背影,分析自己為何站著不動讓他吻她,她究竟是怎麼了?

  她搖頭快步跟了過去,都是因為他的溫柔,她告訴自己,它總是令她驚訝。

  晚餐時間已過,但大廳裡並不空曠。勞瑟和他的家臣們在火邊玩骰子,西塔和伊絲則帶著貼身女僕在一旁做女紅。塞索在門邊等著她,「去拿兩份食物,和我一起上桌吃。」當她想抗議時,他舉起一隻手指,「我堅持,我們一起來面對暴風雨。」

  她的腳僵住了,「什麼暴風雨?」

  她的臉上倏然閃過的警覺之色使塞索笑了,「你觸犯了重罪,我出去追你時,我那繼母夫人可是氣得七孔生煙,我猜她已嘀咕了一整天你樹下多壞的模樣。要知道,蒙特維爾從未逃過任何一個僕役。」

  席維亞臉色蒼白了,「她——會怎麼處罰我?」

  「西塔?她能怎麼樣?你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這回你總算得感激有我的保護。」他沒給她回答的機會,將手放在她背上,把她推向烹食區,「去吧,我可是個飢餓的男人。」

  在其它僕人的臆測眼光下,席維亞不安地捧著兩個木盤和一杯麥酒,朝主桌行去。她看見勞瑟和西塔都過去坐在塞索旁邊。於是放慢腳步,卻仍不免聽見他們的談話。

  「怎麼樣?」西塔問道,「你打算把她吊在院中裸身鞭打示眾嗎?她那恐怖的壞模樣必須立刻糾正。」

  「這裡沒有你的事,老婆。」勞瑟先開口。

  「怎麼沒我的事,」西塔忿忿地叫了起來,「他把那個法國婊子帶回來,她的忤逆不道已經困擾了我的僕人,現在她不但逃跑,而且還偷竊!我有權要求——」

  席維亞驚愕地將木盤掉在桌上,麥酒也灑了,她睜大著滿含恐懼的藍眸望向塞索,「我沒有偷東西。」

  「你總不能說那匹馬是你的吧。」他輕聲說道。

  席維亞覺得雙膝一軟,塞索迅速抓住她,扶她在身旁坐下。她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偷食物的代價一般都是剁一隻手。但一匹馬呢?馬就是武士的生命,更是動物中身價最高的,比個僕人還有價值,甚至比塊地更有價值!一個自由的僕人會很樂意賣掉農莊換一匹馬,因為馬就是財富的象徵,更能提高一個人的身份地位。偷一匹馬的罪不下於謀殺,而偷馬的換作是個奴隸其罪更是不可思議。

  當他看見席維亞真的有多害怕時,他不再覺得有趣了,「別擔心,木已成舟,再擔心也沒用。」

  「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竊。」她驚惶地低語,「我沒想到——我是說——我牽走那匹馬時,並沒有想到我是在偷竊。以前我從來不需要求人家給我馬……塞索,救救我!」

  她開始哭了起來,塞索不由得自責害她不必要地恐懼,「席維亞,冷靜點。你用不著害怕,你是偷了一匹馬,但它是葛伊爵士的,他不會追究這件事的。」

  「可是——」

  「沒有可是,」他柔聲說道,「我出去追你之前跟葛伊談過,他最關心的是你,不是他的馬,他不會要求處罰你的。」

  「真的?」

  「嗯,真的。」

  「作夢!」西塔插口道,灰眸惡毒地盯著席維亞,「葛伊或許不處罰你,我可是不能放過你。」

  「你以為你是誰,有資格命令我?」塞索不客氣地說。

  西塔一張臉漲成了醬紅色,「你居然還護著這個婊子!怎麼?她迷住了你嗎?」

  「我並沒有護著她,我已經處罰過她了。」

  「就算是有,也不算夠!」西塔嗤之以鼻道,「她行動自若,根本沒有痛苦的樣子!」

  塞索緩綬站起身,眼中出現了威脅的光芒,「你是在懷疑我嗎,夫人?你也想嘗嘗席維亞身受的滋味嗎?」他探手向他的皮帶。西塔蒼白了臉,趕忙轉向勞瑟,他根本沒看她一眼,僅一逕盯著他的兒子。

  「勞瑟!」

  「哎呀,別來找我,老婆。我警告過你這不關你的事,是你自己還要去刺激他,你真是向來不知道進退。」

  當塞索向西塔邁進一步時,她已顧不得尊嚴地跳起身,鼠竄而去了,勞瑟看在眼裡大笑不已。

  「幹得好!真過癮!」勞瑟激賞地拍拍塞索的肩膀,「她已經有好多年沒嘗過我的拳頭,有點得意忘形了。」

  「我走了,西塔稱心如意了吧?」塞索回座端起麥酒。

  勞瑟聳聳肩,「我才懶得管那麼多。」

  塞索未再多言,改而攻擊他的食物,又上了好幾杯麥酒後,勞瑟打量起席維亞。

  「你沒吃多少東西嘛,女僕,是不是不合胃口?」

  「恐怕是我沒有食慾,閣下。」席維亞輕聲答道。

  「這怎麼成,」勞瑟衝著她笑著,「像你這樣嬌弱的女孩子,若想對抗我兒子就需要有力氣。」

  「謝謝你的忠告,閣下。」

  塞索狠狠地瞪他父親一眼,逗得勞瑟開懷大笑。又喝了一杯麥酒後,勞瑟傾身向前,嚴肅地說,「我那頑固的家臣知道你回來了嗎?」

  塞索迎視他,「就由你通知他好了。」

  勞瑟花白的眉毛全擠到一塊兒去了,「你重新考慮過嗎?」

  「這事由不得我重新考慮,他呢?」

  「沒有。」勞瑟勉強承認,「我真不瞭解這孩子為什麼這麼固執。」

  「他只不過是堅守自己的信念而已。」

  「可是他向來崇拜你,我真不敢相信會有今天這種事發生。」

  「你要我怎麼樣?」塞索不悅地問,「拒絕他的挑戰?」

  「當然不是,如果大家再好好溝通一下,總能避免流血事件發生……」

  「算了吧!」塞索爆發了,「別以為我比你喜歡這件事,我已經盡力跟他理論過,可是他就是不肯改變主意。」

  「你會嗎?」

  「不會。」

  勞瑟搖起了頭,「你知道,她可以阻止這件事發生。」

  「我不會要她這麼做。」

  席維亞按捺不住了,「『她』是誰?」

  「就是你,女僕。」勞瑟答道。

  塞索兩手一拍桌子,「你非要當著她的面討論這事嗎?」

  「你是說她不知情?」勞瑟難以置信地說。

  「她不知道。」

  「那你應該告訴她。」

  「告訴我什麼?」席維亞問,但兩個人都不理她。

  「算了吧,她比你我加起來還要頑固百倍。」

  勞瑟放下酒杯僵硬地站起身離開了他們。顯然她很不高興,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她等著他解釋,但他什麼也沒說,更沒看她一眼。

  「怎麼樣,你到底是說不說?」

  「把你的晚餐吃完,席維亞,然後我送你回房去。」

  「塞索!誰向你挑戰?」

  他惱怒的目光使她瑟縮了一下,「如果你不想吃了,那我們走吧。」塞索揪著她的手臂,硬把她拖出大廳穿過中庭,到了她的房門口,他一腳踢開房門,將她推了進去。

  他也跟著進去,注意到那炭爐,以及她的行囊已由馬廄拿過來,室內光線明亮,鑲在壁上的油燈已點燃,「似乎有人在服侍你嘛,」他氣憤地說,「如果西塔知道她的僕人中,竟有人侍候我的僕人,那可憐的老傢伙就要倒大楣了。」

  「我並沒有要求他們侍候我。」

  「你用不著開口,」他冷聲道,「你這種態度已經震懾住沒你幸運的僕人。」

  「幸運?我?」

  「當然。」他銳聲說道,「一天下來你不會渾身疼痛無力,你的雙手也不會至少每週流一次血,你除了侍候我外,用不若再侍候一大群人。你過的正是貴族小姐般的生活。」他轉身欲去,但席維亞已搶先關上了房門。

  「塞索,等一下。」她面對著他,雙手壓在門上,堵住他的路,「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誰向你挑戰,我必須知道!」

  「為什麼?」他蹙眉,「這樣你就能得意了?」

  「拜託你,塞索!」她懇求他,「是不是葛伊爵士?」

  「當然是葛伊爵士!」他吼道,「現在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吧?!」

  「我發誓我從來沒存心惹麻煩,塞索。」她誠心誠意說道,「我只是把真相告訴他,我並沒主動去找葛伊爵士,是他來找我談話,以為我是這裡的客人,還稱呼我為小姐,塞索,他原先根本不知道我的事。」

  「你理所當然就利用他的誤解。你還告訴他,我是違背你的意願硬把你帶到這裡來的。你簡直把我說成了惡棍!」

  「你本來就是個惡棍!」

  「上帝!」他爆發了,「跟你這個人根本沒話好談。」塞索伸手去拉門,可是席維亞卻用雙手緊抓住他手臂。

  「塞索!你如果早告訴我,我可以使你心安。」

  「你知道了什麼秘密?」他瞇起了眼。

  「我只知道不會有決鬥之事發生。」她傲然昂起下頷。

  她的自負讓塞索笑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你倒說說看,為什麼不會發生。」

  「因為我不許它發生。」

  「你……」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有什麼好驚訝的?」

  「你不許它發生?」

  「我可是說正經的,塞索,我絕不允許自己成為流血事件的始作俑者!」

  塞索譏諷地笑了,「真可惜你沒有早點考慮這點。」

  「現在也不晚。」

  「哦,已經太遲了,小可愛。」他輕觸她的面頰,「你想要個正義之士,而今你有了,葛伊相信你,所以他願為你而戰。」

  席維亞警覺了,「可是我並沒有要他這麼做!我去跟他說!」

  「席維亞,我真的希望事情有這麼簡單,葛伊無法容忍我這樣對待一位貴族千金,他是我所見過心地最耿直的人,除了為你一戰外,他不會滿足的。」

  「他一定會聽我的。」

  「哦,席維亞,你不但美而且還純真稚氣。」

  「可是你父親說我可以阻止這場決鬥。」她叫道,「告訴我,我必須怎麼做。」

  「你不會猜嗎?」塞索沉聲地哺道。

  過了一會兒,她愕然地睜大眼避開他,「絕不!」

  「這是唯一的辦法,席維亞。如果你不承認你說謊,葛伊無論如何會堅持為你而戰,而我很可能會殺了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並沒有說謊!」

  「你就不能嚥下驕傲一次?」

  「你會嗎?」

  「我已經做了,我本決定不把你牽扯進來,現在卻又要求你這麼做,我從小和葛伊一起長大,早已習慣保護他,不受比他個子大的人欺凌。我把他視為從未有過的弟兄般愛他,我真的不願和他決鬥。」

  席維亞緩緩轉身,悲哀地看塞索一眼,「好吧,我會照你說的去做。」

  「光告訴他你說謊還不夠,」塞索輕聲警告,「你必須設法使他信服。」

  「我會的,帶我去找他吧。」她黯然喟歎道。

  「我會帶他來這裡。」

  席維亞坐在床緣等待著,覺得整個人像被抽空似地麻木又筋疲力竭。她除了說謊外別無選擇餘地,她不能讓塞索傷他的朋友,或許甚至殺了他,她迅速脫掉斗篷和兩件外袍,很快地塞索就帶著困惑的葛伊爵士回來。席維亞深吸口氣然後轉身,雙手緊張地互絞著。

  葛伊上前向她行禮,綠眸中一本正經,「塞索說你想見我。」

  「是有點急事,」她柔聲應道,看著塞索,「你可以離開一下嗎?我想跟葛伊爵士單獨談。」

  「不,」塞索關上房門,倚在門板上,「我留在這裡。」

  席維亞怒目瞪著塞索,可惜她現在不能冒險爭執。

  她怯怯地對葛伊爵士一笑,「請坐,」她指著窄床,「抱歉,我恐怕無法供椅子給你。」

  葛伊坐下,環顧了四周後說道,「你就睡在這裡?」她還來不及開口,他就狠狠地瞪了塞索一眼。

  「這房間非常舒適,」席維亞迅速說道,「再好的我恐怕還住不慣。」

  「怎麼會——」

  「葛伊爵士,請聽我說。」她打斷他,在他身旁坐下,眼睛卻不敢看向他,「抱歉,我不該拿我那孩子氣的白日夢來煩擾你。」

  「什麼白日夢?」

  「就是那天在大廳裡,我們談的……我跟你說的都是謊話,我經常把自己想像成一位貴族小姐,尤其是對我一無所知的男士,我真的很抱歉使你真的相信我,過去我的遊戲從未引起任何傷害過。」

  葛伊皺了眉,「我看得出來這一定又是塞索在逼你,席維亞小姐。」

  「你誤會了,我真的只是席維亞而已,葛伊爵士。」她肯定地告訴他,「請原諒我如此大膽無禮,但我真的無法再讓這誤會繼續下去。我生來就是個僕人,當我知道你因為我愚蠢的遊戲而向我的主人挑戰時,我真嚇壞了,我懇求他帶你來這裡,趁一切還未太遲之前趕緊把誤會澄清。你絕不能因為我而決鬥,我根本沒有說實話。」

  葛伊的眸中滿含疑惑,「你為我如此貶抑自己,實在令我受寵若驚,你真是個仁慈的人,小姐。」

  「你不相信我?」她倒抽了口氣。

  「一點也不。」他據實以答。

  「那你就是個傻瓜!」

  「這就是啦,」他勝利地笑了,「你若真只是個僕人,怎麼敢如此對我說話。」

  席維亞跳起身望向塞索,但他只旁觀而無意援手。她深吸口氣,真不知該如何說服這年輕的武士,她深知這場比武會結束了他的性命。繼之,當她發現塞索貪婪地打量她時,她有了靈感。

  她旋身面向葛伊,雙手支在臀上,一副桀騖不馴的神態,「我可沒說我只是個僕人!你自己瞧瞧我!你以為哪個男人會永遠忽視我的存在。」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葛伊結巴了。

  「如果我有時大膽無禮,那是因為我上一任主人平等對待我,我原先可是男爵的情婦,葛伊爵士。」她得意地笑了,「他人老了又孤獨,所以把我寵得不得了。」

  「可是你說洛克斯男爵是你父親!」葛伊叫了起來。

  席維亞心痛了,然而她還有其它選擇嗎?「他倒比較像我父親——當然,在床上時除外。如果不相信,你大可以問塞索男爵。他會告訴你,在我被送給他時,我已經不是處女了。」這暗示著她是塞索的情婦,但塞索沒說話,所以她又說,「你瞧——他根本沒有否認。現在,你會收回你那荒謬的挑戰嗎?」

  「我不覺得它荒謬。」

  老天,她說得還不夠嗎?「那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我現在這個主人正是我心儀已久的典型,他是個強悍勇猛的好情人,我很高興能和他在一起。」

  葛伊迅速跳起身,「那你為什麼還要逃跑?」

  席維亞一時沒準備,失了神。她猶豫片刻,說道,「求求你,葛伊爵士,不要逼我在他面前說。」

  「我堅持。」

  她絞著雙手,眼睛盯著地板,佯裝一副確實很尷尬的模樣,然後傾身向前耳語道,「他帶我來這裡時,我並不知道艾蜜莉的事。當我知道她曾是他的情婦,現在仍覬覦著他,我就害怕他會把我打入冷宮。我受不了,所以只有逃走。」

  「你為什麼不要讓他知道這些?」

  「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愛他?我已坦承太多不想讓他知道的事,若再讓他知道我愛他,他還會有挑戰的感覺嗎?他會厭倦我,轉而去找他人。」

  葛伊眼神莫測高深地看著她,他的懷疑使她緊張不安,她不但疲倦,而且瀕於尖叫這全是謊言的邊緣。她到底還要再怎麼屈辱白己,才能解救葛伊爵士自尋死路?

  葛伊終於踱離她,她解脫地轉身。他是不會再相信她了,現在他又會對她有何解釋?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不哭出聲,一再的屈辱貶抑已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現在已無必要為榮譽與你而戰,塞索,既然你帶我來聽她解釋,我想你也會接受我的道歉吧?」

  席維亞未轉身去看塞索點頭,她已受盡屈辱,實在不想再面對任何人。她只希望他們走,屏著氣息地等待房門開了又關。一聽見房門關上,她就投身在窄床上,哭出她的悲哀。

  多麼恐怖的謊言,雖然是為了解救一個年輕人的性命,但那樣侮辱她父親實屬大逆不道。還有她那樣恬不知恥地崇拜塞索,更是……那些謊言都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她怎麼會突然間有了那番說詞?

  「真的這麼痛苦嗎,席維亞?」

  她愕然轉身看見塞索就站在她床邊,「你為什麼還不走?」她問,「走開!」她把臉再次埋進枕頭裡,哭得更厲害。塞索實在受不了了。女人的眼淚從來不曾打動他的心,但是現在……他轉身想走,突然又改變主意在床邊坐下,將她擁入懷中。

  席維亞在他的懷中拚命掙扎。她不要他的安慰,她只要一人獨噬那悲哀。塞索輕柔地擁著她,怎也不肯放開她。最後席維亞終於放棄掙扎,甚至把臉頰貼在他胸前,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衫,他輕輕搖著她,雙手撫著她後背,她的髮。可是她怎也不肯停止哭泣,那悲哀的哭聲簡直撕碎了他的心。

  「哦,席維亞,別哭了。」他柔聲懇求她,吻著她的臉頰,「我實在不忍心聽你哭得這麼傷心。」

  席維亞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但塞索的唇已罩住她的,而她竟無力阻止他。他的唇溫暖,帶著她的淚水的鹹味。當他開始去除她的衣衫時,她知道要想阻止他已太遲,而且她非但未抗拒他,她的心甚至還和自己的矜持交戰,他們都知道,今晚她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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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9:26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席維亞替塞索縫製了兩件合身的衣服,使得他高興萬分,甚至主動邀她一同遛馬。他每天晚上都會護送她回房,從不多打擾她,頂多是臨走時吻她一下,她很滿意這種安定的日子,但她不知若塞索再想要她時,她該如何反應。一方面她無法否認那種醉人的激情歡愉,另方面又因此乃罪惡而無法釋懷,所幸塞索並未逼她抉擇,他的體貼等於是給了她時間。

  不知不覺中,她會興奮地等著太陽下山,等著塞索來接她去用餐。今天她更焦慮地把兩件新衣展示給他看。她沒停下來想過,為什麼他的讚美對她這麼重要,她也沒問自己,為什麼在他進房之前,趕忙梳妝拉直衣裳。

  可是原本美好寧和的日子,卻因不速之客——羅傑•梅西頓的來訪而粉碎,他們攜手到大廳用餐時,席維亞習慣性地掃視週遭發覺那陌生來客,緊跟著塞索一見羅傑整個人就僵住了,他不由分說拔劍就衝了過去,臉上殺氣騰騰。她愕然看他一把揪起那陌生人,將其甩出丈遠處,主桌的人全都跳了起來,勞瑟更拉住塞索的手臂制止他。

  塞索憤而抖出亞底士酒館內決鬥之事,並指稱羅傑乃敵人之弟實不可待為上賓,然勞瑟執意相信羅傑中立之言,要求塞索不得得罪其客,塞索磨起了牙。

  「至少有風度點,塞索,」勞瑟安撫道,「可愛的席維亞被你嚇壞了。」

  塞索轉身看見她正困惑又恐懼地看著他。他舉步向她,但她卻懾於他那陰森的怒容而慌忙後退,他想對她笑一笑安撫她,可是怎也擠不出笑容,席維亞轉身就往外奔。

  「席維亞!」她停步了,但她急驟的心跳卻沒緩下來,「你是怎麼了,席維亞?我無意要傷害你啊,」塞索一邊欺近她,」邊低喃道,「原諒我嚇著了你。」

  「我真不明白,塞索,你突然變得這麼——像個瘋子。你為什麼毫無來由就攻擊那個人?」

  「我有理由,非常好的理由。如果要我再說,恐怕我又會失去控制攻擊他了。羅傑從小就是我的仇敵。」

  席維亞好奇地望向坐在西塔旁邊,那個金髮的年輕人,他英俊性格,被太陽曬得黝黑,身著華麗的衣衫,他和塞索差不多高矮,但看起來卻過分瘦削了點。

  塞索循她視線望去,立即皺了眉,「羅傑面貌討喜,或許你想像利用葛伊般藉他來反抗我?」

  她馬上望向他,「我早告訴過你,我從來沒動過這種念頭!」她嗤之以鼻道,但他卻充耳不聞。

  「女人都不在乎羅傑的為人,向來受他外表吸引,離他遠點,他這個人不能信任。」他陰沉地警告。

  「我沒理由去找他搭訕呀!」

  塞索先慢慢打量她一番,然後才凝望著她的眸子,「但他卻大有理由找你搭訕,小女僕。」

  席維亞挺直了背脊,「我不喜歡這種談話,塞索,我去替你拿食物來。」

  「把你的份也帶著。」

  「今晚不要,」她堅定地說,「我跟僕人們一起吃。」

  他抓住她的手腕,「為什麼?」

  「放開我,塞索,別人都在看我們。」

  塞索佇立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走開,他搖搖頭,實在摸不清她的情緒,他時常猜想,席維亞是否真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他想得愈多,愈是覺得這女僕或許根本不是女僕,而是為現實環境壓迫的貴族小姐,這可解釋許多事實際上,簡直是太多事。

  塞索祈禱自己錯了。他寧願相信這甜美溫柔的席維亞是虛假作狀,如果它不是虛假,那他就必須面對她真是個貴族小姐的可能性,他不願再想此事,一點也不想。

  ☆     ☆     ☆

  洛克斯莊園的大廳內幾乎空無一人,空氣中瀰漫著愁慘淒清之感,子爵一人獨據在高背椅中,藉烈酒澆熄心頭悲哀。昆丁•洛克斯領主回家了,然而他的歸來卻是場災難。他為之而歸的那個人,卻不在家裡歡迎他,他還是不明白她為何不在家,他那任性刁蠻又漂亮的小妹妹,居然進了修道院!

  這種行徑實在不像席維亞會有的,如果說她以為他已身亡,他或許還會有點相信,但是哈麗特卻告訴他,席維亞知道昆丁仍在世,卻仍執意遺世獨立過自我放逐的日子。哈麗特還說他一去了南方,席維亞整個人就變了,自動搬到僕人房居住,為她選擇的苦修生活而做準備。

  最糟的是,席維亞不肯告訴任何人,她準備進哪家修道院。「這樣一來要想找到她需要數年時光,到那時就算他找到了她,恐怕也無法再說服她跟他回家。

  「她要求我轉告你不要找她,昆丁,」哈麗特嚴肅地告訴他,棕眸中滿是悲哀,「她甚至還說要換個新名宇,讓你永遠也找不到她。」

  「難道你沒設法說服她?」昆丁怎也不相情這個消息,不由得暴跳如雷。

  「我當然試過,但你也知道你妹妹的個性,我甚至還提議為她找個好丈夫,但仍是被她拒絕。老實說,我覺得婚姻之事與她的決定不無關係。我相信她怕男人,你真不該讓她自己選丈夫,昆丁,你很早以前就該堅持把席維亞嫁出去。」

  而今昆丁一人獨坐這裡懊悔著,如果他在離家前先替她我好丈夫,她現在就會在這兒,不但結了婚,而且,或許還正期待著第一胎,而今她永遠也不知身為人母的快樂,更享受不到丈夫的愛。

  他真不敢相信席維亞會變這麼多,更不相信她會真心想把生命獻給上帝。想到她那淘氣的笑容、活潑的神情,他的心就抽痛了起來,他的妹妹,他唯一真正關心且在乎的人已經遠去。

  昆丁仰首又灌了一瓶烈酒,再也管不了酗酒之過,他腳邊已躺著兩個空酒瓶,桌上擺著原封未動的佳餚美饌,這都是他姨媽親手做的,但他已無心情進食,隨手抓了幾條肉丟給腳邊三隻獵犬,他回家來發現所有狗都被關了起來,這在洛克斯乃前所未有之事。

  下午到家後,昆丁就只見到哈麗特一人,知道席維亞走了,他就把自己關在大廳裡,對每一個想進去的人大聲咆哮,夜己深了,他也倦極了,但仍是清醒異常,酒精似乎也沒什麼幫助,他不由得懷疑究竟得灌下多少瓶,他才會略有睡意。

  若不是在回來的路上遭遇到土匪,而他的人一死兩傷的話,他一定立即展開搜尋席維亞的行動,不過現在沒時間想這些,他得計畫一下該從何著手起。可是腦袋裡一片混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很重要的。

  倏地,他猛然直起身恍然大悟,當然!席維亞絕不可能單獨離開洛克斯,必定有人護送她,哈麗特一定知道那人是誰,想到這兒,昆丁立即起身,但晃了兩晃又跌回椅上,他的頭在作怪了。

  「主人,我能冒昧跟您談談嗎?」

  昆丁瞇著眼望向聲音來源的陰暗處,卻看不見任何人,「誰躲在那兒?」

  「主人,是我尤朵拉。」她怯怯地說。

  「哦,多莉的女兒。」他靠回椅背,「過來,女孩。」

  一個嬌小的身影由樓梯那兒出現,猶豫著停停走走,緩緩欺上前,桌上搖曳的燭光使昆丁看到了兩個,不,是三個人影在他眼前跳舞,「站好,女孩!」

  「我……我沒動,主人。」

  「怎麼?」他皺了眉,「你好像在害怕,我虐待過你嗎,尤朵拉?你沒理由要怕我。」

  尤朵拉緊張地絞著雙手,「早先我想來跟您談談時,您……您用一塊乳酪丟我,叫我滾出去,主人。」

  昆丁笑了,「真的嗎?恐怕我記不得了。」

  「拿您走後這兒發生的事來看,難怪您會有這種反應。」

  昆丁悲哀地歎了口氣,「告訴我,尤朵拉,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該說您姨母的壞話。」尤朵拉不安地答道。

  「我姨媽?我指的是我妹妹,但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瑪菲絲在哪裡?她最接近席維亞,應該知道為什麼。」

  「您還不知道?」尤朵拉訝然問道,「瑪菲絲死了。」

  昆丁瞇起了眼,「瑪菲絲?怎麼會呢?」

  「她被您姨母放逐,同一天在路上被強盜殺死,但有時候我不免懷疑,究竟是不是強盜殺死她的。」

  昆丁頓時清醒了,「我姨母憑什麼權做這種事?」

  「我們一接到您過世的消息,她立即宣稱自己是洛克斯的女主人。」

  「你是說她被指定為席維亞的監護人?」

  尤朵拉更緊張了,「哦,不,主人,不是監護人,杭爾夫伯爵始終未接到您過世的消息。」

  昆丁突然坐直了身子,「這怎麼可能?」

  「哈麗特故意瞞他的,她也不讓席維亞小姐離開洛克斯,避免她去通知伯爵,您的家臣也不肯幫助您妹妹,因為他們全相信哈麗特和她丈夫,馬上就會成為小姐的監護人,他們全聽從哈麗特的命令,甚至連渥法德也得聽他妻子的指揮。」

  「你可知道你在跟我說些什麼,女孩?」昆丁的聲音低沉且憤怒。

  尤朵拉緊張地後退,「我發誓說的都是實話,主人。我原以為您姨母已坦承一切,否則我絕不敢斗膽接近您。這裡每個人都知道她是怎麼對待您妹妹——她不可能會希望全都瞞過您。」

  「這些事我姨媽隻字未提。」

  「我很遺憾,我不是來詆毀哈麗特,而是想看看您是否能告訴我席維亞小姐的情況,我一直好擔心,她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回來?你這又是在說些什麼呀,尤朵拉?」昆丁又一字一句地說,「或許你最好把知道的全告訴我。」

  尤朵拉說了,起先還有些遲疑,後來一口氣全抖了出來。

  「她曾試圖逃走,若不是被那諾曼人撞見,她就成功了。就是來這裡找洛克斯小姐的那個。」

  「塞索•蒙特維爾?」

  「是的……我想就是這個名字,她跟那個諾曼武士一起走的。」

  「這就解釋得通了,」昆丁說,「塞索•蒙特維爾就是替我回來傳達我還活著的消息。」

  「可是我們也是一個禮拜後才知道,」尤朵拉迅速說道,「而席維亞小姐甚至根本不知道,這點我敢肯定,我唯一搞不懂的是您姨母怎會以為她能瞞您一切——」尤朵拉突然打住,瞪大眼看著昆丁腳下的三隻狗,「您的獵犬怎麼啦,主人?」她輕聲問道。

  昆丁低頭看見兩隻狗已癱在地上,徒勞地想掙扎起來,第三隻則剛剛倒下去,它的四肢全埋在身子下,他先是看著狗,然後望向面前特別為他燒烤的肉,漸漸恍然大悟,他突地站起身,清醒異常地邁著憤怒的步伐一路衝出大廳,嘴裡還陰狠地低吼著,「那個婊子!如果她不告訴我席維亞的下落,我就活活捏死她!」

  ☆     ☆     ☆

  「帶我回去!」

  那極度痛苦的呼喊驚醒了席維亞,她在大床上轉身望向塞索,他仍熟睡著,但在夢囈——事實上是在哀求。

  「帶我回去!」

  塞索的頭來回擺動著,人也在被褥下翻轉反側,一隻手打在席維亞胸前,她倒抽了口氣趕忙坐起身。

  她搖著他的肩,「醒來!」他睜開眼,視線鎖住她的,「你醒的時候我就已受夠了你的欺凌,塞索,我沒必要在你睡著時還受你虐待。」

  「該死的女人,」他激憤地歎息,「現在我又做錯什麼了?」

  「你睡著時突然叫起來,吵醒了我,然後你又打我,你的夢真那麼困擾你嗎?」

  「這夢向來困擾我,我一直搞不懂它的意義。」

  「你以前作過這個夢?」她訝然問道。

  「嗯,從我有記憶起,它就一直纏著我,」他搖起頭,「你說我叫了起來,我都說了些什麼?」

  「『帶我回去』,你說得好可憐喲,塞索。」

  塞索又歎了口氣,「在夢裡我看到的只有一對年輕男女的臉,但我並不認得他們,當我再也看不見他們時,我有種好恐怖的失落感,好像我失去了一切我所珍視的。」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不知道,我從未有過害怕失去的東西,」他怪異又溫柔地看她一眼,「但是現在我有了。」

  席維亞紅了臉,趕忙望向別處,「如果我們不再談它,或許你很快就會忘了這個夢。」

  「我已經忘了。」他笑著,一根手指在她裸臂上拂動。

  席維亞閃開了,「塞索——」

  「不!」他抬起一隻手臂鎖住她的腰,不讓她離開,但她卻驚惶地瞪大了眼,他又歎息了,「哦,席維亞,讓你的感情引導你吧!」

  「我是啊!」

  塞索強迫她躺下,俯在她身上耳語著,「你說謊,小可愛,你一點也不介意我的意圖,如果你肯誠實的話,你會承認你喜歡我這麼做。」他親吻她的頸項,「還有這樣。」他隔著單薄的衣衫攫住她一邊乳房,「這樣。」他的唇罩住她的,甜美地挑逗著,「還有——」

  「不要!」她抓住撫向她雙腿之間的那隻手,「不要!」

  他的眸子因慾望而朦朧,她用雙手捧住他的臉,「塞索,求求你不要這樣,這樣會毀了一切。」

  「毀?」

  雖然她盡力想止住他,他又吻住了她,這回吻得熱情又火爆,驀然間,他突兀地放開她,翻身坐了起來。

  「我唯一想毀了的是你抗拒我的決心,但我知道你想繼續矜持下去。」

  席維亞沒吭聲,因為當他的唇緘封她的時,她內在起了一串悸動。他感覺到了嗎?他可知道,他若繼續吻她,她就算想矜持恐怕也難再把握自己了?事實上,她很失望他竟然這麼快就投降了,她是怎麼了?她是否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淫亂放蕩?

  「你沒有生我的氣吧?」她怯怯地問。

  「不是生氣,有的是失望和不只一點的挫敗感,但絕不是生氣,看來我必須給你些時間習慣我。」

  「你真慷慨,主人,」她滿不在乎地說,現在已和他一樣大感挫頓,「繼續給我時間,我就會在你耐心被磨光之前走了。」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時已太遲,她的臉蛋兒成了一片酡紅,人也開始結巴了,結果是他的爆笑聲使她住了口。

  「不,塞索。」她趕忙否認,「你誤會了。」

  「我看沒有。」他瞭然地笑了,他探手向她,但她已踉蹌由床另一邊下地,迅速穿上她的衣服,拉平黃色的外袍後,她猶豫著回頭望向他,發現他仍靜坐在床上搖著頭。

  抓起他的衣服,他說,「好吧,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夫妻之間的關係是最親密的一種,而不只是偶爾為之而已。」他頓了頓,然後又柔聲說道,「我們也可以那樣親密的。」

  「你這是在求婚嗎?」

  他專注地凝視她良久,久得令她愈來愈緊張了,「你會接受嗎?」

  「我……」她矛盾地皺了眉,她好想拋卻一切,馬上她接受,但她很快又控制住自己。

  「怎麼樣?」

  「我當然不會接受。」

  塞索聳聳肩,「那我就沒必要這麼做,是不?」

  席維亞轉身背向他,被傷得好慘,他並不是真的在乎,婚姻對他毫無意義,或許她在他心中亦毫無意義。

  她僵直地招呼渥夫跟她一起走出他的房間,根本沒想到要等塞索。哦,她為什麼要讓他說服自己在他房中過夜?殺千刀的男人,跟他根本沒有妥協的餘地。他若不是隱藏起情感,就是突然全衝了出來,他對她的真實感情是什麼?她走後他會想念她嗎?她幾乎不敢自問答案會是什麼。

  「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我是錯用了我的耐性。」

  ☆      ☆     ☆

  和塞索在清晨騎完馬後,席維亞的心情也變得開朗起來,臉頰也被冷風吹拂得泛紅。回莊園後,席維亞獨自回他房坐在椅上做女紅,一面天南地北地胡思亂想起來,當房門被推開時,她欣喜地抬頭,以為是塞索回來了。然而進來的卻是羅傑•梅西頓,他大模大樣地好像這是他的房間。關上房門,他踱到她身前不遠處站住,席維亞驚訝地猜想他來的原因,但想來想去也只有塞索警告的那種說得通,當羅傑的藍眸開始品評她時,她才明白塞索有多正確。

  「你和我記憶中的一樣可愛。」他說

  他的恭維令席維亞頗不自在,「你不該到這裡來的,羅傑爵士。」

  「哼,這個我知道。」

  「那為什麼——」

  「你叫席維亞,它很適合你,我聽說了不少有關於你的事。」他插口道,向前欺近一步。

  「我沒興趣知道你都聽說了些什麼。」她厲聲說道,很高興渥夫就睡在塞索的床下。

  「你的口氣傷害了我,大概塞索要你跟我作對的吧?」

  席維亞登時跳起了身,警覺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塞索是對的?」

  羅傑已來到她身前,用手指拂著她的臉頰,「我昨晚找了你好久,塞索真是幸運,居然會有你這樣標緻的女僕,但現在輪到我來分享他的幸運了。」

  「你別想碰我!」她嗤之以鼻道。

  但羅傑並不為所動,他伸手向她,結果被她打開了,他的另一隻手立即抓住她的頸子,她還沒能大叫,嘴就已被羅傑的吻堵住了。

  驚愕之下,她的反應相對的也慢了,羅傑的吻並不討人厭,但卻無法打動她。如果她曾感到雙膝發軟,小腹裡迅速升起灼熱的空虛感,甚至一丁點糾纏的感覺,她或許會讓這一吻繼續下去,慶幸能得知能打動她的不只塞索一人。但眼前情況卻不同,最後她終於開始推動他。他只是把她抓得更緊,兩手固定她的頭,他的唇壓著她的。

  席維亞沒有慌,她唯一需要的武器——那根長針,仍抓在她指間。她迅速將針頭對著他的手臂戳了過去。但他驚愕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迅速往後一跳,這使衣袖被扯破,連手臂也被刮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一時間他們都愣住了,然後羅傑狠狠地瞪著她,眼中出現了陰狠的憤怒之色。在這一刻裡,席維亞想像得出他會利用不名譽的手段殺人。他這人有種邪惡的氣質,她迅速往後退去,將高背椅擋在身前。

  「用不著躲我,女僕,你這只是刺激了我,我相信你的指甲會造成更大的傷害……但我願犧牲一點,給你一次利用它們的機會。」

  「塞索會殺了你的。」

  他單眉微揚,「你會告訴他嗎?你敢坦承我佔有過你?你以為他知道後還會再要你?」

  「你以為你能活著看到結果?塞索會抓住這個機會向你挑戰,你還不知道他有多想殺你?我雖不知為什麼,但我相信你是值得他這樣恨你。」

  「小婊子!」他繞過椅子朝她逼近,想都不想,席維亞就尖叫渥夫。那只龐然大物的畜牲由床底下竄出來,凌空撲向羅傑,把他撞倒在地上。渥夫立即攻擊他的喉嚨,而羅傑唯一能做的只是擋住要害。

  「快叫這只妖怪走開!看在上帝的份上,女人!叫它走開!!」

  席維亞猶豫半天嚇壞了羅傑,然後她才不情不願地把渥夫喚回去。她跪下身讚美它,一隻眼睛還盯著緩緩起身的羅傑,他難以置信地看她一眼。

  「你瘋了,竟叫那妖怪來攻擊我,它會殺了我!」

  「它要殺你很容易,或許我不該阻止它,它已經殺了兩個想攻擊我的男人,相信它一定很喜歡這種遊戲。」

  「上帝!你簡直跟塞索一樣野蠻!」

  「那你呢,高貴的爵士?你不是想來強姦我嗎?你大概是覺得欺凌一個女僕算不了什麼,是不是?豬!」她說道。

  「你真是膽大包天,潑婦。」他的眸中現了凶光。

  「是嗎?」她啞聲笑了,再也不怕他,「我有這膽子是因為我的血統要求我如此,你聽說過不少我的事?哼,你都聽錯了,因為這兒沒人知道我到底是誰,我是巴利郡的席維亞•洛克斯小姐,已逝洛克斯男爵之女,現在正受杭爾夫伯爵監護並繼承洛克斯及其周圍的一切。」

  「你就是等不及要告訴他這些嗎?」

  羅傑和席維亞均訝然轉身,看見塞索就站在房門口,臉上表情莫測高深。

  「如果你在那兒站得夠久,你就會知道我只是在跟羅傑爵士解釋,我為什麼敢罵他是豬。」她說的既平靜又自然,使得塞索爆笑出聲。

  「她說的是實話嗎,塞索?」羅傑問,「她真是貴族出身?」

  塞索的回答令她倒抽了口氣,「她沒說謊。」

  「那她幹麼還要假裝是僕人?這太不像話了。」

  「怎麼,觸犯了你嗎,羅傑?」塞索舉步往房裡走,「你是否想為這位淑女的名譽向我挑戰?」

  羅傑猶豫了,席維亞覺得他似乎蒼白了點。而塞索也不像表面上那麼冷靜,他就像只蠢蠢欲動的畜牲,他一點也不怕,有的只是期待。他就是要羅傑向他挑戰——而且是迫切地想要,「羅傑?」

  「我不會向你挑戰,塞索,至少不是在你家裡。我也不會在你盛怒時自找麻煩,我只是很好奇,這位小姐為什麼要偽裝身份?」

  席維亞衝動地開了口,「不關你的事。」

  「說得好,席維亞,」塞索冷聲道,「不過,我們是否該點醒這位好朋友?畢竟他被劃傷了只手臂,多少有點資格知道。」他定定地看著羅傑,「你這傷是怎麼來的,羅傑?會不會是我的小姐被迫自衛?這就是她罵你豬的原因嗎?」

  席維亞迅速擋在兩人之間,「塞索,不要這樣,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我警告過你不要這樣利用我。」

  「是羅傑爵士的態度冒犯了我而已——那就跟你的一模一樣。」她意有所指地說,很滿意見他瑟縮了一下。

  羅傑有禮的鞠躬吸引了她的注意,「如果我早知道你是位小姐,我絕不會冒犯你的。」

  「這不是借口,羅傑爵士,」她冷聲應道。

  「出去,羅傑!」塞索咆哮起來,「如果我的女人無法解釋為何讓你流血,我待會兒就去找你算賬。現在,我警告你永遠不許再接近她。」羅傑迅速離開了。

  席維亞很氣塞索竟利用她為借口殺人,「我的女人,是嗎?什麼時候我又成了你的女人了?」羅傑一關上房門,她就立即追問,「是你終於相信我了,還是光說給他聽的。」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席維亞。」

  「別想!」她叫道,固執地昂起下巴。

  塞索別開視線,「好吧,我是說給他聽的,難道你寧願要我在他面前說你是騙子?」

  「我寧願你的動機不是這麼卑劣。」她失望地說,「你希望他向你挑戰以便殺了他。」「我不否認!看見你們在一起,我就想把他撕成碎片,然而我不要你覺得自己和他的死有關係,如果由他來向我挑戰,那責任全在於他一人。」

  「塞索,你把事情說得太嚴重了,他只不過是吻了我而已,為此他也受到了教訓。」

  塞索轉身就往外走,「塞索,我很高興他吻了我!」

  他倏地停步,僵立片刻後緩緩轉身面對她,「你有鼓勵他嗎?」他柔聲問道。

  「沒有。」

  「然而你卻歡迎他的吻。」

  「如果我真喜歡,我又何必要阻止他?」她叫了起來,「我只是說很高興他吻了我。呃,這對我證明了一些事。」

  「什麼事?」

  她垂下眼,回答時聲音幾不可聞,「它沒有打動我。」

  這告訴塞索的遠超過千萬句的事實,他瞭解,只有他有能力打動她的心。羅傑就辦不到,或許其它男人也都無法辦到,而她承認了……

  他緩緩來到她身前,用雙掌捧起她的臉龐,溫柔地吻了她。她的雙膝發軟,小腹間升起了灼熱的空虛感,她的身體亂了步調。當他抱起她的身子帶向他的床時,她並沒有抗議,他的心靈已與她的合而為一。

  她要這個男人——唯一的男人。她情不自禁地懷疑她是否已愛上了塞索•蒙特維爾,這強壯、溫柔、火爆、又復仇心重的男人。

  ☆     ☆     ☆

  這天席維亞興奮地找葛拉幫忙她量身做新衣,這是塞索要送她的禮物。在等葛拉做完手邊工作時,兩人聊了起來。當提到塞索的繼母,席維亞隱藏已久的好奇心又冒出頭了,「西塔恨塞索嗎?他是這樣跟我說,但我很難相信。」

  「哦,她向來恨他。塞索爵士在這兒過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我知道的都是我媽當初告訴我的。那時我還真以為是她故意編故事來嚇唬我,要我做乖孩子。等我長大後到莊園來工作時,才知道那都是真的。」

  「什麼故事?」

  葛拉回答前先緊張地打量四周,「西塔夫人一有機會就毒打他,如果勞瑟爵士不在,她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了。伊絲和布蘭達小姐甚至比他們母親更壞,有一天布蘭達小姐被發現用鞭子打他,那時候他還只有一丁點大,被打得渾身是血而且失去知覺,可是她還是一直打他。」

  「為什麼呢?」席維亞倒抽了口氣。

  「因為他竟敢叫布蘭達小姐姊姊。」

  「老天呀!」

  自此她不敢再多問,只是聽到這些就已足夠她心驚膽戰,其它的不必聽也可以想像得出來,她不由得同情起塞索,難怪他今日會這般蠻橫且譏誚,因為他必須保護自己。

  ☆     ☆     ☆

  結果在她們前往塞索的房間時,適巧碰上了西塔。看見葛拉和她在一起,西塔自然凶了起來,席維亞為了不牽累朋友,主動回答了西塔一連串的質問,到後來連她都失去了耐性。

  「住嘴!」西塔漲著一張豬肝臉吼道,「葛拉的工作永遠沒有完,她也沒有自己的時間。她只服侍我,做我吩咐她做的事——可不服侍一個雜種的娼妓!」

  席維亞倒抽了口氣,現在已不是有沒有耐性的問題了。

  「葛拉!滾回工作室去,我待會兒再去對付你。」葛拉淚汪汪地走了,「你!」西塔又轉向席維亞,「給我滾遠點,那雜種在的時候我不得不忍受你,他既然不在你就少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小心我修理你這個小婊子!」

  席維亞挺直背脊,強抑住出手打人的衝動,冷靜地說,「夫人,你的態度就跟只母牛沒兩樣。凡是尊稱你為淑女的人,都只是在嘲笑你!」西塔一張臉變得鐵青。

  席維亞轉身就走,但是還沒踏上第一階樓梯,肩膀就被西塔爪子般的手給扣住,人也被拉了回去。那女人重重地給了她一個耳光,打得她的頭被甩向另一邊,雖然臉頰一片燒痛,她卻絲毫未動,只是輕蔑地看著西塔。

  向來習慣僕人們跪地求饒的西塔,這下可怪叫了起來,她氣得怒髮衝冠,一隻手又舉了起來,卻被身後另一隻手牢牢扣住,下一刻裡,西塔已被凌空舉起,擲向她的那群小姐們。四個女人被西塔笨重的身子撞得人仰馬翻。

  驚楞地趴在地上,艾蜜莉是頭一個起身的,緊跟著伊絲和她的女僕也爬起身,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西塔則移動笨重的身子以極不雅的姿勢爬起來,怒火沖天地正對塞索。

  「如果你膽敢再碰她一根汗毛,我就宰了你,老巫婆!」塞索的聲音足以凍結她的血液,「我就用這兩隻手活活掐死你!聽清楚了沒有?」

  西塔的回答是尖叫出她的憤怒,不一會兒,武士們、隨從們,連帶著所有僕人全都趕了過來擠在大廳四周。席維亞緊張地退到樓梯上的陰暗處,恐懼地直發抖。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而發生的嗎?

  一看清是誰激怒了他們的夫人,就沒人敢再上前攔阻,誰都知道領主向的是誰。

  「這是怎麼回事?」勞瑟排眾而來。

  「勞瑟!」西塔哭起喪了,「他想殺我!」

  「如果我真的想殺這個老太婆,她早就躺在地上了。」塞索咆哮道,堅定地迎視他父親,「我剛才警告過她不許再動席維亞一根汗毛,誰都不許碰我的人!連你也一樣。」

  大廳的沉寂真會窒息人,所有人都緊張地等著看領主的反應,換作幾年前,塞索若說這種話準會吃勞瑟的拳頭。

  「他又不是這裡的主人,憑什麼告訴你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西塔又開了腔。

  「閉嘴,女人!」勞瑟冷眼瞪向他妻子,吼道,「出去!所有人都給我出去!」西塔逮著了機會也想溜,但勞瑟的吼聲到底比她快,「不是你,女人。」

  偌大的大廳中很快就只剩下勞瑟、西塔、塞索和被人遺忘了的席維亞。她沒走是因為害怕得忘了移動。她屏住氣息,塞索會被放逐嗎?他怎麼敢當眾那樣跟他父親說話?

  勞瑟氣的不是他兒子,他沒吭一聲就給了西塔一記老拳,打得她再次騰空飛了出去,然後他漲紅著臉,過去佇立在她面前。

  「是你逼塞索說那種話,他有的是權利,因為我不是那女孩的主人。她只屬於他一個人!我早警告過你,少去管那女孩,她是他的人,他也發誓要保護她。你以為你是我的女人,就不必理會他的警告?老婆,如果他為了那個女孩宰了你,我絕不會動一下眉毛。」在西塔驚愕的倒抽氣聲中,他又冷聲說道,「你該感激我沒當眾說這些話羞辱你,下回別指望我還會體貼你,西塔。」就這樣,勞瑟離開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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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09:45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用完早餐後,塞索當眾親了一下席維亞的臉頰,嘲笑著她的尷尬後出了大廳,留下她既困窘又欣喜地目送他。塞索心情愉快地到馬廄,蠻牛已上了馬鞍等著他做每天早晨的例行運動,遠方天際是烏雲一片,看來又有暴風雨了。

  葛伊爵士正好晨騎歸來,在馬廄門口和他碰了頭,雖然他們都停下來聊幾句,但這兩個好朋友間仍存有份不自在的沉默,「你可真早呵?」塞索隨意說道,希望葛伊也能配合他,但葛伊酸澀地呼聲卻令他失望了。

  塞索盯著葛伊的背影,不悅地聳聳肩,準備翻身上馬,驀地又改變主意,跟著葛伊進了馬原。

  「怎麼啦,老朋友?你還不相信席維亞那天晚上的話?」

  葛伊本不想搭理,但見塞索的痛苦和困惑心又軟了下來,「如果你們之間的情況一直像現在這樣,我或許會相信她,但我不是傻瓜,塞索,她做了件高貴的事,說謊來解救我們之一的死——我的死。我很清楚我是敵不過你的。」

  「他媽的!那你為什麼不再向我挑戰?」

  「害那位小姐白白委屈自己一頓?」他愕然問道。

  「我並沒有錯待她,你也看得出來她很快樂,難道你不明白,我若承認她的身份就等於是一手抹殺了我自己,以及我們的愛?你不瞭解情況,她是送給我的,硬塞給我的,如果她真是男爵之女,這種事會發生嗎?該死的,若真如此,全巴利人早就來這裡跟我要人了!」

  葛伊氣憤的瞇了眼,「誰說這種事不會發生?誰說這位小姐的快樂不是因為她確信這種事就要發生?你明知道她錯以為你真送信去巴利,但我知道你沒有!」

  塞索倒抽了口氣,「你怎麼知道的?」

  葛伊聳聳肩,「那個僕人不愛傳閒話,那位小姐自己沒聽說倒是奇跡,我懷疑她若知道會有何反應,你以為她還會這麼快樂嗎?」

  「她現在並不想離開我了。」塞索窒聲說道。

  「你真這麼肯定?」

  一時間,塞索真想一拳對著葛伊的嘴打過去,這股衝動極為強烈,但他卻憤怒地咆哮了一聲以為發洩,跟著翻身上馬,揮鞭衝了出去。

  然而有生以來第一次,塞索竟無法控制他的坐騎,徒勞地掙扎了半天,蠻牛最後竟對著城垣衝了過去,一面瘋狂地彈躍著,一面嘶聲尖叫,最後他還是被拋下了馬背。塞索動作敏捷地迅速翻身滾開,避免被馬蹄踩碎了肩骨。

  塞索緩緩坐起來,渾身疼痛得咬牙看著他的坐騎繼續拚命了一陣子,然後才終於靜止下來,他並不氣自己沒臉地被摔下馬背,因為他已察覺蠻牛瘋了,必須立即解決,這帶給他莫大的打擊,這匹馬是他的驕傲,更是蒙特維爾有史以來血統最精良的一匹名駒,而今他必須親手解決蠻牛的痛若。

  他拒絕了葛伊好心代他操刀,決意和他的蠻牛道別,自己親手執行,可是他拗不過葛伊堅持要先卸馬鞍,然而結果反成了他勃然大怒的原因,蠻牛的背上竟然鮮血淋淋,佈滿了荊棘刺,他只有一個結論,也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宰了那個害他差點殺了心愛坐騎的人。

  ☆     ☆     ☆

  席維亞手中捧著一大堆衣服走出塞索的房間,用腳勾上房門,正準備開步走時,卻看見羅傑坐在前不遠俯瞰大廳的拱窗上,直勾勾地看著她,好像他就是在等她。

  她迅速撤頭後望,發覺渥夫沒跟出來時,不覺呻吟了起來。當羅傑起身向她走過去時,她本想丟了東西轉身就跑,但旋念一想,羅傑已受過警告該不會蠢得再來煩她。

  「席維亞小姐,原來你不但偽裝僕人,而且還真的幹了起來,我真不明白為什麼?」

  「讓我過去。」

  「我等了你半天,不要再想逃避我了,小姐,那兩隻狼和獅子可把你釘得真牢。」

  「相信塞索一定會喜歡你這樣形容他,我甚至聽得見他的笑聲。」

  「你玩弄我,小姐,」羅傑不悅地說,「你以為我真怕那個雜種?」

  「你不怕?我想也是,你根本沒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我不得不說你的命危在旦夕了,閣下。」

  「你還是省省,去替塞索惋惜吧,因為他在你懷中變得軟弱不堪一擊了。」

  他伸手探向她,但她迅速後退,「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尖叫給你看,你是個卑劣的小人!」

  「我或許卑劣,但我至少會娶你為妻。」「什麼?」

  「你似乎很驚訝,塞家沒把你看重得願意提供婚姻?」

  「他不知道——」席維亞打住了,很訝異她竟會為塞索辯護,塞索真的不尊敬她嗎?她已把自己完完全全貢獻給他,他是否就因此看扁了她?

  她輕蔑地瞪羅傑一眼,恨他在她心中掀起了疑雲,「我已經把話都說——」

  下方大廳裡傳來熟悉的聲音,怒吼著羅傑的名字,打斷了席維亞的話,她看著羅傑,幾乎可感受到他的恐懼,塞索又再次來拯救她,可是,他不可能會知道羅傑又來煩擾她,導致塞索聲音中的死亡意味的,是否另有他因?

  塞索在長廊另一端的拱窗前出現,他一路怒吼著衝過來,兩隻大手掐住羅傑的脖子,席維亞嚇得一口氣也梗住了,羅傑在掙扎中把她撞倒在地,手中衣物也灑得遠地都是,她再望向他們時,羅傑一張臉已成了紫紅色,她無法相信塞索真會殺死羅傑。

  「住手!」她再也忍不住叫了起來。

  塞索聞聲抬首,正巧給了羅傑用雙臂掙開他的機會,他給了塞索下顎一拳,但塞索紋風未動嚇壞了他,情急之下,羅傑屈腿朝塞索飛踢過去,正中塞索的胸部,這一衝擊力使得塞索踉蹌後退,直朝拱窗倒去。當拱窗下沿撞上塞索的後腿時,席維亞尖叫了起來,下一刻裡塞索已翻身墜了下去。席維亞緊閉著眼,她的心智拒絕接受塞索已去的事實。

  每回下樓時她總習慣性地會在拱窗前佇足,俯瞰下面的大廳,那是段具有致命性的高度,數尺下方更是硬石地面,而羅傑竟把他推了下去!羅傑!

  她睜開眼發覺羅傑已站在拱窗前,沾沾自喜地看著下方,看到他那副嘴臉,她有生以來頭一次有了殺人的慾望,這念頭嚇壞了她,可是羅傑殺了塞索,義無反顧之下,她推出了雙手,就在她雙手要碰到羅傑的後背時,他突然彎身用拳頭捶起拱窗下方的石垣,然後她才看見攀在石垣上的手指,塞索的手指!

  她永遠也想不透自己那兒來的力氣,反正她是兩手揪住羅傑的衣服,就把他甩出幾尺遠,使他踉蹌跌下樓梯,也使得塞索有機會爬上來,羅傑毫髮未損地奔過下半部梯階,拔腿開溜了,塞索也尾隨其後追去。

  塞索在馬廄裡逮著羅傑,很快地羅傑便被甩出敞開的門,在地上滑了數尺後停在滿是泥濘的庭院中,塞索飛撲在他身上,人們很快就圍了起來,席維亞和葛伊爵士也同時趕到,就連勞瑟亦在一旁觀看其子赤手殺人,葛伊爵士也站在他旁邊,冷眼觀看著,席維亞奔過去緊抓住勞瑟的手臂,他不耐煩地望向她,「你不阻止他們嗎?」她懇求。

  「不,女僕。」說完,他又繼續旁觀那血腥的一幕。

  「求求你,勞瑟!」

  就算他聽見了,他也沒有表示,她再次瞥向地上的兩個男人,羅傑已經不會動了,但塞索的拳頭仍一拳重似一拳地擊在他軟綿綿的身上,熱淚燒痛著眼,席維亞轉身奔進大廳,她沒看見塞索收了手,沒看見他嫌惡地離開庭院,更不知羅傑雖被慘接一頓,卻仍活著。

  ☆     ☆     ☆

  接下來一整天,席維亞都躲在塞索的房裡,沉思、哭泣並詛咒塞索,直到夜裡她才得知塞索並未殺死羅傑。

  告訴她這消息的是葛拉,塞索派這女孩來叫席維亞去大廳,他總是親自來接她一起去用晚餐,而今晚卻派葛拉來,她很快就明白為什麼。

  「塞索爵士醉了,小姐。」葛拉說,「羅傑爵士一走出大門,他就開始猛灌麥酒。」

  「他還好嗎?」

  「他的脾氣壞透了,見人就罵,不過我懷疑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是指羅傑,他還好嗎?」

  「他好得很呢!他的臉腫得嚇人,骨頭也斷了好幾根——我想大概是一根手指,和幾根肋骨。可惜的是,這點傷要不了多久就會痊癒。」

  「這麼說太殘忍了,葛拉。」她嗤之以鼻道,隨即又歎了口氣,「原諒我,我自己都差點殺了羅傑,憑什麼又去批評別人。」

  「你什麼時候這麼做的?」葛拉瞪圓了眼。

  「今天早上,就在打架剛開始時。」

  「可是羅傑爵士並沒有死,你為何要這樣難過呢?」

  「為何?」席維亞的聲音提高了,「你怎能問我為什麼?羅傑為人雖然卑劣,但他已經被嚇掉半條命了,我最無法忍受的是這場架打得一點也不公平,塞索一心只想報復,根本不管是否公平,他要血腥,他也得到了血腥,他打定主意要赤手殺死羅傑。」

  葛拉輕輕的將手按在席維亞的肩頭上,「你不是也想這麼做嗎?」

  「這根本是完全兩碼子事,我那時以為塞索死了。」

  葛拉離開後,她又跌坐在椅上。不,她才不要看到塞索那張臭臉,就算他醉了,她也不想見他。

  塞索並沒有醉得察覺不出事有不妥,席維亞為什麼沒下來陪他?答案很快就來了,它正是他一天來不斷添滿酒杯,待在大廳不敢面對席維亞的原因。她一定是知道他食言背信,搞不好正是羅傑那小子告的密,不然他警告了半天,為何他還要偷偷去找她?對,就是這樣,席維亞知道他沒依約送信給杭爾夫伯爵求證。

  他把頭埋在雙臂中,結結實實地歎了口長氣,數分鐘後他鼓起勇氣走進他的房間,發覺席維亞正在收拾她的東西,那都是她睡在他這裡時應用的東西。

  發覺她正在收拾東西,簡直粉碎了他的心,他看見自己正失去席維亞,看見他們又疏離……他受不了這樣。

  「有這個必要嗎?」塞索柔聲說道,實在想不出別的話可說。

  席維亞只側首瞥他一眼,「當然,反正羅傑已經走了,我沒必要再留在這裡,你要我來跟你睡只為了防他,對不對?」

  「如果我要求你留下來呢?我知道你起先是為了羅傑才留在這裡,但是——」

  「你可以堅持要我留下,但有了今天之事,我自己是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裡。」她冰冷的聲音令他更加痛苦。

  「席維亞,我知道你在生氣——」

  「說是生氣未免太含蓄了。」她嗤之以鼻道。

  「那就詛咒我,把心裡的不舒服全發洩出來,如果我能收回我所說的那些謊言,我一定收回。」

  「什麼謊言?」她愣住了。

  見她這樣驚訝,塞索差點沒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如果她氣的不是他食言背信之事,那麼……「你為什麼要生氣?」

  她充耳不聞,「什麼謊言,塞索?」

  他故作不解,「你在說什麼呀?」

  「你……哦!」她尖叫了起來,「我拒絕跟個醉鬼說話!」席維亞忘了包袱衝向房門,但被他搶先一步堵住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他試著以安撫的口吻問,「是不是因為我把自己灌醉了?」

  「就算你醉死在麥酒裡我也不在乎,你是個嚴重的渴血狂,今天你的所做所為教我不恥,教我噁心得想吐,你差點殺死了羅傑!」

  「可是我並沒有殺死他呀,席維亞。」他柔聲說道,他想試著瞭解她的憤怒,然卻枉然,他抬手撫摸她的面頰,卻被她一巴掌打開了。

  「親眼目睹你這種殘酷暴行之事,我受不了你再碰我。」

  塞索的脾氣終於爆發了,「你竟然敢向著那個卑劣小人!我碰你使你噁心,是不?他媽的死女人,你只受我的保護,你只不過是個下人,而我卻當你是女王,我可是你的主人,而你居然敢侮辱我!」

  「我並沒有要你保護我。」

  「上帝,那我何必再自作踐,我收回我的保護,看你去自生自滅好了!」

  「塞索!」

  「你的不忠使我作嘔,他媽的!」他暴跳如雷,「小時候我就受夠了羅傑的毒打,現在我終於有機會整治他,而你竟然還侮辱我,無法忍受我碰你。」

  「塞索,拜託你,」席維亞叫道,「我並沒有對你不忠。」

  「你一怕了就立刻改變口氣啦?可惜我太瞭解你了!滾出去,席維亞,我給你你想要的,從現在起你自由了,你不再是我的人,我——也——不——要——你——了!」

  席維亞哽咽得無以言語,她抓起那小包衣物,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一旦遠離了他,她就猛地痛哭失聲,她做了什麼?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     ☆     ☆

  「塞索還你自由了?」

  席維亞心不在焉地玩著早餐,在勞瑟的審視下很不自在,塞索已把所有事都告訴他了。

  「你對他是否太嚴苛了點?」勞瑟佇立於僕人專用位旁,繼續說道。

  席維亞低垂著頭,不願正視他,「是的。」

  「為什麼,女孩?」勞瑟輕聲問道,「他並沒有做可羞愧的事。」

  「我現在才明白,」她坦承道,「昨天一大堆事全擠在一起發生,我被弄得又煩又氣,衝動了起來。」

  「現在他的情緒不錯,如果你把剛才的話告訴他,或許他會諒解。」

  她終於看向勞瑟,「你跟我一樣並不真的相信這些,我傷害了他,現在他只想看我自作自受。」

  「塞索會寬容你的。」

  「或許吧,」她的藍眸中一片氤氳,「只是那時候我已不在這裡了。」

  勞瑟利眼看著地,「你要去那裡,女孩?」

  「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我今天就走。」

  「用腳走?」

  「閣下,我並沒有馬匹。」

  勞瑟堅定不移地搖搖頭,「我不准你徒步離開這裡。」

  「塞索已還我自由,誰都沒資格阻止我去任何地方。」

  「我能,身為此地領主,我不能任由你做這等傻事。」

  「我曾要求過你的協助,但你拒絕了我,而今我不再需要時,你又自動想幫助我。」

  「上回你是要求我與兒子對立。」他提醒她。

  「哈!你關心的只是你兒子,才不是我的安全,你把我留在這裡,只因你以為他會改變心意。」

  「我知道他會。」

  「這是否表示你在提供給我你的保護?塞索不會高興有你介入,他一心一意只要我走。」

  「胡說,」勞瑟斥責道,「我兒子會恢復理性的。」

  席維亞聳聳肩,「好吧,那我就再盤桓一陣子,反正過不了多久我的君主就會來接我,到那時你不讓我走都不行,除非你願冒與杭爾夫伯爵交戰的險。」

  「你這是什麼意思?」新的轉機激怒了勞瑟。

  席維亞笑了,「塞索已派倍差赴巴利證實我的身份,到時他會明白我沒騙他,我本就是前洛克斯領主之女。」

  「塞索告訴你他派信差去了?」

  「是的,他自己同意只要我答應不再逃,他就派信差。」

  「我懂了,」勞瑟深思起來,「你真以為塞索會在乎結果?他是個榮譽心重的人,女孩,他會接受杭爾夫伯爵的任何要求,就算是要他和巴利的冠軍武士生死決鬥,他也會同意,他寧願一死。」

  「不可能!」席維亞強調道,「我不會允許事情進展到這種地步,這一切並不全是他的錯,主要罪孽還是他人造的,我……我對塞索並未懷有惡意。」

  「唔,咱們等著瞧好了。」勞瑟咯笑道,「或許你會離開我們,或許你仍會留在這裡和我兒子維持原有關係。」

  「我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

  「我說過,等著瞧好了,事實上,要不了幾天工夫塞索就會回心轉意,記著我的話,女孩。」

  席維亞蹙起眉頭,前不久他還在擔心杭爾夫伯爵的憤怒,現在卻又沾沾自喜了起來。老實說,這老頭真是怪異。

  當他欲去之際,她突然說,「我願接受您的保護,閣下,但我絕不服侍你。」

  勞瑟看了她片刻,繼之大笑起來,「我也沒敢奢想你會服侍我,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別單獨離開就行了。」

  「那西塔夫人呢?你會教她不要來找我麻煩嗎?」

  「她不會敢來打擾你的。」勞瑟嘲諷地微一點頭,然後走開了。

  席維亞鬆了口氣,她也不想徒步離開蒙特維爾,而今她可以等杭爾夫伯爵或他派來的武士來接她回家,過了一會兒她就回自己的小房間,在那兒她孤獨一人捱過了漫漫長夜,回房途中經過庭院時正巧碰見塞索,她停了步,但他卻故意轉身走開,再瞥他一眼後,她匆匆離去。

  懷著沉重的心情,她回到小屋坐在床邊悲哀地呻吟,「我不應該在乎的,可是我……在乎……我真的在乎!」

  一整個上午她都蜷縮在小床上哭泣,到了近午時,她才打起精神下床,檢視自己所有的行囊,決定清洗那件自從遇見塞索那晚就未再穿過的藍色長袍,撫摸著在上綴有的稀有藍寶石,她想著夜裡若穿這件衣服去吃晚餐,塞索會有什麼反應,她歎了口氣,當然是掀起軒然大波,搞不好還會被指控偷竊,不過她還是決定把它洗淨備用。

  把幾件長袍搭在手臂上,才一拉開房門,就撞見了不懷好意而來的艾蜜莉,「你要幹什麼?」

  艾蜜莉大笑著一甩火紅秀髮,雙臂環抱在飽滿的胸前,倚著門框堵住去路,「還是那個傲慢無禮的小婊子呵?你大概還相信他會帶你回他那張床,是不?」

  席維亞紅了臉,竭力不露出震驚之色,「哼,」她冷靜地嘲笑一聲,「我若還要他,自然能把他喚回來。」

  「騙子!他早就不要你了,我擁有他的時間比你還久,他會再回到我的懷抱的,他會娶我,而不是你這個不知如何取悅他的法國娼妓,你自己明白,他已經厭倦了你。」

  「艾蜜莉,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我?塞索知道在他之前我還是清白之身,而你——你也能這麼說嗎?」

  「母狗!」

  席維亞乾澀地笑了,「唔,比較起來,我或許真是個母狗,但你卻是那娼妓,連我都聽厭了你的流言,更何況是塞索。」

  「譭謗!他們全都說謊譭謗我!」

  「哦,我相信塞索很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物。」

  「哈,可惜有件事你不知道,」艾蜜莉奸詐地笑了,「他從不騙我!你是個傻瓜!全莊園的人都知道你跟他的交易,小葛拉可是說閒話的一流角色,所有人都知道塞索根本沒派信差出去,你在他心中毫無份量,他才懶得信守什麼交易。」

  席維亞雙手握成拳,指甲也捏入掌心中,「這不是真的!」她把手中衣服往地上一丟,越過艾蜜莉,大步衝出去找塞索對質。

  他正在庭院另一端,端坐在馬上,他騎的不是蠻牛,因為它的傷勢尚未痊癒,席維亞衝過去,顧不得旁邊還有人就叫嚷了起來,「你有沒有信守我們的交易?你有沒有派信差去找杭爾夫伯爵?」

  「沒有。」他平心靜氣地應道。

  接下來是好一段懾人的沉默,之後她傷痛地叫了起來,「為什麼沒有?」

  「這是個愚蠢的要求。」他竭力不表現出羞愧之情。

  「你根本不重視我,所以才騙我?」塞索傾向她,藍眸深邃如午夜的天空,但他尚未及開口,她又說道,「你是個混帳雜種!我永遠都不原諒你!」

  他沒吭一聲就調轉馬頭離去,他滿不在乎的態度傷透了她的心,她失去控制對著他的背影尖叫,「我恨你,塞索!我希望你不得好死,永不超生!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恍惚中,有人好心牽她回她的小房間,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什麼感覺都沒有。

  而那一夜,塞索像只困獸般在庭院中來回踱著步,他走向席維亞的小屋一次、兩次、三次,每次都是又突兀地轉身走開,每次他都聽見她痛心的哭泣,且失了勇氣,現在要求她的饒恕已無用,她需要時間。

  是夜,那纏繞他的夢魘又回來了,只是醒來時,他覺得自己就快瞭解這夢境的意義,這回,他真的夫去了他所珍視的一切。

  ☆     ☆     ☆

  昧著良心謊稱要騎馬,而拐騙仁慈的葛伊爵士的馬,帶著渥夫在三、四尺深的雪地裡跋涉三天之後,席維亞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在修道院得到一張溫暖的床位後,她梳洗淨身換上綴有藍寶石的那件長袍,前往安卓伯爵府邸懇求他的協助,派人護送她回巴利。

  然而就在伯爵府邸,她訝然見到塞索身著軍衣與伯爵熟絡地交談,他身旁還有個衣著華麗身配珠寶的年輕女人,驚愕之下她奪門而去,她要盡可能遠離那殺千刀的,他為什麼總要陰魂不散地跟著她?

  她一路回首看他是否追來了,出了城門,她朝南方策馬疾馳,倏地又勒馬,差點沒讓自己翻下馬背,渥夫!她把渥夫忘在修道院裡,她趕忙回頭,這回盡量放慢速度不引人注意,騎行著,她仍不斷回首,每一風吹草動她都以為是塞索追來了。

  繼之突然間他就在前面,正堵住她去路,她勒住馬,驚愕地忽略了他竟是從北方而來,而非是由伯爵的城堡而來,他愈來愈接近她了,她驚惺地調轉馬頭朝反方向逃去,但塞索早已趕上來,他沒去抓她的馬韁,而是伸手把她整個人由馬背上揪了過去,橫放他腿上,她死命的掙扎使他幾乎控制不住坐騎。

  「席維亞,不要亂動,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掉下去。」

  「摔下去死了算完事!」她叫嚷著。

  他設法夾住她,另手控制坐騎,「你如果不馬上停止掙扎,我就把你橫放在腿上,當眾打你一頓。」塞索湊在她耳旁柔聲低語,她立即靜止不動。

  「你敢的話,丟臉的人不會只我一人。」

  他輕笑了起來,「你又害我瞎我了一次,小可愛。」

  「你沒權來追我。」她嗤之以鼻道,「難不成你忘了自己已經還我自由之身了?」

  「嗯哼,我是沒忘,只是回心轉意了而已。」

  她氣歪了,「無賴!你沒資格放了我又收回我!你從來就不是我的主人,我也沒發誓效忠你一輩子。」

  「但我發過誓,這就夠了,我們別在這兒當眾爭執,所以別再嘮叨了,我擁有你,你也知道你無法反抗我。」塞索帶著她趨近她的坐騎,領著它朝來路而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冷靜地問。

  「回家。」

  「回巴利?」她立刻問道。

  「回蒙特維爾,那兒永遠是你的家,我放你自由時,忘了我曾發誓永遠不讓你回巴利。」

  「原來這就是你來追我的原因!就只因為這樣!我恨你!」

  「席維亞,」塞索低吼道,抓緊了她,「你到底要我說什麼?說我無法眼見你走?說我少了你,就覺得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我是個武士,席維亞,我不懂溫言婉語那套,所以別指望我會說那種話。」

  「你已經說了,塞索。」她柔聲輕語道。

  他們都沉默了,席維亞在他強壯的臂彎中放鬆自己,感到無盡的滿足,她沒試圖反抗自我,只是任由那份溫暖環抱她,倏地,她想起了渥夫。

  「等一下!」她坐直身子,腦袋撞上塞索的下巴,引得他一串詛咒,經她解釋後,塞索立即循她指示轉向修道院,到了修道院,牧師卻告訴他們她一走,渥夫就跟著其它獵犬跑出去玩還沒有回來,現在除了等外,他們也無事可幹。

  塞索付錢租了間房間,面不改色地跟牧師說席維亞是他老婆,不管牧師相不相信,他都沒動聲色,可是席維亞卻不覺得有趣。

  由於她早先來時衣衫襤褸形容狼狽,所以被判定為貧民,而被帶往免費的收容所,現在把她的東西都移到塞索租的私人房後,她開了口,「你以前逢人就說我是你的僕人,現在怎麼不也這樣跟牧師說?」

  他探手想抓她,但她卻靈巧地由他臂彎下溜了,「你要幹什麼?」

  「少來了,小可愛,你明知道我想幹什麼,我已經有七天沒把你擁在懷裡,我想念你。」

  「回這兒的一路上,我可是都待在你懷裡。」

  「該死的,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你才該死,我還沒決定是否要跟你在一起。」

  「騙子,你只適合待在我懷裡,過來吧。」

  「塞索,」她抗議,「這兒可是神聖之地,難道你一點也不知羞恥?」

  「只要碰著是你,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帶入懷中,一偎進他懷中,她就忘了一切矜持,情不自禁地反抱著他,甚至主動攻擊起他,在她熱情的攻勢下,他熱血澎湃激情難耐,忍不住大聲呻吟起來,他再也忍不住拉起她的身子,抓住她頑皮的雙手,以吻攫住她大膽的雙唇,他再也沒有比現在更迫切地想要她了。

  「小巫婆,」他的聲音好沙啞,甚至還有絲顫抖,「你害苦了我,再往下一點,我可就要忍不住爆發了。」

  「那麼現在就佔有我。」她露齒笑了,「佔有我,大情人。」

  他翻身壓住她,熱情激烈地佔有了她,狂濤中,她在他每一衝刺間享盡了歡快,她放恣地縱容自己挑戰他的攻擊,弓起身子用修長的雙腿鎖住他,她要擁有他的一切,而她也主宰了他的一切,改變了他的生命。

  ☆     ☆     ☆

  當他再次帶著席維亞佇立於小山頂,俯瞰山腳下的蒙特維爾莊園時,塞索實在說不出自已有什麼感覺,他是悲也是喜,是愛也是恨,他離開時怎也沒料想到席維亞的再次逃亡,竟然使他的生命有了天大的收穫。

  若不是席維亞的慫恿和堅持,若不是他的好奇心作祟,塞索永遠不會在安格斯多做逗留,更不會去拜訪安卓伯爵府邸。

  一到了伯爵的城堡,就有人喚他為庫德•馬托。他本想詢問原委,但為席維亞攔住,表示哪有人問別人自己是誰,別人一定會把他當成瘋子,她自告奮勇代他打聽,得知大概後,甚至拉他去拜訪那位面貌與他酷似的男爵之子。

  「這太荒謬了,」他嘀咕著,「我們沒理由來打擾別人。」

  他轉身想走,「我們也沒理由不能見見他們。」她輕聲說道。

  「跟他們說什麼?」他問,「說我們好奇?」

  「我懷疑是否有必要跟他們做任何解釋。」她一直盯著眼前那扇門,好似能看穿它似的。在塞索尚沒來得及阻止她之前,她已敲了門。她唯一要做的只是在門關之前,不讓他臨陣脫逃,可是他還是掙開她,怒沖沖地掉頭就走,「塞索,回來,」她柔聲喚道,「你一定要回來,因為你若不過來我就不走。」

  他轉身,不悅地對她皺起眉,然後那扇門就開了,一位高佻的女人站在房門口,看著席維亞,她年約四十出頭,形容高貴美麗,有一頭淡金色發和湛藍的美目。

  「有什麼事嗎?」那女人以悅耳的聲音柔聲問道。

  「我是來見摩德•馬托,夫人,我們是否能和他說幾句話?」

  「我兒子就在這裡,他會很樂意見你的,」那位夫人和藹地說,「我是否能知道你為何想見他?」

  「你是格萊蒂絲•柯尼男爵夫人?」

  「是的。」

  「男爵夫人,我的君主塞索•蒙特維爾想見見令子。」席維亞轉向塞索,「求求你,塞索。」

  他不情不願地走出陰暗處,腳步活像要上法場的受刑人,他終於來到她身邊,席維亞緊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走,她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男爵夫人困惑地皺了眉,「庫德,你在玩什麼把戲呀?」

  塞索沒有回答,他根本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張面孔正是他夢中那張熟悉的臉龐,雖然老了點,但仍是同一張臉。

  這時房裡響起一男子低沉的笑聲,男爵夫人臉色變得蒼白了,她後退一步,身子搖晃著彷彿隨時會昏倒,塞索上前想扶住她,但她卻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僵住了,所以他也就沒敢去碰她,他們互相凝視著對方,怎也轉不開眼光,許久之後,她伸出一隻顫抖的手,非常輕柔地觸摸他的臉。

  「洛爾!」她嗚咽若輕聲喚道,接著後退一步大聲尖叫起來,「葛德!葛德,快點來!」一個中年男子由她身後衝了出來,她崩潰了,「告訴我……告訴我不是在作夢,告訴我他是真的,葛德!」

  那男子一見到塞索也僵住了,臉色亦變得灰白,塞索拉著席維亞往後退去,這男人正是由他夢中走出來的,他又踏進了自己的夢魘。「洛爾?」那男人開了口,塞索看著席維亞又看向他,神情中夾雜著困惑與憤怒。

  「我是塞索•蒙特維爾,」他強調道,「不是洛爾!」

  早上席維亞在伯爵府大廳見過的那個年輕女人也走了出來,看見塞索她也倒抽了口氣,摩德也跟著他的新婚妻子走了出來,「艾瑪?」他循著妻子的視線望去,直停在塞索的身上。」

  「上帝!」塞索好困難才吼出這句話,接著慢慢走向摩德,他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自己。

  他和摩德一般高矮,連身材都像,摩德難以置信地伸手碰碰僵立著的塞索的臉,「哥哥!」摩德叫了起來。

  痛苦之色爬上了塞索的眸子,因為這一切都是事實。想起自己恐怖又空洞的生命,他轉向男爵和男爵夫人,「你們一定要把我送人嗎?」他惱怒地問,「兩個兒子嫌太多了嗎?你們憎惡我有原因嗎?」

  「上帝,洛爾,你錯了!」葛德驚叫道,「你是被人偷抱走的!」塞索不信地瞪視他良久,然後轉身就走。

  席維亞知道他不想聽解釋就要走,立即追了出去,「你不能走,塞索。」

  當他低頭看她時,眼中滿是痛苦和恨意。倏地,他猛力摟住她,她感覺到他在顫抖,「我無法讓自己相信他們,席維亞,否則我會宰了勞瑟!」

  「不,塞索!不要衝動,你必須考慮勞瑟的動機,像他這樣想要個兒子,除了偷一個回——」

  「他害我過著煉獄般的生活!」

  摩德也追了上來,看見他們緊擁在一起,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你必須回去,塞索,你不能就這樣否認他們,還有你弟弟,塞索,你不會對他好奇嗎?你不想瞭解他嗎?」她用自己的斗篷擦拭他的眼睛,很驚訝他也會笑。

  「哦,小可愛。」塞索溫柔地吻她,「如果沒有你在這裡點醒我,我會做出什麼樣的傻事來呀?」

  「你必須和我決鬥。」摩德終於插了口,「因為我絕不會讓你走的。」

  索轉向他弟弟,突然咧嘴笑了,打量他削瘦的身材和那身軍服,「那你可就有得罪受了兄弟,我看得出來,你並不是慣於疆場的戰士。」

  「而我看得出來你是。」摩德也回以一笑。

  這兩個男人又沉默地對視起來,席維亞無奈地搖起頭,塞索真需要人推他一把,「去呀,傻瓜。」她真的推了他一把,「好好和你兄弟打招呼,你這張凶巴巴的臉把他嚇著了。」塞索慢慢移上前,然後抓住摩德的脖子將他拉過去,結結實實地抱了他一下,摩德笑了,而席維亞哭了。

  當三人再回到房中時,格萊蒂絲正偎在她丈夫懷中哭泣,他搖搖她,讓她知道塞索回來了,可是她一看見塞索,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她奔過來緊緊抱住失散多年的兒子,她捧起塞索的臉龐,眼含淚水地打量他,塞索先是僵了僵,然後突然痛苦地呻吟一聲,猛她摟住她,把臉埋在她頭間,低喃著只有她聽得見的話語,這就是他的母親,他自己的母親。

  「我的洛爾,」她輕聲說著,「當你衝出去時,我以為又要失去你了,我再也受不了失去你,可是你回來了,我的寶貝,你回來找我了。」

  塞索哭了,他的母親,小時候他是多麼地渴求母愛,而今她滿足了他,葛德也走上前,無言地擁抱他的兒子,塞索有點退縮,他沒想到自己也有了父親,然而勞瑟並不是他的父親,也從來就不像他的父親。

  最後塞索還是抱住了他父親,然後突然大笑起來,拉住席維亞的手將她摟在懷中,「你知道嗎?小可愛,我再也不是個雜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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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02:10:0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的確,他從來不是雜種,他是葛德•柯尼男爵之子,他自出世便獲得普歐伯爵贈送的一大片領地,而所有產業均由庫德代為照管。他本就是個有父有母,還有個孿生弟弟及端莊俏麗的弟妹。尤為甚者是,他有了席維亞。

  當他們回到蒙特維爾莊園時,勞瑟正在大廳裡。當他看著他們走進去時,神態間有絲惶恐之色,彷彿他早已知道,「你還是又把她帶回來了。」他起身離開火前座位。他望向席維亞,「我不是說過他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嗎?」

  「你是說過,閣下。」她輕聲應道。

  「你走了一個禮拜,」他對塞索道,「我看她去了安格斯,對不對?」

  「沒錯。」

  沉默良久後,勞瑟無奈地歎了口長氣,「你都知道了?」

  塞索沒有回答,因為沒有必要,「我想單獨跟你談談,勞瑟。和我一起出去騎馬好嗎?」

  勞瑟點點頭,跟著塞索走了出去。看著這老人的背影,席維亞起了憐憫之心。他的肩垮了,人也消沉了。回到俯瞰莊園的小山頭時,雖然他沒忘記席維亞的警告,卻也控制不住自己急欲脫韁的怨恨和怒氣。

  當勞瑟下馬面對他時,塞索開了口,「你該死,勞瑟!為什麼?」

  「我會告訴你的,塞索。」勞瑟平靜地說,「我會告訴你一個男人沒有子嗣的羞恥。」

  「這種事根本沒什麼羞不羞恥的。」塞索叫道。

  「你不會明白的,塞索,除非有一天你也想要個自己的兒子。我是有女兒——數打的女兒遍佈於諾曼地,但是沒有兒子——一個都沒有!我開始絕望得想要個繼承我的兒子。當西塔又生了個女兒時,我差點沒宰了她。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如此恨你的原因。」

  「可是為什麼是我,勞瑟?為什麼不找個農家男孩——找個會感激你的恩寵的男孩?」

  「你不感激我?我使你成為一個勇猛善戰的武士,而你一點也不感激我?」

  「你把我帶回來交給一個潑婦撫養,飽受她的虐待。你把我由一個有愛心的母親身邊抱走……交給西塔!」

  「我使你成為一個堅強的男人,塞索。」

  「我弟弟也是個堅強的男人,然而他卻是由富有愛心的父母撫養長大。你剝奪了我原該享有的一切!」

  「我也愛你。」

  「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

  「你錯了,」勞瑟悲痛地說,「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表現心中的愛。但我真的愛你,塞索。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兒子般愛你。我使你成為我的兒子。」

  塞索強迫自己絕不憐憫,「為什麼要定我?」

  「他們有兩個兒子,同時得到了兩個兒子,而我卻一個也沒有,當時我和理查公爵在安格斯,眼見男爵和他妻子抱著雙生子驕傲地展示給大家看,我簡直心碎了。我受不了上天的不公平,衝動之下轉了念頭。我一點也不後侮,塞索。他們有對雙生子,少了一個仍還有一個,而我也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孩子。我不要命地騎了兩天兩夜的馬,直接把你帶回這裡來。你是我的。」

  「上帝!」塞索對天怒吼,「你無權這麼說,」

  「我知道。我改變了你的命運,但我不會要求你的原諒,因為必要的話我還會再這樣做一次。蒙特維爾需要你。」

  「蒙特維爾自然有領主,但絕不會是我。」

  「不,塞索,你不能這麼做。我幾乎奉獻了大半輩子,準備使你成為這兒的領主,你雖不是我親生的,但除你以外我無法信任地把蒙特維爾交給任何人。」

  「我不要它。」

  「那你想讓瑟登佔有它?」勞瑟氣憤地問,「他才不會關心這兒的人民或者土地,甚至我們所珍愛的馬匹,他只想要擁有更多的財產。他為了獲得更多,會不惜毀了蒙特維爾與理查公爵交戰,這就是你希望的結果嗎?」

  「夠了!」

  「塞索——」

  「我說夠了!」塞索吼道,翻身上馬,「我必須仔細想想,勞瑟。現在我無法再忍受你。我必須靜下來好好想想。」

  片刻之後,塞索回到他的房間。它溫暖得彷彿春日和煦的陽光,安撫了他生澀的怒火。這房間過去從不是個可懷念的溫暖處所,但有了席維亞……

  她正焦慮地凝視著他。塞索歎了口氣,垂下雙肩,跌坐在椅上,避開她質疑的目光。

  「我真的不知道,席維亞。」他輕聲說道,「我無法原諒他,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們動手了嗎?」

  「不,只是動口而已。」

  「那他的動機和解釋呢?」

  「正如你所猜測的,他想兒子想瘋了。」塞索將頭棲息在她雙掌中,「我真希望他偷的不是我!」

  心痛於他絕望的呼喊,席維亞在他面前跪下,將他擁入懷中。她什麼也沒再說。

  塞索輕柔地撫著她的髮,心中大為撼動,「哦,我的小可愛。若是沒有了你,我該怎麼辦吶?」

  ☆     ☆     ☆

  當塞索踱步喚醒席維亞時,曙光亦經由窗帷縫鑽進屋來。

  席維亞用手肘支起身子,長髮蓬鬆地披散在肩上,「你睡不著嗎?」

  他嚇了一跳,「嗯。」他繼續踱著步子。

  「真這麼困難嗎,塞索?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塞索來到床邊坐下,背對著她,「我必須自己做這個決定。問題在於蒙特維爾,而非勞瑟。他仍然要我繼承它。」

  「那你為什麼要煩惱?你不是早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是這裡的領主嗎?」

  「六年前離開時,我已經放棄它了。我本來並沒打算要再回來。現在我又再次放棄它。」

  「你回來是因為這兒需要你。現在仍是一樣。蒙特維爾仍置身於威脅之下。你煩惱的是明知道這兒需要你,想走又走不掉。」

  「我發誓你一定是個女巫。」塞索回首瞥向她。

  「塞索,你無法將蒙特維爾和勞瑟分開,這就是問題所在。事實上,他們確實是兩回事。蒙特維爾也依舊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領主。」

  他在她身邊躺下,「但勞瑟仍然在這裡。我現在若走了,等它發生戰爭時,我就無權再回來統治它。但我若不走,就得天天面對勞瑟。我不確定自己做不做得到。我想殺了他,席維亞。我想和他做最後一次決鬥——一場生死決鬥。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我沒這麼做——或許是你,以及你跟我說的那些話。但我若留下來,我或許還是會向他挑戰。」

  「誰又知道我們以後會不會做什麼事?」席維亞柔聲說著,把頭倚在他胸前,「你可把問題交由時間去決定,塞索。你可以留下來,看看會發生什麼事。如果事實證明你無法不殺勞瑟或者離去——那我們就走。至於現在,先不要衝動行事。控制住你的怨恨,留下來。這是否正是你想做的?」

  塞索抬起她的頭,以便讓自己的唇愛撫她的,「你真的是個女巫。」

  ☆     ☆     ☆

  數小時之後,當塞索和席維亞進入大廳準備用早餐時,一位武士進來通告勞瑟有敵軍來襲,「瑟登•梅西頓沒等冬天過完,他現在就來了!」

  塞索和勞瑟立即起身,迅速瞥一眼對方,「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塞索問,「他明知道我們不怕圍城,他的軍隊更會不擊自漬於嚴寒的天候。」

  「他是否會是相信有法子引我們出去?」葛伊進言。

  「或許他是有自信能攻進來,」勞瑟陰沉地說著,眼睛盯著低著頭的伊絲,「三天前,你丈夫傑佛瑞離開後到底去了哪裡?他去找瑟登嗎?」

  「沒有!」伊絲小姐臉色慘白,「傑佛瑞告訴過你,他是回魯尼看他家人去了。」

  「如果被我看見他在外頭跟瑟登混在一起,我發誓一定宰了你,女人。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女兒,凡是背叛蒙特維爾的人絕不容生。」

  伊絲痛哭流涕奔出大廳。接到警告的村民全都湧進庭院中。城門緊閉,城垣上也站滿了士兵。

  塞索轉向勞瑟,「看了瑟登的行動後,我們自然知道傑佛瑞的下落。敵軍離此還有多遠?」他問那士兵。

  「有部分——很可能是半數軍隊——就在南邊山上。其餘的尚未見到蹤影。」

  「他們很快就會來的,」塞索哼道,「顯然瑟登是想以大軍包圍我們。到城牆上去。」

  所有人都走後,塞索命令席維亞留在原處,無論如何都不許擅自離開大廳,「一有機會我就帶消息給你。」她望著他奔出去,覺得胸口抽得好緊。

  佇立於高牆上,塞索環視白雪覆頂的群山。勞瑟、葛伊和羅伯爵士就站在他身旁。誰也看不見四周有任何動靜。

  「他瘋了,」塞索自信地說,「瞧,這麼深的積雪,他準是瘋了。」

  「嗯,」勞瑟應道,「要不就是聰明絕頂。但我仍看不透他的計畫。我真看不出他現在怎麼會有勝利的可能。」

  塞索皺了眉,「敵軍陣容如何?」

  羅伯爵士立即喚來巡邏時發現敵蹤的武士,「我算了一下,大約有一百多名騎士,至少其中有一半是武士。同時還有兩輛大型馬車。」那人報告。

  塞索楞住了,「他那兒弄來這麼多馬?」

  「顯然是偷來的。」葛伊說。

  「可是據目前所知,這只是他的一半軍力,或者還不到一半。」羅伯爵士指出。

  「有多少人是徒步的?」塞索問。

  「一個也沒有。」

  「什麼?」

  「真的一個也沒有。」那武士肯定的說。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騎士!我們訓練的人也沒那一半呀!」勞瑟叫道。

  「瑟登知道這點。他也許正是利用這點便宜。」

  「看那裡!」葛伊指著一邊山頭。

  有一單騎出現在視線之內,俯瞰蒙特維爾,雖然距離很遠,卻看得出他是個全副武裝的武士,只是無法分辨他是誰。接著一個又一個的騎士出現了,他們在南邊山頭排列出浩大的陣容。看情況他們並不全是瑟登的人,雖然如此,這群騎士仍是聲勢浩大令人咋舌。他們幾乎全是武士,而一個武士足足抵得過十個徒步的士兵。

  「現在咱們等著瞧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勞瑟說著,那第一個出現的武士開始策馬下山。他是一個人來的,塞索十分驚訝瑟登竟如此大膽狂妄。他一個人過來到底想幹麼?只消簡單一箭就可解決這一切。

  當那武士愈來愈近時,塞索開始皺眉了。他不是瑟登。那武士已來到城門口佇住,仰首上望,塞索亦得以清楚地看見他的臉。他倒抽了口氣,這不可能。但它還是發生了。

  「他媽的!」塞索咆哮起來,人也僵住了。

  「怎麼了,塞索?」勞瑟趕忙問。

  「魔鬼存心來找我挑釁!」

  「把話說清楚!」

  「外頭根本不是瑟登的軍隊,勞瑟。那是巴利來的武士群!」

  「塞索•蒙特維爾!你不出來面對我嗎?」城牆下方的那個武士叫道。

  塞索深吸口氣,然後才吼回去,「我就來!」

  勞瑟抓住他的手臂,「那傢伙是誰?」

  「他是洛克斯男爵,他是在亞底士救我一命,托我去洛克斯送訊的人。」

  「洛克斯?那女孩就是洛克斯來的!」

  「你終於明白了。這就是他來叫陣的原因。」若非氣極了,塞索還真會放聲大笑,「你敢相信嗎?他帶著大軍橫越法國而來,就只為了一個僕人!為了一個僕人!」

  「那麼她或許並不是個僕人。」勞瑟低聲試探道。

  「我才不管她是什麼!」塞索怒吼道,「反正他是別想得到她。」

  「你會和一個救你命的人決鬥?」

  「塞索,那你就沒必要再出去,」勞瑟趕忙說道,「只要我們不開城門,他們就不會得到那女孩。」

  塞索明白,這雖不是勞瑟的戰爭,但他自願支持他。

  「我還是得出去。」塞索較冷靜地說,「我欠他這份禮。」

  「好吧,」勞瑟不反對,「如果一有麻煩,我們就給他個一箭穿心。」

  塞索捲起一陣塵埃,疾馳出城。昆丁已退回到他軍隊與蒙特維爾中間。勞瑟的箭是無望了,塞索以乾澀的幽默心忖。他氣炸了。哈麗特夫人騙了他,否則昆丁絕不會知道到哪兒去找席維亞。然而他的憤怒絕大部分還是出於嫉妒。另一個男人也要他的席維亞,甚至還為她帶來大軍。昆丁•洛克斯仍然這麼深愛她嗎?

  昆丁瞇著眼看那塞索疾馳而來,心中的恨與苦澀已到了極點。離開洛克斯四天來,他心中的憤恨只有增而無減。哈麗特已招出一切,甚至告訴他塞索明知席維亞的身份,仍是強姦了她。哈麗特也說了塞索此一行為毀了她的計畫。他本決意立即處死哈麗特,但經她再三苦苦哀求,最後他只是放逐了她。

  現在他要殺的是塞索。他信任塞索才托他送訊回洛克斯,而他竟然恩將仇報,不但強暴了席維亞而且還將她強擄回家。

  兩匹雄赳赳的戰馬面面而立於此開闊之地,而蠻牛著實比那法國戰馬高出半尺。不但是兩匹馬無可比擬,連馬上的騎士也是南轅北轍,宛若天壤之別。塞索毫無盔甲或任何庇護,僅是腰間懸掛了把創,而昆丁則是全副武裝。然而相較起來,塞索仍是較強壯有力,或許也較有技術。

  「她在這裡嗎,諾曼人?」昆丁先開了口。

  「她在這裡。」

  「那我就非殺你不可。」

  「如果你真要看我死,男爵,你就得派出孔武有力的十人來跟我挑戰。」

  「你的自負並不打動我,」昆丁道,「我也不會派他人來為我而戰,塞索爵士。要殺你的是我,然後我要帶席維亞小姐回家。」

  塞索乍聞真相卻未曾動容。席維亞小姐。小姐!原來這是真的。

  「現在這裡就是席維亞的家,她將成為我的妻子。」

  昆丁卻不快地笑了,「你以為我會允許她嫁給你這種人?」

  「如果你死後,就無資格再發表意見。」

  「我的君主杭爾夫伯爵很清楚我的意願。如果我真死了,他將會是席維亞的君主,他現在就在這裡等著迎接她。」

  「這麼說,你動員了全巴利的人來搭救她羅?如果你想攻破蒙特維爾的城牆,還需要比這更偉大的軍隊。」

  「我才不在乎這些,假如你還有點關心席維亞,就會讓她走。你我仍需一戰。但絕不能讓她覺得必須為這場血腥死亡負責。你也知道這兒將會有許多死亡發生。」

  「我絕不放棄她。」塞索平靜地說。

  「那就保護你自己吧。」昆丁啞聲吼道,拔出他的佩劍。

  兵器交擊聲使得人們都上了城垣。席維亞在大廳裡等得不耐煩,也跟著其它人上了城垣。她立即認出塞索出和他的戰馬,一口氣便梗在喉間透不出來。他居然沒穿盔甲。這個傻瓜。他這不等於是平白送死嗎?

  她看見不遠處的勞瑟,於是湊了過去,「他們怎麼會打起來了?」為了擔心塞索,她的聲音都顫抖了,「是不是沒有戰爭——只有這場比武?」

  勞瑟垂首嚴肅地看著她,「你不該上來的。」

  「告訴我!」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瑟登要跟塞索挑戰?」

  「那不是瑟登。不過,你不必為塞索害怕,」勞瑟驕傲地說,「那個法國佬根本不是塞索的對手。」

  「法國佬?這是法國軍隊?」席維亞立即定睛望去。她看到一大堆武士,有些還是她認識的。然後她看見了杭爾夫,不覺地倒抽了口氣。他終於來接她了!他不但帶了家臣來,而且——哦,上帝!她視線轉向和塞索交戰的那人,接著尖叫了起來。

  昆丁聽見席維亞在尖叫他的名字。在他耳中聽來這是求援的哀求。塞索也聽見了她的聲音,只不過他僅聽見她聲音中的快樂。不過其效果對這兩人是相同的。兩個人都更迫切地想見對方流血。

  昆丁被攻下了馬背,於是兩人又在地上打了起來。在昆丁所接下來的幾記重拳之下,他已自知難逃一死。但他絕不會在未盡全力之前死。可是他想也是沒有用。塞索到底比他強壯太多,且身手更強悍有技巧。

  塞索讓他一逕防守了好幾分鐘,然後昆丁就感覺到冰涼的劍穿破甲冑,刺入他的肩部。

  痛!昆丁跪倒在地。他不是有意如此,但他的雙腳卻不聽使喚。他想抓住他的劍,但再一次地他又失去了力量。就在這一瞬間,塞索的劍尖指向了他的喉嚨。

  「要殺你實在易如反掌,是不?」塞索冷聲說道,適中的力道使得昆丁的脖子現了血跡。

  昆丁沒有話說了。他的肩膀在顫抖栗動。他失敗了。哦!席維亞!

  那劍尖突然又滑開了,「我還你一命,昆丁•洛克斯。」塞索鏗鏘有力地說,「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塞索翻身上馬。返回蒙特維爾,另一邊有四個武士策馬下山搭救他們敗了陣的主子。

  席維亞。她知道——她知道了!她看見了昆丁。而她曾是席維亞小姐,昆丁的禁臠。難怪他想娶她,一位貴族千金,不是什麼低下的僕人。哈麗特騙了他,但她並沒有捏造昆丁與席維亞之間的感情。很明顯席維亞再也不會接受他。他聽見她大叫昆丁,她的愛時,聲音是那麼的快樂。

  ☆     ☆     ☆

  「席維亞怎麼會跑到城垣上去的?」當勞瑟到馬廄和他碰頭時,塞索怒聲問道。

  「她跟著其它人上去看你精彩的比武,」勞瑟好心情地說,「老天,你真讓那些法國人嚇破了膽!」

  「她現在在哪裡?」

  「那女孩沒我想像的那麼堅強。她一看見你打倒那個法國佬,就昏死了過去。我把她送回你房去了。」

  塞索奔進大廳衝上石階,撞開他的房間。席維亞仍未恢復知覺,一動不動地躺在他床上。他撞門的巨響驚動了她,她開始發出呻吟聲,但她仍未完全恢復知覺。

  塞索在床邊坐下,撥開她臉上的髮絲,「席維亞?席維亞!」他開始輕拍她的臉頰。

  她睜開了眼,一看見塞索立即瞪圓了眸子。一聲悲湊的嗚咽由她喉中洩出,她開始掄拳捶打他的胸膛,直到他抓住它們。

  「你殺了他!你殺了他!」席維亞狂亂地尖叫著。

  塞索氣得瞇起了眼,「他沒有死,只是受了傷而已。」他眼看著諸種複雜的情緒在席維亞臉上呈現,然後又隱去。她坐了起來。

  「我必須去找他。」

  但他牢牢地把將她固定在床上,「你不能去,席維亞。」

  「我必須去找他。」

  「不!」他聲音痛苦地叫了起來,「我知道他是誰。」

  這話嚇住了她,「你知道?你知道還要和他決鬥!哦,上帝,我恨你!」她嗚咽著,「我還以為你多少有點關心我。可是你根本沒有心。你是石頭做的!」

  塞索很是驚訝自己竟傷得這麼重,「除了和他決鬥以外,我沒有別的辦法!」他氣憤地告訴她,「我絕不讓他擁有你!你若想嫁他,除非我死了,席維亞!」

  「嫁他?」她聲音破碎地嚷了起來,「嫁給我的哥哥?」

  塞索跳起身,傻乎乎地看著她,「哥哥?」

  「你還敢裝?你明知道昆丁是我哥哥!你自己說的!」

  塞索怔仲地搖起頭,「我以為他是你的君主。昆丁•洛克斯是你哥哥?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以為他已經死了,再提他只會帶來更大的痛苦。」

  「那哈麗特若不是他姊姊,她是誰?她跟我說他想娶你,而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她說我若不肯帶你一起走,她就要在他回洛克斯之前處死你。」

  「謊言,全是蔬言,她是昆丁的姨母。我告訴過你,我也說過她講的全是謊言。你為什麼不相信……?」她倒抽了口氣,「在昆丁回洛克斯之前?你知道他會回去?你知道他還活著,卻始終瞞著我?」

  塞索無法迎視她的目光,「我以為你愛他,若知道他還活著一定會想盡辦法回到他身邊。」

  他說他的,席維亞卻憤恨得一句也沒聽見,「愛他!我當然愛他!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一定要去找他——而且就是現在!」

  她踉蹌下床,還沒到房門就又被塞索抓住了。他扳轉她的身子,「席維亞,我不能讓你去,我若讓你去找他,他一定會阻止你再回到我身邊來!」

  她嫌惡地看著他,「你以為我還想回來?我永遠也不要再看見你這張醜惡的臉!你不但和我哥哥決鬥,還差點就殺了他!」

  「你別想離開這裡,席維亞。」塞索冷聲堅決地說。

  「我恨你,塞索!」她啐道,「你也許能把我困在這裡,但你肯定是永遠也不會再得到我。逼不得已,我會自殺!」無助的啜泣中,她崩潰地癱在地上。塞索僵立著凝視她半晌,繼之離開這房間。

  ☆     ☆     ☆

  是夜,法軍撤退了。但由各山頭升起的炊煙和火光顯示,他們並未撤離太遠。顯然是立志不走了。那一整天,塞索都未再回過他的房。他不知道能跟席維亞說什麼。每回想到能說的話,他也同時想到她會有的回答,於是他知道自己仍無法面對她。

  這麼些日子來,他始終固執地不肯採信她的話。他不但強暴了一位尊貴的領主之女,而且還強逼她服侍他。他更未善待於她,然而她卻全原諒了他。她會原諒他真是奇跡,但她絕不會原諒他傷了她的哥哥。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他此事,或者沒告訴她昆丁仍在世之事。

  他無權擁有她,但他也無法忍受失去她。昆丁也永遠不會讓他娶她。

  也許昆丁若知道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就永遠見不到他的寶貝妹妹,那這法國佬也許會回心轉意。或許席維亞會不同意,但是主要的還是在於監護人的首肯。

  或許他若告訴她自己有多遺憾做了這麼多錯事,她會少恨他一點。他必須去見她,他無法再忍受她的恨。

  塞索懷抱著一絲希冀輕推開他的房門,然而房裡是空的,席維亞的東西仍在,但她人卻不見蹤影。搜索莊園只是浪費時間。他知道絕不會找到席維亞或她的狗。唯一會發現的是那扇隱秘的逃生門,又從裡面被打開攏在那裡。

  塞索狂奔而出,跳上蠻牛。席維亞必定是趁黑逃走的,否則一定會有人看見她穿越曠野,或許她還沒到法軍的營地。或許,或許他能搶先一步攔住她。他必須抓住希望。

  最後,他心跳狂亂地攀上南邊的山頭。現在已無敵軍佔據它,有的只是營火的灰燼和空寂的一片。

  「席維亞!席維亞!」這是熱情又無助的吶喊,除了無情的刺骨寒風外,再也沒有他人聽見。

  ☆     ☆     ☆

  昆丁本來死也不肯走,堅持就算陪上一條命也要殺了塞索復仇。最後反而是席維亞為塞索辯護了起來。她一再保證塞索非蓄意強佔她,並把發生的一切事全說了出來。當然哈麗特精心設計的謊言全被拆穿了。她甚至承認自己後來在蒙特維爾過得很快樂,她不願他們任何一人殺死對方。

  是結束了。昆丁未再爭辯同意拔營歸去。

  她將再也見不到塞索。她將埋葬她對他的感情,永不再回憶。無論如何,她都會設法遺忘自己與塞索•蒙特維爾之間曾有過的一切。

  ☆     ☆     ☆

  隨著春天的腳步,瑟登的軍隊也開到了蒙特維爾城外叫陣,要求勞瑟立即獻出領地及其所有產業。當然傑佛瑞和羅傑亦在旁助陣。

  這場戰役中,彼此死傷頗重,雖然蒙特維爾保住了,但是勞瑟卻因己身的憤怒,衝動地送了一條命。

  一切歸於平靜後,當塞索昏迷不醒地被兩位武士抬進大廳時,西塔興奮地叫了起來,「哈,這雜種總算死了!」

  葛伊怒目瞪她一眼,示意將塞索置於其它傷患旁,然後請走兩位武士後,他轉向西塔,冷聲說道,「他沒有死,西塔夫人,很可惜他還沒有死。」

  她失望地搭下了臉,「那他會不會死呢?」

  她聲音中希冀的懇求令葛伊噁心得想吐,他允許自己暫時忘卻她在蒙特維爾的地位,「離開這裡一點!你失去了丈夫,難道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嗎?」

  西塔的眸中閃動著惡毒的恨意,「等他的雜種死了,我自然會為他掉幾滴眼淚!」她啐道,「這傢伙早就該死了。他的馬應該殺了他。我那時還特別確定過!那時候這一切就該解決的!」

  「夫人?」葛伊出了聲,卻不敢道出心中的疑問。

  她搖著頭趕忙後退,「我什麼也沒有說!不是我幹的!那事不是我幹的!」

  西塔奔向勞瑟的屍體,呼天喊地地號起喪來了。但葛伊心裡明白,她根本是在裝樣子。

  「原來我還冤枉了羅傑。」

  葛伊低頭發覺塞索睜開了眼,「你聽見她的話了?」

  「我聽得一清二楚。」

  葛伊在塞索身旁跪下,「你只有那次冤枉了羅傑,除此以外你都是對的。你現在會躺在這裡,全都是因為羅傑。」

  塞索想起身,但又疼痛地倒了下去,「我的傷勢有多糟?」「很糟,」葛伊據實以告,「不過你很強壯。」

  「勞瑟才強壯,」說完立即憶起那遍野死屍的慘狀,「勞瑟呢?」「我很遺言,塞索,他死了。」

  塞索閉上了眼,當然,在他看見勞瑟倒下去時就知道了,勞瑟,雖然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卻仍是他的父親,直到此刻,他才發覺心中有多痛苦。

  「他會去得心安,」塞索過了好久才又開口,「他的仇已報了。」是的,塞索已親手殺了瑟登。「我看見了,」葛伊道,「我也看見你為自己報了仇。」

  塞索皺了眉,「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是誰在你背後殺了一刀?」葛伊問,「是羅傑,但是你的劍也刺進他身體,他甚至比你更早倒下,羅傑已經死了。」

  「你確定?」

  「是的。我很抱歉以前沒相信你,你的確比我更瞭解他。」

  只是塞索並沒聽見葛伊的話,因為他又再次失去了知覺。他再也感覺不到失落的痛苦!或者傷處的劇痛。

  ☆     ☆     ☆

  就在塞索與生命掙扎時,席維亞也懷著一顆沉重的心迎接春天的腳步。她的秘密再也隱瞞不住了,在她放棄為不斷增加的體重尋找借口,坦承事實時,昆丁簡直氣瘋了。

  「孩子?」他暴跳如雷,「你要養那諾曼人的孩子?」

  「我的孩子。」

  「你騙了我,席維亞!」

  他真正氣惱的是她有生以來頭一次騙了他。打從回到洛克斯後,她就一直瞞著自己的情況,雖然那時她已經知道了。而他也明白她早已知道,因為她已懷有四個月的身孕。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騙我?」

  席維亞強迫自己不為他聲音中的痛苦所動,「如果我把真相告訴你,你會離開蒙特維爾嗎?」

  「當然不會。」他很是驚愕。

  「這就是你要的答案,昆丁。我不要任何人為我名譽而戰,因為是我自己放棄我的名譽。沒有理由必須一戰。」

  「你還瞞了我些什麼?」

  她垂下眼,不敢面對他責咎的目光,「我沒有把我的真實感覺告訴你,」她終於承認了,「那天我簡直氣瘋了。我恨塞索傷了你,恨得我好想死。」

  「可是你仍然袒護他。」

  「是的。」她輕聲說道。

  昆丁扭頭就走,撇下淚眼模糊的席維亞。她知道他失望透了,這讓她心碎,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思念塞索,她每天都在祈禱他會來找她,她怎能對昆丁如此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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