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8-2-14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622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9107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七章
塞奧被震耳欲聾的雷聲吵醒。雷聲聽來像是在臥室裏放鞭炮,連床鋪都為之振動。外面一片漆黑,但他轉頭時可以看到閃電劃破天際。
暴風雨正在肆虐。他想繼續睡覺,但熱得睡不著。冷氣機嗡嗡作響,但窗戶開了一條細縫,冷氣都跑光了。
米雪睡得很熟,蜷著身子倚偎在他身旁,一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他緩緩把她翻平,親吻她的額頭,在她企圖翻身趴在他身上時露出微笑。他突然想要叫醒她與她再享魚水之歡,但在看到床頭時鐘收音機的綠色數位時,改變心意。淩晨三點。叫醒她不在考慮之列。她需要睡眠,他也是。雖然昨晚十點就上了床,但他們一直做愛到午夜才睡。
如果星期六想要釣魚,他就必須在明天辦好所有的事。他必須和葛氏兄弟及其律師再開一次會來敲定細節,然後他必須去診所幫忙。
米雪本來不想把整個星期六都用來釣魚,直到塞奧透露他和諾亞的附加賭注。魚釣到最多的那一方必須付給輸家一千美元。
那麼大的賭注令她驚駭。那筆錢可以有更好的用途,竟然會有人拿它來打賭。但在塞奧表示他不能也不願取消賭注時,她就下定決心幫助他獲勝。吹噓有秘密戰略,她解釋說她父親會帶諾亞去沼澤深處他最愛的釣點,就在藍柏的小屋附近。但在河的另一側有一個更好的釣點,那裏的魚又多又友善,只差沒有主動跳進船裏。
他問她為什麼沒有告訴她父親那個特殊釣點時,她解釋說她不希望他獨自去那裏!因為那裏太偏僻,而且那一帶有猛獸。他把她的話解釋為那一帶有鱷魚。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是用親吻使他暫時忘記他的擔憂。她緩緩脫掉他的衣服,牽起他的手把他帶到她的床上,那一招果然極具神效。
直到現在。
也許星期六他應該帶著“天鵝酒吧”的那枝改造獵槍去釣魚。接著他想到他很熱,想要去把窗戶關緊。他坐起來,大聲打個呵欠,把腿甩過床緣,但在站起來時腳勾到被單而跌倒,受過傷的那個膝蓋正好撞到床頭櫃抽屜的球形銅柄,痛得他眼淚差點掉下來。他咒駡一句,重重地坐到床上,揉搓膝蓋。
“塞奧,你沒事吧?”
“沒事。膝蓋撞到床頭櫃,妳沒把窗戶關緊。”
她掀開被單。“我去關。”
他輕輕地把她按回床上。“妳繼續睡,我去關就行了。”
她沒有爭辯。他坐在床上揉膝蓋時,聽到她的呼吸深沈、規律起來。怎麼可能有人那麼快就睡著?接著想到她可能是和他做愛而累壞了,他這才覺得好多了。他苦笑著承認那個想法太自負。
他站起來,一跛一跛地走向窗戶。他關緊窗戶時正好有一道閃電照亮夜空,他看到一個男人衝過馬路跑進米雪的前院。
搞什麼鬼?他是真的看到,還是眼花了?雷聲轟隆,接著另一道閃電亮起,他又看到那個男人,就蹲在梧桐樹旁。
他還看到了槍。槍聲響起時,塞奧已經在往後退。子彈射穿玻璃,玻璃在他轉身尋求掩護時碎裂。
他感到上臂一陣刺痛,心想,他可能中彈了。他撲到床上,抱住猛然坐起的米雪,帶著她一起滾到地板上,極力護住她的頭。他翻身跳起,匆忙間撞倒床邊的枱燈,手臂又是一陣劇痛。
“塞奧,出了什──”
“趴下。”他命令。“不要開燈。”
她努力想搞清楚狀況。“是不是閃電擊中屋子?”
“槍擊。剛剛有人隔著窗戶朝我射了一槍。”
他拔腿就跑。如果他讓米雪去關窗戶,她可能已經中彈了。無巧不巧,閃電照亮夜空時,他正好往下看。
他一邊衝向客房一邊喊:“報警,穿衣服。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米雪已經把電話抓到身旁在撥號了。她把聽筒貼著耳朵,發現電話不通了。她沒有驚慌,她放下電話,抓起櫃子上的衣服,跑進走廊。
“電話不通了。”她喊道。“塞奧,出了什麼事?”
“穿衣服。”他重複。“快一點。”
他握著手槍,背貼著窗戶旁邊的牆壁。這次他絕不會讓那個混蛋有機可乘。用槍管撥開窗簾,他眯眼望進夜色中。大雨開始落下時,槍聲再度響起。他看到子彈射出時的紅光。他退回原位,豎耳傾聽每個細微的聲響,祈禱閃電再度照亮夜空,好讓他能看見有沒有其他人躲在外面。
對方只有一個人嗎?天啊!但願如此。只要能夠瞄準,他或許能擊中那個混蛋。他沒有殺過人,甚至沒有在靶場外開過槍,但他一點也不畏懼幹掉那個混蛋。
五秒鐘過去、十秒鐘過去。閃電突然劃破天際,在那一瞬間把黑夜照亮得恍如白晝。
“該死!”塞奧咕噥,看到另一個人影衝過馬路。
米雪在浴室就著走廊夜燈的微光穿衣服。她剛穿好球鞋,夜燈就熄滅了。燈泡是新的,不可能燒掉。跑回臥室裏,她看到時鐘收音機的數位鍾也熄滅了。不是閃電擊中了輸電線,就是有人切斷了她家的電線,她認為比較可能是後者。
沒有夜燈,屋裏一片漆黑。儲物櫃就在客房外面,她摸索到門把,打開櫥門,伸手去拿放在頂層層板上的手電筒。她打翻了一瓶消毒用酒精和一盒護創貼布。瓶子砸中她的腳背,她把它踢回櫥櫃裏以免礙事。找到手電筒後,她關上櫥門以免撞到。
護創貼布散落一地。她跑進客房時,踩到一片差點滑了一跤。“電話和電力都斷了。塞奧,出了什麼事?”
“前院有兩個人。一個蹲在梧桐樹邊不動。把我的行動電話拿給我,我們得找救兵。”
她沒有打開手電筒,因為外面的人一定會透過拉開的窗簾看到亮光。她在五斗櫃上越模越沮喪。
“電話在哪裡?”她問,接著聽到遠處傳來發動機的嗡嗡聲。她跑到臨河的窗戶前,看到汽艇的燈光越來越靠近碼頭。她看不出艇上有多少人,只看到閃爍的信號燈越來越亮。
塞奧已經穿上了牛仔褲和鞋子,這會兒正在一邊套恤衫,一邊注意窗戶。他手臂穿過袖子時,感到手臂一陣疼痛,摸到皮膚濕濕黏黏的。他觸摸傷口,摸到尖尖的玻璃碎片而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彈孔。
他在牛仔褲上擦掉手上的鮮血,拉好恤衫,伸手拔出玻璃碎片。灼痛的感覺就像皮膚被熱鐵烙到。
“有艘汽艇朝碼頭駛來。”她說。“他們和前院的那兩個人是一夥的,對不對?”她覺得自己問得真蠢。他們當然是一夥的,她的朋友不會在暴風雨的深夜造訪。“他們想怎樣?”她低聲問。
“待會兒再問他們。”他說。“我的電話呢?”他把槍套系在腰上,把手槍插進皮套裏,按下按釦。他已經想好了逃生路線。他們必須從後窗經過陽臺屋頂到達地面。如果一切順利,他們可以直奔他的汽車。
“不在五斗櫃上。”她說。
“該死!”他咕噥,突然想起他把它放在樓下的書桌上充電。“我把它放在妳的電話旁邊充電。”
“我去拿。”
“別去。”他厲聲道。“樓梯面對後門,如果其中一人在那裏等,他會看到妳。待在窗戶旁邊,設法看看有多少人下船。汽艇停靠碼頭了嗎?”
塞奧用腳關上房門,把沈重的五斗櫃推到房門前,希望能拖延那幫混蛋。
“船上剛剛下來一個人,他拿著手電筒。他往後院……不,他繞向前院。我看不出來小艇上還有沒有人。”
“把窗戶打開。”他說,把汽車鑰匙塞進後褲袋裏。“我們要從那裏出去。我先出去,那樣才能接住妳。”
他爬出窗戶,盡可能安靜地落在陽臺屋頂上。雨水使木瓦又濕又滑,他差點在斜頂上滑了一跤。他分開雙腳站穩,伸出雙臂等米雪跳下來,同時不斷祈禱千萬別在這時閃電。如果院子裏或汽艇上有其他人,他們一定會看到他們而出聲示警。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玻璃碎裂聲,聽來像是從後門傳來的。緊接著從屋子前方傳來震耳欲聾的槍聲。那幫混蛋是有組織、有計劃的。他們前後夾擊,企圖把塞奧和米雪困在屋內。
米雪聽到樓下傳來東西打翻的聲音。他們進來了幾個人?她把手電筒插在褲腰裏,然後爬出窗戶坐在窗臺上。
“跳下來。”他急迫地低聲說。
她遲疑了兩秒,接著聽到樓梯上響起沈重的腳步聲,於是放膽往下跳。
塞奧接住她。她腳下一滑,但他握緊她的腰,直到她恢復平衡。緊挨著他,她手腳並用地越過屋頂。大雨傾盆而下,她幾乎看不見自己的手。她抵達屋頂邊緣,試了試導水槽,希望能抓著它把雙腿蕩出屋簷,但是導水槽鬆脫了,垮下時一定會發出巨大的聲響。屋子側面的地上長滿茂密的紫丁香樹叢。她用雙手摀住眼睛,縱身往樹叢中央跳。急著讓出空位給塞奧,她一頭撞上一根粗樹枝。樹枝劃破她的臉頰,她咬緊牙關以免叫出聲來。
“哪邊?”她低聲問。
“前面。待在這兒。”他掏出槍,慢慢接近屋子的轉角,蹲下身子,然後把頭探出去。他的汽車引擎蓋被豎起,意味著它被動了手腳而無法行駛。他望向馬路對面,估算著到沼澤的距離。他並不喜歡被困在茂密的樹叢裏遭人追殺,但只要能穿過馬路而不被看到,他和米雪就能設法抵達交叉路口。
一輛汽車停在馬路的更遠處。要不是煞車燈突然亮起,他絕不會看到它。在車內等待的駕駛顯然把腳放在煞車上。一秒鐘後,煞車燈熄滅。
塞奧回到米雪身邊。“我們得設法登上妳的汽艇,那是離開這裏唯一的方法。”
“走吧!”米雪毫不遲疑地說。
他們跑到碼頭邊時才被發現。來自臥室窗戶的強光照到他們,塞奧一邊把米雪往下按,一邊轉身開槍。他不知道他有沒有擊中什麼,但強光消失,叫喊聲響起。
“手電筒給我。”他喘息道。
她抽出插在腰際的手電筒交給他。他往旁邊伸出手臂使手電筒不在他們的前面。他再次把她往下按,一邊用身體遮蓋她,一邊低聲說:“不要動。”然後打開手電筒。
光束照到其中一個混蛋從屋子跑向他們。米雪清楚地看到他而驚叫一聲,同時她也立刻認出他而大為震驚。
塞奧開了兩槍後被迫關掉手電筒。子彈在他們周遭亂飛,使他們無法動彈。塞奧把手電筒對準另一艘汽艇,撥開開關,果然看到汽艇上還有一個人。塞奧開槍時,那個人正趴著用高性能步槍的瞄準鏡瞄準。子彈射中發動機。他再度開槍,那個人撲過船舷、跳進水裏。
塞奧關掉手電筒,拉她站起來,叫道:“快跑!”
他們頓時置身在槍林彈雨之中。米雪滑過碼頭,抓住系船柱以免跌進水裏,然後手忙腳亂地去解襲擊者的汽艇的船纜。塞奧已經解開她的汽艇的船纜,跳進了汽艇裏,正在拉發動機的拉繩。
她終於解開纜繩,盡可能把汽艇推離碼頭。塞奧大叫著催促她。她跳進她的汽艇裏,塞奧加足油門,她往後跌到他身上。一陣彈雨落在他們四周的水裏。
塞奧低著頭,伏身護著米雪。把汽艇轉向北方,他把操縱杆推到底。汽艇前端翹出水面,反彈回來,然後往前衝了出去。一顆子彈從他耳邊呼嘯而過。
他回頭看到兩個拿手電筒的男人跑向碼頭,然後其中一人跳進水裏。塞奧估計他和米雪大約有三十秒可以逃跑。他坐回槳手座上,讓她起來。
她一抬頭就發現他們正往文明世界的反方向前進。“你必須掉頭。”她告訴他。
“不行。”他回答。“來不及了,他們一定會追過來。把光照著前方。”
米雪坐在他的兩膝之間,把光束對準正前方。燈光使他們免於災難。再過五秒鐘,他們就會撞上突出水面的一株枯樹殘幹。塞奧猛地往左轉,然後把汽艇導入正確的航道。
“正前方有一個急彎,”她告訴他。“減速右轉。左邊是另一條死路。”
握著他的一側膝蓋來平衡自己,她轉身起立望向他們後方。“還沒有看到燈光。”她如釋重負地說。“也許他們不會追來,也許他們會放過我們。”
她轉回身來,他把她拉回他身上。“我認為他們不會放棄,我認為他們才剛開始。有沒有看到那枝步槍上的瞄準鏡?他們是有備而來,絕不會輕易放棄。我們必須找電話報警,告訴我回鎮上的最快途徑。”
“這條河像個大大的阿拉伯數字8。”她解釋。“從我的碼頭往南,繞過一個大彎就會看到‘天鵝酒吧’。我們必須沿原路踅返。”
“那樣會與他們撞個正著。”
“我知道。”她沙啞地低聲說。“至少有二十個狹灣環列連結河道。有些是死路,有些繞回原處。如果熟悉地形,他們可以抄到前面攔截我們。”
“那麼我們減速前進,如果看到他們的燈光,我們就轉入其中一個水道躲藏到天亮。”他們逐漸接近另一條彎道。“哪邊?”他問。
“我無法確定,所有的東西在夜裏看來都不一樣。我想這條是繞回原處。”
“好,我們往左。”他把汽艇轉往那個方向。
“塞奧,我有可能是錯的。”
米雪聽到遠方傳來汽艇發動機的聲音,即使他們加速繞過另一株樹幹,發動機的聲音仍然越來越近。
塞奧也聽到了。他看到一條狹窄的水道,再度減速轉向。長滿苔蘚的樹枝幾乎垂進水裏。一路上他不停撥開擋路的苔蘚。他們再度轉向,他看到水道變得更加狹窄而關掉發動機。
米雪關掉手電筒,他們擠在一起轉向聲音來源。夜色漆黑如墨,滂沱大雨已經減小成濛濛細雨。
沼澤充滿生命脈動,塞奧聽到有東西落入他們後方的水裏。牛蛙突然停止鳴叫,蟋蟀也安靜下來。但是有東西在動。到底是什麼?汽艇在這時撞到東西。他想可能是另一株樹幹,但無法確定。汽艇反彈後退,然後停了下來。
米雪把手伸到他背後撥動控制杆,低聲叫他幫忙把發動機從水里拉出來。“如果要一直沿著這條水道前進,推進器的葉片會陷在泥濘裏,有些水道會越來越淺。”汽艇再度碰到障礙物。“他們來了。”她低聲說。
他們可以看到汽艇的燈光來回掃掠灌木叢搜尋他們的蹤跡。
燈光沒有照到他們。米雪深吸口氣,然後慢慢吐出來。謝天謝地,他們剛剛度過了另一道難關。他們還沒有脫離險境,但塞奧說的對,他們可以躲到天亮再去求救。這場夢魘很快就會結束。
襲擊者離開了,他們的汽艇聲逐漸遠去。米雪猜他們會繼續前進幾分鐘,再掉頭沿原路踅返做更徹底的搜索。
塞奧的心思飛快地運轉著。他們是職業殺手嗎?如果是,派他們來的是誰?黑道有可能追蹤他到路易斯安那州來嗎?他們是來報復他使那麼多黑道大哥鋃鐺入獄嗎?是他害米雪身陷險境嗎?
米雪聽到頭頂傳來細樹枝斷裂聲。她剛抬頭望向樹枝就感到有東西落在她的左腳上,她竭盡全力才沒有尖叫。掉落的東西現在正濕溜溜地爬上她的小腿,她不敢亂動,握住放在大腿上的手電筒,手指摸索到開關。
“塞奧,把槳抓好。”她低聲說。“我開燈時,你必須把它打到船外,可以嗎?”
他不明白。它是什麼?她在說什麼?但他沒有多問,只是拿起槳,像握球棒似地握住它,然後等她開燈。
“好了。”
她打開手電筒的燈光,塞奧的心臟差點跳出喉嚨。看到那條可怕的黑蛇時,手中的槳差點掉落。黑蛇的叉狀舌不斷吐信,它的三角扁頭就懸在米雪的膝蓋上方,它仿佛在凝視她的眼睛。
塞奧揮槳把蛇打到船外的水裏。他跳起來抓住米雪。“該死的畜牲!”他吼道。
米雪心跳如擂鼓地跪直起來,把手電筒的光束對準蛇,看著它遊過水面鑽進對岸的灌木叢裏。然後她用光束掃描河水,伸手到船外撈起被塞奧扔出去的槳,把槳放在船底板上。她往後坐到腳跟上。“好險。”
塞奧在拍打她的小腿。“有沒有被咬到?”他心慌地亂問。
“沒有。它可能比我們還要害怕。”
“那是什麼蛇?”
“水蝮蛇。”
“該死……它們有毒。”
“對。”她抓住他的手。“別再打我了。”
“我只是想確定沒有其他的……”他聽出自己有多慌張時,住口不語。
“其他的蛇爬上我的腿?沒有了。相信我,我會知道。鎮定點。”
“妳怎麼能夠這麼冷靜?那東西在妳的腿上呀!”
她伸手撫摸他的臉頰。“但你把它趕走了。”
“但是……”
“深呼吸。”
其實她只是表面冷靜而已。他用雙臂環住她時,可以感覺到她在發抖。“妳知道嗎?”
“讓我猜猜,你痛恨蛇。”
“妳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她微笑著掙脫他的懷抱。“只是有預感。”
“我們離開這裏吧!”
他把手伸進水裏,看看他能不能把小艇推離岸邊。他的手指好像被吸入爛泥裏。
米雪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來。“在這一帶最好不要把手伸進水裏。”
他不需要問為什麼。一想到鱷魚跳起來撲向他,他就發抖。抓起槳,他用它把小艇撐離岸邊。
“這條水道是死路,”她說。“我們應該掉頭回去。”
“贊成。”
“抵達交叉路口後,我們用槳劃到對面。如果他們在那外面,我們就不會被聽到。”
她拿起槳幫忙他把汽艇掉頭。接著他們交換位置,他把汽艇劃到水道出口,停下來望向她。“妳認為如何?我們能不能回到妳家?如果能拿到我的行動電話──”
她打斷他的話。“我們往下游走得太遠了,沿原路踅返太冒險。”
“好吧!我們直接前往對岸,希望那附近有碼頭。”
他最遠只能勉強看到前方十英尺處,但知道現在打開手電筒太危險。米雪爬到發動機前握住拉繩,準備在他們被發現時使勁拉。現在她擔心每一件事,上次給發動機加燃料是什麼時候?她想不起來了。萬一他們在抵達河道中央時,被聚光燈照到呢?
塞奧像專家似地用強壯的手臂劃著槳,小艇悄悄地滑行在河面上。
她可以看到燈光掃掠著河面。“他們在水道裏找尋我們。”
塞奧繼續劃,但回頭瞥向後方。光束在河面交叉,但停在兩百碼外的汽艇並沒有移動。“他們還沒有看到我們。”
“我是不是應該發動──”
“不要。”他急忙阻止。“再忍一忍。”
一分鐘後,光束轉向他們。米雪不待塞奧指示就猛拉發動機的拉繩。第一次沒有發起來。塞奧收回槳,推倒米雪,一顆子彈從他的頭頂呼嘯而過。她再次猛拉拉繩,發動機這次順利發動了。
塞奧掏出手槍,大叫著要米雪不要抬頭。另一顆子彈射入他們身旁的水裏,他把手肘靠在槳手座上開槍射擊。
那幫混蛋正在快速接近之中。塞奧想要射掉聚光燈。第一槍沒中,但他聽到叫聲,希望那表示有人中彈了。他再扣扳機,這次命中目標。子彈打碎聚光燈,在被其中一個殺手的手電筒照到之前,他們最多只有十秒的時間。
米雪無法判斷他們離河岸多近。她想要減速,但已經來不及了。汽艇突然往上衝出水面,衝進長滿荊棘的灌木叢裏,彈了兩次後撞到一棵樹才停下。撞擊把塞奧拋到汽艇前部,他的左半邊身體先著地,膝蓋撞到艇身的鋁板,被玻璃碎片割傷的上臂撞到艇身的金屬邊緣,撕裂他的肌膚,使一陣劇痛傳到手肘。
米雪的額頭撞到座椅,她大叫一聲用手護住頭。
塞奧跳出汽艇,把手搶插進槍套,伸手去拉米雪。米雪被撞得頭昏眼花,她搖搖頭企圖使自己清醒,同時在汽艇裏到處摸索手電筒。
“快點。”他大叫。
那幫混蛋的汽艇聲越來越近。他把她拖出來時,她剛好抓到手電筒。她心跳如擂鼓,頭痛欲裂,跌跌撞撞地前進。
塞奧摟住她的腰,把她拉到身邊,半抱著她跑進灌木叢裏。他不辨方向地一頭撞上長滿荊棘的樹枝。他用右臂開路前進,他仍然可以聽到汽艇的發動機在遠方咆哮,一心只想在那幫混蛋上岸前,帶著米雪逃得越遠越好。
他們在灌木叢裏奮力前進,兩度停下來傾聽有無被跟蹤的跡象。他們終於出了灌木叢,跌跌撞撞地來到空地上。
米雪停下來喘息,她無法確定他們身在何處。
“我可以冒一下險嗎?”她舉起手電筒,用拇指抵著開關。“只亮一、兩秒,他們應該不會看到。”
“開吧!”
她撥動開關,如釋重負地籲出口氣。“我想我知道我們在哪裡了。”她關掉手電筒。“距離‘天鵝酒吧’大約一英哩。”
他們站在一條泥土路的路邊,塞奧覺得它看起來與他行駛過的其他泥土路並無不同。
“妳確定嗎?”
“確定。”
他抓起她的手開始跑。只要能在追兵抵達泥土路前跑過前方的彎道,他們就安全了。他不停地回頭看有沒有燈光。寂靜的夜裏只有他們沈重的呼吸聲和跑步聲。
米雪再度打開手電筒,打開得恰是時候,因為再遲個一、兩秒,他們就會在轉彎處跑到路的外面。她在轉彎時絆了一跤,塞奧及時接住她,腳不停步地拎起她繼續跑。他回頭看到小小的光束抵達路邊而加快速度。
塞奧確定那班壞蛋沒有看到他們。
“我沒事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可以自己跑。”
他放開她,然後握住她的手,拉著她繼續往前跑。他看到遠方有燈光像星光閃爍而往那個方向跑去。
米雪的肋部像火燒般刺痛,頭好像快爆裂了。他們抵達一條交叉路口,米雪彎下腰,手握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天鵝酒吧’就在路的左邊,我們可以從那裏打電話報警。”
“妳還好吧?”他問。
“還好。”她回答。
他們繼續沿著泥濘的砂礫路奔跑。他記得開車走過這條小路。他一邊跑、一邊不停地瞥向兩旁的樹叢,估測萬一聽到有人來時該衝向哪裡躲藏。
看到前方黑漆漆的建築物時,她寬慰得想要大哭。但欣喜極其短暫,因為一秒鐘後她就聽到汽車在他們後方的彎道高速轉彎時,所發出的刺耳噪音。
她沒有時間反應。這一秒她還在回頭找尋汽車頭燈的燈光,下一秒她就和塞奧從路面飛進了水溝。米雪落地時臀部狠狠撞擊地面。塞奧在她身旁蹲下,掏出手槍,眼睛盯著道路。灌木和矮樹掩蓋了他們。
米雪小心翼翼地觸摸額頭的腫塊,立刻痛得齜牙咧嘴。接著她想起要告訴塞奧的事。她輕喚他的名字。他用手摀住她的嘴巴,在她耳邊輕噓一聲。
汽車在他們的旁邊停下。聽到身旁的灌木叢響起拍擊聲時,她努力壓抑退縮的衝動。胸口開始疼痛時,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憋氣。她慢慢地、悄悄地把氣吐出來。她的手緊抓著塞奧的膝蓋。她聽到更多的拍擊聲,然後是一個男人咕噥著走回汽車邊。砂礫被他踩得嘎吱作響。
潮濕的空氣開始對她產生影響。她的眼睛突然開始流淚,她快要打噴嚏了。天啊,現在不行。我不可以發出聲音……還不行。她捏住鼻子用嘴巴呼吸。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滑落,她拉起上衣摀住嘴巴。
塞奧聽到車門砰地一聲關上,接著車子開始往前移動。但他不打算冒險。他側耳傾聽每個細微的聲響。他們總共有多少人?他確知偷襲他們的有四個人。兩個在米雪家的前院,兩個駕駛汽艇到碼頭。他們的目的顯然是把他們困在屋裏。他發誓一等他們從這場叢林戰裏平安脫身,他就要把那四個人繩之以法。
他終於改變姿勢使膝蓋不再承重。他傾身對米雪耳語。“他們在‘天鵝酒吧’搜尋我們,我們要留在這裏靜待他們離去。妳還行嗎?”
她點頭。他一背過身去監視道路,她就把臉頰靠在他的背上、閉起眼睛。她的心跳漸漸慢了下來。她要趁這個機會休息一下,以防萬一他們又得開始奔跑。這些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追殺他們?
她把重心從一膝移到另一膝,她覺得她好像坐在堆肥裏。空氣裏充滿樹葉黴爛、潮濕的味道。她猜附近一定有動物屍體,因為她可以聞到腐肉的惡臭。她想要乾嘔。
雨停了。這是好事,不是嗎?天啊!他們等了多久?感覺起來有一小時,但時間似乎從第一聲槍響起就停止了。
她先聽到汽車聲,然後才從灌木叢的縫隙間看到汽車頭燈的燈光。它沿著道路奔馳,經過他們時沒有減速。
塞奧冒險探頭出去看汽車駛往哪個方向。它在叉路口減速,然後一直往前走,這表示那些人還沒有放棄,打算去搜索另一條小路。
“他們很快就會被迫放棄找尋我們。”她低聲說。“天就快亮了,他們不會想要冒險被清晨的釣客看到。你認為他們會放棄嗎?”
“也許。走吧!”他說,忍著膝痛咬牙站起來,然後拉她起來。“靠路的這邊跑,不要開手電筒。”
“好。”她答應。“如果你又聽到他們接近,別再把我拋進水溝裏,跟我說一聲就好。我的屁股會瘀傷。”
他毫無悔意地說:“瘀傷總比中彈好。”
她打個噴嚏,感覺好痛快。“我知道。”
“妳跑得動嗎?”
“你呢?”她問,注意到他有點跛。
“沒問題,只是有點僵硬。走吧。”
停車場入口附近亮著一盞路燈。塞奧不願冒險。他把米雪拉進灌木叢,小心翼翼地繞到“天鵝酒吧”的後門。金屬制的後門使他看不見裏面的動靜,於是他沿原路踅返,來到其中一扇窗前,低頭在地上尋找石頭。
“我得從窗戶爬進去。”他撿起一塊鋸齒狀的石頭。
“你要做什麼?”
“打破玻璃。”
“不要。”她說。“我知道爸爸把備分鑰匙藏在哪裡。”
塞奧扔下石頭,走向前門。她打開手電筒,把手伸過門框上緣,拿起壁架上的鑰匙。
“把鑰匙藏在那裏可真高明。”他說。
“別挖苦人。沒有人會想闖入爸爸的酒吧。”
“為什麼?”
“他們都知道藍柏不會放過他們,爸爸不鎖門都沒關係。”
她的手抖得太厲害,試了兩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裏。塞奧先進去,眯眼打量漆黑的室內,然後把米雪拉到他的背後,低聲叫她鎖門。他聽到門閂滑入定位的聲音。冰箱開始振動鳴響。他記得電話放在儲藏室外面的吧台盡頭。他好像聽到聲響,但也有可能是軋軋作響的地板。
“待在這裏。”他低聲說,掏出手槍,小心翼翼地走進酒吧間。
來自停車場的燈光微弱地照在桌子和地板上,但角落仍然黑暗。塞奧走到吧台後面。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他的視線這會兒對準半開的儲藏室門,那裏是最佳的藏身處。他們會留下一個人嗎?塞奧覺得他們沒有道理那樣做,但他還是在悄悄前進時緊盯著那扇門。
他在吧台中央停下,把手伸到臺面下摸索傑可的獵槍。用那個玩意兒,他絕不會打不中目標。他摸到槍托,把獵槍從托架裏拎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拉出來。
塞奧正要轉身時,感到一股極其微弱的氣流掠過頸背。他不用轉身或聽到聲音就知道有人從背後逼近他,而且來速極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