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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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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假面郎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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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2:10: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強尼坐在蕾娜旁邊的椅子上,他脖子上的白色餐巾沾著巧克力。蕾娜猜想他過去一定從來沒有喝過。強尼很快地喝下熱騰騰的一杯之後,立刻又要求還要一杯。

  「你必須先吃點東西。」蕾娜說道,將一小碟炒蛋放在他面前。「試試看這個--很好吃哦。」

  強尼用狐疑的眼神盯著那盤炒蛋。「我不要。」

  「你要吃它,才會長得又高又大啊。」蕾娜哄道。

  「不要!」

  當蕾娜看到男僕臉上不讚許的表情,不禁擔憂起來。雞蛋在僕人眼中被認為是奢侈品,那是絕對不可以被浪費的。雖然那些僕人都訓練良好,不敢公開表示不滿。但有些僕人實在不甘心服侍一個像強尼這樣出身的小鬼頭。如果那孩子能夠稍微識相一點,表現出感恩之意,那麼或許還可以忍受。倘若他能夠和僕人親近些--甚至和這個家的主人何伯爵!那麼他會比較輕易鞏固自己在這裡的地位。

  「吃一小口就好了。」蕾娜替他舀起一湯匙哄勸道。

  強尼猛烈地搖著頭。「我還要巧克力。」他說道,顯然絲毫不願妥協。

  「等一下。」蕾娜堅決地說道。「先吃一口吐司,還有火腿。」

  他看著她,看出她眼中的堅決,於是說道:「好吧!」他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然後用手拿起一片火腿放入口中。

  蕾娜微笑了,有股衝動想要將他摟在懷中。現在她只希望他能夠多吃一點,盡快將身體養胖起來。至於餐桌禮儀,可以等到以後再糾正。

  雖然她花很多時間在孤兒院,但她從來沒有照顧一個孩子飲食起居的經驗,她覺得有一種滿足的感覺。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忘記了自己不孕的陰影,就算她不能生育,她還是可以擁有自己的家庭。

  正當蕾娜在心中猜測,她丈夫對於收養更多孩子會有什麼反應時,杭特走進早餐室中,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模樣。

  「早安。」蕾娜謹慎地說道。

  杭特沒有回答,只是嫌惡地望了桌上的食物一眼。他的臉色顯得略微蒼白。他走到男僕面前對他說道:「告訴葛太太,請他替我煮一碗特製的藥。」他說道。「然後拿一些頭痛藥過來。」

  「是的,爵爺。」男僕很快離去了。葛太太有一種特別的藥方,對宿醉十分有效,只有她知道怎麼做。

  強尼看著杭特倒了一杯水.然後那孩子疑惑地看著蕾娜。「他是公爵嗎?」

  「不,親愛的,」她微笑回答道。「他是伯爵。」

  強尼似乎有些失望,繼續盯著杭特寬廣的背,然後拉拉蕾娜的衣袖。

  「什麼事?」她問道。

  「他是我的新爸爸嗎?」

  杭特幾乎被水嗆到。蕾娜遲疑了一下,然後摸摸強尼的頭髮說道:「不,強尼。」

  「為什麼他不說話呢?」那孩子大聲問道。

  「噓,親愛的。」她輕聲說道。「我想是因為他頭痛。」

  「哦。」強尼頓時對杭特失去興趣,盯著餐盤的碎層。他歎了口氣。「我想念鼠兒。」

  蕾娜笑了,心想孩子的注意力轉移得還真快。「你今天想去馬廄裡玩嗎?」她建議道。

  「你可以摸摸馬匹,還可以餵它們吃紅蘿蔔。」

  「好啊!」這個主意讓他雀躍了起來,急著想從椅子上下來。

  「等一下。」蕾娜將他脖子上的餐巾拿下來。「首先我要先叫愛咪過來。她會幫你洗手和洗臉。」

  「可是我昨天已經洗過了。」他不高興地說道。

  蕾娜笑出聲來,用餐巾擦他的瞼。「你必須先把臉上的巧克力洗乾淨,才能到外面去。否則,全馬其鎮的蒼蠅都會飛到你身上來了。」

  強尼和愛瞇離去之後,男僕端來葛太太的特別藥方及頭痛藥。蕾娜將注意力轉到杭特身上。「坐下吧。」她說道。「也許你該吃片吐司--」

  「哦,不。」這個建議令杭特皺起眉頭。他靜靜地喝了半碗藥湯,然後將碗放在一旁。他站在窗邊,望了蕾娜一眼,彷彿不敢正視她的眼睛,彷彿……

  他該不會是對於昨晚醉酒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吧?蕾娜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男人不是一向都以飲酒自豪的嗎?他們總是喜歡拿酒量來評斷男性雄風。

  蕾娜疑惑地望著他。支開男僕之後,蕾娜站起身來,走到矮櫃旁邊,兩人之間依然一陣靜默。她猜想,杭特可能是對昨晚的親密感到不悅……他曾說過的話,以及他觸摸她的方式……回憶令她的耳根都紅了起來。

  「爵爺,」她開口說道.「你今天早上有點沉默。我希望你不是因為……昨晚的事而不高興。」

  一刻之後,杭特走到她身邊。他深吸一口氣。「蕾娜……關於昨晚,我不太記得我……」他的手用力地抓著矮櫃邊緣。「我希望……我沒有弄傷你……有嗎?」

  蕾娜驚訝地眨著眼,他以為他強行佔有了她。當他看到自己半裸地從她床上醒來,他當然會這樣以為了。可是以前這種事發生過那麼多次,為什麼現在會困擾他呢?她偷瞄了他一眼,看到他臉上懊惱的表情。

  真是諷刺。杭特以前傷害過她那麼多次,卻從來沒有懊悔過,而現在卻為了自己沒有做的事而感到如此羞愧。突然間她覺得好笑起來,於是轉過身背對著他。

  「你昨晚喝得很醉。」她說道.「我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她聽到他發出一串咒罵,但那只讓她格格笑得更厲害。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笑得肩膀猛烈地顫動著。

  「哦,天啊,別哭。」杭特緊張地說道。「蕾娜,求求你……你必須相信我,我不是有意--」

  蕾娜轉身面向他。當他看到她臉上的笑意時,不禁嚇了一跳。「你沒有。」她喘息道。「你睡--著--了--」她一邊笑著,一邊從他身旁走了開來。

  「你這個小壞蛋。」杭特說道,跟在她的身後走去。他顯然鬆了一口氯,同時也感到惱怒。「你知道我今天早上過得多慘嗎?」

  「好極了!」她滿意地說道。「誰叫你逼我那件衣服?你也該受到一點懲罰。」

  杭特試圖追到她身邊,但她用一張椅子擋住他。「我一點也不後悔要你穿那件衣服--不過我不太記得詳細的情形。你必須再穿一次蛤我看!」

  「我才不要!」

  「如果我不記得,那就不算數。」

  「只要我你得就夠了。我從來沒有那麼尷尬過!」杭特停止了追逐,用閃爍的雙眸望著她。「你很美,那是我所記得的。」

  她試圖不為他的稱稱讚所動,但很難。他們兩人之同的氣氛改變了,變得十分融洽。蕾娜坐在餐桌旁,杭特則盯著強尼剛才坐過的位子。「你告訴那個孩子,他要和我們在一起了嗎?」他突然問道。

  她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不盡然。事實上,他似乎認為理所當然。」

  「他實在太幸運了。像他這種處境的孩子,很多都被送到工廠去工作--甚至更糟。」

  蕾娜拿起叉子,玩弄著盤中剩餘的食物。「爵爺,」她喃喃說道。「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討論。我一直在想強尼的事。只因為沒有人照顧他,他就必須和他父親一起住在監獄中……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唯一的一個。如果馬其鎮會發生,在其他的監獄一定也有。現在,或許有許多孩子都和他的父親或母親生活在牢獄中。那實在是太不健康的環境了--」

  「等一下。」杭特坐在她對面,握住了她的手,然後直視著她的眼睛。「你是個善良的女人,蕾娜。我知道你想拯救世界上的每一個孤兒,每一個乞丐,和每一條流浪狗流浪貓。但你不能那麼做的。」

  蕾娜不悅地抽回她的手。「我什麼都還沒有說。」她說道。

  「但你遲早要說的。」

  「目前,我只想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孩子的處境和強尼一樣。我曾經想過要寫信詢問監獄的典獄長,看看有沒有受刑人的孩子住在裡面.但我擔心就算有,他們也不會承認的,尤其如果寫信的人是個女人。」她停頓下來,用期待的眼神望著他。

  「你希望我能夠寫信去問。」杭特皺起眉頭說道。「該死,蕾娜,我已經有夠多的事要忙了。」

  「你曾經認識很多政界的名人。」蕾娜辯駁道。「如果你可以向一些政府官員打聽……或者是社會福利局的人--」

  「全英國起碼有三百個監獄。假設我們真的發現有孩子和他們的父母一起住在裡面--十個、二十個,甚至一百個。你打算怎麼辦,領養他們全部嗎?」杭特大聲笑了起來,然後搖搖頭。「忘掉這件事吧,蕾娜。」

  「我不能。」她激動地說道。「我不能像你一樣無情。除非我找到我要的答案,否則我決不罷休的。如果必要的話,我會親自造訪每一座監獄。」

  「我絕對不會讓你那麼做的。」

  「你無法阻止我。」

  他們怒視著對方,蕾娜感覺到自己的臉因憤怒而紅了起來。倘若是在過去,在他離開英國到印度去之前,她或許會默然接受他的決定。但現在,她不想再回到那種被他控制、聽命於他的關係。突然間她的腦中出現一些可怕的思緒--她真希望他留在印度,甚至沉屍海底,或者在其他地方,而不是和她共處一室。但她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努力抗拒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然後她聽到杭特低聲說道:「蕾娜,你對我而言太重要了。望不會讓你去冒任何險的。」

  「不過我也不想把你軟禁起來,不讓你去拜訪那些監獄,所以……我有一個交換條件。」

  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她嚇了一跳。蕾娜低著頭,望著她裙子上的繡花圖案。「不管是什麼條件,我都絕對不會再穿那件內衣了。」

  他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手臂。「這是我的條件,親愛的……我會替你詢問你要的資訊,但我不准你涉足任何監獄。等我們得到答案之後,除非先和我商量,否則我不希望你私自採取任何行動。」

  蕾娜抬起頭來想要爭辯。

  「當你告訴我要收留強尼時,我並沒有反對。」他提醒她。「你沒有先和我商量,就私自做了決定。我沒有掃你的興,是因為我知道你很想留下這孩子。不過,我希望以後我們能夠像夥伴一樣,事先知會對方,同意嗎?」

  蕾娜不敢相信,何杭特伯爵竟然提議了要她當他的「夥伴」。他過去總是把她當成附屬品……

  「我同意。」她喃喃說道,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在笑什麼?」

  「你。」他打趣地看著她,他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我打賭每個認識你的人,都以為你是個甜蜜、溫柔、順從的女人。但你不是。」

  「那我是怎麼樣?」

  杭特將手放到她頸背,將她的頭拉近,直到他們幾乎四唇相觸。蕾娜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臉上,她的腹部立刻產生一陣興奮。「你是只母獅子。」他說道,沒有吻她,然後放開了她……一股奇怪的失望感覺在她心中迴盪著。

  走廊上傳來一陣孩子的抽泣聲,杭特的腳步緩慢了下來。他看到那個男孩蜷縮在牆角,他並沒有在哭,只是哽咽地吸著鼻子,一張臉紅通通的。然後他抬起頭,緊張地看著杭特。

  「你為什麼坐在這裡呢,」杭特微微不悅地問道。他對孩子沒有經驗,不瞭解他們的需要,也不知道他們要些什麼。

  「我迷路了。」那孩子沮喪地說道。

  「怎麼沒有人跟你在一起呢?」應該有人隨時陪著這個孩子的--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調皮搗蛋的事。但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於是杭特又問道:「你想去哪裡,」

  那個孩子聳聳肩。「我需要尿尿。」

  杭特臉上露出同情。「找不到廁所嗎?好吧,我帶你去,跟我來。」

  「我不能走路。」

  「那麼我抱你吧。不過我警告你,你最好忍住哦。」杭特抱著那個孩子穿過走廊。他很輕,而且他眼睛的顏色十分特別,湛藍中帶著一抹紫羅蘭的顏色。

  「你和夫人結婚了嗎?」強尼摟著杭特的脖子問道。

  「是的。」

  「等我長大之後,我也要和她結婚。」

  「她不能同時和兩個男人結婚。」杭特說道,感到十分有趣。「那我怎麼辦?」

  「你可以留在這裡。」那孩子大方地說道。「如果夫人願意的話。」

  杭特對那張小臉笑了一下。「謝謝你。」

  強尼低頭看著地面。「你很高。」他說道。「你比我爸爸還高。」

  這句話勾起了杭特的興趣。「告訴我,小子--你爸爸為什麼被吊死了?」

  「他是個打劫犯。他殺死了一個人,不過那是不小心的。」

  打劫犯--在英國有很多這種在路上打劫醉鬼的人。算不上是什麼凶殘的罪--只不過是在倫敦街頭求生存的小混混罷了。杭特沒有表現出他的嫌惡,繼續問道:「那你媽媽呢?」

  「媽媽在天堂。」

  這麼說這孩子是無親無故了。

  強尼臉上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彷彿讀出了杭特的心思。「不過現在我有你和夫人了對不對?」

  這時杭特才開始明白蕾娜為何如此被這孩子吸引。「是的,我們擁有你了。」他說道,絲毫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這孩子似乎有一股魔力,令人忍不住想照顧他。

  他們來到廁所前,杭特將他放了下來。「到啦!」他停頓一下,然後不自在地問道:「你需要幫忙嗎?呃……你會自己上嗎?」

  「嗯,我會自己來的。」那孩子走進廁所,然後焦慮地回過頭。「我出來時你還會在這裡嗎?」

  「我會在的。」杭特說道,盯著關上的門。不知怎地,他深深地被這個孩子所感動。

  湯上校坐在書房的一張皮沙發上。他的雙手拿著一杯白蘭地,然後啜飲了一口,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現在已是深夜,而他身懷六甲的美麗妻子已經先上床睡覺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而那股期待的喜悅令湯上校興奮不已。八年來,他一直渴望能夠回到英國,過著平靜的生活。然而,一個小小的轉機,卻破壞了這片應有的寧靜與祥和。

  「該死!」湯上校握著他的酒杯咒罵道。「你為什麼不留在印度呢?」

  突然間一件奇妙的事發生了……他早該猜到的。房內突然出現一個影子,從陰暗的角落中走了出來。驚訝不已的湯上校看著何伯爵走到他面前。

  「我有更好的計劃。」杭特輕聲說道。

  湯上校掩住內心的震驚,勉強壓抑住激動的情緒。「該死的混蛋!」他說道。「只有你才敢這樣擅自闖入我的家。」

  「我想私下和你見面。」

  湯上校將手中的酒一口飲盡。「直到昨晚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死了。」他沙啞地說道。「你到底在英國做什麼?」

  「那和你無關。我只是來警告你--不要插手。」

  「你竟敢命令我?」湯上校的臉氣得發紫。「那何夫人呢?那個可憐的女人有權利知道--」

  「我在照顧她。」杭特說道。「我要你閉上你的嘴,湯上校。在我為你所做的之後,這是你欠我的。」

  湯上校的內心似乎在掙扎交戰著。最後,他垂下了肩膀。「或許是吧!」他喃喃說道。

  「我必須想一想。你離開吧。你勾起太多我極力想忘卻的回憶。」

  兩個星期過去了,然而,關於監獄中孩童的事卻一點下落也沒有,令蕾娜十分失望。目前房子正在裝修,施先生和一大群的木工及助手在整座城堡中忙上忙下。她也拜訪了一些在馬其鎮的朋友,以及孤兒院。不過,大部分的時間,她還是忙著幫助強尼適應這個全新的生活環境。

  當然,還有杭特。

  他忙著處理家族的公事,參加社交活動,並傾聽佃農的需求。此外,他也努力於重建家族的財務狀況。為此,杭特甚至放下身為一位貴族的驕傲,致力挽救何家的負債慘狀。

  現在的他是蕾娜心目中丈夫的完美形象:負責、禮貌、仁慈……友善。但最後這一點特質卻令她感到困擾不已。在一連串的改變中,杭特似乎把她當成朋友,在其他方面幾乎一無所求,他幾乎沒有把她當成女人看。

  過去的蕾娜或許會為這點感到欣喜不已。她擁有丈夫所有提供的利益--安全感、慰藉,以及友誼--而不需要履行她所厭惡的肉體義務。然而,為什麼她反而這麼不安呢,為什麼她會在半夜醒來,感到空虛、寂寞?她渴望和她丈夫相處,甚至開始借口與他見一面。然而,每一次他們獨處,杭待對她單純的友善舉止令她的心中氣得牙癢癢的。

  蕾娜不知自己到底要什麼。她渴望他深情的吻,而不是在臉頰上那種兄妹間的輕吻。她要的是甜蜜、唇舌交接的深吻,讓她的世界為之天旋地轉。是的,她要他吻她。但她不確定她是否要更多。如果她讓他上她的床,他會開始認為可以對她予取予求,所以最好還是維持現狀。然而,為什麼杭特要把她當作妹妹一般對待呢?

  在衝動的念頭下,蕾娜寫信通知她的裁縫師,將上次訂做的所有衣服的領口都改低兩吋。那些服飾終於送來了。各種顏色的絲綢洋裝和禮服,以及搭配的羽毛帽和花邊帽……絲質圍巾和手套……皮鞋及刺繡的軟鞋,象牙和紙及蕾絲做成的扇子。

  看到這些新衣物令蕾娜興奮不已。她立刻穿上一件淡綠的禮服,這件禮服的顏色和她的眼睛十分搭配,她的肌膚整個亮了起來。低胸的衣領露出她完美的胸脯曲線,上面只有一層薄紗蓋住。她知道杭特在書房工作,於是立刻往那裡走去,她只是想過去禮貌地向他道謝。

  她的丈夫坐在書桌前。他已脫下背心,捲起衣袖,襯衫的衣領也打了開來。他瞥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然後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工作。突然他又猛然地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那是你的新衣服嗎,」他問道,雖然他很清楚答案是什麼。

  蕾娜走進房間。「你喜歡嗎?」

  他沒有說話,但他的手指緊抓著手上的鵝毛筆,幾乎把筆捏碎。他的目光流連在她身上,掃視著她的每一道曲線。「衣服的料子很好看。」他平靜地說道,但他的語氣中彷彿有一股暖流,令她全身為之顫抖。他依然想要她。她不知道為什麼這一點會令她高興,但事實的確如此。

  她的唇上露出一抹淘氣的微笑。「衣服的料子很好看?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他的眼中露出一道危險的光芒。「我本來想讚美它的設計的,不過一大半的胸衣似乎都被裁掉了。」

  「現在很流行低胸的設計。」她回答道。

  杭特哼了一聲,然後繼續低頭工作。蕾娜故意走到他身旁,彎下身看著他桌上的書。她傾身靠得更近,她的胸脯輕撫過他的手臂。雖然那個觸碰是不小心地,但她依然感覺到一股戰慄傳遍她全身,而她知道杭特也感覺到了。他深吸一口氣,放下鵝毛筆,將一攤墨汁滴在桌子上。

  「我必須專心工作。」他低吼道。「你的胸脯這樣垂在我面前,我無法思考。」

  蕾娜向後退了一步。「是你堅持要我訂做新衣服的.我只是想給你看看而已.我本來想謝謝你的。」

  「好吧……」他半笑半呻吟地說道,伸出手抓住她。他用手罩住她的臀部,然後將她拉到雙腿之間,飢渴地看著她。「這件衣服很漂亮。」他喃喃說道。「你也是。事實上,這樣看著你讓我疼痛不已。」

  「疼痛?」

  「我的整個身體因慾望而疼痛。」他又將她拉得更近,把她肩上的絲巾扯下扔到地上。然後他把臉埋在她雙乳間,他的舌頭舔舐著她雪白的肌膚。「你讓我發狂。」他輕聲說道,他的鬍渣令她的皮膚微微刺痛。「不,別走開……讓我--」

  當他的唇找到她禮服下方的乳尖時,蕾娜驚訝地跳了起來。「停止……停止!」

  他發出一聲沮喪的呻吟放開了她,站在她面前怒視著她。「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樣一身打扮到這裡來,所以別怪我吞下了你的誘餌。」

  蕾娜彎下身,拾起墜落在地上的絲巾。「我--我沒有要誘惑你的意思。或許我只是想要一個吻,或是讚美,但我並沒有--」

  「我對你的慾望不是一個吻就可以滿足的。該死,你以為這樣很容易嗎,和你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每天看到你,卻無法碰你?」

  蕾娜驚訝地看著他,內心突然升起一種羞愧的感覺。她看錯他了--她不知道他依然渴望她,不知道他這樣和她一起生活,竟然如此困難。

  「我想要對你做愛。」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想看你的裸體,吻遍你的全身……取悅你,直到你開口要我停止。還有每天早上在你臂彎中醒來,聽到你告訴我--」他停頓下來,彷彿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蕾娜焦慮地說道:「對不起。」她柔聲說道。「我不知道你還渴望我。」

  「讓我告訴你吧!」他再度摟住她,用手抱住她的腰,然後將她的手拉到他雙腿間。不顧她的輕聲抗議,他把她的手放到他硬挺的男性器官上,那股炙熱的慾望溫暖了她的掌心。他的另一隻手緊緊地將她拉近。「每次我和你共處一室,就會發生這種事。這樣的硬挺表示一個男人渴望你。」

  過去和他在一起的回憶又充斥在蕾娜腦海中。握在她手中的硬挺對她而言就像是個武器。她回憶起那些像刀割般的衝刺,以及事後那種酸痛,被侵犯和羞辱的感覺,她再也不要了。「我不想要討論你的私處。」她緊張地說道,試圖抽回她的手,但他不讓她這麼做。

  「我是個男人,不是太監.我可以吻你、碰你,卻不能佔有你。」他把嘴埋在她的頸旁讓她顫抖不己。「讓我今晚和你在一起。我已經試圖保持耐心,但我實在無法再忍受了。」

  蕾娜含著淚水,終於抽開身子,向後退了幾步。「真的很對不起。我不能,我不能。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求求你,你必須去找康夫人。」 

  提起他情婦的名字似乎是她最後的武器。杭特的臉上露出輕視的怒容。「也許我會。」

  蕾娜僵直了身子,看著他走到桌前,拿起了一封信。

  「還有,」杭特說道。「我收到了馬爵士的回信--他是一位專門負責監督監獄的國會議員。你要的資訊在這裡。」

  他將信扔給她,但她緊張得沒有接住,信封從她手中滑落至地上。

  杭特走向門口,回頭對她說道:「去幫助那些窮人和可憐人吧,聖女夫人。」

  蕾娜從地上把信拾起,怒視著被他關上的門。「自私鬼。」她說道,但她內心感到一股微微的罪惡感。杭特說得對--她的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想要他崇拜她。她想要他渴望她。如果她沒有興趣上他的床,那麼她為什麼要去挑逗他呢?她為什麼不能離他遠一點,享受兩人之間的那份距離呢?

  蕾娜想要跟杭特和好,但她猜想在這個時候,只有一種道歉方式會讓他接受,而她勢必得爬上他的床。

  她歎口氣,走到他的書桌前坐了下來。她撫摸著皮椅,感覺到上面依然殘留的體溫。如果閉上眼睛,她幾乎可以聞到他的體香,那股帶著一抹檀香的異國味道。「我很抱歉。」她大聲地說道,但沒有人聽見。她對於自己無法像其他女人一樣,和男人享受肉體之歡感到抱歉。她也對杭特感到深深的歉意,因為他想要的多於她可以付出的。懊惱和寂寞的感覺在她心中交織著。

  然後她開始低下頭,閱讀手上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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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杭特騎馬出去了,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去處,一直到傍晚都不見人影。蕾娜坐在客廳中的沙發椅上。她的膝上披著一條紅藍相間的毯子。那是孤兒院中的女孩編織送給她的。女僕已經替她換過三條更為高雅、質料較好的毯子,但每次都被蕾娜換了回來。「我喜歡這條毯子。」她告訴皺著眉的愛咪。「我知道它的質料不是頂好,但每一針每一線都讓我想起那些孩子。而且它比家中的任何一條毯子都要舒服多了。」

  「如果我是您,夫人,我不會想要留下任何那段被人趕出去時的回憶。」愛咪說道,不贊同地盯著那條毯子。「那對我們大家而言都是一段不愉快的時光。」

  「我不想忘記它。」蕾娜憐愛地摸著那條毯子說道。「那段經驗讓我學到很多寶貴的東西。因為如此,也讓我變成一個比較好的人。」

  「是的,夫人。」愛咪說道。「您一向是個天使,我們大家都這麼認為。」

  「那何伯爵呢,」蕾娜突然問道。「僕人們比較喜歡現在的他嗎?」

  愛咪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他一向是個好主人——大家都挺喜歡他的。不過現在他比較關心僕人的生活。像上次他看到一個女僕的手臂受傷了,立刻就請醫生過來。他還告訴喬治,他可以在休假時,讓他的未婚妻到廚房中和他一起喝茶。他以前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

  牆上的掛鐘敲了幾響。蕾娜疲倦地站起身,準備回房休息。這時房中突然走進一個人影。當然,那個人是杭特。他的衣衫不整,身上傳來一陣酒味,雖然他看起來似乎沒有喝醉.

  但他臉上帶著一抹奇怪的傻笑——就像是一個做了調皮事的青少年臉上的微笑一般。

  蕾娜緊張地坐回椅子上,抱著她的膝蓋。「我希望你感覺好多了。」她尖銳地說道。「從你身上的味道判斷!煙酒味和濃厚的香水味!我相信你一定找了女人滿足你的需求了。」

  杭特站在她面前,給了她一個深不可測的微笑。「對於一個對我的私處不感興趣的人而言,你倒是挺關心我的去處的嘛。」

  「我只是很高興你終於聽從了我的建議,去找別的女人了。」她說道。

  「我是去和藍爵士及一些朋友喝酒。在場有一些女人,不過我沒有和她們胡來。」

  「真可惜。」蕾娜說道,雖然在她心中似乎鬆了一口氣。「不過我還是要重申.我希望你能夠另找情婦,轉移對我的注意力。」

  「真的嗎,」他平靜地說道。「那麼你為什麼要等我回來呢?」

  「我不是在等你……我只是睡不著罷了。我一直在想馬爵士寫來的那封信,以及那些和強尼一樣悲慘的孩子——」

  「十二個。」他插嘴說道。「總共有十二個孩子住在監獄裡。」他揚起一道嘲諷的眉毛。「我想你應該想要採取什麼行動吧!」

  「我們可以明天再談,等你心情平靜一點的時候。」

  「幾個小時的睡眠沒有什麼差別的。」杭特走到沙發椅的另一頭坐了下來,揮揮手示意她開始說話。

  蕾娜遲疑了一下,試圖猜出他的情緒。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像是一隻虎視眈眈的野獸在等待他的獵物上門。他彷彿像是在等待一個機會,只要機會一來,他就會馬上撲上去。她猜不出他的心思,但她有感覺,她不會喜歡他腦中盤算的計劃。

  「我相信如果有人願意幫忙,監獄一定很樂意把那些孩子送到別的地方。」蕾娜謹慎地說道。杭特點點頭。「顯然唯一一個可以接納他們的地方,是馬其鎮的孤兒院。」她繼續說道。「可是那裡太小了。一打的孩子……嗯,我們需要擴充那個地方,多雇幾個人。並想辦法提供食物、衣服,以及日常生活用品……而那並不容易。我希望我們有足夠的金錢可以幫忙!」

  「我們沒有。」他插嘴道。「至少現在沒有。」

  「是的,這點我知道。」蕾娜清清喉嚨。「所以我們必須從其它的地方籌錢。我們認識這麼多朋友,這應該不是問題。如果我——如果我們——為孤兒院舉辦某種活動——」

  「什麼樣的活動?」

  「一個舞會。一個大型的舞會。我們可以藉由這個名義,為孤兒院籌募基金。為了保證每個人都會來,我們也可以說……這是歡迎你回家的舞會。」他嚴厲的目光幾乎令她畏縮。

  「事實上,這是個好主意。上流社會人一定很好奇你的歸來,也都想親耳聽到你的傳奇故事,所以每個人都會來的。全倫敦已經都在談論你的事,因此這個舞會將是本社交季的高潮。」

  「所以你打算把我展示出來,來為孤兒院籌錢。」

  「不會是那樣的——」蕾娜辯駁道。

  「就會是那樣。」他緩緩坐直身子,傾身靠向前。「在我經歷了那麼多之後,現在我還得忍受一整個晚上,被一堆沒有大腦的人審問。這是為了什麼?」

  「為了孩子。」蕾娜熱烈地說道。「反正你早晚都得面對那些人,為何不現在做呢,同時又可以拯救十二個無辜的孩子,讓他們有機會過正常的生活。」

  「你太高估我了,親愛的。我的骨子裡,沒有一點慈善救人的心。我不會為那些孤兒或乞丐晚上睡不著覺。我已經看得太多了,他們只是人生百態的其中一種罷了——他們永遠不會消失的。你可以救一千個、一萬個,但依然還會有更多。」

  「我不懂你。」蕾娜搖著頭說道。」你怎麼能夠對自己的僕人這麼好,卻對外人這麼冷血無情?」

  「我只有能力照顧住在我屋簷下的人,世界上其它的人我都不在乎。」

  「原來你一點也沒有變。」她的心中充滿嫌惡。「你一向都是這麼冷血。我本來還以為你會幫我救那些孩子的。」

  「我並沒有阻止你辦你的舞會,我只是有一些條件罷了。」

  「什麼條件?」蕾娜警覺地問道。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今晚我沒有碰那些妓女呢?」杭特說道。「我大可以那麼做。其中有一個女人,她的胸脯大得像甜瓜一樣,而且她一直用舌頭舔著我的耳朵——」

  「我不想知道那些。」

  「藍爵士和其它男人當場就在桌子上、地板上,靠著牆上做了起來——可是我卻回家了,回到你的身邊來。你知道為什麼嗎?」杭特苦笑了一下。「因為我寧願坐在你的房門外,幻想你睡在床上的模樣。光是抱著你、聽到你的聲音,或聞著你的香水味,都比和一百個女人上床更令我興奮。」

  「你想要我的原因,只是因為我是個挑戰。」

  「我想要你,是因為你很甜美、純真及純潔。」他嘶啞地說道。「過去幾年中,我曾看過一些事情,不堪得超出你的想像……我曾做過一些你絕對不會……」他停頓下來吐了一口氣。「我只想要平靜的幾個小時,完全的歡愉。我已經忘記快樂是什麼了——如果我曾經知道的話。我想要睡在我自己的床上,和我自己的妻子睡在一起——這也是罪過嗎?」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蕾娜驚訝地問道。「你在印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搖搖頭,一張臉突然沉了下來。「無所謂了。就目前的情況,我打算和你談一個條件——我會很高興這麼做的。」

  「如果你以為我會和你上床,為了——」她睜大了眼睛。「你該不會是說,你不會讓我舉辦那個舞會,如果我不——」

  「那正是我的意思。你可以去做安排,請一千個客人都無所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吸引很多人來的,而那些孤兒也會對你感激不盡。每個人都會很高興,包括我在內。因為舞會當晚的半夜一點鐘,你會和我一起上樓,上我的床,讓我盡情地佔有你。」

  「你的腦中就只有你自己嗎?」蕾娜的臉紅了起來。「你怎麼能夠利用那些可憐孩子的不幸,威脅我和你上床?」

  「因為我已經狗急跳牆了。」他嘲弄地微笑道。」我們達成協議了嗎,親愛的?」

  她沒有回答。

  「你以前又不是沒有做過那種事。」他提醒她.

  她咬著下唇。「可是那是我最痛恨的事。」

  「你還是熬過來了。」他簡潔地說道。他坐在那裡等待她的回答。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不會接受其它條件的。這個自私的混蛋!他竟敢把這樣一個高貴的善舉,拿來當成滿足自己性慾的武器。她想要拒絕他,告訴他無論如何,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但她又想到十二個像強尼一樣的孩子,活在煎熬之中……還有她可以為他們所做的事……她實在無法忍受。

  難道和杭特共度一晚,真有這麼可怕嗎?他說得對,她的確熬過那些日子了。過去的她曾經排除了所有的情感,把思緒轉移到其它地方,不去理會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蕾娜的心沉下來。她這才瞭解到,為了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她必須做一件她不想做的事。

  「好吧。」她低聲說道。「舞會的那一晚。就一次。然後……」她停頓一下繼續說道:「然後你可以下地獄!」

  他的臉上並沒有滿足的表情,不過蕾娜可以看出,他顯然對她的妥協十分得意。「我已經活在地獄裡面了。」他說道。「我只想要一晚的歡愉而已。」

  杭特離開他面色蒼白的妻子,往自己的臥房走去。他脫下鞋子,沒有換衣服就爬上床去。他的腦中嗡嗡作響,一方面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另一方面則是心中的激動。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有勝利的感覺,然而他只覺得解脫。他幻想著擁抱蕾娜,和她做愛,品嚐她的甜美。」

  「感謝上帝。」他倒在枕頭上說道。」感謝上帝。」

  「哦,天啊!」瑞雪驚訝地睜大眼睛。「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丈夫會和妻子做這樣的交易。當然,我曾聽說過男人和情婦間有這樣的協議,可是……你並不是……」然後她喃喃說道:「這真是太詭異了。」

  「的確很詭異。」蕾娜嚴肅地同意道。「在成為寡婦之後,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再也不用擔心,會被當成滿足男人肉體慾望的工具。可是突然間,我竟然同意和杭特上床了。」

  她坐在瑞雪的客廳中,捲縮在一張椅子上。「尤其是這麼早就事先知道。這種感覺更糟。」

  瑞雪同情地看著她。「你打算履行你的承諾嗎?」

  「當然不!」蕾娜很快說道。「我要你幫我想個計劃。所以我才來拜訪你。」

  對於姊姊對她的信任與讚賞,瑞雪顯然感到十分驕傲和欣喜。她放下手上的刺繡,專注於眼前的問題。「我想你可以讓自己變醜一點,這樣他就不會想要你了。」她說道。「或者去找個人把水痘傳染給你,長得滿臉都是。」

  蕾娜皺起眉頭。「我不太喜歡這個主意。」

  瑞雪又開始專心想其它計劃。「你可以裝病。」

  「可是只能維持一段短暫的時間。」

  「也許有辦法讓他變得性無能!或許你可以給他吃些草藥或藥粉之類的。」

  蕾娜懷疑地思索著這個建議。「我不能冒險讓他生病……而且這個計劃聽起來不甚可靠。我可能會太緊張,結果露出馬腳來。」

  「嗯。」瑞雪玩弄著肩上的絲巾。「或許,」她猶豫地說道。「你應該和他相處一個晚上,過了就算了。」

  「我絕對不會被人那樣利用的。」蕾娜憤怒地說道。「我不願意成為附屬品或洩慾的工具。」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蕾娜。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得來這些奇怪的念頭。何伯爵是你的丈夫,你發過誓要服從他的。」

  「我的確服從他。我的行為舉止和我的朋友,都是經過他認同的。我所敞的每一件事,都先詢問過他的同意。我忍受他在外的淫亂行為,而且從來沒有在床上拒絕過他,後來他到印度去了。三年來我一個人過日子……我不能回到過去的那種生活。」

  「你別無選擇。」瑞雪說道。「除非我們可以想出一個計劃阻止他。」

  她們兩人都靜默了一會兒。兩姊妹的心情就像窗外的天氣一樣,一個陰沉、下著傾盆大雨、灰濛濛的一天。

  最後蕾娜開口了。「唯一的辦法,是找到一個比我更能吸引杭特的人。那麼他就會被轉移目標,忘記我們的協議。」

  「可是……他不是說你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嗎?」

  「他只是說說罷了。」蕾娜說道。「從過去的經驗,我知道杭待不是那種專一型的男人。他喜歡變化,他喜歡征服的感覺。」

  「你要找誰呢?」瑞雪問道。「什麼樣的女人會讓他覺得不可抗拒?」

  「那簡單。」蕾娜說道,站起身來走向窗邊,看著窗外的雨滴從天空墜落。「你知道嗎,瑞雪,我認為這個計劃有機會成功。」

  當蕾娜離開藍宅時,外面的馬路已經因傾盆大雨而泥濘不堪。雨水依然不停地由天空墜落,打在馬車的車頂上,蕾娜後悔她沒有等到雨停之後再離開。春天的陰雨綿綿的確不是出門的好天氣,但誰又會想到竟然會碰上這樣的暴風雨呢?

  馬車的車輪在泥沼中向前滾動。突然間一個顛簸,蕾娜整個人被甩到對面的座椅上。她坐直車子,將手伸向車門,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車門被打了開來,風雨掃進馬車中,車伕憂慮地出現在車門口。「您有沒有受傷,夫人?」

  「沒有。我沒事。」她很快地說道。「你呢,喬治?還有寇先生呢?」

  「我們很好,夫人。路上有一個坑洞——車輪被卡住了。不過寇先生說我們離馬其鎮並不遠。如果您不反對的話,我先騎馬回去何氏城堡,駕駛另外一輛馬車過來。寇先生會留在這裡陪您。」

  這聽起來是個好主意。「謝謝你,喬治。請告訴寇先生。叫他進來馬車裡面等,外面的風雨太大了。」

  「是的,夫人。」一分鐘之後,喬治又打開車門,對蕾娜說道:「何夫人,寇先生說他還是在外面等比較好。他有雨衣和雨傘,而且他說路上可能會有不法之徒經過,他最好站在外面,以保護夫人的安危。」

  「好吧。」蕾娜擔憂地說道,坐回她的座椅上。其實她心裡明白,寇先生擔心的是她的名譽,而不是歹徒。「請你告訴寇先生說,他真是一位紳士。」

  「是的。夫人。」

  大雨繼續重重地打在動彈不得的馬車上。閃雷從天空劈下,接著是轟轟的雷聲,讓蕾娜不禁跳了起來。「真是不順利。」她自言自語地說道,希望喬治和寇先生不會因此而感冒生病,否則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在一陣等待之後.蕾娜彷彿聽到門外有動靜,於是傾身靠向門邊。這時門突然打了開來,一陣狂風和冰冷的雨水掃進馬車中。蕾娜嚇了一跳,連忙鑽進馬車的最裡面,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她面前。

  那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脫下了他的帽子,那是杭特。他的嘴角上掛著微笑,全身都濕透了。

  「我還以為你是個救美英雄呢!」蕾娜驚訝地喊道。

  「沒有那麼浪漫.」他說道。「只是你的丈夫罷了。」

  一個像救美英雄一樣英俊、不按牌理出牌的丈夫。「你不該在這樣的大雨中出門的,爵爺。僕人們會帶我回家的。」

  「反正我沒有別的事情好做。」雖然杭特的口氣很平靜,但蕾娜看得出來,他很擔心她的安危。這一點讓她的心雀躍不已。

  「你不是坐馬車來的嗎?」蕾娜皺眉問道。

  「我可不想冒險讓第二輛馬車也陷入泥沼之中。」杭特說道,一把將蕾娜從馬車中抱了出來。雨水打在她的臉上,蕾娜低著頭,蜷縮在他的懷抱之中。她看到寇先生坐在馬背上。一手拉著杭特的馬韁。

  杭特把蕾娜抱到馬背上,然後跳上她身後的馬鞍。蕾娜移動身子調整坐姿,然而濕滑的馬鞍卻令她不小心向一側倒了下去。一隻手臂及時抓住了她。

  「別緊張。」杭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以為我會讓你摔下去嗎?」

  蕾娜沒有回答,大雨依然刺痛地打在她的臉上。杭特打開他斗篷的鈕扣,讓蕾娜躲進他的大衣之中。靠在他溫熱的身體上,原本不舒適的感覺被一股歡愉的顫抖所取代。她深呼吸一口,聞到的是一股夾雜著潮濕羊毛、男人,以及杭特身上慣有的香料氣息。她用雙臂摟住他的腹部,感覺安全無比。馬匹開始快步向前跑去。她以前只有這樣騎過一次馬。那是她小時候,有一次她父親騎馬帶她到村中的商店去,幫她買綁頭髮的緞帶。當時父親對她而言,顯得既強壯又勇武,似乎可以解決她所有的問題。然而,當她長大之後,父親的體格似乎縮小了。在兩個女兒都出嫁之後,他似乎也不再和她們親近,彷彿瑞雪和她都不再是他的責任了。

  「何伯爵是你的丈夫。」瑞雪的話在她腦海中迴盪著。「你屬於他……」

  為什麼杭特會來找她呢,過去的他是根本不會這麼做的。他最近的一些行為實在太令人不解了……譬如說,他寧願和她談條件,卻沒有強迫逼她上床::還有他友善、風趣的舉止……以及現在,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冒著風雨出來找她。彷彿像是他在討好她、追求她一樣。可是,他已經知道再過一個月,他就可以跟她上床,他為什麼還要這麼麻煩地討她歡心呢?

  蕾娜的腦中不斷思索著這些問題,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來到了何宅的大門口。僕人們拿著雨傘衝了出來。杭特幫忙她下了馬背,然後讓僕人護送她進屋去。愛咪替蕾娜脫下濕衣服,葛太太則立刻吩咐女僕準備熱水澡。蕾娜顫抖地站在一旁,看著杭特脫下他的外套和帽子。

  他用手指梳過潮濕的頭髮,然後對蕾娜微微一笑。

  她自己複雜的情感困擾著她。在某一方面,他是她的敵人,卻又是她的保護者。他想要她的身體,可是在追求她的過程中,她幾乎又被他感動得心動下已。蕾娜不顧身旁僕人的注視,猶豫地走向他。

  「謝謝你。」她說道。在他來得及回答之前,她踮起了腳尖,用雙臂摟住他的脖子,然後在他頰上輕輕一吻。杭特一動也下動,微微地倒抽了一口氣。

  他們四目交接,他的唇上泛起一抹微笑。「為了這個,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願意。」他說道,然後往書房走去。

  蕾娜坐在浴缸中,閉上眼睛享受帶著熏衣草香的熱水浴。她把水潑在她的胸脯和頸子上,這時突然有人沒有敲門就走了進來。

  蕾娜僵直身子,聽到愛咪結巴對那個闖入者說道:「哦,爵爺。何夫人現在不方便——她正在——」

  杭特走進房中,看到他的妻子坐在浴缸中。蕾娜立刻將身子捲起。

  「我以為你已經洗好了。」杭特說道,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你應該看得出來,我還沒有洗好。」蕾娜回答道。「愛咪,請帶何伯爵出去吧。」

  「沒關係的,愛咪。」杭特對女僕微笑道。「我會服侍我妻子。你下樓去暍點茶吧?休息一下,今天下午放假好了。」

  「等一下!」蕾娜皺眉說道,不過已經太遲了。愛咪格格笑著,接受了主人的建議,急忙地離去了。她將身後的門關了起來。

  蕾娜盯著她的丈夫。「你為什麼那麼做?」

  他沒有理會她的問題。「你的眼睛像美人魚一樣。」他喃喃說道。「溫柔的淺綠,真是美麗。」

  「我知道你遲早會乘我在洗澡時闖進來。」蕾娜說道,試圖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從你上次要求我穿那件性感內衣,我就知道你是個偷窺狂。」

  杭特微笑了一下。「看樣子有人看出我的本性了,不過這點你可不能怪我。」

  「為什麼?」

  「在一年的守身之後,一個男人總是需要找點樂子的。」

  「你可以把你的精力花在比較有意義的事情上。」蕾娜對走近浴缸的杭特說道。「譬如說,找個嗜好……收集東西……下下棋什麼的。」

  他的眼中露出光芒。「我已經有嗜好了。」

  「是什麼,」

  「欣賞你。」

  她微笑地搖搖頭。「如果你不是這麼煩人,爵爺,其實你還挺迷人的。」

  「如果你不是這麼美,我就不會這麼煩人了。」他對她微笑一下。「可是我打算繼續煩你,夫人。將來有一天,你說不定還會喜歡呢!」他又走向浴缸一步。「把你的身體遮起來——我要過來了。」

  蕾娜僵直了身體,想要遮住自己的身子,或是尖叫、潑他的水,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做。她是靜靜地坐在浴缸中。杭特的目光緊盯著她每一吋的身軀。「你想做什麼?」她問道。她的臉色通紅,全身因緊張而發熱。

  如果杭特將手伸進浴缸,把她拉進懷中,帶她上床……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會抗拒。一部份的她渴望著他。一部份的她想要沉醉在他的懷抱裡……而這個念頭似乎沒有令她畏懼。

  杭特看起來一副呼吸困難的模樣。他握起她緊抓著浴缸邊緣的手,然後說道:「拿去。這是給你的。」

  她感覺到一個東西放在她的掌心中。「你應該等到我洗完澡再說的。」

  「可是這樣我就看不到你這個模樣了。」他輕笑一聲,然後從浴缸旁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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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2:10: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蕾娜張開手掌心,看到手中的那隻金戒指.上面鑲嵌著一顆大鑽石,那高雅的設計與寶石的光芒令她驚歎下已。「哦。」她輕聲說道,無法將目光移開。

  「我從來沒有送過你訂婚戒指。」杭特輕鬆地說道。

  蕾娜繼續盯著手中的那只寶石。「可是……我們的經濟情況,允許你買這麼貴重的東西嗎?」

  「這你不用擔心。」他說道。「錢的問題我來操心就可以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可以拿去換你喜歡的。」

  「不,我……不。它很美。」蕾娜猶豫地將那只四克拉重的鑽石戒指套在手指上,它看起來美極了。她抬起頭望著杭待,他看起來似乎很緊張。當她對他微微一笑時,他才放鬆下來。

  「你過去從來沒有送給我這種東西過。」蕾娜說道。「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以後再謝我吧。」杭特說道,又露出一貫的揶揄表情。「我想你知道方法。」他笑了一聲,然後離開房間。蕾娜羞怯的笑容轉變為惱怒,她早該知道他會把這浪漫的一刻和他們的交換條件聯想在一起的。

  她坐在浴缸中,抬起手來看著手指上的那只戒指。那顆寶石彷彿是為一個皇后設計的。

  他為什麼要給她這麼貴重的禮物呢,她懷疑這只戒指的意義,是否代表她是他的附屬品……或者他只是想說服她,他們在經濟上沒有問題。難道有可能是他想要讓她動心嗎,蕾娜疑惑地搖搖頭,看著被關上的門,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不瞭解你,爵爺。我從來沒有瞭解過你……以後恐舊也不會。」

  施先生的裝潢工作進行得很慢,但因為舞會的關係,他已經先把宴會廳整修完畢。現在整個大廳顯得明亮而清爽,四面的牆壁漆成乳白色,鑲嵌著高雅的雕刻。天花板上掛著四座水晶吊燈,在鑲木的地板上閃閃發光。

  舞會之夜很快地到來了……比蕾娜想像中要快得多。

  她十分期望這將會是成功的一夜。從賓客的回函看來,將會有許多人來參加。她計劃全力以赴地籌募基金,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有孩子住在英國的監獄中了。她也希望杭特會做個盡職的男主人,滿足客人對於他從印度奇跡歸來的好奇心。

  「答應我,你會盡可能地取悅大家。」蕾娜在稍早時懇求他道。「答應我你下會嘲弄那些問笨問題的人——」

  「我知道該怎麼做。」杭特嚴肅地打斷她道。他的嘴角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我會讓每個人都滿意的,只要你履行你的承諾。」

  蕾娜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不禁咬著嘴唇,怒視了他一眼。這是他這個月來,第一次提到這件事。蕾娜只能暗自在心中祈禱,等到午夜一點鐘時,杭特會忙著取悅另一個女人,而忘記她的存在。

  在愛咪的幫忙下,蕾娜悠閒地洗了個澡,然後將香水乳液塗抹在肩膀、手臂,以及頸子上。她在臉上撲上幾近透明的珍珠粉,並在唇上塗抹了玫瑰色的乳膏,讓她的雙唇看起來嬌嫩欲滴。愛咪把蕾娜的頭髮高高盤起,看起來像一頂皇冠,然後別上珍珠髮夾。

  蕾娜的禮服既簡單又高雅,白色的絲質布料,搭配著銀色的薄紗。禮服的領口很低,袖子則同樣是銀色的薄紗。那是一件十分美麗的衣服,不過似乎有些過於大膽。

  蕾娜皺起眉頭盯著鏡中的自己。「還好我還有時間換別的禮服。」

  「哦,夫人,千萬別那麼做。」愛咪說道。「這是我所見過最美的一件禮服了。您看起來簡直美若天仙。」

  「不,這件衣服實在太不端莊了。」蕾娜說道,不自在地拉著胸衣。「簡直像是隨時會滑落下來一般。」

  「珍妮夫人穿的比這個還低,但她從來不以為意。」愛咪說道。「這是最新的流行呢!」

  蕾娜本來想反駁說,珍妮是那種會在臥房天花板裝鏡子的女人。但她只是搖搖頭。「把那件粉紅色的禮服拿出來吧,愛咪。我要把頭髮上的珠髮夾拿下,改別上一朵玫瑰花。」

  當女僕正準備開口辯駁時,強尼興奮地衝進房間。「小心!他要來了!」那男孩說道,躲在蕾娜的裙子後方。

  蕾娜驚訝地抬起頭,看到杭特走進門內。他從容地走到她身邊,一把抓起那個格格笑的男孩。他把強尼抱在懷中,假裝是頭怪獸要吃掉他一般,那孩子則尖聲大叫大笑著。

  「他們又在玩扮老虎的遊戲了。」愛咪對蕾娜說道。「他們已經玩了一個星期了。」

  蕾娜微笑地看著他們。過去幾個星期中,強尼已經恢復了一個小男孩應有的精力。他的模仿能力很強,而且對於蕾娜教給他的禮儀也學得很快。他喜歡各式各樣的遊戲,而且反應十分靈敏。

  強尼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短外套和深藍色的長褲,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鑲著銅鈕扣的帽子。這一身打扮,任何人都想像不到,他就是那個曾經住在監獄中的男孩。他不但英俊、健康,而且討人喜歡。最重要的是,他屬於她。

  她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也不在乎他人輕蔑的眼神。她不管未來人們會如何散播謠言,談論強尼的真正出身。那又怎麼樣呢,她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能夠照顧一個孩子、愛這個孩子,而她打算繼續這麼做。

  但她沒有料想到的是,強尼和杭特之間的關係。儘管他對孩子毫無經驗,以及一開始時反對強尼留下來,但杭特對這孩子的瞭解似乎甚於蕾娜。他會假扮各種動物的聲音,並知道許多刺激的遊戲和故事……杭特似乎知道各種取悅強尼的把戲。

  「我喜歡那孩子。」他曾對蕾娜承認道。「誰不會喜歡他呢?他比大多數那些出身貴族、嬌弱而死氣沉沉的孩子好太多了。」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他,因為他不是你親生的。」蕾娜直截了當地說道。

  杭特嘲諷地微笑道:「你也曾經說過,他的出身並不是他的錯。事實是,身上帶著何家的血統,並不能保證這孩子將來就會有出息。看看我就知道了。」

  強尼從杭特的懷中掙脫,衝到蕾娜的身邊。他望著她身上的禮服,一雙藍眼睛中帶著讚歎。「你好漂亮,媽媽。」

  「謝謝你,親愛的。」蕾娜彎下身子擁抱著她,故意避開愛咪和杭特的眼神。因為強尼絲毫不記得他自己的母親,於是他開始試探性地喊她「媽媽」,而蕾娜也沒有反對。她知道僕人們都感到很訝異,但他們也不敢提及這件事。至於杭特,他則沒有表達什麼意見。

  強尼摸了摸那銀色的布料。「看起來像金屬,可是好柔軟!」他說道。

  蕾娜笑著將他的帽子扶正。「該睡覺了。愛咪會幫你梳洗,然後換上睡衣。等一下我會過去陪你禱告。」

  小男孩皺起眉頭。「我想要看舞會。」

  蕾娜微笑了一下,她明白強尼的好奇。過去幾天中,他看著大人們忙上忙下佈置宴會廳,各種花朵和裝飾被送過來,還有廚房中更是忙碌不堪。「等你長大一點,你可以舉辦自己的兒童舞會。」她說道。「等你成年之後,會有更多的舞會等著你參加——到時候恐怕你想躲都躲不了。」

  「可是我還要等好多年好多年才會長大。」強尼噘著嘴說道。蕾娜親了他一下,愛咪就帶他出去了。

  房內只剩下她和杭特。這時蕾娜才注意到他。「哦。」她輕聲說道,看著她丈夫一身正式的晚宴打扮——令她不禁屏息。

  他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背心和白襯衫,對蕾娜微微一笑。合身的乳白色長褲緊包著他的雙腿,加上深藍色的外套,更突顯了他寬闊的臂膀和高瘦的身材,他的金棕色頭髮向後梳。在過去的幾個星期中,他原本深銅色的肌膚已經淡化成柔和的琥珀色。

  蕾娜盯著他,心中瞥過一抹令她困擾不已的疑惑。

  他絕對是她的丈夫,她如此告訴自己。他有著何家人的長相,此外,不可能會有陌生人能夠如此成功地唬過杭特的家人和朋友,以及他自己的妻子,並膽敢面對上流社會……,他一定是杭特沒錯。為了隱藏內心的下安,蕾娜不敢正視他。「好看極了。」她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他來到她身邊,他的手指輕撫過她裸露的手臂,滑過她禮服的領口,停留在她左邊的胸線上。蕾娜的心狂亂地跳了起來,她的身體狂野地想要貼向他。

  「你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她聽到他如此說道。「比全世界的任何人都要美麗。」 

  他傾身靠向她,她感覺到他的唇靠近她的太陽穴。「你需要更多珍珠來搭配這件禮服。在你的頸子上、腰上,以及手腕上……有一天我會統統買給你。」

  蕾娜的雙手垂落在她身邊。她想要伸出手撫摸他,但她只是將雙手緊握成拳。她的手指上戴著那只鑽戒。「你不需要送給我珠寶。」

  「我會把半個英國的財富都獻給你。我會讓我們比以前富裕十倍——你會擁有你所想要的一切。珠寶……土地……還有一打住滿孤兒的房子。」

  蕾娜抬起頭,望著他眼中的笑意,心中的疑惑頓時消失了。當然她還是很緊張,希望她今晚打發他的計劃會成功,不過,她似乎不再懷疑他的真實身份。

  「我只要求十二個孤兒。」她說道。「雖然我希望能夠擴充孤兒院,容下雙倍的人數。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孩子可以填滿空間的。」

  杭特微笑地搖搖頭。「天啊,有誰敢阻止你?連我都不敢。」他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她頭髮上的珍珠髮夾。「你怎麼會對孩子如此熱衷呢?」他喃喃問道。「是因為你無法生育的關係嗎?」

  奇怪的是,當他點出這個事實時,過去的傷痛似乎都消失了。杭特的坦白彷彿趕走了她過去的罪惡感和不愉快。無法生育並不是她的錯,然而,過去她總覺得那是她的責任。「我不知道。」她回答道。「只是有太多孩子需要幫助了。如果我不能成為母親,至少我可以成為一個慈善家。」

  杭特退開一步盯著她,他的眼中露出一道深邃的光芒。「別忘了我們一點鐘的約會。」他嚴肅地說道。

  蕾娜的腹部感到一陣翻攪,全身神經也緊繃起來,她勉強點點頭。

  他彷彿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只是保持著沉默。他也對她點了點頭,蕾娜這才發覺,他是真的期盼她會履行承諾。這個念頭令她感到有趣——如果她到頭來拒絕與他上床,會發生什麼事呢?他會生氣嗎,他會試圖引誘她,強行佔有她,還是掉頭離去?

  一輛輛的馬車停在何氏城堡的門口。僕人和車伕們忙著恭迎每一位賓客進門。蕾娜和杭待站在門口,歡迎並和客人們打招呼。杭特是一個十分迷人的男主人,但蕾娜依然感覺得到他的緊張,他彷彿在壓抑心中的不耐,並希望自己身在他處。

  整個大廳和宴會廳中充滿了談話聲和笑聲,賓客們愉悅地交談著。他們圍繞在鋪著絨布的長桌旁,享用著上面的冷肉、布丁、魚子醬、點心和色拉,以及各種各樣的糕點。客人們暍著紅酒和香檳,樂師們則演奏著悅耳的音樂。

  「太棒了!」瑞雪走到蕾娜身邊說道。蕾娜發覺她妹妹最近似乎瘦了許多。儘管如此,瑞雪依然美麗動人,她的肌膚宛如牛奶般雪白,她的眼睛是綠色、棕色和金色的混合。深琥珀色的絲質禮服緊包著她纖細的身材,她的腳上穿著一雙金色的涼鞋。

  蕾娜發覺有好幾個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妹妹看,儘管她是個已婚的女人。當然,上流社會的紳士經常不把婚姻誓言當一回事。也有幾個男人對她投以愛慕的眼神,不過她並不加以理會。那些和她調情幾句、對她拋媚眼的男人,正是那些在她守寡時,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同一批人。

  「這是我在林肯郡所參加過最豪華的宴會。」瑞雪興奮地說道。「你是個最成功的女主人,蕾娜。」

  「我已經好一陣子沒有練習了。」蕾娜聳聳肩說道。

  「沒有人看得出來的。」瑞雪望了望四周,然後壓低聲量說道:「『她』來了嗎?」

  蕾娜知道她指的是誰。過去兩個小時內,蕾娜一直緊張地望著門口。她皺起眉頭搖了搖頭。「還沒有。」

  「也許她不會來。」瑞雪猶豫地說道。

  「她一定要來。」蕾娜嚴肅地回答道。「我想她會因為好奇而出現的。」

  「但願如此。」

  她們的談話被杜爵士打斷了。杜爵士是一位年輕的子爵,他曾經向瑞雪求過婚,但後來被較有財富和地位的藍爵士打敗了。

  藍爵士就像個王子,有著強壯的身材、英俊的臉龐,以及充沛的活力。相對地,杜爵士是個身材瘦小的男人,而且有些害羞。他很溫柔,也很聰明,而他對瑞雪的崇拜似乎沒有因為她結了婚而減退。當時蕾娜和其它人一樣,認為藍爵士比他適合瑞雪。現在她難過地想到,倘若瑞雪嫁給了這個羞怯、斯文的男人,會比那個粗暴的藍爵士好得多。

  在打過招呼之後,杜爵士對瑞雪害羞地一笑。「藍夫人,」他喃喃說道。「你能否給我這個榮幸……我是說,我希望你能夠……」

  「你是在邀請我和你共舞嗎,杜爵士?」瑞雪問道。

  「是的。」他鬆了一口氣地說道。

  瑞雪微笑了。「爵爺,我很樂意和你——」

  「嗨,親愛的。」這時藍爵士的聲音出現,打斷了瑞雪的回答。他用一隻手摟住她的腰,用力地抓住她。蕾娜看見她妹妹微微地皺起眉頭。他兇惡的目光緊盯著杜爵士溫柔的眼睛。「我妻子要和我跳舞,杜爵士——她只能和我跳舞。別再靠近她了,免得自討苦吃,還有,告訴其它男人,叫他們別想動她的歪腦筋。」

  杜爵士紅著臉,結巴地道了歉,然後就離開了。

  蕾娜轉身怒視著藍爵士,心想他為什麼要做出這麼粗魯的事。「藍爵士,」她冷冷地說道。「一個已婚的女人,也是可以和別人跳舞的。」

  「我會自己處理我的妻子,不用你插手。失陪了,女士們。」藍爵士冷笑一下,然後又對他妻子說道:「別再表現得像個蕩婦一樣了。」

  兩姊妹僵直身子,看著他離去。

  「藍爵士叫你蕩婦嗎?」蕾娜蒼白著臉問道。

  「他只是在嫉妒罷了。」瑞雪說道,眼睛盯著地板。她看起來就像一朵枯萎的鮮花。瞼上的光彩消失了。

  蕾娜憤怒地說道:「藍爵士有什麼好嫉妒的?他難道還懷疑你的忠貞嗎?你是全世界最甜美、最貞節的女人。而他只不過是個虛偽的——」

  「蕾娜,求求你。小聲一點,除非你想要在你自己的宴會上難堪……」

  「我無法忍受。」蕾娜說道。「我痛恨他對待你的方式。如果我是男人,我會狠狠地揍他,或是把他趕出去,或是——」

  「我不想要討論這件事,至少不是現在。」瑞雪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然後離開了。

  蕾娜沮喪地走到大廳的一角,拿了一杯香檳一口飲盡。然後她玩弄著手上的空杯子,看到她丈夫朝她走了過來。他的臉上帶著一副死板的微笑表情。正如他所猜測的,他今晚只不過是一個展示品罷了。每個人顯然都對他的故事感到十分有興趣,而且毫不遲疑地詢問許多愚蠢的問題。

  「你玩得高興嗎?」蕾娜問道,雖然她已經知道答案。

  他的臉上依然掛著微笑。「當然。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白癡。」

  「喝點香檳吧!」蕾娜緊張地說道。「這樣或許你會感覺好過一點。」她指指她自己的空杯子。「至少我希望如此。」

  「我不喜歡香檳。」

  「那麼就暍點雞尾酒吧!」

  「我只想要你。」

  他們的目光相遇,蕾娜發覺他的注視比香檳的影響力更令她昏昏欲墜,她突然有種受到威脅的感覺。她知道他在等待,一分一秒地等待,直到午夜一點鐘的來臨,她就會無助地躺在他懷中。每一絲的本能都告訴她,現在立刻轉身逃跑……可是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呢?她深呼吸一口氣,但依然有那種窒息的感覺。

  杭特溫柔地將她手中的酒杯拿開,交給經過的一個僕人。「還要一杯嗎?」他問道,蕾娜僵硬地點點頭。

  他將另一杯新的香檳遞給她,她又一飲而盡。但因為喝得太快,開始打起嗝來。

  杭特的眼中露出幽默的神色,「這樣做是沒有用的,親愛的。」

  「什麼沒有用?」

  「你可以喝到爛醉如泥……不過我還是會堅持要你履行承諾的。」

  她瞪了他一眼。「我沒有打算逃避。不過,我愛喝多少香檳就喝多少。畢竟,以前你每次上我的床,哪一次不是喝得醉醺醺的?」

  他注視著她,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像是憤怒,又像是懊悔的神色。「我很抱歉。」他沙啞地說道,然後環視著四周。「蕾娜,我!」

  突然間他看到了一個東西,頓時僵住身子。蕾娜跟隨他的視線望去,然後自己也愣住了。

  一個高挑的女人站在門口,她的美艷令人屏息,她很瘦,但手臂上健美的肌肉顯然是戶外活動鍛煉出來的。她是男人心目中的女人,一頭栗色的頭髮、淺棕色的眼眸,還有一張性感的嘴。她身穿一件米白色的禮服,露出一邊肩膀,宛如希臘神話中的女神。

  然而,杭特似乎沒有認出她,這一點讓蕾娜感到十分困惑。他環視著四周,看到眾人投向他的好奇眼神,每個人都在等待他的反應,然後他才將目光轉回那個女人身上。她給了他一個嬌媚的微笑。

  這時他才發覺那個女人是誰。杭特憤怒地轉頭望著蕾娜。「你真該死。」他說道,然後離開她走向他過去的情婦,康夫人。

  蕾娜發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趣、憐憫、驚訝——大家的議論紛紛幾乎壓過音樂聲。她顫抖著,甚至沒有察覺到她妹妹走過來。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瑞雪說道,試圖裝出一副稀鬆平常的模樣。「微笑吧,蕾娜——大家都在看你呢!」

  蕾娜彎起嘴角,但她的唇僵硬得沒有感覺。

  「你看起來為什麼這麼奇怪呢?」瑞雪柔聲問道。「他已經去找她了,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嗎?」

  是的,這正是她所想要的……可是她又怎麼能夠解釋,一切都顯得如此不對勁?她要如何解釋,當杭特看到他過去的情婦時,似乎沒有馬上認出來?唯一的解釋是,他一定是太驚訝了——畢竟,他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康夫人了。所以,他才沒有立刻認出她來。

  蕾娜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心情,但她胸口的疼痛依然存在.她已經達到她的目的,把杭特和康夫人撮合在一起了。現在他們會舊情復燃,而杭特也會忘了她,這正是她所想要的。

  那麼,她為什麼會有被背叛的感覺呢?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給我吧!」瑞雪接過她手上的空酒杯。「你快把酒杯捏碎了。」她仔細地盯著蕾娜的臉。「親愛的,怎麼了,我可以幫你嗎?」

  「這裡太熱了。」蕾娜低聲說道。「我覺得很不舒服。替我當一下女主人吧,瑞雪。幾分鐘就好。幫我招呼客人,直到我回來。」

  「好的,當然。」瑞雪握緊了她的手一下。「一切都不會有事的,親愛的。」

  「謝謝你。」蕾娜說道,但她心裡一點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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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杭特看到了蕾娜臉上罪惡的表情,立刻就知道她做了什麼。被他自己的妻子這樣擺佈,令他感到憤怒不已。不過,他早該猜想到她會要出這一招。蕾娜是個聰明而頑固的女人,不到最後關頭,她是不會輕易投降的。這真是個聰明的主意,讓他和他過去的情婦在大庭廣眾下重逢。無疑地,她是希望他今晚會和康夫人一起過夜。

  他等不及想要好好地教訓他妻子一頓。

  但此刻,他必須先應付康夫人—從他返回英國之後,就一直在避免和她見面。他的唇上露出一個嚴肅的微笑。「你會付出代價的,親愛的。」他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挺起胸膛走向康夫人。

  「艾絲。」他說道,熱情地握起她的手。他可以輕易地看出,康夫人是個直腸子的女人。她永遠不會要求她的男人是個英雄,她要的只是個伴侶。然而。。每個男人偶爾都會想要成為英雄,保護他們的女人。。這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康夫人說道,但她的眼中露出的卻是溫柔的情意。「你為什麼沒有來找我呢?自從我聽說你回來的消息後,就一直在等你。」她輕輕抽回她的手。

  「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而且時機也不對。」他微笑地說道。  

  「時間和地點並不是我的選擇。是我們親愛的蕾娜,寫了一封迷人的信說服我來的。」

  「是嗎?」杭特說道,在心中暗自咒罵他的妻子。「她到底寫了些什麼呢,艾絲?」

  「哦,她說在你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她希望你快樂!而她相信我是唯一能夠讓你快樂的人。」她注視著他的眼睛。「她說得對嗎,爵爺,」換成是其他女人,這句話可能會是挑逗,但她語氣中的真誠令杭特覺得感動。

  管他什麼舞會,他也不在乎有沒有人在看。他絕對不能在眾人面前傷害這個女人,反正他今晚已經提供夠多娛樂了。

  「我們談一談吧!」他說道,拉起她的手臂,帶她離開宴會廳。

  康夫人愉悅地輕笑一聲,然後心甘情願地和他一同離去。「我們已經在談話了,親愛的。 」

  杭特帶她走到書房,然後關上門並將門鎖上。他突然覺得心情沉重不已。

  「艾絲。。」他面向她說道。她微笑地對他伸出手。「歡迎你回來。哦,實在太久了!」

  杭特遲疑了一下,然後走向她。她是個迷人、和善的女人。但當她的手臂摟住他時,他卻緊繃了一下。她不是他所夢想的女人,而除了蕾娜,他絕對不會和任何女人上床的。還好康夫人沒有吻他。她偏著頭,對他微微笑著。

  「你太瘦了。」她說道。「我喜歡你以前的大手抱著我的感覺。好像抱著一隻大熊一樣。答應我,你一定要趕快吃胖起來。」

  杭特沒有回應她的笑,只是嚴肅地盯著她,心想該如何告訴她,他對她已經沒有興趣了。天啊,如果他討厭她,事情會比較好辦。然而這個女人有種特質,讓人不禁對她有好感。結果是,他根本不用麻煩解釋。康夫人已經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來了,她垂下了手臂。「你不想要我了,對下對,」她不敢置信地問道。她的眼中帶著痛苦和困惑的神情,但杭特依然勉強注視著她。

  「我想要和我妻子重新開始。」他沙啞地說道。「和蕾娜。。「

  她張大了嘴。「如果你想要擺脫我,何伯爵,只要誠實告訴我就可以了。請你不要用謊言來侮辱我。」



  「我為什麼不能渴望我自己的妻子?」

  「因為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你也不會想要她的,我記得在過去,我們不知取笑過她多少次。你曾經十分鄙視這樣嬌柔的女人——你說蕾娜很懦弱。而且冰冷無情。現在你要我相信,你對她竟然有了感情嗎?不要五分鐘你就會厭倦她的!」

  「事情有了轉變,艾絲。」

  「大概是吧!」她回嘴道。「我,」她盯著他,臉上突然出現一種奇怪、蒼白的表情。「哦,不。」她輕聲說道。「哦,我早該知道的。。」

  「怎麼了?」杭特關心地走向她,但她卻驚喘一聲避開。她瞥了門口一眼,顯然想要離去,但最後走到一張椅子旁坐了下來。

  「請給我一杯酒。」她驚恐地盯著他說道。

  杭特知道他應該為這個女人的沮喪感到抱歉的,但他內心卻因不耐而惱怒。該死,他在心中想道,你到底還要為我惹多少麻煩?他從酒櫃中拿出一個杯子,然後為她倒了一杯白蘭地。

  康夫人暍了幾口酒,直到臉上恢復血色。「我的天啊!」她盯著他的臉說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傻到會去相信。他死於船難中了!他已經死了,而你取代了他的位置。」淚水盈滿了她的眼眶,而她不耐煩地拭去淚珠。「你不是何伯爵。你根本一點也不像他。」

  這項指控令他感到憤怒不已,但他依然保持冷靜的神態。「你只是太沮喪了。」

  「而你是個優秀的騙子。」她反駁道。「因為何伯爵絕對不會選擇蕾娜而放棄我的。他愛的是我,不是她。」

  「有時候愛情是會變的。」杭特說道,先前對她的好感逐漸消失。他不瞭解她為什麼如此肯定自己比蕾娜好。

  康夫人又喝了一口酒,然後用冰冷的目光盯著他。「你到底是誰?」

  「我是何伯爵。」他堅決地說道。

  她苦笑了一聲。「蕾娜相信你嗎?我猜大概是吧,那個沒大腦的女人。她從來沒有瞭解過何伯爵,也沒有關心過他。要說服她是很容易的,尤其你和他長得這麼像。不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何伯爵,而我可以在一分鐘之內,就證明你是個騙子。」

  「試試看。」他挑釁道。

  「你真大膽!如果我能從中得到利益的話,我會的。然而,全世界我只想要一個東西,那就是何伯爵,而你無法將他還給我。不過我猜想,如果能夠聽到你親口承認你是個冒牌貨,那也不錯!」

  「你不會聽到我那樣說的。」他堅持道。「因為那不是事實。」

  「我懷疑你是否知道事實是什麼。」她站起身來,把空酒杯放到一旁。「祝你好運。」

  但這句話顯然帶著嘲諷的意味。「你是個很有天分的演員,而任何相信你的人,最後都會自食惡果的。去愚弄他們吧!不過你騙不過我的。等到侯爵夫人旅行回來,她會拆穿你的假面具的。你等著瞧好了!」

  「你在胡言亂語。」

  「哦,不。還有,蕾娜只不過是個好看的瓷娃娃罷了。何伯爵從她身上得不到任何慰藉,而你也不會的。她的骨子裡沒有東西,難道你不明白嗎.她沒有一點熱情,甚至沒有智慧。和她上床也不會得到任何滿足的。」

  「艾絲,」他柔聲說道。「我想你該回家了。」

  「是的。」她點點頭,看起來有些憤怒、失望,以及疲憊。「我也這麼認為。」

  蕾娜焦急地坐在大廳旁的會客室中,心想杭特和他的情婦此刻到底在做什麼。他們兩個已經失蹤好一陣子了。他們應該不會等不及地上了床吧,不過換句話說,他們是一年多未見面的愛侶,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令她感到酸楚不已的嫉妒。想到杭特和康夫人在一起,他的手愛撫著她的身體,他的唇吻著她。哦,這簡直無法忍受!為什麼她沒有期待中的輕鬆感覺呢?

  蕾娜呻吟一聲,離開了會客室。她想要再暍一杯酒,然後回到舞會中,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盡情地歡笑跳舞。蕾娜決定往書房走去,她知道杭特的書房中有個酒櫃。她只想暍上一小杯,然後就回到宴會廳中去。

  當她穿越大廳時,看到杭特也同時走了進來。他們停下腳步互盯著對方。

  杭特的臉色嚴肅,他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蕾娜緊張地快步向前逃開,但杭特大步走向她,並且抓住了她。他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地將她拉開。她喃喃地抗議著。

  「爵爺,你在做什……停下來,我不能。。」

  杭特把她拉到迴旋階梯下方的一個陰暗角落——那裡是女僕有時和追求她們的男士調情的地方,也是男僕有時偷吻他們女友的地方。蕾娜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躲在這裡。杭特將她緊緊地壓向牆壁,他的一隻手埋入她的髮間,另一隻手則緊抓住她的臀。杭特的聲音中帶著憤怒。「我好像不記得在邀請名單上,看到康夫人的名字。」蕾娜畏縮了一下。「我以為我是在幫你一個忙。」

  「鬼扯!你以為這樣做可以擺脫我。」

  「康夫人在哪裡?」

  「在我告訴她我對她沒有興趣之後,她已經離去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我該怎麼處置你。」



  「我們該回到舞會去了。」蕾娜勉強說道。「大家會開始起疑心的。」



  「你安排康夫人到這裡來時,似乎沒有這麼擔心別人的想法。」



  「也!也許是我做錯了——」



  「也許你不該插手管別人的閒事!也許當我告訴你我不想要她時,你應該相信我。」



  「我很抱歉。」她用安慰的語氣說道。「我道歉,是我的不對。現在我們可以回到舞會—」

  「我不想要你的道歉。」他將她的頭向後仰,凶狠的目光怒視著她。「我發誓,我本來可以扭斷你的脖子的。」他喃喃說道。「不過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懲罰你——一件我更喜歡做的事。」

  當他把她抱得更緊時,蕾娜驚喘了一聲。他身體下方的硬挺緊緊地頂著她,他結實的胸脯則緊貼著她柔軟的胸脯。「不要在這裡。」她焦急地說道,擔心可能會有僕人經過看到。

  「求求你,會有人看到的—」

  「你以為我在乎嗎?」他怒吼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而我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他低下頭用力地吻著她,將舌頭深深地探入。蕾娜只掙扎了一下,然後恐懼就被那股銷魂的歡愉所取代。

  杭特的唇飢渴地探索著她的嘴,他的手則抱住她的背支撐著她。他的口中傳來一股白蘭地及香料的味道。蕾娜將手緊握成拳,試圖不回應他,但他甜美的吻令她卸下了防衛。她呻吟著攀向他寬廣的胸膛,弓起身體迎向他。只要再一分鐘,然後她就會把他推開,只要再一個吻、再一次觸碰。

  杭特抽開身,用牙齒將手上的手套扯下扔在地上。他用手指愛撫著她的頸子,感覺她柔嫩的肌膚,輕撫著她的胸線。然後他扯下她的胸衣,露出她的雙乳,而她的乳尖也頓時挺立起來。他罩住她的胸脯,用手指逗弄著她的乳尖,輕輕地拉扯愛撫著,直到她發出一聲呻吟。「不要在這裡……不要現在。」她喘息道。

  他沒有理會她的話,彎下頭將她的乳尖含入口中,他的手則掀起她的裙擺往下探入。當他發現她沒有穿襯褲時,不禁發出一聲滿意的歎息。他的大手罩住她赤裸的臀部曲線,蕾娜驚訝地僵住了。音樂和說話聲由不遠處傳來,提醒她被逮到的危險。她開始奮力地掙扎著,可是那只讓她的禮服更往下滑。

  他再度攫住她的唇,他的手來到她的雙腿之間,手指愛撫著那叢保護的毛髮。蕾娜驚恐她扭動身子抗拒著,直到他的手指分開那柔軟的肌膚,開始輕撫其中的細膩女性核心。蕾娜顫抖了一下,這個親密的觸碰令她不知所措。她無法呼吸、無法說話。他的手指採得更深,找到了那潮濕的泉源。杭待將唇從她嘴上移開,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

  「今晚我要吻你那裡。」

  那個念頭令她嚇了一跳,同時也讓她臉紅不已。她的雙腿發軟,使她不得不倚在他身上。他用一根手指探索著她的女性親密地帶,來回摩挲她潮濕的身體入口,然後愛撫著一小塊帶給她無限歡愉的肌膚。她的手臂摟著他的脖子。一隻手緊抓著另一隻手的手腕,直到指甲掐入自己的肌膚。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會這樣撫摸她。他手指的律動十分輕盈,利用她自己的濕潤當作潤滑劑。他不停地逗弄愛撫,直到她開始在他的手掌下,扭動臀部悸動起來。

  杭特吻著她的喉嚨,一直舔舐到她的頸部下方。「你想要更多嗎?」他柔聲問道。

  「我……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要不要?」

  「哦,我要。」她已經顧不得羞恥和理智,也不在乎他在對她做什麼,只要他不停下來。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探入她體內,她的身體開始一陣規則的蠕動。「哦……」

  他輕撫著她滑濕的身軀,起初先探入一、兩吋,然後將整個手指插入她體內。蕾娜的頭向後仰,閉著眼睛,那份歡愉幾乎令她昏厥,甚至尖叫出聲。她咬著下唇,試圖壓抑喉嚨中的呻吟。他的手指一進一出,蕾娜發覺他是在模仿做愛的動作。她的臀無助地回應著,每一次穿刺都令她愉悅不已,她體內的肌肉飢渴地緊包著他的手指。

  「吻我。」她顫抖地說道,渴望著他的唇。「求求你,吻我——」杭待低下頭,但他的唇故意挑逗地沒有觸碰她,他們沉重的呼吸吹拂在彼此瞼上。他的身體緊繃而硬挺,他的皮膚上冒著汗珠。

  「這就是你的報應,蕾娜。」他輕聲說道。「和我一樣因慾望而疼痛。」他的手指從她體內抽出,令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他緩緩地將她摟著他脖子的手放下來。然後他放開她,拾起地上的手套。蕾娜倚靠在牆上望著他。他要離開她了。

  「不。「她虛弱地說道。「等一下,我——」他瞥了她一眼,然後踱步離去。蕾娜盯著他,憤怒,驚訝。「你怎麼可以?」她聽到自己呢喃道。「你怎麼可以,」片刻之後,她勉強將自己的衣服穿好,但她的手指卻僵硬不已。

  她的腦中想的都是她的丈夫,以及他剛才對她所做的刺激、羞辱的事。蕾娜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她是怎麼度過的。她扮著笑瞼,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雖然她的內心波濤洶湧。然後跳舞的時間到了。身為男女主人,依照慣例,他們必須開舞。

  「我做不到。」當杭特走向她,挽起她的手臂時,她如此說道。她感覺自己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大家都在看。」

  「是你邀請我以前的情婦來的。」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不能怪大家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感到好奇。」

  「如果我們提早回房,謠言會比現在糟十倍。」蕾娜說道。「人們會以為我們不是在吵架,或是——」

  「或是瘋狂地做愛嗎?」他替她把話說完,唇上泛起一抹嘲諷的微笑。

  「你一定要這麼殘酷嗎?」她不悅地問道。

  杭特對樂師點點頭,然後挽著蕾娜的手踏進舞池中央,並等待其他賓客加入。蕾娜一向喜歡跳舞,雖然她已經好一陣子沒有練習了,不過此刻她實在一點心情也沒有。

  她覺得自己很笨拙,而且感覺到眾人注視的眼光,更無法忘懷剛才在樓梯底下發生的事。當她想到她丈夫溫柔的手指在她胸脯和雙腿之間游栘,她幾乎無法站穩腳步。午夜來臨了,這表示她所畏懼的一刻即將到來。蕾娜環視著宴會廳,尋找她的丈夫,但她沒有看見他。也許他已經上樓了。在等待。她感覺就像一個即將面臨死刑的囚犯一般。但她的心中依然盤旋著在樓梯底下所發生的事,那股令她羞慚的歡愉,就像濃郁的香水般圍繞在她四周。

  將近一點鐘了。杭特的時間選得很恰當。賓客們已經一群群地自娛著,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離開。她悄悄地從宴會廳中溜了出去。

  當大廳中的鍾敲了一響時,蕾娜已經回到房內。她脫下她的禮服扔在地板上。然後她又褪去身上其他衣物,走到衣櫃前,找到那件黑色的性感內衣穿上。

  她用顫抖的手指解下頭髮上的珍珠髮夾,然後將盤起的秀髮梳開,看著梳妝鏡中的自己。她睜大眼睛,臉色蒼白。蕾娜深呼吸一口氣。

  不會比前更可怕的,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她相信杭特應該會盡量溫柔待她的,而她也會盡量配合,並希望一切都會趕快結束。然後,明天一切都會恢復原狀。想到這點,她便急忙地離開房間,往他的臥房走去。

  蕾娜沒有敲門就走進杭特的房間。微弱的燈光照在大床上。杭特坐在床墊的一角,身上依然穿著晚禮服。他抬起頭,看到她穿著那件性感睡衣,口中呢喃了一句。當她走向他時,他一動也不動,但他的眼睛掃遍了每一個細節——她雪白的赤腳,她那被黑色蕾絲隱藏住的胸脯,以及她如瀑布般的秀髮。

  「蕾娜。」他呢喃道,用手指輕撫著她的頭髮。「你看起來像個穿黑衣的天使。」

  她搖搖頭。「我今晚所做的事,證明我不配當個天使。」

  他沒有和她爭辯。

  看到他稍早的怒氣似乎已消,蕾娜開始謹慎地道起歉來。「爵爺,關於康夫人——」



  「不要談她了。她對我沒有意義。」



  「我知道,可是——」



  「沒關係的,蕾娜。」他伸出手摸著她的頸子。「親愛的……回到你的房間去吧,」蕾娜驚訝地瞪著他。「不是因為我不想要你。」杭特說道,站起身來脫下他的外套。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事實上,看到你穿著這件衣服,簡直令我無法忍受。」

  「那麼,為什麼?」她訝異地問道。

  「因為今晚我瞭解到一個事實。我不能和你玩遊戲,然後把你當成勝利的獎品。我本來以為我可以的,但是——」他停頓下來,發出一個自嘲的笑聲。「算是我良心發現吧。」

  「我想要履行我的承諾!」

  「我不想要這樣得到你,好像你欠我什麼似的。你沒有欠我任何東西。」

  「不,我有。」

  「我不希望談條件是我唯一能夠佔有你的方式。所以——回你的房間去吧,把門鎖上。」

  蕾娜的注視似乎令他感到不自在。杭特轉身回到床上,蜷在床角,揮手示意她離去。

  蕾娜一動也不動,一股新的感覺在她體內升起。她知道杭特永遠不會強迫她,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也下管他有多麼想要她。她一直對杭特有點畏懼,害怕他那種操縱控制人的本性,但他似乎改變了,而現在。

  要她離開其實很容易。蕾娜盯著她丈夫面無表情的臉。正如他所說過的,過去的那些夜晚她也經歷過了。這一晚應該不會更糟的。她猶豫地脫下身上的外套,走到她丈夫面前。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說道。

  他並沒有碰她,於是她爬上床來到他身邊。

  杭特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她的臉。「你沒有必要這麼做。」

  「我想要。」緊張但心意已決的她,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鼓勵他將她抱在懷中。杭特依然沒有移動,困惑地盯著她,彷彿像是在作夢一般。

  她把手伸到他的襯衫底下,感覺到他溫熱健壯的肌膚。她開始緩緩替他解下鈕扣。然後她脫下了他的領帶,摸著他的頸子。「你有一個很好看的脖子。」她說道,摸著他古銅色的肌膚。

  她的觸碰令杭特倒吸了一口氣。他猛然抓住她游栘的手。「蕾娜。」他警告道。「如果你開始,等一下後悔是來不及的。」

  蕾娜傾身靠向前,吻上了他的唇。她探索著他的嘴。歡迎著他舌頭的碰觸,好奇地品嚐著他。

  杭特放開她的手,將她壓在床上,吻著她的唇、她的臉頰和喉嚨。蕾娜摟著他的脖子,望著壓在她上方的那張臉。「不要停止吻我。」她渴望地說道。

  杭特捧起她的臉,深情地吻著她。那個吻令她的心跳加速。她彎起雙膝,彷彿想用雙腿緊緊將他纏住。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他們做愛是什麼時候了。她只記得那是一個不愉快的經驗,沒有任何愛撫或言語。現在他摸她的方式是如此下同,他的指尖像蝴蝶般輕盈。他將內衣的裙擺拉到她膝蓋上方,然後彎下身去吻她的雙腿,她的腳尖,以及她腳踝內側的柔嫩肌膚。蕾娜讓他把她的腿推得更高,分得更開。當她感覺到他輕咬她膝蓋後方時,不禁驚喘了一聲。

  「你喜歡嗎?」他問道。

  「我……不……我不知道。」

  他把臉貼在她的大腿內側,直到她感覺到他的鬍渣黥著她的肌膚。「告訴我你喜歡什麼。」他沙啞地說道。「或者你不喜歡什麼。告訴我你想要的一切。」

  「當我今晚來到這裡之前,」她說道。「我本來希望早早結束這件事。」

  他突然笑了起來,他的手抓住她的大腿兩側。「我希望能夠愈久愈好。我等待這一晚已經等太久了,天知道下一次有機會是什麼時候。」他溫熱的唇透過內衣的薄紗,親吻著她的腿。

  蕾娜緊繃著身子,他將她的雙腿推得更高,她的膝蓋觸碰到他的胸膛。他吻著她上半部的大腿,他的手則來到她的臀部底下。

  他的唇在那禁忌之地的邊緣游移,蕾娜頓時的反應是將他推開。他抓住她的手,輕輕地吻著她的手指,然後再次彎下身埋首於她顫抖的身體上。她感覺到他的舌頭隔著絲緞輕撫過她的雙腿之間,潮濕柔軟地舔舐著毛髮叢間的聖地。這股親密的刺激令她呻吟出聲,而她丈夫更用力地壓向她,將她的雙腿推得更開。他又再度舔著她,他的舌頭技巧地挑逗著她,一股股的歡愉傳遍她全身。

  她發出一聲呢喃,令杭特抬起頭。「你想脫下衣服試試看嗎?」他嘶啞地問道。「不!」她緊張的回答令他笑出聲來。「把衣服脫掉。」他哄著她說道,將內衣從她肩上扯下。「先把燈關掉。」

  「我想看著你。」他說道,吻著她裸露的肩膀。「我也想要你看著我。」

  蕾娜警覺地盯著他。在黑暗中會比較容易。她不想要看到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不。」她不自在地說道,但他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猶豫。

  「親愛的,」他輕聲在她耳邊說道。「試試看。就這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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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2:11: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她沒有抗拒,讓杭特拉下她的內衣,赤裸裸地躺在燈光之下。他將她拉近,讓她的裸體緊靠著他的身軀。「幫我。」他說道。

  蕾娜順從地脫下他的襯衫。他的全身肌肉都因渴望而顫抖,他的呼吸沉重無比。

  「我要你。」他沙啞地說道。「全世界我只要你。」

  在她來不及反應之前,他已將她壓在床上,他的目光掃視著她的身體,貪婪地望著她。他吻著她,他結實的胸膛緊貼著她。有多好事是她不記得的,也是過去她不敢探索的。她猶豫地摸著他的胸膛,如此結實與堅硬。他深棕色的乳尖,以及他的窄腰,他的身體的確比過去瘦了許多。

  他低下頭,撫玩著她的胸脯,用雙手罩住它們,用指尖逗弄那粉紅色的乳暈。然後他用嘴含住一邊乳房,吸吮著她的乳尖,用牙齒輕咬著。蕾娜呻吟著,看著他的頭在她胸脯上方移動,輪流逗弄著她的雙乳。她感覺到一股奇怪的熱流,她的每一絲自制力逐漸在心中瓦解。他的手來到她的小腹上方,而她張開雙腿迎接他的觸碰、他的衝刺,任何他想做的事。

  杭特感覺到她的放鬆,於是開始吻遍她的全身,品嚐著她腰部的肌膚、她的腹部、大腿,吻著她雙腿間的柔軟地帶,聞著那女性的芳香。他用手指分開那神秘的毛髮,輕輕地打開其中的肌膚,找到他想要的核心,然後用舌頭舔舐著。歡愉令蕾娜弓起身子,她的眼中含著激動的淚水。他用畫圓圈的方式舔著她,令她驚喘顫抖著,然後她感覺到他的舌頭向下移動,穿刺著她最柔軟的中心。他用胸膛的力量將她的雙腿撐得更開,他的舌頭則熱情地取悅著那性感的部位。

  蕾娜掙扎地試圖坐起身,用手抓著他的頭,將手指埋入他髮間。她的心猛烈地跳著,她的視線模糊,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他的嘴所覆蓋的地方。他無止盡地品嚐著她,佔有著她,直到那股歡愉爆發到極點,她呻吟地達到她的高潮。

  在最後一絲的收縮結束之後,杭特撐起身子,望著蕾娜驚訝、潮濕的雙眼。他的表情嚴肅,輕輕地用手指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摸著他那沾有她愛的汁液的唇。

  他用雙膝分開她的雙腿,然後脫下自己的長褲,釋放了那堅硬已久的男性器官。他緊貼著她柔軟的女性核心,而她則用雙腿圈住他,知道現在痛苦很快就要來臨了。他緩緩地進入她,前進的速度是如此緩慢,她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只有被填滿的甜蜜。她的身體接受了那巨大的穿刺,然後他刺得更深,直到她愉悅地呻吟出聲。現在他已經完全埋在她體內,杭特停下來,將臉靠在蕾娜肩膀上。她感覺到他極力控制著不敢移動,整個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沒有關係的。」蕾娜輕聲說道,撫摸著他的背。她微微抬起臀部向上移動,而這輕微的動作令杭特驚喘出聲。

  「不,蕾娜。」他沙啞地說道。「不,等一下……天啊,我不能……」她又再度向上移動,讓他埋得更深,那如絲般的感覺令他失去了控制。他呻吟著達到了高潮,甚至沒有再衝刺。他的身體因狂喜而顫動著。片刻之後,他翻過身,將她摟在懷中。他依然喘息著,深深地吻著她。先開口的是蕾娜。她的臉緊靠在他的胸膛上。

  「現在我可以關燈了嗎?」他笑了出來。然後他走下床,脫掉身上的衣物,並把燈關上。在一片黑暗中,他又再度回到她身邊。蕾娜在睡夢中醒來。她翻過身,驚訝地發現身旁的男人身軀。她立刻拉起垂到她腰間的被單,但一隻大手阻止了她。

  「不。」杭特低聲說道。「我想看月光照耀在你肌膚上的樣子。」

  他已經醒來很久了,而且一直在看著她。蕾娜低頭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又繼續拉著被。

  杭特將被單扔到地上。他伸出手摸著她的乳尖、她胸脯的曲線。她轉身面向他,搜尋著他的唇。他低頭吻著她,令她的心跳再度急促起來。他的手來到她的臀部,用掌心捧住那渾圓的線條,輕輕地將她拉近。

  他的硬挺緊貼著她的腹部。對她而言,那已不再是武器,而是歡愉的泉源。蕾娜猶豫地伸出手,用手指握住他的硬挺,輕輕地上下游移。她的觸碰令他顫抖,他的身體飢渴地回應著。她知道他想要教她,但此刻他只是默默地讓她自己探索。她將手滑至他雙腿間的重量,然後又回到那如絲緞般光滑的頂端。他呻吟一聲,輕吻著她的喉嚨,在她耳邊呢喃,告訴她他有多麼渴望她。

  然後他分開她的雙膝,抓住她的大腿進入了她體內。蕾娜驚喘一聲,扭動身軀迎向他。只有一開始時有點不舒服,然後她潮濕的身體立刻接納了他。他開始規則地搖動著,每一次衝刺都刺激著她的女性核心。她弓起身子迎接他,用她的臀包圍著他,她的手緊抓住他背部的肌肉。他堅硬地佔有她,用他的重量緊緊壓向她,往前刺得更深、更深……那股歡愉淹沒了他們。

  她在高潮時哭喊出聲,她的身體因滿足而釋放出愛的汁液。然後她摟著杭特,感覺到他在她體內顫抖,達到他的高峰。

  他依然停留在她體內,一邊親吻著她的嘴,不停地愛撫著、品嚐著。蕾娜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她感覺到他欲抽身離開,於是發出呢喃的抗議。

  「哦,不要。」

  「我太重了。」他輕聲說道,翻身躺在她身旁。

  他將腿伸到她雙腿間,然後手指輕輕地撫弄著那叢潮濕的毛髮。「你和康夫人之間就是這樣嗎,」她問道,盯著他在黑暗中的臉。

  「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有過這樣的經驗。」他的回答讓蕾娜欣喜不已。她傾過身子靠在他胸膛上。「杭特,」



  「嗯?」

  「今天晚上康夫人和你說了些什麼?」

  他的手指停住了。她可以感覺到他突然僵住身子,然後他歎口氣回答道:「艾絲很失望,因為我告訴她我沒有興趣再繼續和她的關係。事實上,她失望到指控我,說我不是真正的何伯爵。」

  「哦。」蕾娜依然將臉貼在他胸上。「你認為她會公開發表這項指控嗎?」她謹慎地問

  他聳聳肩。「我很懷疑。上流社會應該會認為,這項指控只不過是因為她個人的感情受傷害而造成的。況且艾絲不是那種想要當眾出醜的人。」

  「當然。」蕾娜說道。「我很抱歉。」

  「抱歉什麼?」

  「抱歉把今晚搞砸了。」

  「這個嘛,」他的手指探入她雙腿之間,深深地插入她體內,令她顫抖不已。「你會補償我的。」他喃喃說道。「對不對?」

  「是的……是的……」她的唇在一陣陣的歡愉中為他開啟。




  「媽媽。媽媽。」

  蕾娜打個呵欠睜開眼睛,早晨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看到強尼小小的身體站在她床邊。他身穿睡衣,打著赤腳,睜大眼睛瞪著她。

  她轉過頭,看到她丈夫也才剛醒來。她用被單緊包住身體,轉頭看著強尼。「你為什麼起得這麼早?」她問道。

  「小雞已經孵出來了。」她這才想起,過去幾天,他們一直在注意孵蛋的母雞。「你怎麼知道呢,親愛的?」



  「我剛剛出去看過了。」他天真的目光望著剛坐起身的杭特。「早安。」杭特若無其事地說道。

  「早安。」強尼愉悅地說道,然後將目光轉回蕾娜身上。「媽媽,你為什麼不睡在自己的床上呢?」

  蕾娜嚇了一跳,然後決定用最簡單的方式告訴他。「因為何伯爵昨晚邀請我和他一起睡覺。」

  「你的睡衣在哪裡?.」

  她的臉紅了起來。然後她小心地回答道:「我昨晚太累了,所以我一定是忘了穿上它。」

  「笨媽媽。」他格格笑著說道。

  蕾娜對他微微一笑。「去穿上你的衣服和拖鞋吧。」

  當那孩子跑出去後,杭特伸出手來,想要擁蕾娜入懷,但她翻過身跳下了床。然後她拾起他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裸體。他們四目交接,互相微笑了一下。

  「你好嗎?」杭特柔聲問道。

  蕾娜沒有回答,但她內心卻有一種十分溫暖的感覺。那是一份完整、甜蜜的快樂。她甚至不想離開他一分鐘。她只想要整天和他在一起,還有明天,以及未來,直到她完全瞭解他。「我很快樂。」她說道。「快樂得令我害怕。」

  「為什麼害怕呢,親愛的?」



  「因為我太想要它持續下去了。」杭特示意要她過來,但她只是走到他身邊,輕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又跳開身。「你要去哪裡?」他問道。

  蕾娜停在門口,對他微微笑道:「當然是去穿衣服,然後去看小雞啊!」孤兒院現在正在進行擴大工程,但監獄中的孩子依然需要一個棲身之處,絕對不能再讓他們繼續待在現在的環境中。唯一的解決方法,是請馬其鎮的人們讓孩子先借住在他們家,直到孤兒院可以接納他們為止。然而,這件事進行得並不順利。

  「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冷血?」蕾娜花了一整個上午拜訪許多家庭,但他們都禮貌地拒絕了。她忍不住向杭特抱怨。「而且那些家庭都是相當富裕,有足夠經濟能力照顧一、兩個孩子的家庭—何況這只不過是幾個月罷了。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幫忙呢?我本來以為賀太太一定會出一臂之力,還有魏家的人——」

  「這是很實際的考量。」杭特誠實地說道。他把蕾娜拉到他膝上,然後替她摘下頭上的小帽。「撇開慈善的動機不說,親愛的,你必須瞭解,你不是在要求這些人照顧一個普通的孩子。馬其鎮上正直的居民把監獄看成是罪犯訓練所——誰能怪他們呢?」

  蕾娜僵住身子,不悅地瞪著他。「你怎麼能夠這麼說?看看強尼,他不是像個天使一樣嗎?」

  「他的確是個好孩子。」杭待說道,然後微笑地瞥了窗外一眼。這時蕾娜才聽到隆隆的嘈雜聲,知道強尼又在玩他最喜歡的遊戲了。他喜歡把一點火藥粉和石頭放進他的玩具槍管中,然後射擊。「可是強尼是個例外。」杭特繼續說道。「很多其他的孩子需要特別的照顧。也有一些孩子甚至是十分不可信任的,彷彿就像是被放出籠子外的野獸一般。你不能期待賀太太或是魏家的人,甚至任何人,來背負這麼重大的責任。」

  「我當然可以。」蕾娜固執地說道,望著他同情的臉。「杭特,該怎麼辦呢?」

  「等到孤兒院擴大完成,並請來新老師之後再說吧。」

  「我不能等。我要那些孩子立刻就離開監獄。如果必要的話,我會把他們全部帶來這裡,親自照顧他們。」



  「那強尼怎麼辦呢?」杭特說道。「你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其他十二個孩子身上,不再有時間陪他了。這點你要如何向他解釋?」

  「我會告訴他?……我可以說……」蕾娜沮喪地停頓下來。「他不會瞭解的。」她終於承認道。杭特搖搖頭,望著她垂頭喪氣的臉。「親愛的,」他說道。「我希望你能夠稍微硬起心腸,不過我知道你做不到。」



  「我不能讓那些孩子待在監獄中幾個月。」她說道。「好吧,該死。我來看看我有沒有辦法,雖然我懷疑會有什麼結果。」

  「你一定做得到的。」蕾娜充滿希望地說道。「你有一種天分,總是有辦法讓別人聽你的。」杭特微笑了起來。「我還有一種天分,而我打算今晚展示給你看。」



  「或許吧!」她挑逗地說道,然後從他膝上站了起來。杭特忙碌地拜訪許多人家,苦口婆心地相勸,談交換條件,甚至威脅利誘,終於把十二個孩子都安頓下來。

  在他們共度的那個夜晚之後,蕾娜對他完全改觀了。這是她第一次在一個男人的懷抱中享受到歡愉。除了肉體的愉悅之外,更令她驚訝的是,她發覺自己可以信任他。

  杭特是個和善的男人。不僅是對她,還有對他身邊的人。她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有如此大的轉變,但她對此感到十分欣慰。雖然他不甚贊同她老是在管別人的閒事,但他似乎很諒解,而且總是在合理的範圍內縱容她。

  杭特一向是個忙碌的人,但他現在所追求的和他們剛結婚時大不相同。他曾經沉迷於各種運動與狩獵活動,總是泡在各個俱樂部中。蕾娜猜想,他的一些酒肉朋友或許對現在這個負責任的他感到有些失望。他將心力完全投注於發展何家的經濟上,在船務、貿易,以及製造工業上都積極參與,並且要求每個月都要有利潤進帳。在自己的土地上,他也注重收成和農務,並且滿足了佃農們長久以來的需求。

  過去的杭特曾經相信,這個世界的存在完全只是滿足他個人的娛樂。他唯一曾經感到挫折的,是蕾娜的不孕所帶給他的打擊。現在的他似乎比較成熟,比較有智慧,不像過去一樣將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一肩扛起他從前避之唯恐不及的所有責任。

  不過杭特並不是個聖人。他有一點邪惡的本質是蕾娜所喜歡的。他喜歡挑逗、玩把戲,並且鼓勵蕾娜將禮教放在一邊,和他一起玩一些令她臉紅的遊戲。有一天晚上,他來到蕾挪房間,建議在施先生把天花板上的鏡子移除之前,和她一起做愛。不顧蕾娜的嬌羞抗議,他在鏡子下和她瘋狂做愛。事後蕾娜立刻鑽到被單底下去。另一天晚上.他帶蕾娜去聽一場音樂會,在整個表演當中,他在她耳邊呢喃著古印度的做愛寶典內容。還有一次他帶她去野餐,然後在晴空之下引誘她並佔有了她。

  他是她夢想中的完美丈夫:善良、熱情,而且堅強。她愛他,但在她內心中,依然有一點小小的恐懼,讓她不敢公開承認。但等到時機成熟,她會告訴他的。

  蕾娜在廚房中幫忙葛太太烤點心。她一邊哼著歌,一邊和廚娘及兩個女僕閒話家常。

  在一陣歡笑聲中,愛咪走進廚房來,她的裙擺沾滿了塵土。她立刻走到蕾娜身邊,臉上露出一個愁容。

  「愛咪。」蕾娜停下手上的工作說道。今天你放假—我以為你要到村中去和一些朋友相聚。」

  「我必須立刻回來,夫人。」愛咪喃喃說道。其他人依然高興地暢談著。「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不過,我從村子裡得到一些消息。」

  蕾娜疑惑地盯著她的女僕。

  「是關於藍夫人的事。」愛咪繼續說道。「我和藍夫人的女僕貝蒂是好朋友。今天我們在聊天時,」愛咪不自在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貝蒂說,這是個秘密,不過藍夫人生病了。」

  蕾娜注意到其他人也在聽,立刻把愛咪拉到一旁。「生病了?但那是不可能,為什麼我不知道呢?」

  「貝蒂說藍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病得多重?」蕾娜急切地問道。「愛咪,瑞雪的女僕有沒有告訴你,是藍爵士對我妹妹施展什麼暴力嗎?」

  愛咪垂下了目光。「藍夫人說她是從樓梯上摔了下去。貝蒂說沒有人看到,可是她說看起來比摔下樓嚴重很多。她說藍夫人的情況很不樂觀,而他們也沒有請醫生。」

  驚恐、煩惱,以及憤怒,一連串的情緒令蕾娜顫抖不已。藍爵士又打瑞雪了,這一點她十分確定。正如過去每一次一樣,事後他都後悔不已,而且不好意思請醫生,儘管瑞雪急需醫療上的照顧。蕾娜的心中開始計劃。她必須找到瑞雪,把她從藍爵士身邊帶走,把她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讓她痊癒起來。

  「夫人,」愛咪緊張地說道。 

  「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我不希望貝蒂因此而被開除。」



  「我當然不會說的。」蕾娜故作平靜地說道。「謝謝你,愛咪。你告訴我是對的。」



  「是的,夫人。」愛咪似乎鬆了一口氣,提起裙擺離開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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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2:11: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蕾娜匆匆地離開廚房,往紳士的會客室走去。牆壁上掛著過去杭特和他父親狩獵的戰利品。她走到櫃子旁,打開它,看著裡面各種各樣的獵槍、清潔工具、彈藥,以及幾盒鋪著絨布的手槍。有珍珠槍把的,還有木製的、銀製的……

  蕾娜從來沒有拿過槍,但她曾經看過杭特和其他人使用。裝子彈和上膛似乎是很簡單的工作。憤怒不已的她,甚至沒有注意到有人走進來,直到杭特開口說話。

  杭特剛到附近的農家去探訪,他的身上還穿著騎裝。「有人要決鬥嗎?」他問道,走到她身旁準備拿走她手上的槍。「如果你要殺人,我有權事先知道。」

  蕾娜抗拒著他,緊緊地將槍抱在胸前。「是的。」她注視著他的臉,憤怒的情緒崩潰了,淚水也滑落面頰。「是的,我要殺你的朋友藍爵士。他又打了瑞雪,又一次……我不知道她的情況怎麼檬,但我打算把她從那裡帶走,我早就該這麼做了。我只希望藍爵士也會在那裡,這樣我就可以把子彈射進池陶瞠了--」

  「噓。」杭特的大手握住她手上的槍,然後將它拿開,放在旁邊的桌上。他望著蕾娜,看著她淚眼汪汪的臉。他將她摟在懷中,讓她倚靠在他胸前,輕輕地在她耳邊呢喃。

  杭特拿出一條手帕,擦拭著她的淚珠。「好了。」他柔聲說道。「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蕾娜搖搖頭,知道告訴他是沒有用的,因為藍爵士是他的朋友,多年來他們像是生死之交。對杭特和藍爵士這種男人而言,友誼此婚姻重要多了。杭特曾經說過,妻子只不過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必需品罷了,其他女人則是為了娛樂。然而,一個男人的朋友,才是需要謹慎選擇,並一輩子珍惜的。

  「你說和藍爵士有關。」杭特催促靜默的蕾娜。「發生了什麼事?」

  蕾娜掙脫出他的懷抱。「我不想討論這件事。」她說道。「你只會為藍爵士辯護,就像過去一樣。碰到這種事,男人總是會為彼此找借口。」

  「告訴我,蕾娜。」

  「愛咪今天在村中聽到傳言,說瑞雪生病了。好像是她從樓梯上摔下來。我很瞭解我妹妹和她丈夫,因此我相信,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這麼說一切只是謠言了,除非有明確的證據證明--」

  「你還有所懷疑嗎?」蕾娜喊道。「藍爵士會用任何借口,把他暴躁的脾氣出在我妹妹身上。每個人都知道,但沒有人敢出面干涉。瑞雪是永遠不會承認的。她永遠不會離開他,也不會說他的壞話。」

  「她已經是個大人了,蕾娜,讓她自己作決定吧。」

  蕾娜怒視著他。「只要和藍爵士有關,瑞雪都沒有能力下正確的決定。她和每個人一樣,都深信妻子是丈夫的附屬品。一個男人可以踢他的狗、打他的馬,或毆打他的妻子--這些都是他的權利。」蕾娜的眼中又盈滿了淚水。「我不知道這一次瑞雪傷得有多重,不過我認為事情很不對勁。我不要求你做什麼。因為我明白你和藍爵士之間的友誼。我只希望你能夠站在一旁,讓我做我該做的事。」

  「但我不能讓你在我的槍櫃中翻箱倒篋而置之不理。」他抓住她的手。「蕾娜,看著我。我會到藍家去,親自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這樣你滿意了嗎?」

  「不。」她固執地說道.「我也想去,還有,不管瑞雪的健康情況如何,我都要把地帶回來。」

  「你這樣太不講理了。」他嚴厲地說道。「你不能插手管別人的婚姻,強行把一個男人的妻子,從他自己的家中帶走。」

  「我不在乎法律,我只在乎我妹妹的安危。」

  「如果我們硬把她留在這裡,而她卻想回家怎麼辦?」他反駁道。「把她鎖在房間裡嗎,還是把她綁在椅子上?」

  「是的!」蕾娜喊道,雖然她知道自己並不理智。「是的,只要能夠讓她遠離那個禽獸!」

  「我不准你去。」杭特嚴肅地說道。「如果瑞雪真的病了,你這個樣子只會議她更難過的。」

  蕾娜抽回她的手,用力地捶著桌面。「你沒有兄弟姊妹。」她說道,將淚水吞回喉嚨中。「如果你有,你會明白我對瑞雪的感覺。從她一出生,我就想要照顧她。」她揉揉眼睛。「我記得我們小時候,有一次瑞雪想要爬到院子的樹上。雖然爸爸不准,但我還是幫忙瑞雪爬了上去。我們坐在樹枝上,晃著我們的腳,結果她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了下去,當她摔到地上時,把手臂給摔斷了。我來下及救她,我只能坐在那裡看她摔下去,而我的腹部翻攪不已,彷彿摔下去的人是我,我願意替代她摔下去。我現在的感覺也是一樣,知道她出事了,但我卻只能呆呆地看著它發生。」

  蕾娜的下巴猛烈地頭動著,而她咬緊牙根以免自己哭出來。

  一陣靜默之後,蕾娜說道:「我知道你無能為力。你不希望和你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如果你插手,你們的友誼就完了。」

  杭特發出一聲咒罵。「該死。你留在這裡。」他沙啞地說道。「我會把瑞雪帶回來。」

  她轉過身,驚訝地睜大眼睛。「真的嗎?」

  「我發誓。」他說道。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哦,杭特……」

  他皺著眉搖搖頭。「我實在不想做這件事,所以別謝我。」

  「那麼為什麼--」

  「因為很明顯的,如果我不這麼做,你是不會罷休的。」他看起來彷彿想要掐死她一般。「我不像你。我並不想拯救全世界--我只想要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在這件事之後,我希望能夠過幾天日子,不需要擔心孤兒、老人,或其他不幸的人。我想要有一、兩個晚上的隱私,如果這個要求不太過分的話。」

  蕾娜望著他憤怒的眼睛。他不想表現得像個英勇的騎士,他想給她錯誤的印象,說他的動機完全是自私的。

  但她都看得一清二楚,無疑地,杭特又做了一件好事。蕾娜默默在心中驚歎他的轉變。

  「我必須向你坦承一件事。」她說道。

  「什麼事?」

  「曾經,在多年以前……我一度很羨慕瑞雪,因為……」她垂下了目光。「當瑞雪嫁給藍爵士時,她以為自己愛上了他,藍爵士既英俊又浪漫。當我比較你們兩個人時,我常覺得你顯………比較不如他。你很嚴肅,而且自以為是,相比起來,藍爵士迷人多了,當然我也並不愛你。我們的婚事是我父母安排的,而我也順從地接受了。但每當我看到瑞雪和藍爵士之間的情意時,我就忍下住想道,她嫁得比我好。我本來不想向你坦承這件事的,只不過因為現在--」蕾娜緊張地扭著她的手。「現在我明白我錯了,你變得好--」她停頓下來,紅著臉,然後才繼續說道:「你此我想像中的還要好。彷彿你完全變了一個人,讓我可以倚靠和信任,一個我可以愛的男人。」

  她不敢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聽這樣的坦承。杭特走過她身邊,然後往門口走了出去……留下她獨自在她衝動的告白回音中。

  藍宅中的僕人似乎已經根據性別選了邊。男僕人支持他們的男主人,而女僕則都同情家中的女主人。兩個男僕盡力阻止何伯爵進門,而女管家和瑞雪的女僕則躲在一旁,焦急地觀看著。杭特很快地發覺,屋中的女人都十分願意帶他去看他的小姨子。

  杭特面無表情地盯著忠心的門房。雖然那個男人禮貌而謙恭地迎接杭特,但他的眼中卻露出一絲不自在的神色,告訴杭特事情有些不對勁。另外還有兩個男僕站在一旁,顯然隨時準備把杭特扛出門外。

  「藍爵士在哪裡?」杭特問道。

  「主人出去了,爵爺。」

  「我聽說藍夫人生病了,我是來看她的。」

  門房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他的臉卻微微地紅了起來。「我不能透露藍夫人的健康狀況,爵爺,這是藍家的私事。或許您應該等到藍爵士回來,再親自和他討論這個問題。」

  杭特望著門房,然後瞥了一眼站在樓梯口的兩個女人。她們緊張的表情告訴他,瑞雪的確是生病了。

  這個情況讓他想起有一次在印度,他去拜訪一個垂死的朋友,而那棟房子中擠滿了雙方家庭的親戚,寂靜的緊張氣氛瀰漫在空氣中。大家都知道,如果那個男人死了,他的妻子會和他的屍體一起被燒死。對此,杭特感到沮喪不已,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幫助她。印度人對於這項傳統十分重視,他們會不惜殺死任何試圖干預的人。

  在許多不同的文化中,女人的生命似乎都是如此微不足道。即使在這個現代化、文明的英國也一樣。根據這個國家的法律,丈夫的確可以對妻子為所欲為。從藍宅中嚴肅的氣氛看來,瑞雪即將成為不公平的社會規範下的犧牲品,除非有人插手干涉。

  杭特對門房說道:「如果她死了,」他平靜地說道。「你會因背負謀殺共犯的罪名而被起訴。」

  他可以感覺到,這句話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慄。恐懼、罪惡,以及擔憂的情緒瀰漫了整個房間。當杭特走上樓梯時,所有的人都一動也不動,包括門房在內。杭特走到女管家面前。「帶我去藍夫人的房間。」

  「是的,爵爺。」她快步地往樓梯上走去。

  瑞雪的房間陰暗而寂靜,空氣中飄著一股微微的花香。厚重的窗簾被拉上,只露出一線細縫,讓陽光灑進來。瑞雪躺在床上,披頭散髮,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她的臉或手臂上並沒有瘀傷,但她看起來虛弱不已,她的嘴唇也沒有血色。

  注意到有人進來的聲音,瑞雪睜開眼睛,看到杭特的身影。她驚恐地呻吟一聲,杭特才發覺她以為他是藍爵士。

  「藍夫人。」他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道。「瑞雪。」他看著別過頭的她。「你怎麼了,你病了多久了?」他溫柔地抓起她的手,輕輕地握著。

  她睜大眼睛注視著他,那眼神宛如一隻受傷的動物。「我不知道。」她輕聲說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是故意的,這一點我確定……可是我摔下樓了。休息……我需要休息。只不過……我好痛……我睡不著。」

  她需要的不只是休息,首先她必須看醫生。杭特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瑞雪,只認為她是個漂亮的瓷娃娃。但和蕾娜相比,卻又顯得無趣一些。而現在,看到她和自己的妻子神似的面孔,以及她痛苦的表情,杭特心中頓時如刀割般地心疼起來。「是蕾娜叫我來的。」他說道。「我知道現在不該移動你的身體,但我答應她--」他沮喪得無法把話說完。

  聽到蕾娜的名字,瑞雪頓時振奮了起來。「哦,是的……蕾娜。我要蕾娜。求求你。」

  杭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管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直在流血,爵爺。」女管家回答道。「自從她摔下來之後。我們已經試過各種辦法,都不能替她止血。我想要請醫生來,但主人不准。」她的聲音微弱下來。「求求你,爵爺……趁他回來之前,快把她帶走吧!如果您不這麼做,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杭特望著瑞雪虛弱的身子,然後掀開被單。瑞雪的睡衣上有乾涸的血跡,她的身體下方也有。他立刻請管家幫他的忙,幫瑞雪套上一件衣服。瑞雪試圖抬起手臂,但似乎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令她疼痛不已。她的嘴唇甚至已經發紫。

  杭特傾身用手臂抱起她。「好女孩。」他說道。「我會帶你去找蕾娜,而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快走吧,爵爺。」女管家催促道。「這是最好的--您必須相信我。」

  杭特點點頭,把瑞雪抱出房外。她的頭倚靠在他肩上,他以為她已經昏厥過去了。但當他抱著她走下樓梯時,他聽到她輕聲說道:「謝謝你……不論你是誰。」

  大概是疼痛和失血過多讓她神智不清了。「我是何伯爵。」他說道。

  「不,你不是。」她堅決地說道……她纖細的手指輕觸著他的下巴。

  返回何宅的這趙旅程簡直是折磨。每次車輪碰到路面上的石塊或坑洞,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的瑞雪都會發出呻吟。絲絨的座椅和枕頭似乎沒有太大的幫助。杭特看著她痛苦不已的表情,心中也愈來愈沉重。

  和其他人一樣,杭特曾經想要忽視藍爵士對待瑞雪的態度,認為那是別人的家務事,自己不該插手。他知道他這樣把瑞雪帶走,一定會引起許多閒話。管他的,他在心中想道。這都是馬其鎮的人,以及藍家人的錯--若不是他們縱容藍爵士的暴行,也不會導致今天的局面。

  他們終於回到了何宅,杭特小心地將她抱進屋內。史醫生和蕾娜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他的妻子對於她妹妹的狀況,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他猜想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杭特把瑞雪抱到蕾娜的房中,將她放在床上,女僕和蕾娜焦急地站在一旁,等候史醫生為瑞雪作檢查。杭特則悄悄地走出門外。

  他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然而,他卻覺得困惑不已。他走到書房中,慢墁地喝著酒,心想等到藍爵士來時,他要怎麼處理。不管藍爵士到時表現得多懊悔,杭待都知道,他絕對不能讓他把他妻子帶回。藍爵士要怎麼說服所有的人,說他不會再傷害瑞雪了--他們要如何確定,他不會有一天殺了她?

  藍爵士是不會改變的,杭特盯著他的白蘭地想道,沒有人可以改頭換面。他想到之前蕾娜曾經說過的話:「你變成了一個我可以信任、可以依賴的人。一個我可以愛的男人。」這樣真誠的告白,充滿了無限的希望,令他心中酸楚不已。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直到現在也一樣。他想要蕾娜的愛。為了得到她,他不惜犧牲一切,雖然他知道最後的結果,可能就像藍爵士對瑞雪一樣具毀滅性。

  一個僕人過來通報,說醫生要離去了,於是杭特放下了他的酒。當他走到大廳時,看到蕾娜和史醫生也在那裡。老醫生的臉上帶著嚴肅而不悅的面容,蕾娜的臉上也陰鬱不已。

  杭特看著他們兩人,等著知道消息。「怎麼樣,」他不耐地問道。

  「藍夫人流產了。」史醫生說道。「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藍爵士把她推下樓的。」蕾娜說道,她的眼中帶著盛怒。「他又酗酒了,然後開始亂發脾氣。瑞雪說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史醫生皺起眉頭。「這件事真是麻煩。」他說道。「我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這麼說,但還好老藍爵士已經死了,不會看到他兒子變成什麼樣子。我記得他以前對那孩子是如此驕傲--」

  「她不會有事吧?」杭特插嘴問道。

  「我相信藍夫人會康復的。」史醫生回答道。「如果好好休息,並得到適當照料的話。我建議盡量不要打擾她,因為她的身體狀況十分脆弱。至於她的丈夫……」他猶豫地搖搖頭,知道這件事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只希望有人能夠勸戒他,這種行為是不可原諒的。」

  「會的。」蕾娜搶先在杭特之前說道,然後她轉過身,走回她妹妹的病房。她挺直背脊。傲慢地向前走去,令杭特有種微微的罪惡感,彷彿他和史醫生都被藍爵士的惡行所感染,只因為他們部是男人。

  「該死的藍爵士!」他皺眉喃喃說道。

  史醫生拍拍他的肩膀。「我瞭解,孩子。我知道你和藍爵士的友誼深重。不過,我很高興你把藍夫人帶過來保護她。恕我直言,不過何家人很少做出這麼正義的事。」

  杭特的嘴角露出嘲諷的微笑。「這倒是事實。」他說道,然後派人送史醫生回家。

  蕾娜一整晚在瑞雪的床邊。她坐在椅子上打盹。突然感覺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來。她她猛然驚醒說道:「什麼……」

  「是我。」杭特說道,將雙手放在她肩上。「上床睡覺吧,蕾娜。你妹妹已經睡了--你可以明天早上再陪她。」

  蕾娜打個呵欠搖搖頭,感覺到頸子上的肌肉酸痛不已。「不。如果她醒了……如果她需要什麼……我必須留在這裡。」她無法解釋自己這種不理智的感覺,但她就是不能把她妹妹單獨留在這裡,瑞雪需要她的保護。

  他用手指輕撫過她的頸背。「你這樣只會把自己給累壞的。」

  蕾娜轉過頭歎了一口氣。「我想要為她做些什麼,即使只是守著她睡覺。」

  他用拇指撫著她的太陽穴,然後低頭吻了他一下。「去睡覺吧,親愛的。」他柔聲說道。「我來看著她吧!」他將不情願的蕾哪推出房外,看著她走回臥房。

  次日下午,藍爵士來到何宅。起初蕾娜不知道他的到來。她一整天都陪在瑞雲身邊。她先餵她喝了一些湯,然後服下史醫生開的藥。瑞雪很快地又睡著了,像孩子一樣緊緊地握著蕾娜的手。

  蕾娜小心地將手抽回,輕輕摸著她妹妹的長髮。「好好睡吧,親愛的。」她輕聲說道。

  「一切都不會有事的。」

  她悄悄地離開房間,心想要如何告訴她們的父母,關於發生在瑞雪身上的事。她猜想他們一定會否認一切。他們會說,藍爵士是個好人,也許他只是一時犯下錯誤,而每個人都應該寬容地原諒他。

  蕾娜知道,如果要保護瑞雪不再受藍爵士的凌虐,她需要杭特的支持。他是唯一能夠阻止藍爵士把瑞雪帶走的人。蕾娜很感激杭特目前所做的一切,但她還是擔心,他和藍爵士之間的友誼,終究會改變他的想法。她不知道杭特要如何拒絕藍爵士帶走他的妻子。如果杭特答應了他朋友的要求……蕾娜不知道她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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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2:12: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當她走到樓梯口時,突然聽見男人的談話聲。她拉起裙擺,快步往樓下走去,然後她看到杭特正在和藍爵士說話。

  看到她的妹夫,一身光鮮亮麗的打扮,令她不禁怒火中燒。藍爵士一副自在迷人的模樣,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她絕對不會允許他再動瑞雪一根寒毛--如果必要的話,她會親手殺了他。

  雖然蕾娜沒有發出聲音,但杭特依然感覺到了她的存在。他轉頭怒視著她。「別過來。」他說道。蕾娜服從了,她的心猛烈地跳著。杭特繼續回過頭和藍爵士說話。

  「何爵士。」藍爵士說道。似乎對於杭特冷淡的表情感到十分驚訝。「老朋友,你到底打算讓我在這裡站多久?快請我進去吧,然後我們可以喝上一杯,好好地談一談。」

  「現在不是喝酒談天的時候。」杭特說道。

  「好吧,嗯……我來這裡的原因是很明顯的。」藍爵土停頓一下,然後故作關心地問道:「我妻子怎麼樣?」

  「不好。」

  「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瑞雪出了一點意外,而你不但沒有讓她在家好好休養,反而硬把她拖到這裡來……無疑地,只是為了滿足蕾娜。我瞭解蕾娜的反應,她就像其他女人一樣,沒有一點大腦。可是你……」藍爵士訝異地搖著頭。「你怎麼會這麼做呢,何爵士?這樣插手干預另一個男人的家務事,這一點也不像你。尤其這個男人是你全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不再是了。」杭特說道。

  藍爵士的藍眼睛睜得斗大。「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就像我的親兄弟一樣。我們怎麼可以讓一個女人,毀了我們的友誼呢?讓我把瑞雪帶回去吧,然後我們又可以像從前一樣。」

  「醫生囑咐過不能動她。」

  藍爵士笑出聲來。「如果我說可以動她,就可以動她。她是我妻子。」他繼續盯著杭特的臉。「你為什麼用這種表情看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杭特堅決地說道:「離開吧,德瑞。」

  藍爵士的臉上露出一個皺容。「告訴我瑞雪的情形。」

  「她懷孕了。」杭特靜靜地說道。「但也流產了。」

  藍爵士的臉頓時一片慘白,然後他說道:「我要去看她。」

  杭特搖搖頭,拒絕讓他進門。「現在有我們照顧她。」

  「都是因為你在她生病時,還硬把她拖到這裡來,她才會流產的!」藍爵士喊道。

  蕾娜咬著下唇,試圖阻止自己開口。但她忍不住叫喊出來。「瑞雪之所以流產,是因為你把她推下樓!她告訴我和史醫生所有的實情了。」

  「胡說!」

  「蕾娜,閉嘴!」杭特怒吼道。

  「而你連醫生都不願意請。」蕾娜繼續說道,不理會杭特的話。

  「她根本不需要醫生,你這個該死的女人。」藍爵士的脾氣爆發了,他凶狠地瞪著她。「你一直都在和我作對。我要好好地教訓你,你這個賤人--」

  蕾娜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忘記後方就是階梯。她驚喘一聲向後跌坐在樓梯上,她驚恐地看著杭特緊抓住藍爵士。

  「滾出去!」杭特說道,把他的朋友推出門外。

  藍爵士抽開身,然後使盡全力衝向他。蕾娜以為杭特也會有同樣的反應,然後兩個男人會開始扭打。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杭特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用他的膝蓋和手心,將藍爵士一拳打到地上。杭特坐在藍爵士身上,猛力地捶打著他。蕾娜從杭特臉上的表情看出,他準備打死這個男人。他的理智全失,整個人似乎被致命的本能所掌控。

  「杭特。」她急切地說道。「杭特,夠了。」

  僕人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每個人都驚訝地看著地上這兩個男人。「我相信藍爵士現在想要離開了。」她站起身來拍拍她的裙子,然後對身旁的一個僕人說道:「喬治,送藍爵士到他的馬車去。」

  喬治走了過去,這時葛太太似乎也猜出蕾娜的心思,對圍觀的眾僕人說道:「看什麼看?還不快回去做事!」

  藍爵士被送了出去,杭特則一動也不動。蕾娜來到她丈夫身邊,輕輕地摸著他的手臂。「爵爺。」她感激地說道。「謝謝你為我妹妹所做的一切,謝謝你。」

  他瞥了她一眼。「在床上謝我吧!」他說道。

  蕾娜驚訝地盯著他。「現在嗎?」她輕聲說道,感覺自己的臉紅了起來。杭特沒有回答,只是用熱切的眼神看著她。

  她垂下目光往樓梯走去。杭特立刻緊緊地跟在她身後。他並沒有催促她,只是緊隨著她的步伐,她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輕微而急促,她自己的心跳也加速起來。她停在階梯上方,不確定要往哪一個房間走去。「哪……哪裡,」

  「我不在乎。」他低聲說道。

  她走向他的臥房。杭特輕輕地關上房門。他飢渴的目光瞥向她,然後脫下他的背心和襯衫。蕾娜將手伸到背後,開始解下扣子。杭特走過來捧起她的臉,彷彿擔心她會逃開一般。他吻著她,熱情而飢渴,他的唇深深地探索著。

  她伸出手摟著他,撫摸著他灼熱的肌膚。他的手指埋在她發間,深情的吻令她呻吟出聲。

  杭特顫抖地抽開身,將她推向床上。他的手捧著她的臀,讓她面向床墊地趴在床上,她感覺到他將她的裙子拉至腰間。

  「你在做什麼?」她問道,開始掙扎著欲坐起身來。他又將她推回去,將手指探入她的雙腿之間。

  「別緊張.」他喃喃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別動。」他撥開那叢深色的毛髮,一隻手指插入她滑濕的入口,灤深探入她溫暖濕熱的泉源。蕾娜顫抖了一下,緊抓著前方的被單。「你已經準備好了。」他沙啞地說道,開始解開長褲的鈕扣。

  蕾娜這才發覺他準備從後面這樣佔有她,不禁閉上眼睛等待著。她的脈搏因畏懼和興奮而快速跳動著。她感覺到他的硬挺緊貼著她,搜尋著、摩挲著,然後一個猛力衝刺,他進入了她體內。他刺得更深,她的女性肌膚緊緊地包圍著他的堅挺。

  他停留在她體內,將她的禮服扯開,一顆顆的鈕扣飛散到地上。她感覺到他溫熟的唇吻著她的背,一直來到她的頸背,舔舐著她的背脊這股激情令她顫動不已。

  「現在。」她央求道,開始扭動臀部向後擺動。

  他回應了她的請求,用畫圓圈的方式扭著臀,直到她呻吟出聲,緊抓著床的邊緣。

  「我想要摸你。」她喘息道。「求求你,讓我--」

  「不。」他舔著她的耳朵,將舌頭探入,在她耳邊喃喃細語。

  這股幾近瘋狂的歡愉令蕾娜狂喜,感覺到他在她體內,包圍著她,卻無法觸碰到他或看他。「讓我轉身,杭特,求求你--」

  他用他的腿將她的雙腿推得更開。他的手來到她身體前方,滑下她的小腹,來到她的私密之處。他找到那歡愉的中心,溫柔地愛撫著她。在他手指的逗弄和他臀部的衝刺下,蕾娜輕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她的身體無助地在他下方扭動,他加快了韻律和速度,將那股愉悅帶到更高點,直到她開始釋放。

  她將臉埋在床上尖叫出聲,感覺到他的臉緊貼在她背上。現在他也迷失在自己的高潮之中,用手掌緊抓著她的臀,在呻吟中將滿足注入她體內。

  事後,蕾娜幾乎累得動不了身子,她昏沉沉地感覺到杭特脫下她身上剩餘的衣物。他褪去自己的長褲爬上床,緊緊地摟著她的身體。她放鬆地小睡了一會兒。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當她醒來時,看到杭特用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她。

  「全世界我只和你一個女人做愛。」他說道,愛撫著她的胸脯,逗弄著那粉紅色的乳尖。

  她摸著他的頭髮和他的頸子,滿足地靠在他身邊。「太好了。」她輕聲說道。

  「讓我和你在一起,蕾娜。我永遠不想離開你。」

  蕾娜疑惑地摟著他的背。為什麼杭特會擔心要離開她呢?是因為他害怕會有什麼意外或災難,再度將他們分開嗎?這個念頭的確很可怕。不久前,她才經歷得知他死亡的消息……令她羞慚的是,她並沒有感到難過。但如果再發生什麼事,如果他們又被分開……天啊,她將會無法忍受。她不想要再失去他。

  她睜大眼睛望著他。「那麼就留下來和我在一起。」她說道.「我們不要再想到過去了。」

  「是的,哦,是的。」他再度分開她的雙腿,將自己埋入她體內。蕾娜望著他的臉,那張汗流滿面的臉龐,以及他緊繃的下巴。他緩緩地對她做愛,感覺像是永恆一般,歡愉像一陣陣永無止盡的波浪,傳遍她的身軀。

  「你愛我嗎?」

  「是的,是的……」

  她不知道是誰問的問題,也不知道是誰回答的……但這個答案對他們兩人而言,都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

  接下來的幾天,沒有再聽到藍爵士的消息。他也沒有再到何宅來。然後,他派人送來一封信,詢問他妻子的狀況。蕾娜猶豫著,不知是否該回答,因為她覺得藍爵士沒有資格知道關於瑞雪的任何事。然而,這不是她能夠決定的事。她不情願地把那封信拿給瑞雪看。

  瑞雪身穿一件白色的洋裝,坐在私人會客室中,她的膝上蓋著一條毯子。她看起來像個瓷娃娃一般脆弱,腿上放著一本書。

  「你不喜歡這一本書嗎。親愛的?」蕾娜看著她問道。「我可以拿別的書過來給你挑選

  「不,謝謝你。」瑞雪疲憊地微笑道。「我好像做什麼事都無法專心。看了一會兒書之後,我就開始覺得疲倦不堪。」

  「你肚子餓嗎?」

  瑞雪搖搖頭。「強尼剛才從院子裡拿了一個桃子給我吃。他說那是個魔術桃子。可以讓我趕快好起來。而且他堅持看著我吃下去。」

  蕾娜微笑了一下。「他真是個好孩子。」她說道。

  「有時候我覺得他好像是你親生的。」瑞雪說道。「他一天到晚從外面帶些小動物回來,簡直和你像極了。」

  「還有上次史醫生來的時候,他翻著他的醫藥箱,問他一大堆的問題。說不定他長大以後想當個醫生呢。」

  「如果家中有個醫生,那倒是很方便。」瑞雪說道,然後歎口氣靠在椅背上。

  蕾娜蹲在她身旁,拉起她妹妹的手。「瑞雪……藍爵士寫了一封信來,詢問你的情況。我應該回信嗎?」

  瑞雪的臉色頓時一片蒼白,然後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們兩人都沉默了一下,蕾娜繼續握著瑞雪的手。最後她終於鼓起勇氣,對她妹妹說出她一直想說的話。「瑞雪……你不需要回到池身邊,永遠。你可以和我們住在一起,或者住在任何你想住的地方。」

  「沒有丈夫、沒有孩子,沒有任何讓一個女人完整的慰藉。」瑞雪呆滯地說道。「這是什麼樣的日子?我必須回到他身邊,並且希望他會有所改變。」

  「你的生命中可以有其他有意義的事,瑞雪--」

  「我不像你。」她妹妹靜靜地打岔道。「我沒有你的獨立。我沒有辦法像你在何伯爵死去之後那樣,建立一個沒有男人的新生活。如果我是你,當初我會馬上開始找一個新丈夫。我一直想要我自己的家庭。藍爵士的確有他的缺點,很久以前,我就已經學會接受他的脾氣--」

  「他差一點殺了你,瑞雪。」蕾娜說道。「不,不要和我爭辯。在我認為,藍爵士如果沒有請醫生,就是有謀殺的意圖。他在每一方面都是這麼不可理喻。我會盡一切所能,阻止你回到他身邊的。」

  「他的確不是個和善的人。」瑞雪承認道。「有許多地方我也無法為他辯護。然而,如果我知道我懷孕了,並且告訴他,他或許會比較體貼一些,而意外也就下會發生了。」

  蕾娜氣憤得放開瑞雪的手站起身來,她怒氣沖沖地來回踱著步。「在這個所謂的意外事件之後,我相信藍爵士會斂一陣子。然後他又會露出本性……自以為是、自私,而且殘酷。他永遠不會改變的,瑞雪!」

  瑞雪一向溫柔的目光變得嚴厲起來。她望著蕾娜。「你的丈夫就改變了。」她說道。「不是嗎?」

  蕾娜被她妹妹挑釁的語氣嚇了一跳。「是的。」她承認道。「杭特的確變成一個比較好的男人。但我常常提醒自己,這樣的改變是不會長久的。」

  瑞雪盯著她好一陣子。「我認為會。」她喃喃說道。「我認為何伯爵完全變了一個人。那天他到家裡去接我時,我幾乎認不得他。因為疼痛讓我無法清楚思考,然後他出現了……我以為他是個來英雄救美的陌生人。我根本不知道他就是何伯爵。我還以為他是個天使。」

  「他也有他的脾氣。」蕾娜說道。然而,「陌生人」這幾個字卻在她腦中盤旋著。她望著妹妹垂下的頭。「瑞雪,我有種感覺,你好像在暗示著什麼--」她停頓下來,然後鼓足勇氣問道:「你是在說,你不相信我丈夫是真的何伯爵嗎?」

  瑞雪抬起頭注視著她。「我選擇相信他是真的何伯爵,因為你是這麼相信的。」

  「這不是選不選擇的問題。」蕾娜困惑地說道。「所有的證據都證實他的身份--」

  「那些證據都不是百分之百確定的。這種事可以讓人爭論一輩子。」瑞雪說道。「重點是,你接受他的理由,只有你自己知道。」她微笑一下。「親愛的,你是全世界最不自私的人。你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花在別人身上。你通常很衝動地作下決定,而沒有仔細考慮你的動機。而且我認為,你之所以經常插手管別人的事,是因為你藉此逃避自己的問題。」

  「你在說些什麼啊?」

  「我的意思是……」瑞雪停了下來,用關愛的眼神望著蕾娜。「原諒我。我實在不該說這些話,擾亂你的情緒的。我只是想說,我之所以選擇相信,你丈夫奇跡地回到你身邊,是因為我想要你快樂。因此,你也必須讓我回到藍爵士身邊,並期待同樣的奇跡會發生在我身上。」

  在馬其鎮這樣的地方,謠言就像扔在湖中的水波一樣。各種各樣的秘密、病痛,以及問題都會被發現、討論,然後很快又會被遺忘……整個社區偏布著這種訊息。湯上校夫婦的事,很快地傳到何宅。傳言說,正在懷第一胎的湯夫人,最近似乎生了重病,史醫生囑咐她,在剩餘的幾個月,都不能夠下床。

  蕾娜聽到這個消息後,感到既擔心又同情。想到一個女人,必須在懷孕後期的四個月都躺在床上,實在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撇開身體的不適不說,那樣的日子一定很無聊。她必須想辦法幫助湯夫人,即使帶幾本書去給她看,或許也是一種安慰。

  然而,這其中卻有困難之處。蕾娜依然記得她丈夫和湯上校見面時,他們之間那種奇怪的反應。對於他們明明相識,卻裝成像陌生人一般,這件事讓她感到困擾不已。從那時起,蕾娜就和湯家始終保持距離,不願因此而和她丈夫造成不愉快。

  但此刻,取悅她丈夫是一回事,但她實在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想到可憐的湯夫人需要躺在床上好幾個月,蕾娜實在不能坐視不管。她決定偷偷地去拜訪湯夫人,如果杭特發現了,她也只好想辦法面對後果。

  有一天,杭特到倫敦去處理公事,蕾娜立刻到湯家去拜訪。她準備了一籃布丁和桃子,以及幾本小說讓湯夫人打發時間。

  雖然馬車很豪華舒適,但這段不算近的路程,卻讓蕾娜感到很不舒服,她換了好幾次坐姿,並且感到迫切需要去上廁所。想到這點,她不禁羞怯地微笑一下。畢竟,到別人家去拜訪,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借用廁所,實在不是很禮貌的行為。不過這恐怕也是無法避免的。奇怪的是,最近她似乎經常有這種需求。

  蕾娜思索著自己的身體狀況,突然間她的需求消失了。因為擔心瑞雪,她忙得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情況。她察覺到自己似乎胖了一些,而且經常有不舒適的現象……還有,她的生理期不是應該在兩個星朗前就來了嗎?她過去從來沒有遲過。

  這個念頭令她十分訝異。是的,她已經晚了……晚了兩個星期。換作是其他女人,她會很肯定地說,她一定是懷孕了。但不是我,她想道,她歎了口氣,絕不是我。

  蕾娜翻閱著她帶來的書,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念頭一旦生了根,是很難從腦中拔除的。在她剛嫁給杭特時,有多少次她渴望自己懷孕?那股罪惡感、缺陷、渴望……簡直令她無法忍受。終於,她接受了自己是個不孕女人的事實。

  但如果……她不敢奢望。可是如果這有可能是事實,假設……蕾娜閉上眼睛,將手放在小腹上,輕輕地禱告著。她想要懷杭特的孩子,讓他的種籽在她體內生根,這簡直是個奇跡。蕾娜緊閉著眼睛,但淚水還是奪眶而出,這股渴望幾乎令她心痛。

  當馬車來到湯家時,她勉強振作自己的精神。蕾娜先請屋內的僕人將那籃禮物和書籍送進去。她自己則站在門口等待,直到湯上校出來迎接她。

  「何夫人!」湯上校說道,顯然對她的來訪感到有些困惑。「真是意外的榮幸!」

  「很抱歉來打擾你。」蕾娜伸出手說道。「我只是來打個招呼的.順便送禮物來給湯夫人。」

  「真是不敢當。」湯上校感激地說道。「請進來喝點東西吧!我會請僕人上去看看內人是否在休息。或許她可以見見你。」

  「請不要麻煩打擾她,我不會久留的。」蕾娜走進屋中,脫下了她的手套和帽子。今天的天氣很暖和。她拿出手帕擦拭著額上的汗珠。

  湯上校請蕾娜到一間小客廳中去,蕾娜坐下來,對他微微一笑。她對他的第一印象似乎沒有改變,他看起來像是個和藹,但有些嚴肅的人。但他注視她的目光彷彿帶著些許的不安,令蕾娜感到疑惑。

  「何夫人,」他謹慎地說道。「希望這樣問不會冒犯你,但不知你妹妹的情況如何?」

  「她很好,謝謝你的關心。這怎麼能說是冒犯呢?」

  湯上校垂下目光。「因為你妹妹的情況有點特殊……」

  「是的,這的確是個醜聞。」雷娜柔聲說道。「無疑地,全馬其鎮的人對這件事都有自己的意見。不過這完全是藍爵士的錯。」

  湯上校將雙手握在一起。「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做丈夫的,如此對待他的妻子。不過,這恐怕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道:「我只希望藍夫人從現在開始,能夠安穩地過日子。」

  「我也是。」蕾娜回答道。他們又閒聊了幾分鐘,然後才談到湯夫人的問題。

  「史醫生說,如果我們遵照他的指示,那麼我妻子和孩子都會平安無事的。」湯上校說道。「雖然我十分信賴史醫生的診斷和醫術,但我還是很擔心。我和內人的感情很深,尤其是我們一起在印度所共度的時光。」

  蕾娜深深地被他對他妻子的愛意所感動。她鼓足勇氣,問了一個困擾她多時的問題。「湯上校,」她謹慎地說道。「你提到了印度,讓我想起一件我一直想問的事。」

  「什麼事呢?」他立刻警覺了起來。

  蕾娜緩緩開始說道:「幾個月之前,當你到何氏城堡中去用晚餐時,你和何伯爵見了面……我總覺得你們好像以前認識。」

  「不,夫人。」

  「哦。」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我丈夫總是不願意討論在印度的事。我大概是希望能夠從你這裡,探聽一些他在那裡的經歷吧!」

  「我在印度從來沒有見過何伯爵。」湯上校注視著她。一陣靜默之後,湯上校卻開了口。「然而……」他緩緩地說道。「你丈夫卻讓我想起一個我曾經熟識的人。」

  這句話雖然說得稀鬆平常,但蕾娜卻感覺到一股神秘,令她頸背上的汗毛豎了起來。她不能再繼續討論這件事了。

  「是嗎?」她喃喃說道。  

  湯上校仔細地審視著眼前這個女人。她有著如此一張溫柔、無邪的臉,還有在林布蘭畫中女子的美麗。她是一個仁慈、善良的女子,總是對比自己不幸的人,不吝地付出關懷。不該有人利用她,甚至背叛她的……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侵略者總是找最脆弱的目標下手。

  無疑地,他對何杭特爵士有所虧欠。那個男人曾經救過他一命,而湯上校不願意用背叛來報答他。然而,這個善良、純真的女人需要知道事實真相。而他是唯一能夠對她坦承的人。如果她今天沒有來找他,湯上校知道自己會再拖延下去。但她就在這裡,這似乎是命運的安排,讓他們兩人有機會獨處,私下談論這件事。

  「事實上,我所說的這個男人是個傭兵。」湯上校說道。「我第一次認識他時,他受雇於東印度公司。他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似乎沒有特別的野心。雖然他是英國人,但他是被一對教士夫婦在印度撫養長大的。」

  這時僕人端了飲料進來,打斷了湯上校的話。「你要吃點三明治或餅乾嗎?」他問道。

  蕾娜婉拒了食物,只接受了一桿檸檬汁。她喝下那酸甜的飲料,心想不知湯上校為何要告訴她,關於一個與她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我知道這個人有他的利用價值,他成為我的手下。在印度,許多當地的野蠻人不願意臣服於英國的統治。因此,你可以想像,在那裡有許多醜陋的暴行。謀殺、攻擊、搶劫,而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社會秩序。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在我們自己的官員之中,也有許多腐敗的行為。因此我必須僱用一批人,替我處理這些事.而我所說的這個人,在各方面都十分理想。」

  「因為他的聰明和他對當地人的瞭解。」蕾娜說道。

  「沒錯。但他還有一種特質……他可以在任何情況下,讓自己變成完全不同的人。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有偽裝天分的人。只要在他的意願下,他可以變成任何人。他可以改變裝束、口音,甚至神態。我看著他混在印度人當中,彷彿自己是他們的一員。然後,他可以在英國大使的宴會上,當個彬彬有禮的英國人,沒有人會懷疑他。最重要的是,他不怕死亡,這一點讓他在任務中總是百戰百勝。我利用他當間諜、偵探,有時候……」湯上校停頓一下.顯得有些不自在。「我甚至把他當作武器。」

  「他為你殺過人嗎?」蕾娜問道。

  上校點點頭。「而且他做得天衣無縫。」從蕾娜蒼白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說得太多了。「原諒我,夫人,我不該說這麼多的--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人的性格罷了。」

  「性格。」蕾娜輕笑一聲說道。「聽起來這個人好像沒有自己的性格。」

  「也可以這麼說。」

  「後來他怎麼了?」蕾娜不帶勁地問道,只想趕快結束這無聊的話題。「他還在印度為其他軍官服務嗎?」

  上校搖搖頭。「有一天他突然失蹤了。我以為他被殺了,或者到某個地方重新生活。反正後來我就沒有再看過他了。直到……」

  「怎麼?」她問道。

  湯上校靜默了好一陣子。「直到我返回英國。」他終於說道。「參加了在何宅的晚宴,看到他站在你身邊。」他用衣袖拭去臉上的汗珠,同情地望著她。「夫人,事實是……他取代了你丈夫的位置。」

  蕾娜感覺到一陣顫抖,四周彷彿開始天旋地轉。她只聽到他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著。「……早該告訴你的……責任……不確定該怎麼…:請相信……盡全力幫助你……」

  她搖搖頭,感覺彷彿像是有人敲了她一棒。她喘息著,呼吸突然變得困難起來。「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她勉強說道。她感覺到他的關心,聽到他問她是否需要幫助,留下來,喝點東西--

  「不,我不能留下來。」她說道。「我妹妹需要我。謝謝你.關於我丈夫的事,你弄錯了。他不是你所說的那個人。再見。」她顫抖地離開了。她感覺很冷,在車伕的協助下上了馬車。車伕似乎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問她一切是否安好。「帶我回家。」蕾娜呆滯地盯著前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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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蕾娜僵硬地坐在馬車中,思緒和聲音不停地在她腦海中盤旋。

  事實是……

  讓我留下來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要離開你。

  你愛我嗎?

  是的,是的……

  這太殘酷了。她好不容易終於信任了一個男人,給了他她的心和靈魂……而這一切都只是個幻影。

  一個偽裝者,上校是這麼形容他的。一個沒有良知,不知懊悔的人。一個冷血的謀殺犯,他進入她的生命中,操縱她、引誘她,並使她懷了孕。他偷走了杭特的名字、金錢、財產、甚至他的妻子。他一定對所有受騙的人感到十分輕蔑吧。

  換成是其他的女人,一定認得出自己的丈夫。蕾娜無奈地想到。但她卻接納了他的謊言,因為在她心中,這正是她想要相信的。

  她想起何珍妮的指控:你等不及想要爬上一個陌生人的床——蕾娜覺得羞慚得沒有臉見人。這就是事實,從一開始她就想要他。她打從心底渴望這個男人,所以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羞辱和憤怒的感覺在她心中升起。這份痛苦簡直令人無法忍受。她顫抖著,感覺像個嚇壞了的孩子,心想自己為什麼沒有哭泣。所有對她有意義的東西,都已經被奪走了。她覺得內心好沉重,卻沒有辦法讓這種感覺消失。

  她必須想個計劃,她不能回家。她需要幫助,但唯一她想投靠的人,卻已經背叛了她。

  「杭特。」她悲痛地輕聲說道,但真的杭特已死了,而這個她以為是她丈夫的男人……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想歇斯底里地大笑出來,但她勉強忍住了。因為她擔心如果自己笑出聲,恐怕會沒有辦法停下來,最後會被送到瘋人院。其實那又怎麼樣呢?一個可以隨便 

  尖叫,狂笑.用自己的頭去撞牆壁的地方。正是她現在所需要的。

  馬車終於將她載回何氏城堡。「夫人。」車伕恭敬地攙扶她下車。蕾娜從僕人們臉上的表情看出,自己的神態一定有些不對勁。

  「夫人。」葛太太說道。「你需要些什麼嗎,您看起來有點——」

  「我只是有點疲倦罷了。」蕾娜說道。「我想要回房休息,不要打擾我。」

  她從樓梯上走去。當她來到二樓大廳的鏡子前,才看到自己的影像.她的臉色通紅,看起來彷彿像是被太陽曬紅了一般,但事實是,她的臉是因為內心的羞愧和憤怒而紅。

  蕾娜本來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但卻走到瑞雪的房門口。她輕輕敲了門,然後將門打開,看到她妹妹正坐在窗邊。

  「蕾娜。」瑞雪帶著微笑說道。告訴我你和湯夫婦見面的情形如何。」然後她皺起了眉頭.「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蕾娜搖搖頭,無法開口訴說她內心痛苦的感受。她吞嚥了幾口,然後才勉強開口。「瑞雪。」她說道。「我把你帶來這裡,本來是想照顧你的,可是……現在恐怕……得換你照顧我了。」

  瑞雪對她伸出手,蕾娜立刻走到她身邊。

  她坐在地上,將頭倚在瑞雪的膝上。「我真是個傻子。」她喘息道。她開始斷斷續續地訴說著整個故事。蕾娜道出所有羞辱的細節,瑞雪則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最後她終於哭了出來.讓妹妹溫柔地安慰著她。

  「沒事了。」瑞雪一遍又一遍地說道。「沒事了。」

  「不。」蕾娜抽泣道。「怎麼會沒事呢?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你明白嗎?」

  瑞雪的手顫抖了起來。「哦,親愛的。」她輕聲說道,蕾娜則繼續她的告白。

  「湯上校可能弄錯了。」瑞雪說道。「有誰能更百分之百地確定,何伯爵到底是誰?」

  蕾娜歎口氣搖了搖頭。「真正的杭特已經死了。」她說道。「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這個男人不是我的丈夫。其實,我認為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想面對現實。我讓這一切發生,是因為我想要他。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瑞雪?」

  「不是你的錯。」她妹妹堅決地說道。「你太寂寞了。你以前從來沒有戀愛過!」

  「我的所作所為是不可原諒的。哦,天啊,我覺得好羞愧!因為事實是,我依然愛著他,我還是不想讓他走。」

  「那麼就不要放棄啊!」

  她沒有想到瑞雪竟然會這麼說。她訝異地盯著妹妹,然後才顫聲說道:「怎麼可以呢,我一想到所有他曾告訴我的一切都是個謊言……我對他毫無意義,只不過是利用的工具。」

  「可是他看起來似乎是真心地在乎你。」

  「那只是他的偽裝罷了。」突然間蕾娜感到憤怒不已。「哦,想到我這麼輕易地就被他征服……一個飢不擇食的寡婦……」她將臉埋在瑞雪的膝上,又開始啜泣起來。「一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無知。杭特的死對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兩年的婚姻生活。我們還是形同陌路。但這個男人的出現就像一場夢,他就這樣走進我的生命中……而且我愛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一旦他離開,我的心也會被他帶走。他已經毀了我的一切。」

  她就這樣一直說著、哭著。直到精疲力竭。她的頭倚靠在她妹妹的膝上,甚至打起瞌睡來。當她醒來時,她依然坐在地上,她的頸子和背部都酸痛不已。有好一刻,她以為這只是個噩夢,直到她抬起頭,看到瑞雪的臉。

  「你要怎麼辦呢?」瑞雪柔聲問道。

  蕾娜揉揉她酸痛的眼睛。「我必須去見阿瑟和珍妮。」她說道。「爵位必須還給他們。他們才是合法的繼承人。這是我欠他們的。至於杭特——」她停頓下來。「他明天就會從倫敦回來.」她說道。「我會勸他趕快離開,以免被起訴接受法律制裁。我知道他一定會被吊死的,不只是因為他對我所做的事,還有冒用我丈夫的名字.合約、投資、貸款……哦,天啊,沒有一項是合法的。」

  「那孩子呢?」瑞雪問道。

  「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蕾娜立刻說道。「尤其是他。現在這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孩子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你會把孩子留下來嗎?」

  「哦,是的。」蕾娜將手放在小腹上,忍住了欲流下的淚水。「這樣想要留下他的孩子錯了嗎?」

  瑞雪摸著她的頭髮。「不,親愛的。」

  在輾轉難眠的一夜之後,蕾娜第二天早上疲憊地醒來。她本來想要換上喪服,但後來還是決定穿上一件藍色的絲質洋裝。整棟房子顯得陰沉不己,她知道她必須向僕人及馬其鎮的朋友解釋這一切……還有強尼。她要如何讓一個孩子明白這個事實,連她自己都不瞭解。想到眼前有這麼多事得處理,就讓她感到虛弱不堪。

  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等到杭特離開她的生命中,頭銜還給阿瑟和珍妮之後,她要永遠離開這個地方。也許她可以在意大利或法國重新生活,或許她可以說服瑞雪和她一起去。一想到必須重新開始,就令她疲倦得想哭。

  她算算「杭特」——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回到她身邊的日子。三個月,那是她這一生中最有意義的一段時光。她經歷了真正的快樂,她在他的溫柔、熱情中成長。倘若不是此痛苦.她甚至還會認為,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

  蕾娜在心中思索著,等到杭特回來,她要如何帶著尊嚴,平靜而鄙視地教訓指控他。但她腦中想的卻全都是一連串的問題。她走到花園中,獨自坐在長椅上,抱著膝蓋,盯著前方的噴泉。

  就像一場噩夢般,她注意到兩個人影從她面前走了過來,那是阿瑟和珍妮。這麼快,她在心中陰鬱地想著。不過,他們當然會抓住這個重新奪回頭銜的機會。

  珍妮搶先開了口。「你到現在才恢復理智。」她尖酸地說道。「你的逃避終於結束了,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取回屬於我們的東西了。」

  「是的 。」蕾娜平靜地說道。「逃避結束了。」

  阿瑟彎下身子拉起她的手,露出關心的表情。「我親愛的侄女,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你被欺騙、背叛、羞辱——」

  「我很清楚我自己遭遇了什麼。」蕾娜插嘴說道。「沒有必要再重述一遍。」

  阿瑟似乎對她的反駁感到很驚訝,於是他清清喉嚨。「你一點也不像原來的你,蕾娜。不過,我瞭解你的沮喪和困惑,所以我不和你計較你的無禮。」

  珍妮將雙臂交叉在胸前,用冷冷的微笑望著蕾娜。「我倒不覺得她有什麼困惑的。」她說道。「比較像是一個糖果被人拿走而不高興的孩子。」  

  阿瑟走到他妻子身邊,在她耳邊呢喃了幾句。雖然蕾娜聽不清楚,但她猜想阿瑟是在叫珍妮閉嘴。然後他回頭對蕾娜笑了笑。「我認為你把時間拿捏得很好,蕾娜。乘他不在家時,才來通知我們。我已經叫人在倫敦逮捕他了。雖然我希望能夠直接讓他坐牢,但依照目前的情況,他們決定讓他繼續待在何家位於倫敦的住所,由警衛監視他.直到開庭審判的那一天。當然,最後的判決是由貴族法庭決定的。不過我相信大家很快就會知道,他根本不是個貴族!」

  蕾娜想像著那個她當作是丈夫的男人,被囚禁起來的景象。失去自由一定會讓他發瘋的。更糟的是,他必須在所有的貴族面前接受審判……她忍不住想哭出來。他是如此地驕傲。

  她不想要看他這樣被折磨。「他一定要接受貴族的審判嗎?」她問道。

  「首先是一個小的聽證會。除非大法官決定案子不成立——但這是不太可能的——因此接受貴族法庭的審判是絕對免不了的。」阿瑟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哦,我們假冒的何伯爵很快就會被吊死了。我會安排不讓他的脖子馬上斷掉。這樣一來,就可以看著他臉色發青,慢慢地被繩子勒死。我會站在那裡,盡情享受那個畫畫!」蕾娜發出一聲驚喘,令他停頓下來。然後他又裝出一副關心的模樣。「親愛的,我們該走了。你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吧!不過你終究會明白,這樣做是最好的。」

  蕾娜咬著下唇沒有回答,但她在心中痛苦地吶喊著,當然這樣做是對的。畢竟,揭發事實才是最合理、最公平的事。她支持阿瑟和珍妮奪回頭銜,是因為良心告訴她該這麼做,然而,她卻感到悲慘不已。他們一定會揮霍何家的財產。而何宅中的每一個人,又將不會有好 

  日子過了,強尼的未來也會被剝奪。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一顆淚珠滑落她的面頰,珍妮帶著惡毒的微笑看著她。「高興一點吧,親愛的。」她輕聲說道。「畢竟,你經歷了一場刺激的冒險,不是嗎?你的臨時丈夫的確是個英俊的男人。無疑地,他的床上功夫一定也很厲害,至少這一點你就該感激不盡了。」

  阿瑟抓住他妻子的手臂,將她拉到一旁。這一次蕾娜聽到了他說的話。「閉嘴,你這個伶牙俐齒的賤人。你若激怒了她。我們連頭銜都要丟掉了。我們還需要她的證詞,你忘了嗎?」然後他轉頭對蕾娜微笑說道:」別擔心,蕾娜。一切很快都會結束,你又可以過平靜的日子了。當然,目前你會碰到很多困難,而我會一一地替你解決的。」

  「哦,謝謝你。」蕾娜柔聲說道。

  他盯著她,顯然是在思索她的話中是否帶著諷刺。「不過,我希望你能表現得理智一點,蕾娜。記住,我們是一家人,有著共同的目標。此外,我也希望當藍爵士今天下午來的時候,你會對他尊敬一點,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不愉快。」 

  「不!」蕾娜站起身,臉色一片蒼白。「你為什麼邀請藍爵士過來?」

  「鎮靜一點。」阿瑟柔聲說道,他的目光犀利。「藍爵士掌握著對我們有利的訊息,而我想要和他討論。他也希望能將他的妻子帶回去,這一點我不能怪他。畢竟,是你把他的妻子從他家裡偷走的!」

  「我不准藍爵士踏進這個家一步。」蕾娜堅決地說道。「我不准,你明白嗎?」

  「你不准?」阿瑟不可思議地說道,珍妮則惡毒地笑了起來。「記住,侄女,你不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你沒有權利評斷我所做下的任何決定,更沒有資格批准任何事。」

  「剛好相反。」蕾娜瞇起眼睛說道。「如果在這件事上你違抗了我,那麼你也不會有我的證詞。我會收回對你的幫助,並且作證他是我的丈夫……除非你答應我,不讓藍爵士接近我妹妹。」

  「多久呢,」阿瑟盯著她問道。

  「永遠。」

  他不可置信地笑出聲來。「永遠不讓一個男人接近他自己的妻子……我想你的要求太過分了,親愛的。」

  「他是一個粗暴、有虐待傾向的丈夫。瑞雪上次差點被他打死了。你可以問史醫生。」

  「你一定是太誇大其詞了。」阿瑟說道。

  「我一向覺得藍爵士是個好人。」珍妮說道。「此外,如果他打了瑞雪,那一定是她活該。」

  蕾娜緩緩地搖著頭.然後瞪著珍妮。「沒想到同樣身為女人,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她盯著她,然後想到珍妮這種不可理喻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和她一般計較。她將目光轉回阿瑟身上。「你答應我,爵爺,換取我的證詞。」

  「你的要求不但不理性,而且是不合法的。」阿瑟抗議道。

  「我相信這一點應該不會太困擾你。」蕾娜冷泠地說道。「否則我是不可能支持你的。而且我希望,等到審判之後,你依然會遵守這項承諾。但願你不是個食言而肥的人。」

  「你這個固執、瘋狂、無禮的——」阿瑟說道,他的臉因憤怒而脹紅。但珍妮提醒地打斷了他。

  「記得嗎,親愛的……我們需要她的證詞。」

  阿瑟閉起了嘴,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好吧。」他怒視著蕾娜說道。「希望這小小的勝利能夠讓你快樂。不過我發誓,不會有下一次了。」他和珍妮怒氣沖沖地離開了。蕾娜過了好久才息怒。她又坐在椅子上,將臉埋在雙手中,淚水奪眶而出.她顫抖地歎口氣。「哦,杭特。」她難過地說道。「為什麼你不是真的呢?」

  雖然杭待拒絕任何法律上的協助,但楊先生依然不顧他的指示,請示了家族顧問艾先生,僱請了一位訴訟律師韋先生。

  同樣地,阿瑟和珍妮也請了一位辯護律師。大法官指示馬其鎮的居民,要求所有能夠提供證詞的人出庭。法庭的工作人員忙了兩天,到處搜集證詞和資料。阿瑟拒絕了蕾娜所有的訪客,這一點倒是令她十分感激。

  不過,蕾娜接見了從倫敦趕來的楊先生,她知道他見過杭特。儘管她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她還是想知道他的消息。

  楊先生似乎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他棕色的眼睛帶著血絲。蕾娜請他來到私人會客室。然後關上門。她知道珍妮有竊聽的習慣。在這裡,至少他們能夠有些許的隱私。

  「他怎麼樣?」蕾娜焦急地問道。

  楊先生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他的健康情況很好。」他嚴肅地說道。「但他的情緒,這我就不敢說了。他很少開口說話,而且他既不憤怒,也不害怕。事實上,他對這整件事表現得很冷漠。」

  「他需要些什麼嗎,」蕾娜問道。她有股衝動想要去找杭特,想要給他一些安慰和支持。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夫人,我想帶一些乾淨的衣服和個人用品去給他。」

  蕾娜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何夫人。」楊先生猶豫地說道。「我向您保證,當初我和史醫生是完全確定他的身份,才把他帶回來的。」

  「我們都想要相信他。」蕾娜喃喃說道。「他知道這一點,而他利用了我們。」

  「夫人,您知道我十分尊重您的判斷……可是我認為在這件事上。您恐怕是受了您叔叔的影響。現在改變心意還來得及。」他的聲音中帶著急切。「如果您不放棄指控,您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蕾娜哀傷地微笑看著他。「是他派你來說這些的嗎?」

  楊先生搖搖頭。「何伯爵拒絕為自己辯護。他不願意承認或否認他的身份,只說這整件事的決定權在您。」

  「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說實話。我只能說出我的看法,不管我喜不喜歡後果。」

  楊先生顯然十分不贊同。「我明白,何夫人。不過,我和史醫生還是站在何伯爵這一邊。希望這一點不會冒犯您。」

  「一點也不。」蕾娜說道,「如果你們能夠盡力幫助他,那會讓我很高興的,因為我自己沒有辦法幫助他。」

  「是的,夫人。」他對她遺憾地笑了笑。「請原諒我的無禮,不過我必須告辭了。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她站起身來對他伸出手。「請盡量幫助他。」她輕聲說道。  

  「我會的。」楊先生皺起眉頭說道。「你們兩個好像總是被命運捉弄。我認為您理當得到快樂,但命運似乎總是在其中製造障礙。我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到今天的局面。」

  「我也是。」蕾娜說道.

  「我不認為自己是個浪漫主義者。」他笨拙地說道。「但是夫人,我衷心地希望您和他——」

  「不。」她柔聲說道,帶他走到門口。「不要希望。」

  育嬰室的牆壁上掛滿了玩偶和玩具.以及許多孩子們在玩耍的圖片。蕾娜坐在強尼的床邊.看著他瘦小的身軀。

  過去幾天的事對強尼的影響,似乎比蕾娜想像中的還要糟糕。看不到杭特似乎令他十分沮喪,他所有的笑容和淘氣的精力似乎都消失了。蕾娜並沒有特別對他解釋事情的經過,因為她知道,這對一個幼小的心靈,將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她只是告訴強尼,說何伯爵做錯了一件事,因此必須接受制裁。

  「媽媽。」強尼用大大的藍眼睛盯著她問道。「何伯爵是個壞人嗎?」

  蕾娜摸摸他的頭髮。「不,親愛的。」她喃喃說道。「我不認為他是個壞人。可是他必須為過去所犯下的錯誤接受懲罰。」

  「阿瑟爵士說,他會像我爸爸一樣被吊死。」

  「是嗎?」蕾娜柔聲問道,暗自在心中咒罵阿瑟的殘酷。「在大法官下判決之前,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強尼轉過身,用一隻手撐住頭部。「媽媽,有一天我也會去坐牢嗎?」

  「永遠不會。」蕾娜堅決地說道,在他的頭上輕輕一吻。「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的。」

  「可是如果我長大變成壞人——」

  「你會成為一個好人的。」蕾娜說道,望著他的眼神中帶著溫柔與愛意。「你不該擔心這種事。我們會永遠守在一起,強尼,一切都不會有事的。」

  那孩子依靠在枕頭上,臉上的表情依然嚴肅。「我想要何伯爵回來。」他說道。

  蕾娜閉上眼睛,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我知道。」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替那孩子蓋上被單。

  蕾娜在開庭前一晚來到倫敦,她決定在何家的房子過夜,也就是杭特被監禁的地方。想到要和杭特在同一個屋簷下過夜,就令她不禁顫抖起來。她想要親口問他一大堆的問題,然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辦法面對他,而不會在他面前崩潰——以及那份令她無法忍受的羞辱。

  還好,亞瑟和珍妮決定住他們在倫敦的依據。蕾娜請僕人將她的行李拿到主臥室去,但僕人卻通知說,那間臥室已經有人住了。

  「是誰呢?」蕾娜疑惑地問道。

  「是侯爵夫人。」

  杭特的母親在這裡?蕾娜驚訝地張大嘴,緊盯著僕人的臉。「是什麼時候……怎麼……?」

  「我是今天下午才到的。」老夫人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當我終於收到你的信時,我立刻趕回倫敦來。我本來計劃明天到何氏城堡去,親自處理一些事情的。沒有想到,我卻發現自己的兒子被監禁在這裡。顯然我來得正是時候。」

  蕾娜抬起頭,看著她的婆婆。何絲妃夫人和以前一樣纖瘦迷人,銀色的鬈發垂在耳旁。她是一個聰明、實際的女人。雖然不易親近,但十分討人喜歡。

  「媽媽!」蕾娜喊道,立刻衝過去擁抱她。

  絲妃只是慈愛地對她微微一笑。「哦,蕾娜…看來你當初應該和我一起去歐洲旅行的。我聽說你過得並不好,是不是?」

  「是的。」蕾娜回她一笑說道,眼中盈滿了淚水。

  「好了,好了。」絲妃溫柔地說道。「我們會把這件事情解決的。喝一瓶好酒,坐下來好好談談……這是我們需要的。」

  絲妃囑咐了僕人之後。就挽起蕾娜的手,一起走到小客廳中。這個房間是絲妃親自設計的,十分柔和而女性化。牆壁上滿是紫羅蘭的圖案,還有金色的小桌子,以及彩繪玻璃的窗戶。絲妃的身上飄著紫羅蘭的香水味,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蕾娜心想,不知杭特被關在哪一個房間。他在想些什麼,他知道她在這裡嗎,「你見過他了嗎,」她緊張地問絲妃。

  老夫人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是的,我見過他了,我們談了很久。」

  「他看起來真的很像杭特,對不對?」

  「當然。如果他不像,我才會驚訝呢!」

  蕾娜訝異地望著她的婆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們互相注視了好一會兒,蕾娜從來沒有看過絲妃如此不安的表情。

  「我明白了。」老夫人喃喃地說道。「這麼說,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蕾娜突然緊張起來。「天啊,我的身邊圍繞著這麼秘密!」她說道。「求求你,樓下的那個男人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這麼說吧。」老夫人回答道。「他和我兒子杭特是半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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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2:13: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僕人端著一瓶紅酒和兩個水晶酒桿走了進來。蕾娜咬著下唇,靜靜地看著僕人緩緩地為們倒酒。

  等到僕人離開之後,蕾娜才顫聲問道:「請告訴我。」她細聲說道。

  「我的丈夫亨利,一向偏好美麗的女人。」絲妃說道。「我之所以忍受他在外面的行為,是因為他總是偷偷摸摸,而且最後他總是會回到我身邊。沒有一個男人是完美的,蕾娜,每一個男人都有自己的嗜好和習慣,而女人必須要忍受。儘管亨利不忠貞,我依然愛他,而且他的偷情並沒有對我造成太大的問題。直到有一次,他的情婦意外地懷了孩子。」

  「她是誰?」蕾娜問道,緊張地喝了一口她的酒。

  「一個大使的妻子,倫敦的每一個男人都在追求她。我相信亨利對她一定也無法抗拒,他們的戀情維持了將近一年。當她懷孕之後,她告訴亨利,她不會留下那個孩子,因此亨利可以隨意處置這個嬰孩。」



  「但他也不想要嗎?」

  「哦,亨利非常想要那個孩子。他希望能夠讓孩子和我們一起住,到少住在一個讓他能夠經常去看他的地方。然而,我卻不能接受。你也知道,何家的子嗣並不多。我們之前的三個孩子都不幸死去了,最後我們終於有了杭特。我擔心我丈夫對那個雜種的關心,會超過他對杭特的愛,我只是在保護杭特的權益罷了。因此,我堅持讓一對傳教士夫婦,把那個野種帶走,讓我們永遠再也見不到他。」

  「印度。」蕾娜說道。所有的謎團現在似乎都漸漸明朗了。

  「是的。我知道那對一個孩子而言,將會是十分困苦的生活。沒有社會地位,沒有財富,也無法和他的父親有所聯繫。我丈夫十分不願把那孩子送走,但我很堅持。」絲妃撫平了她的裙子一下。「三十年來,我一直努力嘗試遺忘我所做的事,但他依然存在我的腦中,就像鬼魅一樣。」蕾娜放下她的酒,盯著她的婆婆。「他叫什麼名字?」絲妃聳聳肩。

  「我不允許他父親替他取名字。我不知道他的養父母叫他什麼。」



  「你的兒子知道他有個弟弟嗎?」

  「不,沒有必要告訴他。我不希望亨利的私生子和我們的生活有交集。」絲妃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的微笑。「這真是諷刺,不是嗎?」

  蕾娜笑不出來。她覺得自己是一連串事件下的犧牲品,而那些事件甚至發生在她出生之前。亨利的風流,大使的妻子殘酷地拋下孩子,絲妃對丈夫野種的恨意,杭特的自私和不負責任,以及那個闖入她生命中,用謊言引誘她的陌生人。

  這些事都不是蕾娜能夠控制的,然而,她卻成了最後那個被懲罰的人。她必須終生承受後果,一個她自己的私生子。如果她留下這個孩子,她將會一輩子被上流社會驅逐。雖然蕾娜想要告訴絲妃她懷孕的事,但她終究還是保持了沉默,唯一能夠保護這個孩子的方法,就是保守這個秘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她低聲問道。

  絲妃望了她一眼。「這完全看你的決定。」

  蕾娜抗議地搖搖頭。「我現在無法理智地思考。」

  「我建議你到樓下去,見見你的愛人,直接和他談一談。然後,我相信你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你的愛人,這樣稱呼他似乎不太妥當。雖然現在一切東窗事發之後,他們的關係顯得十分曖昧,然而,她還是覺得他像是她的丈夫。「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面對他。」蕾娜喃喃說道。「哦,別這樣說。」絲妃柔聲說道。「如果我在三十年後能夠鼓足勇氣面對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蕾娜換上一件簡單的絲質洋裝,然後將頭髮梳成一個髮髻,站在鏡子前方。她看起來既蒼白又害怕。但她害怕的不是杭特,而是她自己。

  她挺直肩膀,在心中告訴自己,下管發生什麼事,她絕不會生氣,或是流淚。她會盡一切可能,留住自己的尊嚴。

  她走到他的房門口,看到外面站著兩個警衛,她禮貌地告訴他們,她想見裡面的囚犯。他們十分客氣地答應了,並且告訴她,如果她需要任何協助,儘管吩咐他們。蕾娜走進門中,一顆心跳得很快,臉上也泛起了紅暈。

  他就在那裡。

  他站在那個沒有窗戶的房間中央。這個房間雖小,但十分豪華,牆壁上掛著深綠色和金色的掛毯,一對玻璃門將客廳和臥室分隔。在這個高雅的環境中,他顯得十分自在,儼然是個十足的英國紳士,絕對不會有人看出他真正的出身。他的確是個優秀的偽裝者。

  「你好嗎?」他望著她的臉問道。

  這個問題令她微微憤怒起來。在他的所作所為之後,他竟敢問她好不好?但蕾娜依然忍不住想回應。她想要走向他,讓他擁抱著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太好。」她坦承道。

  他們之間的那份和諧與親密似乎依然存在。和他靠得這麼近,突然又令她心花怒放起來。更糟的是,她知道她絕對不可能和任何人有同樣的感覺。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沙啞地問道。

  「我和湯上校談過了。」

  他點點頭,沒有露出憤怒或驚訝的表情。蕾娜這才發現,原來他從來沒有期待事情會長久。他早就知道,偽裝成何伯爵只是暫時的。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為什麼要冒險失去自己的性命,只為了假扮幾個月的何伯爵?

  「求求你。」她說道。「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起初他沒有回答,只是專注地望著她。然後他轉過身,垂下了目光。

  「那對撫養我長大的夫婦!」他並沒有稱呼他們為父母。他們的確將他養大,但卻從來沒有關心過他。「他們從來沒有隱瞞過我的真實身份。我從小就不停地猜測,為什麼我的父親不要我,而那個長得和我神似的哥哥,卻不知道我的存在。當我發覺何伯爵來到印度,並在加爾各答定居,我便想要更加瞭解他。好一陣子,我只是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他。然後有一天晚上,我乘他不在時,溜進了他的房子。」 

  「你偷翻了他的東西。」蕾娜說道,她頓時覺得雙膝發軟。

  他依然站在房間的另一頭。「是的。」

  「然後你找到了我的畫像。」

  「是的,還有你寫給他的信。」

  「我的信?」蕾娜試圖回憶她到底在信中寫了些什麼。大部分是她每天做的瑣事、村中發生的事,還有家人和朋友的消息。沒有示愛或思念,以及她任何內心的想法。「我不知道杭特為什麼把信留下來,那些信十分普通。」

  「那些信美極了。」他柔聲說道。「我是在一個抽屜裡發現的!他把它們和他的札記放在一起。」

  「杭特從來不寫札記的。」她冷淡地說道。

  「不,他寫。」他靜靜地回答道。「從上面的日期和號碼,我知道這裡一定還有更多。當我來到這裡沒多久之後,我就找到了它們。在我取得所需的資訊之後,我就把它們燒燬了。

  蕾娜驚訝地搖搖頭。「杭特在札記裡寫了些什麼?」

  「他自己認為那些是大秘密,但其實只不過是愚蠢的政治鬥爭、社會上的醜聞。大部分都是廢話。」

  「他有提到我嗎?」她猶豫地問道。「他寫了些。」從他臉上的表情,她猜出杭特並沒有寫她的好話。

  「顯然你們的婚姻並不幸福。」

  「他覺得我很無趣。」蕾娜說道。

  聽到她的語氣,他立刻專注地望著她。「杭特想要的是康夫人。他娶你的原因,是因為你夠年輕,可以替他傳宗接代。」  ,

  結果她竟然不能生育。「可憐的杭特。」她輕聲說道。

  「可憐的混蛋。」他同意道。「他太愚昧,錯過了原本可以擁有的幸福。我看了你的信,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女人,他將手上的幸福就這樣拋開了。他輕易地捨棄了我想要的人生——一個我相信我有權擁有的生活。」他半閉上眼睛。「我拿走了那個畫像。每一分鐘,我都幻想著你……你是否在沐浴……梳你的頭髮……拜訪你村中的朋友。。獨自坐著看書,歡笑,哭泣。我對你產生了迷戀。」

  「你曾見過我丈夫嗎?」蕾娜問道。

  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沒有。」

  「你騙人。」她柔聲說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望著蕾娜。他是此美麗和嬌柔,她有脆弱吞噬著他。現在的他已經無法再對她隱瞞

  任何事了。彷彿他的靈魂已經敞開,所有的秘密都一湧而出。

  「那是在三月,節慶的季節,到處都放著煙火,整個城市都沉溺在慶典之中。每個人都知道,何伯爵家有最盛大的宴會。」他繼續說道,彷彿忘了蕾娜的存在。

  他在何伯爵的豪宅門口徘徊。人們在路上歡笑慶祝著,許多人進進出出他那如宮殿般豪華的家。他擠在人群中溜了進去,屋內奢華的擺設令人屏息。他走過一間間的房間,許多嬌媚的女人對他投懷送抱。當他拒絕時,她們似乎也不以為意,繼續往前找尋新的獵物。

  他往前走著,來到一間像是書房的地方。他站在半開的門口,聽到裡面傳出微微的聲音。那是輕笑、喘息、低聲呻吟。顯然是一對男女在做愛的聲音。他皺起眉頭,躲在門後的陰影中,很快地,一切又恢復平靜,一個黑髮女子走出門外。她很美,臉色紅潤,唇上掛著一抹微笑。她整理好身上的裝束,然後就走了出去,沒有注意到藏在黑暗中的陌生人。他悄悄地走進房間,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他,正在穿上褲子。從他的側面,那高挺的鼻子、修長的下巴,以及深色的頭髮,他知道那就是何伯爵。

  何伯爵走到酒櫃前,為自己倒了一杯褐色的飲料。然後他彷彿察覺到房中有其他的人,他轉過身面對著那個闖入者。「該死!」他驚訝地喊道。「你是誰,竟敢這樣闖入我的家?」

  「很抱歉。」他回答道,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他面對著何伯爵,才發現他長得和自己如此酷似。

  何伯爵似乎也發覺了。「天啊!」他喃喃說道,放下手上的飲料走向他。兩雙深邃的眼眸,驚歎地注視著彼此。

  他們並不是雙胞胎。何伯爵的髮色比較深,而且身材比較粗壯。但任何人看到他們兩個,都會知道這兩個人有親戚關係。

  「你到底是誰?」何伯爵問道。

  「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他靜靜地回答道,看著何伯爵臉上訝異的表情。

  「我的天啊!」何伯爵喃喃說道,又拿起桌上的酒杯。他很快喝下它,脹紅著臉盯著他。「我父親的私生子。」他嘶啞地說道。「他曾經向我提起過你一次,不過他沒有說你的下落。」

  「我是被一對傳教士夫婦收養,在印度養大的!」

  「我才不在乎你的生活。」何伯爵打岔道,臉上露出憤怒和猜忌。「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我已經有夠多負擔的了。你要的是錢嗎?」他彎下身,在抽屜裡翻找著,拿出一個盒子。他打開那個盒子,從裡面抓了一把硬幣,然後扔在地上。「拿去,然後給我滾!我告訴你,你別想從我這裡多撈到一毛。」

  「我不要錢。」羞辱而憤怒的他,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那你要什麼?」何伯爵問道。

  他無法回答,只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原本滿腦子有關他父親和他過去的問題,都死在他心中了。

  何伯爵似乎讀出了他的心思。「你以為你來這裡又怎麼樣?」他輕視地問道。「我應該伸出雙臂擁抱著你,歡迎這個失散多年的弟弟嗎?沒有人要你,也沒有人歡迎你。你在家族中沒有地位,在我父母把你送出英國之後,你應該就很明白了。你是個大家都想要遺忘的錯誤。」

  他聽著何伯爵殘酷的話語,心想命運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這個自私的混蛋,天生就是家族的繼承人呢?何伯爵有家庭、土地、頭銜、財富、一個年輕美麗的妻子,而他一點也不珍惜這一切,為了荒謬的理由,選擇離開英國。而他,因為生來就是私生子,便什麼也得不到。

  他瞭解何伯爵的敵意。何伯爵一向認為自己是何家的獨生子。這個家不需要一個只會讓家族蒙羞的野種。「我並不是來向你討什麼的,」他說道。「我只是想見見你。」

  這句話並沒有讓何伯爵軟化。「現在你已經達到目的了。我勸你趕快滾出我的家,否則要你好看!」

  他默默地走出何伯爵的家,沒有碰地上的硬幣,只在心中滿足地知道,至少自己還有何夫人的畫像,他會永遠保存著這個珍貴的禮物。

  「……我繼續在湯上校手下服務了一陣子,直到我聽說何伯爵的船發生了船難。」他靜靜地說道。「他死了,而我知道他所擁有的一切——我所渴望的一切——都在這裡等著我。我決心要不顧一切地得到你,即使只是短暫的一會兒。」

  「所以你取代了他的位置,想要證明你比他好。」她說道。

  「不,我……」他停頓下來,強迫自己道出實情。「起初是那樣的。」他承認道。「後來我愛上了你……很快地,我發覺除了你之外,我什麼也不在乎了。」

  「你都沒有想到你的所作所為的後果嗎?」蕾娜憤怒地說道。「你毀去我對人性的信任。你偷走了一個人的生活,不可原諒地傷害了我,現在你可能會被吊死。這樣做值得嗎?」



  「是的。」他的眼中帶著渴望和熱切的愛意。「是的。」



  「你這個自私的混蛋。」她顫抖著唇喊道。

  「為了你,我可以變成任何人、任何事。我可以撒謊、偷竊、乞討,甚至殺人。我並不後悔過去幾個月所做的事。沒有那些,我的人生也不會有意義。」

  「那我的人生呢?」她啜泣道。「你的所作所為完全是欺騙,並使我成為世界上最愚昧的傻子,這樣叫做在乎我嗎?」

  「你不是個傻子,蕾娜。是我讓你輕易相信,我就是杭特的。我知道,如果你想要相信我,你會將所有疑慮拋在一邊的——而你的確這麼做了。」

  「一切都是假的。」她說道,淚水開始滑落她的面頰。「你對我所說過的話,每一次你吻我,一切都是謊言。」

  「不。」他沙啞地說道。他試圖走向她,但在看到她退縮的反應之後,又停下了步伐。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哦,你為什麼要假冒是杭特呢?」

  「還有其他方法能夠讓我擁有你嗎?」他間道。看著她哭泣,卻不能安慰她,對他而言真是一種折磨。「如果我以真實的身份來到你面前,你會讓我接近你嗎?」

  蕾娜沉默了很久。「不會。」她終於說道。

  他點點頭,她的回答證實了他的揣測。

  「我不能為你說謊。」蕾娜說道。「我不能讓我的餘生!」

  「不。」他喃喃說道。「我也不希望你那麼做。」

  他走向她,蕾娜整個身體僵了起來。他走到她面前,然後跪坐在地上。「我永遠也不會看倦你。」他沙啞地說道。「你美麗的綠眸,你甜美的臉龐。」他用如此迫切的眼神望著她,蕾娜感覺彷彿要淹沒在他的注視中一般。蕾娜,有一件事你必須瞭解。過去和你在一起的幾個月。我們共同相處的時光。我死也甘願。如果我只能擁有這麼多,那已經足夠了。所以,我已經不在乎你明天在法庭上要說什麼,也不在乎我會有什麼下場。」

  蕾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必須在自己情緒失控之前離開。她僵硬地低著頭往門口走去,她彷彿聽到他喊了她的名字,但她沒有停下腳步,怕再也無法控制即將崩潰的情緒。

  絲妃在門外等她。她注視著蕾娜哭喪的臉。「你愛上他了。」她說道,把她的手搭在蕾娜肩上,她們一起走上樓去。

  「對不起。」蕾娜苦笑一聲說道。「你一定很鄙視我。因為我對我真正的丈夫,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絲妃並不同意她的說法。「為什麼我會鄙視你呢,我不認為我的兒子值得你的愛。他曾經努力追求過你嗎?」



  「沒有。可是——」

  「他當然沒有。杭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康夫人身上了。天知道他為什麼對那個男人婆如此著迷。該抱歉的是我,是我鼓勵他娶你,把她當作情婦的,這都是我的錯。我本來希望迷人的你能夠感動他,給他一些好的影響。」

  「結果卻沒有。」蕾娜說道。

  「顯然是這樣。」老夫人歎口氣。她們來到起居室。「我可憐的兒子。」她說道。「我很清楚他並不是個好丈夫,他從來沒有責任感,也許是因為從小被寵壞了,所有的東西都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如果當初他遇到一點挫折,或許可以磨練一下他的人格。但我無法不寵他,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想,他的自私是我寵出來的。」

  雖然蕾娜同意絲妃的說法,但她並沒有開口。她們只是靜靜地坐在一起,然後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你決定明天要怎麼辦了嗎?」老夫人問道。「我還有什麼選擇呢?我有責任說出事實。」



  「胡說。」

  「什麼?」蕾娜輕聲問道。

  「我從來不明白,為什麼人們總是說,誠實是最高尚的美德。還有很多事比誠實更重要。 」

  蕾娜睜大眼睛瞪著她。「對不起,但你這樣說,實在讓我覺得很奇怪。」

  「是嗎?你一向太傳統了,蕾娜,你難道沒有想過,有許多人的命運將會因這場判決而改變嗎?還有後果對你造成的影響呢?」

  「你聽起來好像是在說,你希望這個陌生人取代你兒子的位置。」蕾娜不可思議地說道。

  「我兒子已經死了。」老夫人說道。「我現在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亞瑟和珍妮顯然只會敗光何家的財產,他們會令何家蒙羞的。換句話說,這個男人,不管合不合法,他的確是我丈夫的兒子。而且他似乎把何伯爵這個角色扮演得很好。我認為,他比亞瑟更有資格接掌這個頭銜。此外,他似乎已經贏得你的芳心。多年前我虧欠了他,因為我,他過了三十年艱苦的日子,但他似乎讓自己變成一個有用的人。當然,我不贊同他的做法。不過,這並不表示他是個邪惡的人,只能說他大概是走錯路了。」

  「你的意思是,你支持他嗎?」蕾娜呆滯地問道。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因為,親愛的,要一輩子活在謊言中的人是你,你會養他的孩子,並扮演他的妻子。如果你願意把他當作你的丈夫,那麼我就願意把他當作我的兒子。不過我要提醒你,如果你一旦指認他不是何伯爵,就永遠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你真的有辦法背叛真正的何伯爵嗎?」蕾娜輕聲問道。「你可以接受讓另一個男人取代他嗎?」 

  「我對杭特的感覺,我會永遠藏在心裡,沒有人會知道。」老夫人驕傲地說道。「問題是你想要怎麼做,蕾娜。你要拯救這個人,還是要讓他下地獄?他要繼續扮演何伯爵,或是你要把頭銜交給亞瑟?你必須今晚作決定。」

  她婆婆的話讓她困擾不已。她沒有想到絲妃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這聽起來太不對勁了。她本來以為,絲妃會對這個假冒她兒子的男人感到憤怒不已,沒想到她竟然還支持這場鬧劇繼續下去。

  思緒在她腦中飛舞著,蕾娜想到瑞雪曾經說過——「沒有人可以確定事實真相。人們可以一輩子爭論下去。」此外,還有一些實情需要考量:樓下的那個男人,不管他是誰,都帶給了她快樂。他照顧了瑞雪、強尼以及何宅中的每一個人。不管他在過去做了些什麼,蕾娜都知道,他是個好人。而且她愛他,她打從靈魂深處深愛著他。

  「可是,我怎麼能夠愛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呢?「她彷彿自言自語地問道。「我怎麼能夠相信他,他是真的愛我?他是個善於偽裝的人,這是湯上校說的,我不認為他是個誠實的人。他會永遠隱藏自己的想法、秘密:永遠不讓別人知道真正的他。」

  「一個深受困擾的靈魂。」老夫人說道,臉上帶著一抹微笑,夾雜著揶揄、慈愛,以及一點挑釁,令蕾娜驚訝不已。「這正是你最擅長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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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8 12:13: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蕾娜得知湯上校也來到倫敦,準備上法庭提供證詞,於是她在一大早立刻請他到家裡來。湯上校很快就來到何家位於派克廣場的住所。他身穿制服,一件紅色的短外套,閃亮的白長褲、黑色的皮靴、腰帶,手臂下方挾著一頂帽子。

  「何夫人。」他尊敬地說道,彎下身對她微微鞠了躬。

  「謝謝你這麼快就趕來。」她說道。

  「我只希望能夠幫助你,夫人。」

  「我也這麼希望。」蕾娜嚴肅地說道,然後坐在一張桃花心木的高椅上,湯上校也坐了下來。「你來倫敦的目的,是為了上法庭作證吧!」她說道。

  「是的,夫人。」他不自在地說道。「我很抱歉對你隱瞞了真相這麼久,我會永遠對這件事感到歉意,並且希望將來有一天,你會原諒我的沉默!」

  「沒有什麼好抱歉或原諒的。」蕾娜認真地望著他。「我明白你沉默的原因,而在我心中,有一部分其實很感激你這麼做。事實上--」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我之所以請你來的原因,是希望你能夠繼續保持沉默。」

  他似乎感到十分驚訝。「你是要我在大法官面前作偽證,你要我否認那個男人不是何伯爵的事實。」

  「是的。」她說道。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在幾番思考之後,我相信這樣做對何家最好。包括我個人的利益在內,最好讓這個男人繼續當何家的主人。」

  「夫人,你可能還不瞭解這個男人的性格!」

  「我十分瞭解他的性格。」

  湯上校歎口氣。「我很想答應你的請求,因為這也是我能夠償還欠他人情的機會。然而,繼續讓他擁有這麼多的權力和責任,讓他偷走另一個男人的生活,這樣做是不對的。」 

  「你到底欠了他什麼人情?」蕾娜好奇地問道。

  「他救了我一命,當時我們治理的那個地區,有許多犯罪事件頻頻發生。盜匪們經常躲在路上,伺機攻擊經過的路人,無情地殺死他們,甚至連女人和小孩也不放過,我們這些英國人更是他們下手的目標。我的許多手下都被攻擊,甚至被殺死在自己的床上。有一天晚上,當我從加爾各答返家的路上,也遭受到了襲擊。一群暴徒已經殺死了一個年輕人和他的陪護,並且準備對我下手。」他停頓下來,喘了一口氣。「然後『他』突然從黑暗中跑了出來,打倒了兩個暴徒。其他人見機開始四處逃竄,大喊著說他是某個神的使者。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直到在何宅的晚宴中。」

  「他頸背上的刀疤--」蕾娜喃喃說道。

  湯上校點點頭。「在打鬥之中,其中一個暴徒拿走了我的劍。還好你的『何伯爵』沒有受到重傷。他的戰鬥工夫的確十分優秀。」他從外套中拿出一條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夫人。如果我同意你的請求,將來如果他在你身上造成任何痛苦或不快,這點我是無法負責任的。」

  蕾娜對他微笑了一下。「我相信他值得我的信任。我相信,如果給他一個機會,他會有一番成就的。」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她。「請原諒我直言,但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何夫人。我衷心希望這個男人不會讓你失望。」

  「他不會的。」她說道,熱誠地握起他的手。「我知道他不會的,上校。」

  蕾娜坐在大法官辦公室旁邊的會客室才一個小時,但她卻感覺度秒如年。終於,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帶著蕾娜走到大法官辦公室外面的走廊。當她看到湯上校走出辦公室時,心跳不禁猛烈地加快起來。他們四目交接,她用疑問的眼神望著他,而他對她點了點頭,默默告訴她,她可以寬心了。

  蕾娜走進辦公室中,看到大法官坐在一張長桌子前,裡面的氣氛十分嚴肅莊重.很快地,她的目光立刻瞥向杭特。他坐在一張長桌的尾端,窗外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看起來異常地英俊,身穿一件米白色的長褲、黑色的背心,以及深綠色條紋的外套。他沒有回看蕾娜.只是嚴肅地望著大法官。

  房中還有其他的人--一個書記官、艾律師和韋律師、絲妃、亞瑟和珍妮--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令蕾娜忍不住憤怒起來。那個人是藍爵士、他穿著一件繡著蝴蝶圖案的背心,閃亮的皮鞋,領帶上別著一枚鑽石領針。他對她微微一笑,藍色的眼眸中露出邪惡的光芒。他在這裡做什麼?他有什麼資訊,可以提供給大法官?

  蕾娜想要出聲抗議,但她勉強自己保持沉默。她望了絲妃一眼,看到老夫人用手玩弄著胸前的珍珠項煉。「現在,該是說出真相的時候了。」亞瑟勝利的說道,用警告的眼神望了蕾娜一眼。他用對小孩子說話的口氣說道:「蕾娜,誠實地回答大法官問你的問題。」

  蕾娜沒有理會他,只是盯著大法官的臉。

  大法官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何夫人,希望你能夠為大家解開這個謎團。」

  「我會盡力的。」她輕聲說道。

  大法官把手放在一疊文件上面。「這裡有很多人的證詞,宣稱這個男人的的確確是何伯爵沒錯。侯爵夫人也證實,這個男人是她的兒子。」他停頓下來望著絲妃,而老夫人對他點了點頭。「然而,」大法官接著說道:「有一些人卻持著相反的意見--最令人驚訝的竟是這位紳士本人。他堅持他不是何伯爵,雖然他拒絕做更深入的解釋。告訴我,夫人--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整個房間中一片死寂,蕾娜舔了舔嘴唇。「他是何杭特伯爵。」她用堅定、清楚的聲音說道。「他是我丈夫,他一直都是,而我希望他永遠會是。」

  「什麼?」亞瑟說道。珍妮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這個撒謊的賤人!」她說道,怒氣沖沖走向蕾娜。在珍妮揪住蕾娜之前,杭特從後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珍妮像一隻發狂的野貓,一邊尖叫一邊掙扎著。除了亞瑟之外,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嫌惡的表情。

  「出去!」大法官怒道。「快把這個女人給我趕出去!」

  「她在說謊!」亞瑟說道。「蕾娜,你這個不守信用的爛女人。你會為此下地獄的!」

  「安靜!」大法官站了起來。「我不允許我的法庭中有暴力和混亂發生。爵爺,立刻把你的妻子帶出去。還有,如果你無法控制你的情緒,你也不用回來了!」

  亞瑟脹紅了臉,把珍妮拖了出去。

  杭特望著蕾娜,雙手抓住她的椅背,彎下身子靠向她。頓時間,彷彿整個房內只有他們兩人。他深邃的眼眸中帶著憤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嘶啞地問道。「告訴他們實話,蕾娜。」

  她拾起下巴,堅決地回望著他。「我不會讓你走的。」

  「該死,我對你造成的傷害還不夠嗎?」

  「一點也不。」她輕聲說道。

  她的話不但沒有取悅他,反而似乎令他更加憤怒。他放開她的手,走回他的座椅上。

  亞瑟回到房中,在檢察官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檢察官走到大法官身旁,低聲和他交談。大法官回了幾句,蕾娜看到檢察官抿起了嘴唇,顯然十分不高興,然後他回到座位上。

  「好了。」大法官盯著蕾娜說道。「我希望你能夠解釋得更詳紙一些,何夫人,你說這個男人是你的丈夫,但他自己卻說他不是何伯爵。你們到底誰在說實話?」

  蕾娜專注地看著他。「大人,我相信這是因為我丈夫對我有所虧欠,所以他才這麼說的。大家都知道,他在外面有一段紼聞--」她停頓下來。

  大法官點點頭。「康夫人。」他說道。「之前我已經聽過她的證詞了。」

  「那麼我相信,您一定知道她和我丈夫之間的關係。」蕾娜繼續說道。「這段關係讓我痛苦不堪。在戀情結束之後,我認為我丈夫是在懲罰他自己,因此才會否認他的身份。然而,我希望他能夠明白,我原諒他過去所做的一切。」她望著杭特。「一切。」她堅決地重複說道。「我想要重新開始,爵爺。」

  「是的。」大法官說道,望著杭特的臉,然後又看看蕾娜。最後他對杭特說道:「如果何夫人說的是實話,爵爺,你這種處罰自己的方式,未免有些太過火了。每個男人難免都會犯下錯誤。因此,我們才需要我們的妻子,來引導我們走回正途。」

  「胡說!」亞瑟怒視著蕾娜說道。「大人,這個女人的精神有問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這個冒牌貨說服她替他作偽證。昨天她還口口聲聲地說,他不是何伯爵的!」

  「對於這一點,你有什麼話說呢,何夫人?」大法官問道。

  「我犯下了一個錯誤。」蕾娜說道。「我只希望大家能夠原諒我所引起的麻煩。我之所以控告我丈夫,是因為我憤怒他和康夫人的風流韻事,加上被我叔叔挑撥離間。通常我不是這麼情緒化的--但我想是因為我的狀況,讓我變得有些不理智。」

  「你的狀況?」大法官疑惑地望著她,房內其他人也一樣,包括杭特和絲妃。

  「是的--」蕾娜紅著臉,痛恨需要用懷孕來當借口。然而,她打算使出所有武器來挽救這件事。「我懷孕了,大人。我相信您瞭解,當一個女人有身孕時,那種情緒上的多變和不穩定。」

  「當然。」大法官喃喃說道,摸著他的下巴。

  杭特的臉一片慘白,從他臉上的表情,蕾娜知道他以為她在說謊。「夠了,蕾娜。」他沙啞地說道。

  「更多謊言!」亞瑟喊道,站起身來甩掉律師拉著他的手。「她根本不能生育,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實。大人,她的懷孕根本是假的。我相信,過一陣子,她就會假裝流產來掩蓋這個謊言!」

  蕾娜微笑一下,轉身對大法官說道:「如果您要的話,我可以提供醫生證明,大人。我沒有什麼好怕的。」

  大法官注視著她好一會兒,最後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沒有必要,何夫人,恭喜你了。」

  「對不起。」藍爵士開口說道。「我實在不願意拆穿何夫人的故事,不過,我可以在一分鐘之內,證明這個男人是個冒牌貨---還有我們的何夫人是在說謊。」

  大法官揚起一道眉毛。「哦?怎麼說呢,藍爵士?」

  藍爵士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一個事實,你們大家都會感到很訝異的--這是一個和真的何伯爵有關的秘密。」

  「說吧!」大法官說道。

  「好。」藍爵士站起身來,撫平身上的背心。「真正的何伯爵和我不但是好朋友,我們同時屬於一個秘密的團體。我們稱呼自己為蠍子組織。我想目前沒有必要告訴大家這個組織的目的,這只不過是個政治團體罷了。雖然我們曾經發過誓,絕不對外公開這個組織的存在,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是唯一可以證明這個男人是騙子的方法。在何伯爵前往印度之前,我們組織中的每一個成員,都在自己左臂內側,剌了一個刺青。我有這個刺青,其他團員也有。所以,如果他是真正的何伯爵,他應該也會有。」

  「而我猜想,這個刺青的圖案,應該是一隻蠍子嘍?」大法官問道。

  「正是。」藍爵士說道。「大人,您若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現在就露給大家看——」

  「不必了。」大法官諷刺地說道。「我想,比較需要讓大家看這個刺青的人,是何伯爵 。 」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杭特。「不必了。」他喃喃說道。「因為我不是何伯爵。」

  大法官的眼神緊盯著他。「那麼就露出你的手臂,證實這個事實。」

  「不。」杭特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個回答令大法官憤怒起來。「難道你要逼我動手嗎?」他問道。

  蕾娜緊張地望著杭特,她不記得曾在他手臂上看過什麼刺青。她握緊拳頭喊道:「我發誓,我看過那個刺青。」

  大法官微笑了一下。「很抱歉,何夫人,我必須親眼看到證據。」他轉身面向杭特。「請脫下你的襯衫。」

  亞瑟開始得意起來。「現在你完蛋了,你這個惡棍。」

  杭特緩緩地站起身,他的目光緊盯著地面。然後他脫下外套,再來是背心,以及他的襯衫。突然間他停下來,對大法官說道:「我不是何伯爵。」他的瞼上帶著怒容。「請聽我說一分鐘---」

  「讓他繼續。」亞瑟說道。「我堅持。」

  「等到我檢查過你的手臂之後,」大法官說道。「然後你可以繼續。」

  杭特一動也不動。

  亞瑟突然衝向前,抓住他襯衫的一角,然後將它扯下。蕾娜不禁屏住呼吸。

  亞瑟把杭特推向大法官。「大人,」他齜牙咧嘴地說道。「給他看你的手臂,你這個說謊的混蛋!」

  杭特默默地抬起了他的手臂。

  蕾娜從她的座位上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的胳肢窩下方幾吋的地方,有一個藍色墨水的蠍子刺青。

  藍爵士驚訝地退後一步。「怎麼可能?」他沙啞地問道,望著杭特的臉。「你是怎麼知道的?」

  蕾娜的心中也有同樣的問題。然後她靜靜地思索著,他應該是在她丈夫的札記中,知道關於這個蠍子刺青的事。

  亞瑟憤怒地在一旁驚喘著,絲妃則讚許地望了杭特一眼,然後對大法官說道:「我認為這就解決一切了,大人。」

  藍爵士的臉上帶著殺意。「你不會贏的。」他對杭特怒道。「我會看著你死!」然後他一邊咒罵,一邊衝出房間。

  大法官翻了個白眼,然後說道:「好了,小伙子。」他望著杭特嚴肅的臉龐。「我想我比較相信你的妻子。想要為了過去犯下的錯誤懲罰自己嗎?是不是這樣呢?每個人都有弱點的。有這麼多人說你就是何伯爵,我也不想和他們爭辯。所以,這個案子就到此結束。」他帶著鼓勵的眼神看著杭特。「我想你應該不會再爭論下去了吧,爵爺?我可不想錯過我的午餐。」

  「他在哪裡?」蕾娜沮喪地問道。「在離開倫敦之前,我必須見到他。但我現在就得回去照顧瑞雪和強尼。哦,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這樣不聲不響地失蹤了呢?」

  在大法官下了判決之後,杭特就不見了。蕾娜不得不回到何家的住所中等他,但已經過了四個小時,卻還是沒有等到他。她希望能夠和他說說話,但她也急需回到林肯郡去。直覺告訴她,她必須立刻趕回瑞雪身邊。藍爵士在盛怒之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蕾娜確定他一定會立刻去帶走他妻子的。

  她的腦中突然出現一個可怕的念頭,她驚恐地望著絲妃。「你認為杭特會永遠消失如果他不再回來了呢?」

  絲妃只是微微地皺起眉頭。「別這麼緊張,蕾娜。我向你保證,等到他準備好時,他就會來找你的。除非他證實你的懷孕,否則我相信他是不會這樣離開的。不過--你到底有沒有懷孕啊?」 

  「我確定我有了身孕。」蕾娜平靜地說道。

  老夫人露出一個喜悅的微笑。「太好了。亨利的子嗣終於有了後人。你這個愛人真是精力旺盛,沒想到這麼快就讓你懷了身孕。」

  「丈夫。」蕾娜更正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稱呼他為我的丈夫。」

  絲妃點點頭。「隨便你,蕾娜。不過,別再操心了,這樣對寶寶不好的。」

  「我不認為他相信我真的懷了身孕。」蕾娜喃喃說道,回想起杭待在大法官辦公室中,聽到消息那一剎那的表情。他一定以為,那只是另一個為了拯救他的謊言。她將手放在冰冷的窗檯上,一顆心則慌亂地擔憂著,害怕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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