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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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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麗.嘉伍德]白馬王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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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0: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黛茵睡過頭了。薇莉在八點半前來尋找她的朋友。當路克打開房門,她立即說明她和黛茵約好八點鐘一起吃早餐,黛茵遲遲沒有出現,她擔心她的朋友是不是病了,或者忘了她們的約定。

  路克沒有告訴薇莉關於黛茵的祖母去世的事。他搖醒他的妻子,然後接手陪伴薇莉吃早餐的任務。

  他妻子的朋友今天早上顯得非常緊張。由於她不停地用憂慮的目光東張西望,他推測她是在憂慮其他吃早餐的人。他試著讓她放輕鬆,於是找話題讓她談談關於她的家人和朋友的事。可是這個話題卻讓她眼眶濕潤。路克急忙改變話題談她在波士頓的未來,而薇莉卻顯得更加悲傷。

  餐廳的另一端有人發出尖銳的笑聲。薇莉嚇了一大跳,迅速地回頭看一眼。她的眉頭緊蹙。

  “有什麼事不對勁嗎?”他問。

  在薇莉能夠回答之前,黛茵出現在餐桌旁。路克立刻站起來為她拉開椅子。她向他致謝,然後坐下來。

  她一直低垂著眼睛,不過他仍能看見她臉頰上淡淡的紅暈,他推測她是為昨晚的事感到困窘。

  她穿著一身黑,她的頭髮綰在頸後。這個嚴肅的髮型使她的臉看起來更完美無瑕。他再次為她令人屏息的美震撼,然後發現自己兇惡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任何男人盯著她。她屬於他,該死!他不會讓任何男人覬覦她。

  路克幾乎立刻察覺自己的行為多麼荒謬。他為自己的矛盾搖搖頭,然後開始下命令。

  “黛茵,吃點東西。薇莉,告訴我什麼事令你感到困擾。”

  他的妻子堅持她不餓,她仍然不看他一眼。路克被這兩個女人惹火了,他決定先處理他妻子,再解決薇莉的問題。決定之後,他伸手握住黛茵的手,低聲命令她看著他。

  他耐心地等待,當她終於看著他,他說:“你不需要感到困窘,昨晚發生的事不算什麼。”

  他還要提醒她,畢竟他們是夫妻,幾個吻和一點愛撫當然不足以引起困窘。

  他沒有機會提出合理的議論。她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然後說:“我在你的面前哭,我當然感到困窘和羞恥。”她的臉更紅了。“我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我通常都是非常有修養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注意到薇莉不再東張西望,她看起來非常憤怒,而他似乎是她的目標。

  他想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考慮到她的身心狀況,他改用溫和的問句。“有什麼不對勁嗎?”

  “你讓黛茵哭了?”

  他歎息。她表現得彷佛她相信他侮辱了他的妻子。

  “不,”他回答。“她是為別的事哭。”他決定留給黛茵解釋。

  “薇莉,你吃完早餐了嗎?”黛茵問,試著改變話題。

  薇莉的注意力完全在路克身上,她似乎正在下決心做某件事。當他要站起來的時候,她脫口而出要求他留在原位。

  “如果你瞭解你的妻子一點,你就會知道她從來不哭,羅先生。”

  “是嗎?”

  薇莉點點頭。當她又開口說話,她的聲音緊張地顫抖。“她早餐一向只喝一杯牛奶,這點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路克想微笑,可是卻不敢。薇莉在為黛茵打抱不平。她顯然知道不少黛茵的事,而他不知道。

  “她曾經住在泥屋--”

  黛茵打斷她,她不想讓薇莉告訴路克任何關於安德舅公訓練她在荒野生活的事。他會開始問問題,而她尚未準備好回答任何問題。

  “銀行家,”她脫口說出。“我們必須在十點鐘和他們會面。他們的辦公室離這裏不遠,我們走過去好嗎,路克?”

  他點點頭,可是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薇莉。“她住在哪裡?”他問。

  薇莉臉紅。“算了。”她回答。“黛茵,如果你現在有點時間,我想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當然。”黛茵同意,為話題的改變而感到安心。

  “我相信我沒有辦法住在波士頓。”薇莉說完,立即垂下頭盯著桌面。

  “好吧。”

  薇莉猛然抬起頭。“你沒有異議?”

  黛茵微笑。“當然沒有。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可以或不可以做什麼,薇莉。”

  她的朋友覺得有必要說明。“我已經遇見好幾個熟人。”她低語。

  路克認為她的說明和黛茵為了哭泣感到困窘一樣沒有道理。“遇見老朋友是個問題?”他問。

  “是的。”薇莉和黛茵同時回答。

  他放棄嘗試瞭解。他丟下餐巾,站起來。“恕我失陪,我要回房間去了。黛茵,在我們去銀行之前,你要換掉衣服。”

  路克沒有給她時間反對,他轉身離開餐廳。

  “你為什麼穿黑衣?”薇莉問。

  “哀悼我的祖母,”黛茵回答。“我昨晚收到電報,奶奶在四天前去世了。”

  她試著平靜地說,可是沒有成功,當她說完差點又哭起來。薇莉從不刻意控制情緒。奶奶會為她的行為感到驚駭,黛茵想著,看著她的朋友哀傷地哭泣。不過,她還是會喜歡薇莉,因為她對黛茵極度忠誠。奶奶相信忠誠是一個人第二重要的特質,僅次於勇敢。

  黛茵的心開始痛起來。她盡力隱藏自己的感情,其他吃早餐的人意外地幫助她保持鎮定。好幾個男人和女人注意到薇莉的悲傷,不停地投來好奇的目光。黛茵認為他們的注視無禮而且野蠻。她挺起肩膀,舉起手,戲劇化地揮手要他們收回好奇的目光。

  薇莉不停地用餐巾拭淚。“我為你失去最親愛的人感到難過,”她說。“我知道你的祖母就像你的母親一樣,你的心一定碎了……”

  她沒有辦法說下去。黛茵一點也不為她的朋友在公共場所出醜感到困窘。事實上,薇莉的反應影響了她,她必須做好幾次深呼吸以控制住自己。

  “你是個珍貴的朋友,”她低語。“我非常幸運能夠認識你。”

  “我也是。”薇莉回答。

  黛茵決定試著談些較輕鬆的話題。她揮手召喚侍者,點了兩杯茶。餐廳裏的人已經少多了,提供給她們足夠的隱私。

  “薇莉,如果你不想住在波士頓,你想去哪裡?”

  “跟你走,”她脫口而出,然後臉頰發紅。“如果你願意讓我跟著你,”她急忙又說。“而且羅先生不介意。”

  “我很喜歡有你做伴。”黛茵回答,她停頓下來思考。

  薇莉誤解了她的遲疑,她的肩膀垮下。“可是你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我瞭解。一個孕婦將是你的負擔--”

  黛茵打斷她的話。“讓我說完,”她堅持。“我非常希望有你同行。你對我來說已經像個家人。”

  “可是仍然有問題?”

  黛茵點點頭。侍者送來她們的茶,他把精緻的茶壺茶杯放在桌上,然後行禮離去。

  黛茵倒完茶之後繼續說:“在知道所有的情況之前,你無法做決定。你必須知道我要去哪裡和為什麼要去那裏,我要先說明--”

  “雙胞胎的事?”

  “是的,”黛茵回答。“佳琪和雅芝是我姊姊的孩子,她們今年兩歲。美玲……我的姊姊在一年半前去世。孩子們的父親喬治在一個多月前也死了。他沒有什麼家人,所以孩子們現在由她們的保母照顧。”

  “悲傷總是接踵而至。”薇莉說。“你要帶她們回英國?”

  “不,”黛茵回答。“事實上,我要帶她們盡可能地遠離英國。我的姊姊怕我們的叔叔麥康。她有很好的理由怕他,”她加上一句。“她不想要她的女兒接近這個邪惡的男人,這是她搬到波士頓來的主要原因。”

  “你怕你的叔叔嗎?”薇莉問。

  黛茵覺得必須對她的朋友完全坦誠。“我不怕他的話就是傻瓜,他是個非常邪惡的男人。”

  “他會傷害孩子們?”

  “是的。”

  “如何傷害?”

  黛茵搖頭。“我一談到他就覺得噁心。總之,現在奶奶死了,孩子們的監護權變成我們的憂慮。麥康叔叔會爭取女孩們的監護權,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就算得殺了他。我祈禱他已經忘了這對雙胞胎的存在。也許他不會製造麻煩,因為奶奶沒有留任何錢給孩子們。但是我不打算冒險。我必須消失,薇莉,你明白嗎?在孩子們大到能夠保護她們自己之前,她們是我的責任。美玲一直都在保護我,現在我必須保護她的女兒。”

  “消失恐怕是非常困難的,”薇莉說。“世界已經變得這麼小。電報、火車--”

  “我已經考慮到這些,”黛茵告訴她。“有一個地方是麥康永遠不會去找的,那就是荒野。羅先生告訴過我一個叫做救贖鎮的地方,我和孩子們可以在那裏消失。”

  “你真的相信你的叔叔會試著找你?”

  黛茵點點頭。“我的恐懼是有理由的,”她說。“他想傷害我。他的左眼有道疤,那是我十歲的時候造成的,薇莉。我只為沒有弄瞎他而感到遺憾。我想他一直在數日子,等著接管所有的遺產……和我。”

  薇莉全身一顫,她開始瞭解黛茵在說什麼了。她決定用迂回的方式證明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如果雙胞胎是男孩,美玲會這麼急於逃走嗎?”

  “不會。”

  薇莉歎息。“麥康是個虛榮的男人嗎?”

  “是的。”

  薇莉微笑。“很好,”她說。“那道疤有如我所希望的那麼不堪入目嗎?”

  “有。”

  “好極了。”

  黛茵點點頭。她決定不再談麥康叔叔。薇莉雖然懷孕,在黛茵看來她仍然非常單純,她不可能瞭解某些男人變態的欲望。黛茵自己也不太瞭解。

  “相當諷刺,”她說。“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生活在荒野中。安德舅公相信我的夢想終有一天會實現,所以要我做好準備;我想那是我們玩的一種遊戲。”

  “就像蓋泥屋讓你住在裏面?”薇莉問。

  “是的。”黛茵微笑地回答。

  “你知道我怎麼想嗎?在你心裏你一直都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到美國的荒野生活。我會盡一切力量幫助你。”薇莉誓言。“請告訴我,路克對於你--”

  “他不知道任何關於麥康或雙胞胎的事,你必須答應我不告訴他。”

  “老天!黛茵,想一想。你不認為他一定會知道你住在救贖鎮嗎?”

  黛茵笑起來。“他當然會知道,不過他知道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如果他現在就發現我的計畫,他會試著阻止我。他不相信我可以在荒野生存,他認為我應該把心思放在參加宴會要穿什麼禮服上。你能想像這麼可笑的事嗎?”

  薇莉微笑。“我要和你一起消失。聽我說完;我年輕、強壯,而且有點聰明。我在荒野生活沒有問題。”

  “孩子呢?你有沒有考慮到在泥屋生產會是什麼情形?”

  “我不是第一個。”薇莉說。

  “我們必須好好地討論這件事,”黛茵說。“也許你在生產之後再來和我會合是比較好的作法。”

  薇莉握住雙手。“那麼你同意我搬到救贖鎮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是的。”

  黛茵歎息,然後點點頭。“我想我們應該舉杯慶祝一下。”她舉起茶杯,然後低聲說:“敬荒野和我們的新生活。”

  她們的茶杯互碰。“敬自由。”薇莉說。

  “黛茵,我們遲到了。”

  黛茵太專注於談話了,沒有發覺她的丈夫已經走進餐廳。

  他看起來不太快樂,她勉強地微笑。“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她說。

  “我想把這件事辦完。”他回答。他握住她的手臂,半拉她站起來。“這個會議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吧?我中午要和一個朋友會面,他有匹好馬要賣,我不想錯過。”

  “頂多只要一個小時。”黛茵回答。“薇莉,會議一結束我就去房間找你,今天下午我們也許該去購物。你會和我們一起去嗎,羅先生?”

  和她們兩個一起逛街購物的想法令路克愁眉苦臉。

  “我有約會。”他提醒黛茵。

  “整個下午?”

  “農場在波士頓市外,”他說。“晚上八點前我不會回到旅館。”

  “我想我們不應該逛街購物,黛茵,”薇莉打岔。“你正在守喪。”

  “她不應該哀悼,”路克說。“她答應過她的祖母。”

  “我要去找間教堂為她點根蠟燭。”黛茵說。

  “我相信她會喜歡你這麼做。”薇莉贊同。

  黛茵並沒有心情購物,可是她必須為小女孩們買許多必需品。她必須把握時間儘快做好一切準備。

  由於路克要到晚上才回旅館,黛茵決定去看看雙胞胎。路克永遠不會知道她離開過旅館,黛茵不由得露出期待的微笑。如果幸運,她也許能夠說服白太太跟著她和孩子們一起走。

  薇莉和他們在樓梯口分手,走向她自己的房間。黛茵跟不上路克的腳步,而她拒絕在如此優雅的旅館內跑步。

  “請你走慢一點,或者放開我。”

  路克立刻放開她。他走在前面,打開房門,站在門口等她。

  她走進房間,尋找她要帶去的文件。她已經把所有要問銀行家的問題列在一張單子上。一切都必須安排妥當,在她消失之前……在路克回到他的山裏之前。

  她折好檔,走向衣櫃找她的手套。

  “我是認真的,黛茵。我要你換掉那件可怕的喪服。”

  “這是合適的服裝。”

  “你答應過你的祖母不穿黑色的衣服。”他說。他走向她的衣櫃,打開門,然後開始挑選。他不確定自己為什麼在意這件事,可是她既然已經承諾就必須做到。

  他抓下一件衣服,轉向黛茵。“穿這件。動作快,我們要遲到了。”

  她看見他選的衣服差點笑出來。“紅色?你要我穿紅色晚禮服?這件衣服一點也不適當,先生。”

  “我喜歡這件,”他堅持。“你的祖母也會喜歡。”

  這個男人一定是瘋了,才會認為她會穿一件隆重的晚禮服去見銀行家。

  “奶奶不會贊同。”

  她把手臂交疊在胸前,堅持立場。從他頑固的下顎線條看來,他顯然也不會放棄。

  “夫人當然會贊同。在天堂的人都穿鮮豔的顏色,黛茵。換上這件衣服,我們要遲到了。”

  他說的話使她感動莫名。在天堂的人都穿鮮豔的顏色。這句話表示他相信奶奶已經上了天堂。

  “羅路克,你是個非常迷人的男人。你知道奶奶第一次向我提到你的時候,稱呼你為我的白馬王子嗎?”

  他真的會被她氣死。她為什麼突然冒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他無法想像是什麼引起她突然的轉變。一分鐘前她還對著他搖頭皺眉,這會兒她看起來就像感動得要哭了。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不過他決心要把這檔事說清楚。

  “黛茵,我既不迷人也不是什麼白馬王子。我只是盡力做個紳士,這真是個艱苦的工作,”他說。“老實說,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偽裝多久。”

  她不相信他。“哦?”她挑戰地說。“那麼請你告訴我,如果你現在除去偽裝,你會做什麼?”

  “你是說我真的想做什麼?”

  “是的。”

  他咧嘴笑。“脫光你的衣服。”

  她的臉紅得和禮服一樣。他大笑。“你想聽實話的吧?”

  “是的,當然。”她慌亂得無法思考。“我會穿這件禮服,”她結結巴巴地說。“加上外套。”一件黑色大衣,她沈默地加上,把她從頭到腳包起來。

  她搶下他手中的禮服,轉身走進凹室。“它的領口低得可怕,”她說。“我有暴露之虞。”

  他伸手搶下禮服。

  最後黛茵換上一件白色上衣和深藍色裙子。路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結果他們早到了五分鐘。路克很快地指出如果他沒有堅持搭乘馬車,他們一定會遲到。

  薛亨利先生在銀行門口迎接他們。他伴隨他們走進總裁辦公室,夏彼得先生正在辦公室等待他們。比較年長的薛亨利長年來一直是施夫人的好朋友兼顧問。五年前,當他的妻子終於病逝,他宣佈他要離開英格蘭,而且自告奮勇到波士頓來設立銀行分支。施夫人支持他的決定,甚至以在美國分行存一大筆錢幫助他。

  黛茵記得奶奶總是說薛亨利有生意頭腦,而夏彼得有領袖魅力。奶奶說得一點也不錯,圓滑世故的夏彼得向黛茵保證他們見過面。那時她還很年幼,他回想,而且一直抓著她祖母的裙子不放。

  “你的行為相當有趣,”他告訴黛茵。“而且有點奇特。每當你的叔叔麥康離開書房,你就放開你祖母的裙子開始頑皮地翻書桌裏的東西。你的叔叔一回來,你就急忙回到你祖母身邊。由於你的叔叔來來去去好幾趟,你就這樣重複好幾次。”

  這個銀行家繼續回想一件件有趣的事,全都是有關黛茵在她的叔叔面前奇特的行為。

  這些回憶沒有讓她微笑。路克想知道夏彼得要多久才會發覺她並不覺得有關她叔叔的事有趣。她小的時候很怕他。路克聽了這些故事,很容易得到這個結論。令他驚訝的是,黛茵仍然怕著這個男人。她握緊雙手的樣子,和她的眼神充分顯示出她的恐懼。

  他打算要改變話題時,夏彼得終於結束他的回憶,詢問黛茵旅途是否平安愉快。薛亨利加入他們的談話。路克一直站在他的妻子身後,雖然這兩個銀行家不會傷害黛茵。但他不喜歡夏彼得注視黛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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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0: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薛亨利等到黛茵和他的同事互相交談起來,才示意路克跟他到辦公室後面去。他低聲問路克,黛茵是否已經收到她祖母的死訊。

  “她的舅公已經拍電報通知她。”路克說。

  薛亨利看起來如釋重負。“我不希望必須由我來告訴她。她們兩個非常親近,情同母子,我自己幾乎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會想念她。”

  當薛亨利問路克她能否聆聽遺囑細節時,黛茵正要坐下來。“她的祖母做了一些更改,我相信黛茵還不知道。她的遺囑會引起很大的騷動。相信我,會有麻煩。”

  一個小時後,當銀行家解釋完所有條款,黛茵簡直要病倒了。

  路克覺得她看起來就要昏倒,她的臉變得慘白。夏彼得已經離開辦公室去找見證人,而薛亨利注意到黛茵突然的改變急忙去為她倒杯水。他告訴路克她一定是哀傷過度,談她親愛的祖母的遺囑顯然對她是極大的煎熬。

  路克坐在黛茵旁邊。他等到他們獨處才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不會有事吧?”

  她沒有回答他。她盯著自己的手,似乎陷入沉思中。他握住她的下巴,輕輕地扶起她的頭強迫她看著他。

  她的眼裏有淚水,她在顫抖。黛茵不是在對抗悲傷,而是恐懼。她的眼睛洩漏出實情。

  “哦,路克,奶奶做了什麼?”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他為這個問題吃驚。“你難過是因為她把那麼多錢捐給慈善機構嗎,黛茵?”他回答自己的問題。“不,你當然不是,你仍然會繼承一大筆財產。你沒有想到嗎?”

  “奶奶不應該這麼做,你不明白嗎?現在他非來找我不可了,他沒有別的選擇。他會不擇手段得到這些錢。”

  她死命地握住他的手,而他一點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她必須先解釋她遭遇的威脅,他才能夠解決它。

  黛茵又垂下頭,她知道自己必須控制住情緒。路克一定以為她瘋了。

  “我覺得好多了,”她說謊。“抱歉,我只是太驚訝了。”她露出無力的笑容,抬頭看著他。

  他一點也不相信她。“告訴我問題在哪裡,我必須知道才能幫助你。”

  “是的,當然。”

  他等了一分鐘,發覺她根本不打算說。他決定逼問出她的憂慮。

  “你說‘他’非來找你不可的‘他’,指的是你的叔叔麥康,對不對?”

  她看著他,慢慢地點點頭。

  “你已經結婚了,他不能碰你繼承的財產。”

  “我知道。”

  她試著站起來,他阻止她。

  “等一下,”他命令。“告訴我你為什麼難過。”

  兩個銀行家回到辦公室使她免於回答他的問題,她趁這個機會站起來走到窗邊。

  “親愛的,你必須簽一些檔。”

  她轉身面對彼得。“如果我拒絕簽名會怎麼樣?”

  夏彼得認為她在開玩笑。“你簽不簽名都無所謂,”他說。“這只是銀行的例行手續。如果你決定不花這筆錢,這筆信託金會在銀行為你賺取豐厚的利息。”

  “請再告訴我一次細節。這筆遺產究竟是怎麼分配的?”她問。

  “遺產總額的三分之二捐給慈善機構,如我先前所說的。”夏彼得說。

  她煩躁地刷刷頭髮。“是的,是的,我知道這一點。可是麥康叔叔……你說他沒有得到其餘的,我不瞭解。你是說奶奶沒有留給她的兒子任何東西嗎?”

  “讓我們一步一步來。”薛亨利建議。他看得出來黛茵非常焦慮,試著以有條不紊的態度讓她冷靜下來。

  “捐給慈善機構之後剩下的三分之一仍然是筆可觀的數目,親愛的。你的安德舅公將收到定期支付的零用金,在蘇格蘭的產業也歸他所有。其餘的由你和孩子們平分。”

  黛茵閉起眼睛。“奶奶只是說孩子們或是有指名?”

  “她說得相當明確,何佳琪和何雅芝各得三分之一。”夏彼得轉向路克。“這對雙胞胎是施夫人的曾孫女。”

  “這份遺囑在倫敦宣讀過了嗎?”黛茵問。

  “遺囑宣讀訂在星期二,也就是明天。”

  “奶奶沒有留任何東西給她的兒子和他的家人嗎?”

  “有的,”薛亨利回答。“麥康會收到月付的津貼。錢不多,但是如果他節儉一點,生活應該沒有問題。施夫人留給麥康的妻子一百英鎊。她說這個數目是她的媳婦嫁給她的兒子以後增加的體重。”

  “珍娜呢?”黛茵問。“奶奶有沒有留給她什麼?”

  “她也得到一百英鎊。”薛亨利回答。

  黛茵搖搖頭。她對未來充滿了憂懼。“等麥康知道他的母親做了什麼,他會憤怒得橫渡海洋。”

  比夏彼得瞭解麥康的薛亨利點頭同意。“他會惹麻煩。我警告過你的祖母,可是她不聽。”

  “麥康的土地呢?”黛茵問。

  “如你所知,他已經抵押掉他的土地。你的祖母指定一筆錢用來付清她兒子全部的債務,總數超過五萬鎊。”

  路克似乎是唯一為這個數目吃驚的人。怎麼會有人欠別人這麼多錢?他把錢花到哪裡去了?

  黛茵意外地回答他的問題。“他不會停止賭博。”她預言。

  “你的祖母很清楚他的惡習。她決定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他不改掉惡習,就得找別的方法還債。”

  “他會來找我。”

  她看向路克,他看起來昏昏欲睡。

  “他來找你也無所謂,”夏彼得說。“就算你想給他部分遺產也不可以。你的祖母說得非常明確,你沒有花的錢就留在信託裏給你的孩子。”

  “如果我死了呢?”黛茵問。

  “你不會死。”路克反對這個問題。

  “可是如果我死了呢?”她問薛亨利。

  “麥康還是不會得到這筆錢,你的丈夫是唯一的受益人。”他微笑。“從他剛才說話的語氣聽來,我相信他會盡力確保你健康長壽。麥康無法傷害你,黛茵。你再也不需要怕他了。現在你已經長大成人而且結婚了,忘掉你童年的恐懼吧。記住,英國和美國隔著一片海洋呢!”

  “是的,你是對的。”她勉強地微笑,好讓他相信他已經說服她拋開憂慮。

  黛茵簽了檔之後,開設了兩個帳戶。一個是她和羅路克的聯合帳戶,另一個是薇莉的帳戶。薛亨利同意在四點鐘帶需要的檔到旅館來給薇莉簽名。

  幾分鐘後他們在回旅館的路上。黛茵想步行,可是路克堅持要她和他一起搭乘馬車。

  “你為什麼怕你的叔叔?”他一坐上馬車就問。

  “他是條毒蛇。”

  “然後呢?”

  “我痛恨毒蛇。”

  他忍不住微笑。這個女人很會回避問題,她有能力使他瘋狂。

  “你什麼時候離開波士頓?”

  在確定她安全無虞之前,他哪裡也不會去。天曉得那會是什麼時候。他急著離開,可是離開她的想法使他的胃翻攪。事實擺在眼前,沒有她同行,他哪裡也不想去。

  他立刻試著封鎖住這個想法,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事實不容否認。

  黛茵不確定她的丈夫是怎麼回事,他又露出那種“我寧可被吊死也不要結婚”的表情,如果他開始像只熊般咆哮,她也不會感到驚訝。

  “蒙大拿有熊嗎?”她的思緒轉了個大彎。

  這個問題是從哪冒出來的?“有。”

  “我認為有,不過我想確定一下。據說它們非常聰明。”黛茵點點頭強調她說的話。

  “是嗎?”

  “你每次說‘是嗎’其實是說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對不對,羅先生?”

  路克沒有費事回答她。馬車停在旅館前,他扶她下車,付車費,然後抓住她的手拉她穿過大廳。

  “我有足夠的能力自己回房間,羅先生。放開我。”

  “你走到哪裡都會引起一群人注意。”他反駁,繼續拉著她走。

  她嗤之以鼻。“受歡迎的是你,不是我。”

  她必須跑步才能跟上他的速度。“你有什麼特別的外號嗎?”

  “沒有,”他回答。“我的朋友叫我路克,我的妻子也是。聽清楚了嗎?”

  他們到達房間門口,他伸手進口袋尋找鑰匙。黛茵靠著牆喘息。

  “我叫你路克是非常不敬的,不過如果你堅持……”

  “為什麼?”

  他停止開門的動作轉頭看她,這時他才發覺她氣喘吁吁。他忍不住微笑。她看起來全然的女性化,令人想親吻她。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幾吋,黛茵無法將視線從她丈夫身上移開。他擁有最迷人的微笑、他的眼睛閃閃發亮,他的目光會使女人融化。不過她比一般女人堅強,她長長地歎口氣。

  “你不回答我嗎?”他問。

  她記不得他的問題。他被迫重複一次。“生活在荒野的妻子們以稱呼她們的丈夫某某先生做為提高他們的地位的方式。”

  他懷疑地看著她。“這是誰說的?”

  “一個女作家。”她回答。

  “我早該猜到。”

  他為她打開房門,正當她要走進房間時,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身來。

  “讓我搞清楚一件事,你叫我羅先生是為了表示尊敬而不是試圖激怒我?”

  她點點頭,他微笑。他沒有放開她。對一個趕時間的人來說,他突然表現得彷佛他擁有全世界的時間。黛茵真的希望她能夠阻止自己繼續注視他,她懷疑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麼英俊。

  “我要遲到了。”

  他的右手滑向她的脖子,一陣戰慄竄過她的手臂,她必須強迫自己不要靠在他的手上。

  他注視著她的嘴。“不要等我。”

  “我今晚可能會待在薇莉的房間,”她說。這是個謊言,當然,因為她不知道到白太太的住處得花多少時間,因此她得先預防路克回來之後看不見她而到處找她。“薇莉有很多事要和我討論,我也許會在那裏待到半夜。”

  他根本沒有在聽她說什麼,他想吻她。她一說完他立即低頭向她。他可能會吻她的想法使她不由自主地傾身向他並且仰起頭。他的嘴只在一吋之外。

  走廊響起關門巨響,接著響起一對男女的笑聲。路克施加在她身上的咒語立刻破除,她立刻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驚恐。

  她表現得彷佛偷東西被逮著,她猛然後退撞到身後的牆壁,然後轉身匆忙逃進房間。她回頭說聲再見即關上房門。

  路克無法相信剛剛發生的事。她為什麼面紅耳赤?

  “女人。”他咕噥。他搖搖頭,走向樓梯。

  黛茵剛坐下來大聲地籲口氣,即響起敲門聲。她猜測敲門的人是薇莉。她站起來,理理衣裙,快步走向房門。她強迫自己微笑,以免讓她的朋友看出她煩躁的情緒,只因為她沒有被吻。

  站在門外的是路克,他的眉頭緊蹙。

  “你忘了什麼嗎,羅先生?”

  “是的。”他說,然後他移動。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她甚至沒有時間驚呼。他伸手握住她的頸背,拉她靠在他的身上。他低下頭,直到他的嘴覆在她的嘴上。

  “我忘了吻你。”

  “哦。”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呻吟,他開始熱切地吻她。黛茵抓住他的外套避免自己跌倒。當他的舌頭挑逗地摩擦她的,她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她的心狂跳,她的膝蓋發軟。她環抱住路克的腰,讓他把她抱起來。她甚至沒有試著控制自己熱情的反應,她不願讓他停止。他們對對方的饑渴一樣深,她讓他無法有所保留,她使他想要得更多。

  他知道他必須停止。他突然後退,然後開始拉開她的雙手。他知道他必須儘快在他們之間設下一點距離,可是他犯了看她的錯誤。當他看見她眼裏的熱情,他幾乎輸掉這場仗。

  路克沮喪地咬緊牙。她的臉寫滿迷惑,他發覺自己感到驕傲的愉悅。她不可能知道他差一點就把她抱上床對她做愛,黛茵單純得不瞭解自己面臨的危險。可是他知道。他必須遠離她。帶著這唯一的念頭,他握住她的肩膀強迫她後退,然後轉身並且拉上房門。

  她站在房內注視著房門。“哦,老天!”她低語。她突然需要坐下來,她還需要一把扇子。

  黛茵走向最近的椅子,還來不及坐下又響起敲門聲。

  老天!她可受不了再來一回合。可是她發覺自己跑上前去應門。

  站在門外的人是薇莉,黛茵幾乎隱藏不住失望的情緒。她邀請她的朋友入內。

  “你不舒服嗎,黛茵?”她關切地問。

  “我很好。怎麼了?”

  “你看起來全身發熱。”

  難怪,黛茵想。為了避免薇莉問到令人困窘的問題,她急忙改變話題。“我們今天下午不能去購物了,”她說。“薛先生將在四點鐘帶文件來給你簽名,薇莉。”

  “為什麼?”

  “我說過我會為你開立帳戶,他需要你的簽名。”

  薇莉點點頭。“我要再次謝謝你。你的慷慨……令人感動。”

  黛茵只是點點頭,然後告訴薇莉關於她下午的計畫。“我會寫下指示讓你交給薛先生,然後我要去看我的外甥女。我見過她們之後再去購買她們需要的衣物是比較好的作法,她們將需要許多厚重的冬裝。”

  “可是春天都還沒到呢!”薇莉說。

  “我們必須想遠一點,”黛茵回答。“住在荒野我們無法買到想要的一切,所以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我想你也應該開始列清單,寫下你需要購買的一切。”

  薇莉同意地點點頭。“你的熱切具有傳染力。救贖鎮對我和我孩子來說,代表嶄新的開始。哦,我真等不及了,黛茵。”

  她們兩個談著未來的計畫,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小時。然後薇莉回她自己的房間著手列清單,而黛茵開始寫將要交給薛亨利的信。在前往荒野之前,她必須安排好一切。寫完令自己滿意的信之後,她簽下名字,伸手拿第二張紙。

  黛茵歎口氣。她不喜歡這個工作。她想像自己在倫敦出席盛大的舞會,差點大笑起來,她的生活發生了多麼大的轉變。她再次歎息,甩開白日夢和過去,拿起筆,蘸蘸墨水,著手寫她的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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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1: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路克等黛茵等到睡著。他考慮到薇莉的房間去把他的妻子拖回來,又改變主意。她知道時間,如果她想和她的朋友聊到半夜,他不該在意。

  可是他在意。黛茵需要休息,而他想要她睡在他身邊。他喜歡她倚偎著他的感覺,他喜歡擁著她聞著她的香氣入睡。可是他需要的不僅是這種肉體的安慰。他睡覺的時候是脆弱的,許多年來糾纏著他的噩夢夜複一夜地折磨著他,直到黛茵出現。路克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可是她已經變成他的私人巫師。當她睡在他身邊,不再有任何惡魔溜進他的夢。如果他是個愚蠢、充滿幻想的男人,他會相信是她善良而純潔的靈魂驅逐了他的噩夢。

  他搖搖頭,試著甩掉這些思緒。只有笨蛋才會讓女人擁有主宰他的力量。如果他不開始防衛,她會讓他相信他可以像其他男人一樣娶妻生子、漸漸老去。

  路克是個實際的人,他不會抱著這些沒有希望的想法。他疲乏地籲口氣。也許他的朋友杭特是對的,也許他能夠倖免於難是有理由的。其他的士兵都有家人在等他們回家團聚,只有他沒有。最該死的他卻是唯一活下來的人。杭特堅持這是有理由的,而時間和上帝終會讓他知道是什麼。時間,路克瞭解;可是上帝,他可不這麼確定。他相信上帝存在,但是無法理解祂的想法。在他內心,他仍然相信上帝早就把他遺忘了。

  如果他自己的母親都不能愛他,上帝怎麼能呢?

  路克拒絕再想這件事,過去的已經過去。黛茵到底要不要回來?已經過了午夜,她需要睡眠,這是他為她擔心的唯一理由,他告訴自己。他們兩個急須好好地討論他們的未來,他們需要做計畫。他不能就這樣把她獨自留在波士頓,看在上帝的分上,不知道她會發生什麼事。她說她有親戚住在這裏,他們在哪裡?他們為什麼沒有到碼頭接她?問題愈堆愈高。路克決定要和她的親戚見見面。在他離開之前,他要確定黛茵和他們在一起安全無虞。

  他必須儘快離開波士頓,他感覺彷佛快被這個城市壓得窒息了。他和黛茵相處得愈久,就愈難離她而去。老天!她使他瘋狂。她把夢想放進他的腦中。不可能的夢想。

  路克想著他的妻子入睡。當鑰匙插進門鎖,他立刻醒來,不過他仍然閉著眼睛。幾秒鐘後,房門砰地關上,他不禁皺眉。這一點也不像黛茵的行為。

  有什麼不對勁。他坐起來,黛茵正好走進凹室。看她的臉一眼他就知道發生了非常糟糕的事,她看起來慌亂極了。既然她整個晚上都和薇莉在一起,他推測是她的朋友出事了。

  黛茵沒有給他時間發問。“你有沒有槍?”

  他隱藏不住驚訝。“有。為什麼這麼問?”

  “你必須跟我走。快,路克,穿上你的鞋子,拿你的槍。我的手提袋裏也有一把。感謝上帝!”

  她轉身跑向衣櫃,在手提袋底找到手槍。黛茵站起來,可是她太慌亂了,手提袋和手槍都掉在地上。她先撿起手槍把它塞進大衣口袋,然後再抓一把散落的子彈放進另一個口袋。

  路克站在一旁看著她。她咕噥地說著什麼,可是他聽不清楚。

  “黛茵,怎麼回事?”

  “穿上鞋子,”她再次命令。“你必須快一點。”

  她不說清楚的話,他哪裡也不去,她顯然驚慌失措了,他必須讓她冷靜下來,找出讓她如此驚恐的原因。如果有人傷害她,他也不需要他的槍。他會用他的雙手宰了那個畜生。

  他走上前,打算抱住她命令她回答問題。不過,她躲開他的手,跑到房間的另一邊。她決心讓他依她的命令去做。

  她撿起他扔在床邊的外套,把它丟給他。“不要站在那裏。看在上帝的分上,去拿你的槍。他會告訴你他把她們藏在哪裡,你會讓他告訴你。我們不能讓他逃走,我會永遠找不到她們。”

  路克從未見過她這個樣於,她表現得彷佛她已經喪失神智。她的眼睛顯露出她的恐懼,她已經哭起來了,拉著他的手臂一邊命令一邊哀求。

  她跪下來,試著為他穿上鞋子。他抓住她,拉她站起來。

  “試著冷靜下來,黛茵,”他命令。“你會找不到誰?”

  她大叫地回答。“我的孩子們,他把我的孩子藏起來了。求求你,路克,幫助我。我願意做任何事,只要你肯幫助我。”

  他擁住她。“聽我說。我會幫助你,好嗎?冷靜一點。你在說什麼?你並沒有孩子。”

  “是的,是的,我有,”她大叫。“我有兩個孩子。他把她們帶走了。我的姊姊……她已經死了,而我,哦,老天!請你相信我。上路之後我會告訴你一切,我知道他會逃走,我們不能冒險。”

  她一邊哀求他一邊撕扯他的襯衫。他終於體會到她的緊急,他沒有再浪費時間,立刻拿出他的槍,確定槍膛裝滿彈藥。然後他走向衣櫃拿出他的黑色大衣穿上,這件長及膝蓋的大衣才能夠遮蓋住他腰間的武器。

  黛茵提著他的鞋子跑向他。他在門口穿上鞋子,然後握住她的手往樓梯走。

  “上路之後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黛茵。”

  他突然看起來非常像個槍手。黑色大衣和立起的衣領使他看起來充滿危險。黛茵開始抱著一絲希望。他冷酷的眼神和兇惡的表情使她感到安慰。

  “請走快一點。”她哀求。

  她已經必須跑步才能跟上他。她仍然驚恐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直到他叫她停止。

  到了旅館外,黛茵把地址交給在門口等待的馬車車夫。

  “堡壘坡?我不到那裏去,”車夫說。“太危險了。”他又說。

  當車夫拒絕第二次的時候,路克的下顎肌肉緊繃。黛茵承諾給他三倍車資,不過是路克使車夫終於同意。他伸手抓住車夫的外套,差點將他摔下駕駛座。

  “你不駕車,我駕。不論誰駕馬車,我們將在十秒鐘內出發。黛茵,上車。”

  車夫很快地認清自己的處境。“我來駕車,”他結結巴巴地說。“不過我不留在那裏等你們。”

  路克沒有爭論這一點。他沒有再浪費時間,立刻上車在他妻子的對面坐下。

  他看見黛茵拿出她的手槍。這是一把柯爾特式自動手槍,閃亮得像是剛從展示櫃拿出來的。他看著她熟練地把子彈裝進彈匣,然後她把槍放回口袋,雙手緊握。

  “你會用槍?”他問。

  “是的。”

  “你的安德舅公教你的,是不是?你說他教你射擊的話不是開玩笑的。”

  “不,我不是開玩笑。”

  “把槍給我,黛茵,你會意外地殺了自己。你不需要帶著裝滿子彈的槍。”

  “你不能催車夫走快點嗎?”

  路克探頭出窗戶,大聲命令車夫加快速度。然後他靠向座墊,伸長雙腿,把雙臂交疊在胸前。

  他看起來很輕鬆,可是她沒有受騙。他的聲音和他的眼神都洩漏出他的憤怒。

  “那麼你今晚人在堡壘坡而不是在薇莉的房間。”

  “是的。”

  雖然他知道她將承認這個事實,她的回答仍然使他發火。

  “誰跟你一起去?”

  “我一個人去的。”

  他已經猜到這個答案,現在他突然想掐死她。他試著不去想她獨自走在這個城市最危險的區域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你到那裏去會有什麼危險?”

  他沒有提高音量。他不需要,他聲音裏的危險造成的效果比咆哮還好,她幾乎畏縮。

  “開始解釋,黛茵,”他命令。“不要有任何遺漏。”

  她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或者該告訴他多少,她仍然驚慌得無法思考。她握緊雙手,懇求他耐住性子,然後幾乎把一切都告訴他。

  “我去看我姊姊的孩子們,”她開始說。“美玲在十八個月前死了。她受肺病折磨好幾年……”

  “然後呢?”

  “喬治--她的丈夫--在幾個星期前也死了。因為這裏發生霍亂,我們相信這是他的死因。但是我們不能確定,白太太寫信告訴我們這個消息。”

  “白太太是誰?”

  “孩子們的保母。她承諾照顧她們直到我到達波士頓。”

  “說下去。”他催促。

  “我依信上的地址前往,可是白太太不在那裏。應門的女人非常好心,試著幫助我。她不知道保母或孩子們的下落。她為我泡了杯茶,然後花了一個小時終於找到一對魏氏夫婦的姓名和住址。他們曾經為我的姊夫工作。魏氏夫婦原本希望新的屋主會繼續雇用他們,可是這個女人告訴我,她不想要他們在她家裏工作。她說她能夠聞到他們身上的酒味,她告訴他們不需要他們的服務。可是魏太太堅持要她留下他們的姓名及住址,以便她改變主意的時候可以找到他們。”

  “於是你到魏家去找孩子。”他說。

  她點點頭。“我並不期望在那裏找到她們,我只希望魏氏夫婦知道白太太帶她們到哪裡去了。”

  “於是你去了堡壘坡?”

  “是的。我到那個地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感謝上帝,車夫沒有丟下我離去。魏保力來開門,他告訴我白太太已經死了。他不願意說她是怎麼死的或是什麼時候死的。他的太太躲在另一個房間,她不停地大叫要她的丈夫擺脫我。他們兩個都喝醉了。她聽起來很害怕,而他……非常無禮。他對他的太太大叫說我什麼也不能做,說已經太遲了。他表現得非常囂張。”

  “你有沒有進屋內?”

  “沒有。”

  “感謝上帝!你沒有愚蠢到進入屋內。”

  “魏氏夫婦假裝他們從未聽過這兩個孩子。他們當然在說謊。”

  “屋裏還有其他的人嗎?”他問。

  她搖搖頭。“也許有,可是我沒有看見或聽見。”

  她開始哭起來。她痛恨自己在她的丈夫面前表現出柔弱的樣子,可是她似乎無法控制自己。

  “我不是杞人憂天,路克。我相信他們知道孩子們在哪裡。你會讓他們告訴你,是不是?你會為我找到我的外甥女們。”

  “是的,我會為你找到她們。”他承諾。“不可能是白太太帶她們去投靠你的親戚了嗎?”

  她搖頭。“他們為什麼要假裝從未聽過這兩個小女孩?他們為我的姊夫工作,當然知道她們。他們在隱瞞什麼,如果孩子們受到傷害……”

  “不要讓想像控制你的思緒,”他命令。“你必須保持冷靜。”

  “是的,你說的對,”她同意。“我必須保持冷靜。我會依照你的話做,只要讓我幫忙。”

  “我要你待在馬車裏鎖上車門。”他說。

  她沒有爭論。她不打算躲在車裏讓他獨自對付魏氏夫婦,他們是卑鄙無恥之徒,路克可能需要她的幫助。

  她不想說謊,於是保持沈默。片刻之後空氣中的氣味變得酸臭,黛茵知道他們已經接近目的地。她握緊雙手,開始祈禱。

  “你的祖母知道你的姊夫死了嗎?”

  “知道,”黛茵回答。“我一收到信就告訴她。”

  “然後你們做什麼?”

  “在奶奶擬定計劃之後我就寫信給白太太。”

  “什麼計畫?”

  “你。”

  他不瞭解。她不打算解除他的疑惑。他會瞭解一切,在他們找到孩子們之後。

  “在我小的時候,美玲保護我。她就像我的守護天使。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她的女兒,她們是我的責任。”

  “美玲保護你什麼?”

  “保護我不受一條毒蛇傷害。”

  “麥康。”他記得她曾經說她的叔叔是條毒蛇。

  “是的,”她低語。“麥康。”她現在不想談這個人,她只想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小女孩們身上。

  “你的外甥女的父母都死了,現在她們怎麼辦?她們的父親的親戚會收留她們嗎?或者你考慮帶她們回英國去?”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她們需要會愛她們、教養她們、保護她們的人。她們不可以受到任何毒蛇的傷害。這是她們的權利,路克。”也是我的責任,她沈默地加上。

  馬車慢下來,黛茵瞥向窗外,看看自己認不認得這個地方。月光籠罩的街道空無一人,也許因為時間太晚的關係,不過也因為已經開始下毛毛雨。

  魏家的破屋出現在視線內,樓上樓下的每扇窗戶都散發著燈光。魏氏夫婦還在那裏,因為她看見二樓有人影晃動。

  她幾乎安心得笑了,他們還沒有逃走。“他們還在那裏,”她說。“看,樓上視窗有個女人快速地走來走去。”像只老鼠,她默默地加上。

  “看起來像在收拾行李,”他回答。他打開車門,輕輕地推黛茵靠著座墊。“不管你看到什麼或聽到什麼,待在車裏不要出來。答應我。”

  “好,”她同意。“我會待在車裏,”她承諾。“除非你需要我。”她很快地又說。

  他開始下車,她抓住他的手臂。“小心。”她低語。

  他點點頭,下馬車,然後關上車門。黛茵探頭出窗外。“我不信任車夫,”她悄聲說。“他一定會趁你進屋去的時候把馬車駕走。”

  “他不會離開。”他保證。他傾身輕吻她的唇,然後轉身走向滿臉不悅的車夫。

  “我的妻子在車內等我回來。”

  車夫搖頭。“最好叫她下車。我不在這裏等人,太危險了。”

  路克表現得彷佛沒有聽見他的反對。“等你醒來,就可以載我們回旅館。”

  車夫沒有機會弄懂他的意思,路克的拳頭重重地落在他的下顎,他頹然倒在座位裏。

  黛茵看不到發生什麼事,她推斷路克已經說服車夫等他們。她看著她的丈夫穿越街道。他爬上門前臺階,可是沒有敲門。他先試試門把,然後用肩膀撞開大門,隨即消失在屋內,

  她開始祈禱,路克進去好久了。她伸手向車門兩次,可是兩次都克制住自己。她承諾過不輕舉妄動,除非聽到槍聲,她知道自己會信守承諾。黛茵拿出手槍放在腿上。她知道自己的雙手在顫抖,可是她不知道引起她顫抖的是恐懼或憤怒。

  她聽見玻璃碎裂聲,不由得想像一隻花瓶擊中路克頭部的情景。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打開車門跳下車,正要穿越街道時看見路克出現在門口,立即停下腳步。

  黛茵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憂慮他的安危,直到此刻看見他平安地出現。

  “謝謝你,上帝!”她低語,試著從她丈夫的表情看出他有好消息或是壞消息。

  他沒有給她任何暗示。他剛走上街道的時候,魏家門口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是個男人,當他移動進入光線中,黛茵能夠清楚地看見魏保力。路克顯然攻擊了這個男人的鼻子,因為他的鼻子不斷地冒出鮮血,染紅了他的嘴和下巴。她看著他用左手抹去鮮血,他的右手藏在背後。他正盯著路克,臉上帶著憤恨,當他舉起右手,她看見他手裏的槍。接下來發生的事似乎是以慢動作發生,可是整個過程只不過歷時一、兩秒。魏保力舉槍對準路克,他的意圖無庸置疑。他要從背後偷襲路克。

  甚至沒有時間示警。黛茵舉起槍時,路克突然轉身。他們的子彈先後射出,黛茵擊中魏保力的左肩。路克更加精准,他擊落偷襲者手中的槍。

  槍聲驚醒昏迷的車夫,他坐起來抓住韁繩,正要揮鞭策馬前進時,路克到達馬車旁。他打開車門,將黛茵丟進車內,立刻跟著上車。當疾行的馬車傾斜地轉彎,車門自動關上。

  黛茵慌亂得沒有發覺她還緊握著槍,她的槍口對準著坐在她對面的路克。他伸手拿開她的槍。黛茵沈默地看著他把槍放進他的口袋,然後往後靠著座墊,長長地籲口氣。

  “你怎麼知道?”她低聲問。

  “知道什麼?”

  “魏保力要殺你,”她說。“我甚至沒有時間大叫……可是你知道他在那裏。是直覺嗎?你感覺到他在你後面?”

  他搖搖頭。“我一直看著你,你的表情告訴我需要知道的一切。”他回答。“當你舉起手--”

  她沒有讓他說完。“你在我之前開槍打他。”

  “是的。”

  黛茵深深地吸口氣。她說話的聲音緊繃。“你有沒有問出什麼?”

  “有,”他回答。他傾身向前握住她的雙手。“照顧孩子的女人……”

  “白太太?”

  他點點頭。“她已經死了。心臟病。”

  “孩子們呢?”

  “姓魏的承認他們搜刮了屋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拿去變賣。他們也把女孩們帶回家來。”

  “我明白了。”她低語。她搓緊路克的手。

  路克無法忍受目睹她的痛苦。“聽我說,黛茵,我們會找到她們。你瞭解我在說什麼嗎?我們會找到她們。”

  “哦,老天!”她說。她看得出來他沒有告訴她一切,而她突然恐懼得不敢問。

  “他們已經不在魏家。”

  “她們還活著嗎?”

  “是的。”他強調地說。

  “那麼她們在哪裡?他們把我的孩於怎麼了?”

  路克放開她的手,拉她坐在他的腿上,緊緊地擁抱她。他不只是提供她安慰。老實說,他不想看見她聽到實情的表情。

  “我們會找到她們。”他再次保證。

  “告訴我,路克。孩子們在哪裡?他們做了什麼?”

  “他們把小女孩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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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1: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她沒有變得歇斯底里。事實上,她驚愕得無法有任何反應。然後一股她從未感受過的強烈憤怒控制住她的身體和靈魂,她想殺了魏保力夫婦。她要為這個世界除去這種卑鄙無恥的畜生。

  理智終於克制住她的憤怒。殺了他們,她將賠上自己的靈魂。老天!她真希望自己沒有良知、沒有善惡觀念。她想讓魏保力夫婦受苦,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同時擔任法官和陪審員判他們死罪。

  黛茵想倚靠在她丈夫的胸膛,尋求他的安慰。她突然渴求依賴他,而這個念頭使她大為驚駭,她立刻離開他的腿回到自己的座位。她一邊理裙子,一邊祈禱自己能夠鎮定下來。

  “我必須堅強,哭泣無濟於事。”

  她沒有發覺自己說出內心的話,直到路克同意她。

  “我們會把她們找回來,黛茵。”

  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確定,她不由得精神一振。她默默地祈禱上帝保佑女孩們平安。

  “女孩們被帶往辛辛那堤,”路克說。“我們一到旅館,我就拍電報給我的朋友杭特。幸運的話,我的朋友會接到那班火車。”

  “萬一她們不是搭火車呢?”

  “如果你的外甥女們不在火車上,我們就更加需要杭特,他是全美國第二優秀的追蹤者。”

  “誰是最優秀的?”她問,想要路克也雇用那個人。

  “我。”

  她放心地籲口氣。“你去拍電報的時候,我會請旅館的人去為我們買火車票。我們必須儘快出發。”

  他知道不可能說服她在波士頓等待。辛辛那堤很可能只是個中途站,女孩們很可能已經不在那裏。魏保力說兩天前……是的,她們可能已經到達辛辛那堤,而且已經往其他地方而去。如果她們被帶往深山或荒野,路克將堅持黛茵留在辛辛那堤。如果有時間,他會雇人照顧她。

  “路克,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們要一起找到她們。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我沒有反對,”他說。“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謝謝你。”

  她閉起眼睛,她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這個世界為什麼有這種邪惡的人?”

  他注視她好一會兒。“因為有這種善良的人。”

  她張開眼睛,搖搖頭。“我沒有看見。”

  “我看見了,”他回答。“我正看著她。”

  她不瞭解他的意思。讚美的話一出口,路克立刻感到不自在。他們沈默地坐在馬車裏好一會兒。

  “薇莉怎麼辦?”路克終於開口問。

  “我今晚會去她的房間對她說明一切。”她停頓片刻,又說“魏氏夫婦會去報警控告我們傷害嗎?”

  他嘲笑這個想法。“他們如果報警可就有得解釋了。”他說。“你想報警嗎?”

  “不,”她回答。“報警對我們沒有什麼幫助。佳琪和雅芝已經被帶走了,報警只會耽誤時間……除非你認為我們應該報警,路克。”

  他一向不信任佩戴徽章的人。徽章給予人太多權力,而權力會使人腐化。

  “報警只會使事情變得複雜。為我回答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薇莉知道關於你的外甥女們的事嗎?”

  “知道。”

  “你為什麼沒有向我提起這兩個小女孩?”

  她沒有回答。

  “你信任我嗎?”他問。

  她猶豫了一分鐘才回答。“我相信我是的,”她說。“是的,我信任你。”她用較有力的語氣又說:“奶奶說我應該信任你。”

  “如果夫人沒有給你這項指示呢?”

  “你是個男人,路克。”

  “這是什麼意思?”

  “男人通常不能被信任。可是,你不像其他的男人。你會找到她們,是不是?再告訴我一次,我會相信你。”

  話題的突然轉變沒有使他吃驚,他再次給她保證。

  “你想她們已經受到傷害了嗎?”

  她聲音裏的淒涼撕扯他的心。“不要允許你自己想這種事,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找她們回來上。”

  她試著依從他的忠告。每當有可怕的想法跳進她的腦中,她就努力地將它甩開。

  當他們終於到達旅館,黛茵衝進大廳尋找旅館的櫃檯服務人員。她得知最近的一班火車將於明天早上十點離開波士頓,立刻請經理派人去買火車票,並且同意經理為她預約他們在辛辛那堤的姊妹旅館。

  做計畫幫助黛茵保持冷靜。她快步上樓回房,整理行李。當她帶著行李敲薇莉的房門時,已經將近淩晨兩點。

  在黛茵告訴她發生什麼事之前,薇莉幾乎睜不開眼睛。這個消息就像杯潑在她臉上的冰水般有效。她含著眼淚告訴黛茵她要一起去,盡自己的力量幫助她找到女孩們。黛茵把行李交給她,指示她搭乘下一班火車到辛辛那堤和他們會合。她說明她已經為薇莉預約了房間,因為她希望她的朋友會處理他們的行李。

  “今晚試著睡點覺。”薇莉說。

  黛茵假裝同意嘗試。她無法想像自己能睡得著,可是她不想要薇莉為她擔心。

  一會兒之後路克回到他們的房間。他鎖上房門,拿出黛茵的槍,取出槍裏的子彈。他把槍和子彈放在桌上,然後開始收拾他的行李。這個工作只花了幾分鐘。

  “上床睡覺,黛茵,”他命令。“明天將是漫長的一天。”

  她搖頭。“我等一會兒再睡。”她說。她走到窗邊,站在那裏看著窗外的黑夜。

  他沒有和她爭論。他想她也許需要獨處幾分鐘撫平情緒。他穿著長褲躺在被子上睡,一個小時後醒來發覺她還站在窗邊。她低著頭,手臂交疊在胸前。雖然他無法看見她的臉或聽見任何聲音,可是他知道她在哭。

  她的痛苦令人心疼,路克下床靜靜地走向她。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把她抱起來走回凹室。他讓她站在床邊,開始為她脫掉外衣。她沒有反對,也沒有幫助他。她只是站在那裏讓他脫得只剩襯衣。他試著不去注意她的皮膚有多麼光滑。他想撫摸她,可是他沒有向自己卑劣的欲望投降。現在的她太脆弱了。他知道她會讓他對她做愛,甚至歡迎他的撫摸,可是天一亮她就會後悔。他不會乘機占她的便宜。

  該死!看來他還真的是個紳士。

  黛茵顯然相信她再也見不到她姊姊的孩子,路克知道她會一輩子找下去。她的忠誠令他吃驚,她表現得彷佛她將負起母親的責任。他假設她是打算在雙胞胎的其他親戚的幫助下撫養她的外甥女。

  她叫她們為她的孩子。路克不知道她的未來計畫是什麼,目前他只關切現在。

  孩子們。即使他會下地獄去,他也要把無辜的孩子們帶回來。

  魔鬼不會贏得這一次的勝利。

  在火車上,路克一再沈默地重複這句誓言,他不知道自己是祈禱上帝或者向祂挑戰。在他心裏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他會把孩子們找回來。

  杭特在車站等他們。路克把他的出現看成幸運的徵兆,也許上帝是站在他們這一邊。他的朋友看起來風塵僕僕,腰間佩戴著和路克類似的槍帶。

  他和路克一樣高,瘦得像蘆葦,有一頭藍黑色的頭髮和一雙褐色眼睛。他的外觀得自他的克洛族祖母,他的性格也是。他總是溫和地說話,很少發火,而且有著大部分的人都無法遵從的道德律。和路克一樣,杭特在成長期間也受到排斥。路克被輕視,是因為他是個私生子兼孤兒;杭特被輕視,是因為無知的人們指他為混血雜種。由於環境需要和寂寞,他們從小就成為朋友。他們的友誼隨著歲月益形堅固。杭特在路克之前歸隱到孤立的山區,可是在南北戰爭之後,路克即加入他。他們彼此忠誠、互相幫助。杭特是唯一路克會讓他站在他背後的人;而路克是少數幾個杭特願意交談的人之一。

  黛茵看一眼這個令人感到威脅的男人,不由得移動靠近路克。杭特先生看起來冷酷而嚴厲,她真的無法要求更多。

  當路克介紹她,他稍微舉起帽子,說:“夫人。”隨即把注意力轉向她的丈夫。

  “有兩種可能性。”

  路克點點頭。他握著黛茵的手肘試著拉她走,可是她在對他的朋友表達感謝之意前哪裡也不去。

  “路克告訴我你很少離開山上的家,杭特先生。你也許會認為我愚蠢,可是我相信你正好在辛辛那堤附近是上帝的意旨。我們需要另一個強壯、聰明、機智的人,於是祂派你來。我要謝謝你能夠給我們的幫助。”

  杭特為她的話大吃一驚,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這麼快且毫無保留地接受他令他驚奇。他只是看著她,等待她接下來會說什麼。她沒有讓他久等。

  “路克告訴我你是全美國第二優秀的追蹤者。”說完這句話,她允許路克拉著她走。杭特跟在他們旁邊。

  “第二優秀?誰是最好的?”他問。

  她搖搖頭對他微笑。“路克。這是他告訴我的。”

  杭特看不出來她是在開玩笑或是認真的,他覺得自己有責任讓她明白事實。“路克說反了,夫人。他才是第二優秀的。”

  路克開口對他的朋友說:“我們把黛茵留在旅館,然後……”

  她打斷他的話。“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他搖頭。“你需要休息,”他說。“你幾乎站不住了。”

  “路克,我覺得很好。真的。”

  “你看起來糟透了。如果你不休息,一定會病倒。”

  他們的爭執會繼續下去,可是杭特介入,用一個無法爭議的事實結束它。

  “你會使我們的速度慢下來。”

  “那麼我在旅館等。”她立刻回答。

  留在旅館幾乎是要她的命,可是她瞭解他們的顧慮。她知道路克會忙著看顧她的安全,而不能專注於尋找女孩們的任務。

  路克和杭特送她到旅館房間之後隨即離去,甚至沒有浪費時間跟她說再見。

  她焦慮地踱步一個多小時,然後決定做些瑣事讓自己忙碌。她洗澡、洗頭,拿出衣物掛進衣櫃,然後穿著睡袍躺在床上。

  她想休息一、兩分鐘,卻沉沉地睡了四、五個小時。她醒來時,花了整整一分鐘才想起自己在哪裡。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嚕嚕地響起來。黛茵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可是一想到食物她就覺得反胃。她仍然憂慮恐懼得無法吃任何東西,於是她又開始踱步祈禱。已經晚上八點多了,路克和杭特已經出去七個多小時。她不知道他們今晚會不會回來,當她走得太累了,即走到窗邊靠著窗臺,注視窗外的夜。

  路克和杭特在哪裡?他們找到孩子們了嗎?

  有兩種可能。在火車站時,杭特不是這麼告訴路克的嗎?哦,她為什麼沒有問他是什麼意思呢?

  幾個小時後,路克和杭特回到房間。他們兩個都空著手。

  她想推他們兩個出去繼續找。不過,理智克服了她的情緒。杭特和路克看起來都筋疲力竭了。

  “那裏面有張床。”路克告訴他的朋友。

  杭特點點頭,轉身消失在第二間臥室。黛茵跟著路克,他正走向他們的床所在的凹室。

  “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

  路克卸下槍帶,開始解開襯衫。黛茵走近他身邊,他的衣服上有彈藥的氣味。

  “你開過槍。”

  他表現得彷佛沒有聽見她說的話。“我和杭特早上會再開始。”

  “你想她們還在辛辛那堤嗎?”她焦慮地扭絞著雙手。

  他不知道她們是否還在辛辛那堤。到目前為止,每條線索都斷了。不過,他認為沒有必要告訴她這個壞消息。“我們會找到她們。”他說。

  黛茵在床邊坐下來。路克走向盥洗室,幾分鐘後當他回到凹室,看起來乾淨又清爽。他散發著香皂的味道,不過彈藥味仍然揮之不去。

  “你必須殺任何人嗎?”

  他顯然被這個問題激怒。“不。”他回答。

  她沒有被嚇到。“那麼你為什麼開槍?”

  “只是想得到一點注意力。”他回答。

  她開始痛恨他只說一半的回答,不過她不想和他爭吵。路克累了,他需要休息以便能夠再度出去尋找孩子。

  “你不會放棄吧?”她脫口說出自己的憂慮,握緊雙手等待他的回答。路克的表情告訴她,他不喜歡這個問題。她很快就猜到原因。

  “我剛剛又侮辱你了嗎?”

  他點點頭。

  “抱歉。”她低語。

  他看起來並未消氣。黛茵歎口氣,讓開位置好讓他拉開床罩。

  老天!她想相信他。她應該跪下來感謝上帝賜予她羅路克。如果沒有他她該怎麼辦?他真的是她的白馬王子,奶奶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老天!她的情緒失去控制了。她突然想哭。不過,她沒有向自己的情緒投降,因為哭會煩擾路克。而在他經歷這麼多天的麻煩之後,她不想再增加他的負擔。這個男人需要的是休息,不是更多的憂慮。

  可是,她憂心得睡不著。她決定到客廳去讓路克能夠安靜地睡覺。她轉身,可是只走了一、兩步即被路克拉進他的懷裏。他拉著她在床上躺下來。

  “你想相信我永遠不會放棄尋找,可是你仍然擔心我會放棄,對不對?”

  “如果你說你不會放棄,我就相信你不會。”

  他輕輕地撥開她額頭上的頭髮。“知道我要做什麼嗎?”

  她搖搖頭。

  “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

  他是怎麼了?她想著。他是這麼的溫柔。“你需要休息,路克。你不需要試著安撫我的憂慮。”

  他輕吻她,然後翻身側躺。“很久很久以前……”

  他告訴她的是關於一個年經男孩唯一的所有物被一個印地安人偷走的故事。那是一把男孩用來打獵的老舊削皮刀。雖然在其他人眼裏這把刀沒有什麼用處,它卻是男孩擁有的一切,對他極為重要。

  男孩跟蹤印地安人,從肯塔基山林一路追蹤到俄亥俄山谷。黛茵確定男孩經歷的種種驚險過程是路克編出來的。沒有人--尤其是一個年經男孩--會花一年半的時間追尋一把沒有用的刀。

  不過,路克倒是很會說故事,她被這個故事深深吸引。男孩在旅程中經歷的考驗相當精彩刺激,故事的結尾並不如黛茵所預期的,會聽見路克說男孩終於找到他的寶物。他只說男孩終於找到那個印地安人。

  她推定那把刀是永遠不見了,而這個故事的寓意是教人勇敢。她實際得不會相信這個冒險故事。

  當路克打呵欠,她想起他已經非常疲憊了,他親吻她,說聲晚安,拉她靠在他的身上,然後閉起眼睛。他喜歡聞著她的香味入睡。她的背靠著他的胸膛,而他的手臂緊緊地抱住她的腰。

  黛茵幾乎無法移動。她丈夫的熱氣包圍著她。還有他的力量,她疲困地想著。她無法阻止自己放鬆下來,她只要休息幾分鐘,她想著……幾分鐘就好。

  她在一個小時後醒來。她悄悄地下床避免吵醒路克,走向第二間臥室。她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她覺得需要去看看杭特,只是去確定他還在那裏,她推斷。

  黛茵走進臥室沒有發出明顯的聲音。杭特在床上熟睡。他趴睡著,一隻手垂在身邊,另一隻手藏在枕頭下。他光著腳裸著上身。當她開始顫抖,才發覺這個臥室裏非常寒冷。杭特沒有關窗。她試著盡可能安靜地走到窗邊關上窗戶,然後她回她的房間拿櫃子裏的毛毯,再快步走回杭特的臥室為路克的朋友蓋上。她注意到他背部和肩膀上的疤痕,想知道這些疤是怎麼來的。

  當黛茵離開,杭特在枕頭下的手又放回槍把上。她一走進臥室那一刻他就醒了,她的舉動令他驚奇。他無法甩掉這種關心的行為帶給他的愉快的感覺。他想微笑,只因為一個簡單的舉動。這對他來說是全新的經驗,令他莫名地感動。

  早晨來得太快了,黛茵醒來時發覺路克已經不在床上。從她周圍的沉靜判斷,她知道路克和杭特已經離去。

  她躺在床上計畫這一天要做的事。她首先要做的是查火車時刻表,試著猜測薇莉什麼時候會到。她的思緒不斷地轉向下落不明的雙胞胎。她們吃得飽、穿得暖嗎?她們有沒有受到照顧?如果她們已經受到傷害……

  黛茵強迫自己停止這些會令人瘋狂的思緒,慌亂地試著想些愉快的事。路克的故事在她的腦中出現。這個精彩的歷險故事是轉換思緒的良方。現在回想起來,她認為路克是在愚弄她,誤認為她是個城市鄉巴佬,會相信他告訴她的任何事。誰會相信一個男孩能夠戰勝大黑熊、戰勝暴風雨,甚至和一隻兇猛的山貓同舟共濟?她並不無知,如果她相信這堆胡扯,他很可能會試著說服她相信泥巴和黃金一樣值錢。

  這個故事不只是講勇氣而已。他不只是要她勇敢地面對問題,也說明了有些人是永遠不會放棄的。

  老天!她又淚眼模糊了。羅路克是個容易讓人愛上的男人。“夠了!”她低聲阻止自己偏離的思緒。如果她不小心謹慎,她會開始冀求自己永遠不可能擁有的東西。

  黛茵正要起床時,瞥見床邊小桌上的刀子。她注視這把刀子片刻,突然充滿希望。她知道它就是男孩用來打獵的那把沒有用處的削皮小刀。

  路克是故事中的男孩,當然。不過他一定在故事中加油添醋使故事更加生動有趣,而且更有衝擊性。無所謂。她瞭解他要傳達的訊息。今天早上路克回答了她昨天晚上的問題。

  他永遠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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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1: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薇莉沒有在四點鐘的火車上,黛茵感到失望但並不擔心。除非在波士頓的一切都進行得異常順利,否則薇莉不可能這麼快就完成所有的事。明天,黛茵告訴自己,她的朋友將在明天到達。

  不幸的是,她在火車站的時候,有好幾個男人試著誘拐她。一句簡單的提醒勸退了一個,另外兩個則沒有這麼容易應付。黛茵被迫要坦率地喝斥他們,他們似乎不在意。直到他們跟著她走出車站,她才警覺起來,她混入在街上行走的人群中,不停地回頭看他們是否還跟著她。

  這兩個男人顯然非常堅決,他們的衣服很髒,臉也很髒。比較高的那個戴著頂寬邊大帽,不停地咂嘴發出聲音。另外一個則不停地吃吃竊笑。黛茵能夠感覺到自己恐慌起來,她慌亂地環顧四周尋找逃脫之路。

  她在離開火車站的時候就已經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她為什麼不搭馬車?街上保護她安全的人群漸漸稀少,到最後只剩下一對老夫婦和她同路。

  黛茵決定和他們走在一起。她不想走進任何小街道,不僅是因為她確定自己會迷路,而且她知道任何小街道都可能變成一條死巷。

  她能夠感覺到歹徒逐漸接近她。她拎起裙子快步前進,走在老夫婦前面。她瞥見前方有幾家商店,恐慌的情緒稍稍緩和。她決定到商店裏去尋求幫助。

  她為自己沒有隨身攜帶槍感到遺憾。可是辛辛那堤是個文明的城市,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需要槍保護的可能。難道她身後那兩個惡棍不知道這是個文明的地方嗎?

  她回頭看,發覺那對老夫婦已經轉彎進小巷。她不打算跟著他們走。老天!街上突然間只剩下她一個人。她聽見惡棍吃吃地笑,她的胃扭絞起來。

  她當然恐懼,但是她也憤怒起來。她絕不會成為受害者,她告訴自已,她會尖叫、咬人、掙扎,製造混亂吸引一大群人注意。

  員警都到哪裡去了?

  她的恐慌愈升愈高,她不禁開始向上帝求助……

  她的祈禱得到回應。奇跡出現了,前方出現槍店的招牌。黛茵快步往目標前進,欣喜地籲口氣,走進店內。

  鈴聲通知店老闆她在店裏,他似乎是店裏唯一的人。她微笑,走向位於店後的櫃檯。店老闆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嚇人。這個可憐的男人顯然曾被火燒傷,因為他的臉、脖子和雙手都佈滿燒傷的疤痕。

  由於這些疤痕,她無法判斷他的年齡。他戴著厚厚的眼鏡,鏡架不停地滑下他細窄的鼻樑,而他不停地將它推上去。

  店老闆顯然為自己的外表感到不自在。當她走近,他轉過臉去用嚴肅的口氣問她需要什麼。

  “我想看看你身後架子上的那把柯爾特式自動手槍,”她回答。“槍裏有子彈嗎?”

  店老闆把槍遞給黛茵,然後拿出一盒子彈。“我店裏的槍都不裝子彈的。”他說明。

  黛茵打開盒子,然後拿起槍。在店老闆能夠阻止她之前,她把子彈裝入彈匣。

  “你在做什麼,小姐?”店老闆警覺地問。

  他抬頭看她,她對他微笑。她正要解釋自己為什麼把子彈裝入彈匣時,店門的鈴聲響起了。

  “你把子彈裝入彈匣了。”店老闆結巴地說。

  她點點頭。“是的,感謝上帝。請恕我失陪一會兒好嗎?”

  她沒有給他時間反對。她轉身,那兩個歹徒正好開始往櫃檯走來。當他們看見她手裏的槍,立刻停下腳步。

  “槍裏沒有子彈,老溫。”較矮的歹徒告訴他的朋友,然後他對黛茵露出惡意的微笑。她發覺他少了很多牙齒,無疑的,他是她見過最令人憎惡的人。

  “她想嚇唬我們,老威。”他的朋友說。

  叫老溫的男人看看四周,然後用手肘推推他的朋友。“這裏有不少漂亮的槍哩。”他說,吃吃地笑著。

  店老闆開始彎身到櫃檯下。“不要動!”老威大叫。他轉向他的朋友。“我們不如順便洗劫這個地方,後面一定有貯藏室,我們可以輪流玩玩這個小女人。”

  “哦,老天!”店老闆低語。

  黛茵在安撫店老闆的時候,眼睛仍然盯著在她面前的惡棍。“不會有事的,老先生。”

  “你可會有事,小姐。”老溫說。他用手肘推推他的朋友,吃吃地笑著。

  他們向她走近一步。她拉開扳機,準備射擊。老溫停下來,咧嘴笑,推推帽子,再往前走一步。

  黛茵打掉他頭上的帽子。

  他大叫一聲。槍聲淹沒了他的叫聲,震碎了櫥窗玻璃。子彈落在惡棍身後的門上,老溫看起來大吃一驚。

  “她打中你了嗎,老溫?”他的朋友問。

  老溫搖搖頭。“子彈碰都沒碰到我。”他說。

  “她不是在嚇唬人。”他的朋友低語。

  老溫的臉變紅,他再向她走近一步。黛茵在他的靴尖打了一個洞。

  老威也要嘗試。黛茵快要失去耐性了,她也打穿他的靴子。他往後跳開,低頭盯著自己的腳。他動動腳趾,確定它們都還在,然後憤怒地看向剛剛毀了他的皮靴的女人。

  “看來我們得和她糾纏下去了。”他告訴他的朋友。

  黛茵戲劇化地籲口氣。“他們真的非常愚蠢,不是嗎?”她對店老闆說。

  她聽見他格格地笑。“是的。”他同意。

  老溫不喜歡聽見這種羞辱,他開始伸手進口袋。黛茵再次拉開扳機。

  “我們得搶下她手裏的槍。”老威決定。

  老溫搖搖頭。“你去搶,”他咕噥地說。“你沒看見她的槍指著誰嗎?我。她瘋了,老威,誰知道她接下來會做什麼?”

  兩個男人考慮了幾秒鐘,然後開始後退。

  “我們不會忘了你。”老溫說。

  “我們會逮到你的。”老威也加上一句。

  這時店老闆站出來控制場面。他抓起藏在櫃檯下的來福槍,警告地大叫一聲。“如果必要,我會開槍殺了你們。到那面牆去,把你們的手舉高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黛茵轉向店老闆。“這把槍多少錢?我想買下它,先生。”

  他搖搖頭。“你可以免費擁有它。你救了我的店,也救了我的命。你只要告訴我你的姓名住址,讓我把資料填在日誌上就可以了。”

  “我叫羅黛茵,”她回答。“我住在辛辛那堤漢默頓旅館。謝謝你的禮物。”

  店老闆繼續把槍對準靠牆而立的兩名歹徒。黛茵把手槍放進口袋,走向店門。

  “請你讓他們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好嗎?我不想要他們跟著我。”

  “你不必擔心,小姐。等我的夥伴回來,我會叫他去報警。”

  “那麼,日安,再見。”她說,打開店門。

  “小姐?”店老闆叫。

  她停下腳步。“什麼事?”

  “你在哪裡學射擊的?”

  “蘇格蘭。”

  她在關門時,聽見他的反應。

  “真夠瞧的!”

  黛茵走回旅館。她在途中的教堂停留,為她的祖母點根蠟燭,然後向上帝禱告。當她到達旅館,正好是晚餐時間。儘管她想到食物就反胃,她知道自己必須吃點東西。她決定走進女士專用的餐廳,點了湯、兩塊麵包和一壺茶。

  她一點一點地咬著麵包,決定把另一塊帶回房間以便她在覺得噁心的時候吃。她幾乎沒有碰蔬菜湯,不過她覺得茶的味道好極了。

  吃完簡餐,她回到房間洗澡、換上睡衣,坐在沙發等待路克回來,卻疲乏地入睡。

  她一直睡到隔天早上才醒來。她發覺自己睡在床上,一定是路克抱她到床上睡的。他也換了衣服,因為他昨天穿的襯衫掛在椅子上。

  他們還在尋找孩子們的下落。為什麼要這麼久?黛茵試著不氣餒。她換好衣服,走到寫字桌前坐下,列出她能夠幫忙的事情。

  愈多人尋找孩子們的下落,她們就會愈快被找到,於是她寫出一則尋人啟事準備刊登在當地報紙上。然後她考慮雇用幾個私家偵探。如果他們是當地人,而且對周遭的事了若指掌,也許已經有人知道關於雙胞胎的事。她也考慮製作傳單張貼在每個角落,重金獎賞提供消息的人。

  如果雙胞胎還在辛辛那堤……

  她決定等路克回來,把她的計畫告訴他,如果他不反對,她就可以著手進行。也許他或杭特有一些建議。

  等待使她發狂。她不停地踱步祈禱,而時間仍然像蝸牛般慢慢地爬。哦,她多麼希望薇莉在這裏。她需要有人說說話,而薇莉會瞭解她所經歷的折磨。

  她祈禱她的朋友會在四點鐘的火車上,現在將近三點半了。黛茵走向衣櫃拿大衣。她要到火車站去,當然,不過這一次她會帶著槍。

  當她穿上大衣把槍放進口袋時,房門打開,路克和杭特走進來。她很高興看見他們,直到她看清楚他們的表情。

  他們兩個都垂頭喪氣。

  “沒有找到她們?”

  路克搖搖頭。“還沒有。”他說。他看起來非常疲乏,連聲音聽起來都很累。

  “你需要睡一覺,羅先生,”她說。“休息會讓你的頭腦清楚。你們餓不餓?我很樂意去為你們帶食物上來。”她轉頭看向杭特。

  “我晚一點再吃。”杭特回答。他可以看出黛茵已經焦慮到接近崩潰。他看向路克,想看他會如何安慰他的新婚妻子。

  他發覺路克不打算做什麼,他看起來累壞了。杭特對他的朋友搖搖頭。“你永遠跟不上我,是不是?”

  “是才怪!”路克回答。

  杭特嗤之以鼻。他轉向黛茵。“我們有條線索,現在正等待回音。”

  “也許對我們有幫助。”路克強調地說,避免黛茵抱太大希望。“你要去哪裡?”他似乎剛剛才注意到她穿著大衣。

  他的問題提醒了她。“去火車站看看薇莉是否在四點鐘的火車上。”她說明。

  “她的口袋裏有槍,”杭特告訴他的朋友。“她有隨身攜帶槍的習慣?”

  因為她站在他的面前,她決定回答他的問題。“辛辛那堤比我所想的危險得多,”她說明。“我昨天差點出事。你怎麼知道我的口袋裏有槍?”

  “你的口袋鼓起來。”他回答。

  她稱讚他的敏銳,然後拿出口袋裏的槍。“這是禮物。”她說。

  路克仍然靠著房門,他累得沒有心力聽他們談話。他想洗個熱水澡,好好地吃頓飯。他需要好好地睡上八個小時,可是他知道不能浪費寶貴的時間。他的直覺告訴他女孩們還在辛辛那堤,杭特也有相同的感覺。他審問過一個酒鬼,這個酒鬼發誓他在兩天前看過這兩個小女孩和“邊界兄弟”在一起。

  邊界兄弟。只是提到這個名字就令路克的皮膚緊繃起來。這兩個男人邪惡得像撒旦,狡猾得如狐狼,兇狠得像響尾蛇。路克等不及要逮住這兩個畜生。他們以前是以買賣妓女為業,可是他們之中以殘殺女人為樂的弟弟,使他們的事業很快地結束。現在他們仍然買賣一切,不過他們的專業是買賣兒童。比較幸運的孩子被賣給荒野中需要助手的夫婦;比較漂亮的孩子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因為有些男人有不尋常的欲望。

  “邊界兄弟”應該受淩遲而死,路克覺得他就是讓他們受到懲罰的人。不過,杭特很可能會阻礙他。杭特已經宣佈他要活剝這兩個畜生的皮。不論如何,這對兄弟是死定了,正義將得到伸張。

  路克離開倚靠的房門,動動僵硬的肩膀,然後把注意力轉向他的妻子,這幾天他被迫日夜在這個城市陰暗污穢的角落行動,現在他迫切需要淨化他的心靈。他需要黛茵,她代表他渴求的溫暖、光明和美。

  杭特也被她吸引。路克從未見過他花這麼多時間和任何女人說話。路克並不為他的朋友的行為感到嫉妒或憤怒,他對杭特的信任是絕對的。

  黛茵並不知道她對杭特的影響有多大。她接受他的微笑,彷佛這是家常便飯。她一點也不知道杭特幾乎是從來不笑的。

  杭特看起來彷佛想大笑。路克走上前,決定弄清楚是什麼事讓他的朋友覺得這麼有趣。

  “你說你開了幾槍?”杭特問。

  “三槍,”黛茵回答。“這把槍的性能非常好。”

  杭特把手槍遞給路克。“它比舊款的輕。”他說。

  “槍裏有子彈嗎?”路克問。

  杭特咧嘴笑。“經過昨天的事,我想有吧!”

  “我昨晚清理過,今天早上才重新裝上子彈。”她告訴她的丈夫。她要他知道她會照顧好她的東西。

  然後她試著把槍拿回來,路克不肯給她。“你不需要這個。”他說。

  杭特又露出微笑。一定有什麼事,可是路克疲乏得無法思考。他只知道他的朋友從未笑得這麼多。

  “你沒有在聽嗎?”杭特問。

  “沒有。”路克回答。“這不是你在波士頓用的那把槍,”路克對黛茵說,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兩把槍細微的差異。“這把槍是全新的。你從哪得來的?”

  “你沒有聽我告訴杭特的事?”

  “沒有。”

  她歎息。她可憐的丈夫太累了,無法集中精神。“你需要睡眠,羅先生。把槍還給我,這把槍是個禮物。老天!火車快到了,我必須趕快。”

  “你還有很多時間。”路克說。“為什麼這把槍是個禮物?”

  她不喜歡他嚴厲的語氣,也不喜歡他審問似的態度。黛茵不由得挺起背脊,她是他的妻子,不是被告。不過,她的憤怒很快地消失。然後她感到愧疚,因為她確定自己反應過度了。他看起來累死了,她應該同情他。既然他的情緒不佳,她決定不告訴他發生什麼事。

  “這件事不重要。”她說。“老天!你看起來好累,我去幫你拉開床罩。”

  他也許已經筋疲力竭,不過他的動作仍然快如閃電。他抓住她的手臂,讓她一步也不能走開。

  “為什麼這把槍是個禮物?”他又問。

  她歎息。“槍店老闆為了感謝我就把它送給我。”

  “為什麼?”他頑固的下顎告訴她,他不會放棄。

  “昨天槍店裏發生了一點紛爭,”她說著,聳聳肩。“沒什麼。”

  “老溫和老威。”杭特說出這兩個名字。他咧嘴笑得像個躺在金幣堆中的惡棍。

  “你看不出來我不打算告訴羅先生細節嗎?”她問杭特,故意皺眉讓他知道她不高興。他似乎不在乎。“你要讓我後悔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又問。她沒有給他時間回答。“你應該對我忠誠的,先生。”

  “是嗎?”杭特問。

  她點點頭。“畢竟,我是他的妻子。”

  “老溫和老威是誰?”路克用“最好有人回答我”的聲音問。

  “他們是從火車站跟蹤黛茵的人。”

  路克盯著他的妻子。她露出甜美的微笑,試著表現得彷佛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

  “然後呢?”他問。

  “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她回答。

  杭特不同意,結果他把整個故事都告訴路克。

  正如黛茵所懷疑的,路克聽了故事非常憤怒。他下顎的肌肉緊繃,他的左眼皮明顯地抽搐。

  “你知道你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嗎?”

  她知道他會這麼問。“如果你不是這麼累,你會發覺我是用機智解決了令人憂慮的情況。你會稱讚我的,先生。”

  是的,他應該稱讚她,可是他沒有這麼做。他拉她走向沙發,強迫她坐下,然後聳立在她的面前,試著嚇她。他沒有提高音量,而這使他說的話更具恐嚇效果。他詳細而生動地描述她可能會發生什麼事。當他說完,她嚇得臉色蒼白如雪。

  “你不應該獨自到火車站去。”

  “是的,我不應該。”她很快地同意,低垂著頭。

  他認為她後悔了,也許甚至有一點順從。他立刻起疑。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裏,他注意到她有多麼固執。可是順從?絕不可能。

  疲乏使他為她的愚蠢行為產生的憤怒加劇。他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但他不在乎。黛茵置身於危險中的想法使他憤怒,只因為這種事把他嚇壞了。如果她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知道他該怎麼辦。

  “我答應你的祖母保護你直到你安定下來……你要在哪裡安定下來?你要帶你的外甥女們去投靠她們父親的親戚?你不打算帶她們回英國,是嗎?波士頓呢?”

  她聳聳肩。這個動作使他想掐死她,更想吻她。

  “我不是聖人。”他咕噥。

  “你當然不是,先生。”

  “我還要忍耐……”他沒有說完。

  “你還要忍耐我多久?”她問。

  不,這不是他要說的,不過幸好他及時阻止自己說下去。他要說的是:他還要忍耐不能碰她多久。他不是石頭做的,她不瞭解嗎?

  路克歎息。她當然不瞭解。她對大部分的事都相當機敏,但是對性這件事卻無知得像個……處女,正如她的身分。

  他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在教訓她不能獨自亂跑嗎?怎麼會扯到和她上床這件事?路克不由得唾棄自己。

  房裏的氣氛緊繃到幾乎令人無法忍受。杭特已經到第二間臥室去了,好讓黛茵和路克有他們需要的隱私。路克突然希望房裏有一大群人。他一直注視著他的妻子。他看不見她的臉,因為她一直低垂著頭。老天!她看起來彷佛受到傷害了。該死!他該怎麼做?

  她突然挺直背脊,抬頭看著他。他錯了,她並不是受到傷害,她的眼裏沒有淚水,有的是怒火。她看起來彷佛想殺了他。

  哦,老天!他想笑。這個女人使他瘋狂。這雙美麗的藍色眼睛攫獲他全部的注意力,和他的心。

  他們沈默地注視對方好一會兒。她試著整理思緒,以便有條理地說出她的想法。而路克利用這段時間承認事實。他預期自己會震驚恐懼得臉色發白、雙腿發軟,可是卻只感到如釋重負。

  他滿腦子的問題消失了,因為答案一直在那裏。他只是頑固得不願承認。

  他是個愛上他的妻子的男人。

  在她愚鈍的丈夫露出微笑之前,黛茵成功地控制住自己的怒氣。他剛剛才問她那種令人驚駭的問題,這會兒竟然笑得出來。

  “我很樂意回答你的問題,”她說,聲音充滿憤怒。“你只需忍耐我到你找到孩子們為止。就這麼簡單。找到她們,然後你愛上哪裡去就上哪裡去。”她突然站起來,雙手插腰,憤怒地看著他。

  杭特站在門口看黛茵。他想大笑。老天!她是他見過最漂亮的東西,他懷疑路克知不知道他娶到她是多麼幸運的事。她不只是美麗,而且生氣勃勃。杭特發覺這是非常吸引人的組合。

  他不想妨礙他們,可是他注意到時間不早了,想自告奮勇到火車站去接她的朋友。他猜想他必須等到羅太太對羅先生髮完脾氣才能得知她要不要他去辦這件事。

  黛茵決心讓她的丈夫瞭解她的想法。“我們想要什麼並不重要,”她說。“我們兩個必須把孩子們放在第一位。每個成人都應該如此。”

  路克沒有說話,等待她說下去。

  “你必須瞭解你個人的喜好需求並不重要,”她又說。“你、我和杭特都有相同的責任。保護無辜的人不受傷害是我們的義務,也是我們神聖的責任。在你找到孩子們之前,我無法帶她們回家保護她們安全。”

  “我已經承諾我會找到她們。不要告訴我,我可以做什麼或是不可以做什麼。我知道自己的責任,杭特也知道。我們看起來像逃避責任的人嗎?”

  “我會付錢給你。”她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他確定自己聽錯了。

  “我會給你想要的任何東西。”她急忙解釋。

  他的眼皮又翕動起來,她感到不知所措。“我無意冒犯,先生,我只是實際一點。我知道不管有沒有酬勞,你都會找到孩子們。如果你不高興,就忘了我的提議。”

  “太遲了。”他說。

  她歎息。她傷害了他的驕傲,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撫他。

  “我接受你的提議。”

  為他的轉變感到驚訝的不只黛茵一個人,杭特也驚奇地揚眉。

  “你接受?”她問。

  “是的,我接受。”他回答。“你說你會給我任何我想要的東西,是不是?”

  “是的。”她很快地又說。“在我們找到雙胞胎之後。”

  “當然。”

  他對她露出燦爛的微笑,然後轉頭看向杭特。“你想和我一起到火車站去嗎?我們可以在回程順便去吃點東西。”

  杭特看看時間。“我們和人約在六點鐘碰面。”他提醒他的朋友。

  “我們的時間綽綽有餘。”

  路克走向房門,黛茵繞過桌子追向他。她抓住他的手臂,要求他等一等。

  “你知道你想要什麼嗎?”她問。

  杭特打開房門走出房間,路克試著跟著走,黛茵又抓住他。

  “看在上帝的分上,”她說。“請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他轉身看著她,他想看她聽到他的回答時的表情。

  “我想要--”他低頭吻她。“--一個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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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1: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他的回答使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當她恢復鎮定,他已經走遠。她急忙衝到房門口,在他身後大聲喊。

  “你瘋了嗎?”

  他沒有回頭。“一定是的。”他用令人討厭的愉快語氣大聲地回答。

  黛茵無力地靠著門柱。她的叫喊引來一些好奇的目光,好幾個房客打開他們的房門探頭看發生了什麼事。路克和杭特已經消失。她考慮向房客們道歉,然後改變主意。她急忙回到房間內,關上房門。

  她癱坐在最近的椅子上,試著思考羅先生的要求。他不知道如果他們發生親密關係,事情會變得多麼複雜嗎?她不想去想這件事。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他忘了他並不想結婚嗎?

  “他是在嚇唬我。”她低聲說出自己的結論,這個可能性使她感到安心。

  老天!她幾乎喘息起來。羅先生一絲不掛的影像使她心跳加速,他一定是在裝腔作勢。她不斷地重複這個想法。黛茵強迫自己甩掉這些思緒,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

  一個小時後,路克和杭特回到旅館。杭特說明火車將晚四個小時到達,他們現在要去見一個也許能夠提供有用線索的人。路克向黛茵保證他或杭特會去接薇莉。而她,路克嚴厲地警告她,必須待在房間裏等待。

  他們在幾分鐘後離去。杭特變得和她的丈夫一樣專橫,他命令她要鎖上房門直到他們回來。“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不論是什麼原因。明白嗎?”

  “是的,當然。”

  然後他拉上房門,等到聽見上鎖的聲音才離開。

  他們將要見面的人叫做馬森。他不算壞,但是他不介意販賣消息。不過,他這麼做是要冒險的,如果“邊界兄弟”查出是他出賣他們,那麼他就死定了。

  路克付給他要求的現金。他們站在大廳的角落。大廳裏擠滿生意人,沒有人注意他們。馬森仍然堅持躲在路克龐大的身軀後面。

  “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名字,”他低聲說。“巴迪,”他點點頭。“他每晚都在‘喜客酒館’的角落喝酒。你們知道這個地方?”

  “我們會找到。”杭特說。“巴迪可以告訴我們什麼?”他問。

  “昨晚他在吹噓他將賺一大筆錢,”他低聲回答。“我聽見他說他將賺兩倍的錢。然後他笑得很得意……好象他知道什麼秘密。”

  “他通常什麼時候開始喝酒?”

  “天黑之後。”馬森回答。

  “還有別的嗎?”

  馬森搖搖頭。他把路克給的錢放進口袋,在幾分鐘後離去。

  “可能是另一條沒有用的線索。”杭特說。

  “可能,”路克同意。“不過……我有預感……”

  杭特微笑。“我也有預感,”他承認。“我的直覺告訴我,巴迪將帶我們找到‘邊界兄弟’。”

  情況有轉機了。“現在才六點多,我要上樓去睡一個小時。等我去火車站接薇莉回來,我們就去找巴迪。”

  “我去接薇莉,你可以睡到我回來。”

  “你不累嗎?”

  “我沒有坐四十個小時的火車。薇莉長什麼樣子?”

  “紅頭髮,綠眼睛。”

  杭特記下這兩個特徵。“我先去找‘喜客酒館’,這樣可以節省我們的時間。”

  他們兩個分道揚鑣。路克回到旅館,一邊告訴黛茵發生什麼事,一邊脫掉襯衫和鞋子。五分鐘後,他即躺在床罩上沉沉地睡著。

  杭特找到酒館,然後前往火車站,他到那裏的時候,所有的乘客都下車了。紅頭髮和綠眼睛,很容易找,他想著。可是他幾乎錯過她,她被三個超大行李箱擋住了。要不是他在轉身要離開時注意到一片裙角,他會以為她沒有搭這班火車。

  火車站幾乎沒有人了。一名車站的服務員已經去找載得動她的三大箱行李的馬車,薇莉確定這個人已經忘了她。她祈禱自己是錯的,因為她疲乏得無力做什麼,只能靠著行李箱等待。

  她覺得反胃。她不應該吃蘋果,她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嘔吐。她一動也不動地站著,擔心任何動作都會使情況惡化,只能祈禱自己不會做出丟臉的事。

  “韓薇莉?”

  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薇莉轉身,然後後退一步。叫喚她的男人使她屏息,他也讓她嚇了一大跳。他看起來非常危險,直到他微笑。微笑使他變得英俊。他的頭髮黑得像午夜,他的眼睛則是褐色。

  他是誰?

  他重複她的名字。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點頭回應,她能夠感覺到膽汁湧上她的喉嚨。她深深地吸口氣,試著保持直立。

  他覺得她怕他。她是個漂亮的女人,那頭火焰般的鬈發散亂地垂在她的背後。

  “我叫做杭特,”他告訴她。“我是羅路克的朋友,我來接你到旅館去。這些全部都是你的行李?”

  她無法回答他,她的喉嚨乾得像羊皮紙。哦,老天!她知道自己隨時都會嘔吐。薇莉不停地深呼吸,努力地延緩不可避免的事發生。

  杭特無法想像她是怎麼回事。他知道大部份的女人在他面前都會有點緊張,可是她的反應超越緊張。她注視他的表情彷佛他變成一隻怪獸。

  他的樣子沒有那麼可怕吧?

  他努力地耐住性子,再次自我介紹。他試著安撫她,因為她的眼睛充滿驚慌。

  “我叫做杭特。”他又說一次。

  “我是……”她的聲音梗在喉嚨裏。他想拍拍她,不過及時阻止住自己。如果他碰她,她可能會昏倒或尖叫。

  “你想說什麼?”他問,試著用最溫和的語氣。

  她東張西望,顯然在尋找逃脫之路。

  “如果我們分別搭馬車回旅館,你會覺得自在一點嗎?”

  她慌亂地搖頭。當她再度開始用力地深呼吸,他失去耐性。

  “聽我說,小姐,我只是幫路克忙。如果你不……”

  她抓住他的手臂,他驚訝得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一分鐘後,他終於明白她怪異的行為,但是已經太遲了。

  “我要吐了。”

  她真的吐了--吐在他最喜歡的靴子上。

  ※※※

  杭特敲敲路克的房門,然後彎身脫掉靴子。他把它們留在門外。

  黛茵為他們開門。薇莉一見到她的朋友,立刻哭起來。路克正在穿襯衫。他走進客廳正好看見薇莉投入黛茵的懷裏。

  “發生了什麼事,薇莉?”黛茵問,生氣地看向她認為必須為薇莉可憐的情況負責的男人。

  杭特也滿臉憤怒。黛茵注意到他沒有穿鞋子。

  “我覺得不舒服。”薇莉說。

  “你的靴子呢?”路克問杭特。

  杭特走進房間。“別提了。”他咕噥。

  “你只是累了,”黛茵告訴薇莉。“你只要洗個澡、睡個覺就會覺得好多了。到你的房間來,我來幫你安頓下來。”

  杭特站在房間中央瞪著薇莉。他等到黛茵帶她走進相鄰的房間才轉向路克。

  “發生什麼事?”路克問。

  “我作自我介紹。”

  “然後呢?”

  “她吐得我一身都是。”

  路克微笑。他想大笑,可是不敢。杭特會殺了他。

  黛茵的笑聲突然充滿房間,她的朋友顯然在向黛茵坦承她做了什麼。片刻後,路克和杭特也聽見薇莉的笑聲。

  “這件事並不好笑。”杭特咕噥。

  “你對女人真有一套。”路克說。

  “她的情況與我無關,”杭特說。“她說是火車的搖晃使她吐的。老天!我需要洗個澡,如果我到那裏面去拿我的衣服,她會不會變得歇斯底里?”

  “黛茵已經把你的東西搬到你的房間去了。你的房間也在這一樓,第三間。鑰匙在桌上。”

  杭特隱藏不住他的驚訝。“這個高級旅館給我一個房間?”

  杭特習慣於人們對他的偏見,他從不為自己受到歧視而抗爭。他曾經告訴路克他不需要為自己的權利挺身而出,因為路克會為他做這件事。

  “黛茵用她的名字登記。”路克說。黛茵的作法在無意間避免了一場紛擾。

  杭特決定討論一個比較重要的話題。“你想什麼時候出發?”

  “你一準備好就走。”

  杭特拿起鑰匙離去。半個小時後他回到路克的房間。在這半個小時裏,黛茵除了幫助薇莉安頓下來,還洗淨了杭特的靴子。

  黛茵走進房間時,杭特正在穿靴子。“謝謝你找人清理了我的靴子,黛茵。”

  “黛茵清的。”路克告訴他的朋友。他靠著牆,注視他的妻子。她看起來臉頰泛紅。

  “你還好嗎,黛茵?”他問。

  她回答的時候眼睛看著地板。“我很好。”

  這麼膽怯一點也不像她,一定有什麼不對勁,他斷定。他要黛茵走到他身邊。她緩緩地走,當她終於走到他身邊,他握住她的手拉她走進凹室的隱密處。

  “你怎麼了?”他問。

  她歎口氣。“你是在虛張聲勢嗎?”她問。“我確定你是,但是,我必須聽你親口承認。”

  “我從不虛張聲勢。”

  “哦,好吧。”她轉身要走,可是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留在那裏。

  “我們談的是什麼?”

  “你的新婚之夜。”

  他微笑,然後低頭輕吻她。“我們的新婚之夜。”他糾正。

  她看起來對他非常不滿。“你不知道這會使事情變得多麼複雜……”

  他的嘴堵住她的抗議。這不是個輕柔的吻,他想用強烈的手段讓她忘記一切。

  她知道他想要她,她想要他愛她。可是他寧可被吊死也不要結婚。

  她推開他。“你渾然忘我了,羅先生。”她結巴地說。她在喘息,她的臉頰發紅,而她卻還努力地試著表現出淑女的端莊。

  他不理會她的反應,拉她回他的懷裏,再次熱情地吻她。當他終於放開她,她幾乎無法思考。

  他留下她坐在他們的床邊。路克在出門時得意地吹著口哨,口哨聲使黛茵恢復理智。

  黛茵理理頭髮,大聲地歎口氣,然後走到鄰室查看薇莉的情況。她的朋友熟睡著。她悄悄地走出房間,走到客廳坐下來,然後開始祈禱。路克每次出去尋找女孩們,她都會為他祈禱。她祈求上帝保佑他平安,以及幫助他找到孩子們。當然,她也為杭特祈禱。

  她沒有辦法靜靜地坐著太久,踱步似乎也已經變成一種儀式。她會憂慮、祈禱、踱步,直到路克和杭特平安地回來。

  也許今晚他們不會空手而回。

  ※※※

  杭特和路克都覺得這條線索會有收穫。他們找到叫做巴迪的男人。他們正要成為他的好朋友,只因為杭特為他的酒付錢。他們的目標是讓他醉到連他自己的母親都可以出賣。

  一個小時後,他們達成目標。巴迪看一眼路克拿出來的錢,立即開始說。他以為他在幫“邊界兄弟”一個大忙,因為杭特暗示他可能會買下雙胞胎。錢,杭特吹牛,不是問題,因為他淘金發了大財。

  路克幾乎沒有說話,他擔心他的聲音會出賣自己。對這種人渣的厭惡使他的五臟六腑都燃燒著怒火,這個假裝為人的禽獸正討論著能夠從年輕肉體得到的快感。

  路克想宰了他。

  “他們已經找到買主,”巴迪說著。“不過,可以說服他們改變主意。畢竟,那個買主是個女人。”

  “女人?”杭特問,無法掩飾他的驚訝。

  巴迪憂慮地看路克一眼。“你的朋友不太說話的,是不是?”

  杭特沒有回答他。“你說買主是個女人。”

  巴迪點點頭。“她是個老鴇。你真的願意付三倍的價錢?”

  “我有得是錢,”杭特回答。“如果這對雙胞胎值這麼多錢,我必須先看看她們。”

  “你會給我賞金?”

  “我說過我會。”

  “萬一她們不是雙胞胎呢?”巴迪問。“我不能確定。”他承認。他喝一大口威士卡,用袍子擦擦嘴。“我沒有見過她們。我聽說‘邊界兄弟’有一對雙胞胎和她們的哥哥。那個男孩是個雜種,那對雙胞胎有可能也是。如果是這樣,她們就不值一毛錢。”

  杭特看向路克,他的眼神清楚地說明他想殺了這個畜生。他無法忍受再看這個畜生一眼,他伸手向他的刀子。

  “還不是時候。”路克告訴他的朋友。

  “什麼還不是時候?”巴迪問。

  “告訴我他們把孩子放在哪裡。”路克命令。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憤怒。巴迪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桌上那疊鈔票上。

  他縮攏嘴唇,伸手向錢。杭特的刀子阻止了他。

  “先給我們住址。”路克堅持。他為巴迪倒酒以示友好。

  巴迪憤怒地看杭特一眼,然後一口喝掉杯裏的酒。他盯著錢,顯然試著下決心。然後他脫口說出位址。

  “你們不會說出你們是怎麼找到她們的吧?”

  杭特沒有理會巴迪。他看著路克,等待宰了這個畜生的許可。

  路克再次否決他的要求。“巴迪要跟我們一起去,”他說明。“如果他說謊,你可以宰了他。”

  “如果他沒說謊呢?”

  因為巴迪在聽他們說話,於是路克說謊。“我們就把另一半的酬勞給他。”

  “我有這些錢就夠了,”巴迪說。他已經醉得話都說不清楚了。“我不跟你們到任何地方去。”

  路克忍住揍他的衝動。“我的朋友喜歡用刀子,”他說。“他的雕皮手藝是一流的。”

  杭特揚眉,然後微笑。“謝謝你。”他回答,假裝很高興聽到這個謊。

  巴迪臉色發白,路克覺得這樣還不夠。“他特別偏好活剝人皮,不是嗎?”他問他的朋友。

  杭特點點頭。“剝死人的皮有什麼樂趣?”

  巴迪發抖起來,憂慮地東張西望,顯然想找人救他。“你們不能帶我到任何地方去,酒館裏有太多人了。目擊證人。”他說著,露出得意的微笑。

  五分鐘後,巴迪含著眼淚,他被路克和杭特拖出酒館。

  他們找到一條暗巷,把不省人事的巴迪綁起來塞住嘴丟在一堆木箱後面。他們不想要巴迪改變心意跑去警告“邊界兄弟”。當杭特要求殺了這個畜生的時候,路克耐心地指出他們也許需要問巴迪更多問題,如果“邊界兄弟”已經把孩子們帶去別的地方。還有一個明顯的事實,那就是他們兩個都不是冷血殺手。

  “等這件事結束,”路克說。“我們會確定全城的人都知道巴迪出賣他的朋友,這就夠他受的了。”

  杭特高興起來。他們在二十分鐘後找到巴迪給他們的地址。他們來到貧民窟的心臟地帶,殘破的廉價公寓傳出各種哭聲及叫聲,污穢的環境彌漫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臭味。

  “她們在裏面,我可以感覺到,路克。”

  “我有相同的感覺,”路克說。“我必須去帶黛茵來這裏。”

  “為什麼?”

  “她是唯一能夠確定雙胞胎是不是她外甥女的人。”他說。這是個無力的藉口,他們兩個都知道。

  杭特轉轉眼珠。“你以為‘邊界兄弟’手上會有多少雙胞胎?不論如何,路克,我們都會把那些孩子救出來,”

  路克點點頭。“我知道,”他同意。“可是黛茵有權利跟我們一起來。我答應她一找到孩子就回去帶她。”

  杭特停止爭論。“我在這裏等。”他說。他已經移進兩棟建築間的陰影,尋找能夠同時監視前後門的地點。如果“邊界兄弟”決定把孩子們帶到別的地方去,他不會錯過。

  黛茵為路克開門。看一眼他陰鬱的表情,她試著做好聽壞消息的心理準備。

  “去拿你的大衣。”路克命令。

  她沒有浪費時間問他要帶她去哪裡,她跑向衣櫃抓起大衣,再跑回她丈夫身邊。她拍拍口袋確定她的槍還在。

  路克只告訴她部分發生的事,他不想浪費時間。

  黛茵緊緊地握著雙手,她感到緊張而恐懼。

  “你說小女孩們有一個哥哥?”

  “那個人是這麼告訴我們的。”

  他們走到馬車旁,路克扶黛茵上車。

  “如果她們有哥哥,就不可能是我姊姊的雙胞胎。”

  “你想回去嗎?”

  “當然不,”她大叫。“你的問題對我是種羞辱。我們要先救出那些孩子,然後我們再繼續尋找我的孩子。”

  她的回答令他滿意。“我要你待在我和杭特中間。”

  “好。”

  路克繼續命令她該怎麼做及該注意些什麼。黛茵瞭解他為什麼如此嚴厲,他要確保她安全無虞。她為此感到安慰。當路克說完他的指示,馬車正接近他們的目的地。因為她看起來如此恐懼,路克決定給她一些正面的想法。

  “下個星期,你可能已經帶著雙胞胎去和喬治的親戚團聚了。想想那個快樂的景象,黛茵。”他驚訝地看著她搖頭。她正注視著窗外,看著可怕的景象,根本沒有注意聽路克在說什麼。

  “你見過喬治的親戚嗎?”他必須重複他的問題。

  她無法想像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喬治是個孤兒,他沒有任何親戚。看,杭特在那裏,他正往我們這裏走。”

  黛茵在馬車完全停止之前即開門下車。路克付錢給車夫,並且提供一筆賞金,如果他願意等他們。錢的誘惑超越了車夫對這個地區的安全顧慮。他從座位下拿出一把來福槍,然後承諾等他們三十分鐘。

  他們沈默地爬上廉價公寓搖晃的樓梯。路克在前,杭特墊後。他們要找的公寓在三樓的最後面,木頭地板發出嘎吱聲,可是屋裏太嘈雜了,就算他們用力地踏步穿過走廊也不會有人注意。

  當他們到達目標門前,路克示意黛茵站在幾呎外的牆邊。如果發生槍戰,他不要她被流彈擊中。

  杭特已經拿出槍。路克準備好武器,對他的朋友點點頭,然後用肩膀撞開門衝進屋內。杭特跟著他。

  一個大約三十歲的年輕人睡在椅子上,他醒來發現杭特的槍抵著他的太陽穴。

  一個年紀大他一倍的女人從廚房跑進客廳。她只穿著單薄的睡衣,臉上塗著厚厚的粉。她對杭特冷笑,張牙舞爪地跑向他。當杭特拔出第二把槍指著她,她立刻停下來。她顯然決定採取不同的策略,她雙手插腰拉緊睡衣,讓她身體的曲線暴露。“我叫雪琳。你何不把槍收起來,甜心?我會讓你舒舒服服的。”

  杭特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她瞇起眼睛。“你來錯地方了,”她說。“這裏是‘邊界兄弟’的地方。他們可不喜歡被搶劫,你最好趁你還能走的時候離開這裏。”

  杭特對她的威脅沒有任何反應。路克已經繞了這間狹窄的公寓一圈。有兩間臥室。第一間是空的,而第二間的門鎖著。他正要用肩膀撞開房門時,聽見一個孩子的哭聲。他擔心撞開門會傷到孩子,他需要鑰匙。

  “你一定聽說過‘邊界兄弟’,”雪琳咕噥。“每個人都聽過。”她嘲諷地笑笑。“你一定是外地來的,甜心,否則你會知道……”

  “把臥室的鑰匙給我。”

  路克從女人的背後發出命令。她嚇了一大跳,霍然轉身。在他說話之前,她不知道屋裏有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比用槍指著她的男人更具威脅性,他移動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常常犯法的人才知道如何像個影子般行動。雪琳後退一步,試著隱藏她的恐懼。

  這時黛茵走進來,杭特指示她關上門。她只看了女人一眼,目光即移向躺在長椅上的男人。她注意到他的動作,立刻警告杭特。

  “他要拿藏在墊子下的槍。”

  杭特微笑。“我知道。”

  她不瞭解。如果他知道這個人在做什麼,為什麼不阻止他?可是路克瞭解。杭特在等待殺了這個畜生的藉口。

  “不要開槍。”路克告訴他的朋友。

  杭特失望地皺眉。他歎口氣,轉動手槍,在他的囚犯知道他要做什麼之前,用槍把重擊他的腦袋。杭特沒有殺了他,不過等他醒來,他會希望死掉算了。

  杭特將不省人事的男人推到地上,然後伸手拿出椅墊下的槍,把它插進他的腰帶。

  雪琳突然明白這些陌生人不是來搶劫的,她的目光隨著黛茵移向臥室。她覺得這個女人看起來像天使,因此她的威脅更具實效。

  “他也許不會殺女人,可是我會。你有五秒鐘的時間給我鑰匙。”黛茵說。雪琳完全相信這個眼睛冷得像冰的天使會殺她。

  “一……”

  雪琳跑向一堆盒子,從其中一個裏面拿出鑰匙。

  “這件事和我無關,我只是在這裏工作。”

  路克搶下她手裏的鑰匙,示意杭特盯著她,然後打開門鎖。他不讓黛茵先進去,他要確定房裏沒有其他的人和孩子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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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2: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他看見女孩們,他的心突然覺得要炸開了。因為安心,也因為憤怒。

  兩個小女孩睡在櫃子前的地板上,她們抱著對方。其中一個輕輕地哭著,一定正作著噩夢。她們是漂亮的孩子,她們和黛茵像得足以讓任何人相信她們是她的女兒。

  他示意黛茵進來,然後把槍收起來。他退到房門口,站在遠處看。他要小女孩們先看到黛茵。

  黛茵快步走進房間。當她看見孩子們,突然停下腳步,她發出撕裂路克的心的呻吟。她注視著孩子,慢慢地走向她們。

  安心和欣喜使她覺得暈眩。當她走到孩子們的身邊時,已經忍不住哭起來。她跪下來,輕輕地搖醒她的孩子。“我們要回家了。”她低聲說。

  一個小女孩張開眼睛。她坐起來,揉揉眼睛,好奇而微微害怕地看著黛茵。當黛茵微笑地撫摸她的臉,她把拇指放進嘴裏,傾身向前。黛茵輕輕地將她抱入懷裏輕聲地安撫她,當這個孩子終於信任地放鬆下來,黛茵伸手抱另一個女孩。

  另一個小女孩哭著醒來,可是她一看見黛茵很快就停止哭泣,彷佛認得黛茵似的。黛茵無法停止哭泣,她抱著雙胞胎,一再地告訴她們沒事了,她會帶她們回家。

  路克走過來,在他的妻子身邊蹲下來。“她們沒事吧?”他低聲問。

  “我想是的。”她回答。女孩們穿著藍色洋裝,她們的手臂、腿和衣服都髒兮兮的。她們沒有受到妥善的照顧,不過黛茵還沒有看到任何傷痕。

  “我們走吧,路克。”

  他完全同意,可是他猶豫了一下。他轉身,彎低身體看看床底下,然後站起來。巴迪說的那個男孩在哪裡?

  他抱起一個小女孩,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繼續睡覺。黛茵把另一個女孩交給他,然後站起來。

  路克想問那個女人男孩被帶到哪裡去了。在找到男孩之前,他不會安心。他帶頭走向客廳。杭特舉起三根手指。路克搖搖頭,然後黛茵引起他的注意。她伸手碰觸他的手臂。

  “等一下。”她低聲說,她轉身走回臥室。有件事不太對勁,可是她太疲乏了,無法想清楚是什麼不對勁。

  路克跟著她。“什麼事?”他低聲問。

  黛茵搖搖頭,然後她突然說:“她們為什麼睡在櫃子前的地板上?”

  她沒有給他時間思考。她快步走向櫃子,試著打開它。櫃子鎖著。

  “把那個女人帶進來。”路克對杭特說。

  幾秒鐘後,雪琳出現在門口。杭特站在她後面。

  “把櫃子打開。”黛茵命令。

  “櫃子裏沒有你們要的東西,”雪琳緊張地說,“你們趕快走吧。”

  “把櫃子打開。”黛茵又說。

  雪琳勉強地聳聳肩。“我不知道鑰匙在哪裡。”

  “要我殺了她嗎?”

  杭特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這使得這句問話聽起來更加可怕。雪琳驚呼一聲,屏息等待黛茵的回答。

  黛茵知道杭特想嚇嚇這個女人。她等了幾秒鐘,讓雪琳提心吊膽地等待,然後才看向杭特。

  “是的,麻煩你。”她說,語氣禮貌得像在向服務周到的侍者點第二杯茶。

  雪琳塗滿粉的臉變得蒼白。當她感覺到杭特的手在她的頸後時,她急忙大叫:“櫃子的鑰匙和房門同一把。”

  杭特取下房門上的鑰匙。他不想離開門口,因為站在這個位置可以看著前門,因此他把鑰匙拋給黛茵。

  她接住鑰匙,轉身,打開鎖。她才動手拉開一點,櫃子的門突然像是被炸開似的。黛茵被門撞得後退。

  路克大聲警告她留在原地,杭特用槍指著櫃子。櫃子裏很暗,他看不見突來的威脅,但是他不打算冒任何危險。路克有相同的想法。他往旁邊退開,半轉身護住雙胞胎。如果有人躲在裏面開槍,子彈得先打穿他的背才能傷到孩子們。

  黛茵開始往前走。路克嚴厲地制止她,然後示意杭特處理危機。杭特正要這麼做,他準備從一個比較安全的角度接近櫃子,可是他才走了一、兩步就突然停了下來。

  他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個小男孩,頂多六、七歲,從他的監牢飛出來。當他落在房間中央慌亂地東張西望,杭特和路克才能看清楚他的模樣。

  他有一頭長及肩膀的黑褐色頭髮,他的眼睛也是黑褐色的。他的姿態僵硬,看起來像準備採取行動。

  有好幾秒鐘沒有一個人說話。路克憤怒得顫抖,天曉得這個孩子被鎖在櫃子裏多久了。杭特和路克一樣憤怒。他看著男孩,彷佛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報復的情緒在他的體內燃燒。

  吃驚的黛茵為這個無辜的孩子受到的虐待感到憤慨,她的眼睛盈滿淚水。老天!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這個小男孩顯然非常恐懼,他需要得到安撫,黛茵開始走向他。

  男孩沒有注意她,他盯著路克懷裏的雙胞胎,發出怒吼,然後低頭衝向膽敢碰受他保護的小女孩的男人。

  杭特收起槍,及時抓住男孩。男孩尖叫,又踢又咬。杭特抱住他的腰將他舉起來,命令他停止掙扎。男孩不理會他的命令,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於是看向黛茵求救。

  她跑過來。“把他放下來。”她告訴杭特。

  “他是個小野蠻人,”雪琳大聲說。“他以為他是女孩們的保護者,他們必須把他鎖在櫃子裏……”

  當黛茵看向她,她停止解釋。天使眼裏的憤怒令她害怕。

  “他自稱是她們的哥哥,”她低聲說。“他在說謊,當然。一看就知道他和女孩們沒有親戚關係。”

  “他是她們的哥哥。”黛茵用強調的語氣說。

  男孩停止掙扎,抬頭看她。

  她點點頭。他不瞭解她在告訴他什麼。當杭特放開他,他立刻試著衝向女孩們。

  黛茵抓住他的手,拉他靠在她身邊。他還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路克身上。

  “我們要回家了。”她告訴男孩。

  他很快地看她一眼。“我不讓你們把她們帶走。”

  她能夠感覺到他在顫抖。她環抱住他,傾身在他耳邊低語。當她終於站直起來,男孩抬頭看她,眼裏噙著淚水。她伸出手,男孩伸手握住它。

  “你的鞋子呢?”她問。激動的情緒使她的聲音微微地顫抖。

  “我沒有鞋子,他們把我的鞋子扔掉了。”

  “我們明天去買雙新鞋。”黛茵的承諾令他驚訝。

  她對他微笑,然後轉向杭特。她不會讓男孩光著腳在寒冷的天氣裏走路。“我們可以走了,”她說。“你抱他好嗎?”

  杭特點點頭。當黛茵試著牽男孩走向杭特,男孩略微抗拒。他顯然很怕杭特和路克。黛茵不打算介紹他們,她不想讓這個可怕的女人聽見他們的名字。雪琳一定會把她記得的一切告訴“邊界兄弟”。如果她知道他們的名字,麻煩會隨之而來。

  黛茵再次環抱住男孩,傾身在他耳邊低語。杭特和路克都耐心地等待。黛茵沒有花多少時間,當她說完,小男孩露出微笑。

  路克和杭特都很好奇。黛茵對男孩說了什麼?

  男孩放開黛茵的手,走向杭特。他顯然不怕杭特了,因為他主動握住杭特的手。他張大眼睛看著杭特,臉上充滿敬畏。

  路克揚眉看著黛茵,她只是微笑,再次建議他們離開這裏。當他們走到門口,黛茵轉身面對猥褻的女人。

  “我會確定你下半輩子在監獄中度過。”

  “我們會再回來。”路克承諾。

  他們走後面的樓梯。黛茵帶路,她把手放在口袋裏,手握著槍。

  他們沒有碰到麻煩。黛茵快步走向等待的馬車,因為外面寒冷刺骨,她不想要孩子們著涼。杭特也急著離開,因為他不想抱著男孩殺人。他們必須在“邊界兄弟”回來之前離去。

  路克的思緒完全在另一件事上--雙胞胎的父親。喬治,黛茵說,是個孤兒,他沒有任何親戚。

  她一直都知道。較大的利益。她曾經告訴他這是她嫁給他的原因。為了較大的利益。這句神秘的話終於有了意義。

  施夫人的計畫。你喜歡孩子嗎?黛茵曾經問過他。哦,是的,較大的利益。

  “該死!”

  他的聲音很輕,只有雙胞胎聽見。佳琪拿出含在嘴裏的拇指,對他微笑。雅芝也害羞地對他微笑,可是她繼續把拇指放在嘴裏。

  雙胞胎很快地克服了她們的羞怯。在回旅館途中,她們不停地說話,在路克和杭特身上爬上爬下。

  這兩個男人從未把自己看成家庭型的男人。他們從未接觸過這麼小的孩子,這兩個小女孩使他們感到笨拙而手足無措。

  黛茵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小男孩身上。她從男孩口中得知他是個孤兒,除了各種綽號之外沒有名字。

  “我剛好有兩個好名字,丹尼和大衛,”黛茵說。“你要花時間慢慢考慮再決定你要用哪個名字。丹尼和大衛都是荒野英雄,我會告訴你關於他們的故事,幫助你做這個重要的決定。”

  “他們都是英雄?”男孩問,黛茵微笑地點點頭。男孩對看著他的杭特微笑。“我不怕你了,因為她告訴我……”

  杭特瞥向路克。“告訴你什麼,孩子?”路克問。

  “她說你們兩個看起來很嚇人,但是沒有關係,你們應該要這樣。”他解釋。

  “我們應該要看起來很嚇人?”杭特問。“為什麼?”

  “因為你們會以各種外型出現。”男孩表現得彷佛他們應該已經知道這個重要的事實。

  兩個男人同時看向黛茵,顯然想要她解釋。她沒有說話,只是對他們露出甜美的笑容。

  “什麼東西會以各種外型出現?”路克非常好奇。

  男孩輕聲回答他的疑問。“你們是我的守護天使。”

  路克假裝咳嗽掩飾他的笑。杭特搖搖頭。“我們不是天使。”他咕噥。

  男孩眼睛發亮。“她告訴我你們會這麼說。”

  兩個小時後,每個人都上床準備睡覺。路克和杭特被迫為女孩們洗澡,因為當黛茵正要幫她們洗澡的時候,薇莉又劇烈地嘔吐起來,而路克和杭特都不想接近她,只好接手刷洗女孩們的工作。

  這兩個精力旺盛的小女孩把路克和杭特累垮了。佳琪是比較多話的一個,雖然雅芝也不甘示弱。她們叫對方小琪和小雅。杭特仍然無法分辨她們兩個,但是路克可以。

  當他們看著孩子的時候,黛茵吩咐侍者在相鄰的臥室加了一張小床,又為薇莉訂了一個房間。梳洗乾淨的小男孩穿上路克的內衣躺在小床上聽黛茵說荒野英雄的故事。當黛茵低頭親吻他向他道晚安時,他已經沉沉入睡。

  雙胞胎也玩累了。她們擠在路克和杭特中間,含著拇指昏昏欲睡。

  “你有沒有聽見她告訴男孩他姓羅?”杭特低聲問。

  “我聽見了。”路克回答。

  “她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路克打呵欠。“似乎知道。”他懶洋洋地回答。

  這時黛茵走進客廳,她想討論他們的睡鋪安排。她想和雙胞胎睡在男孩旁邊的大床上,可是路克堅持她要和他睡在一起。

  “萬一有孩子在半夜哭呢?”她問。

  “我會聽見。”路克承諾。

  杭特咧嘴笑。“我可能也會聽見,”他開玩笑地說。“她們雖小,黛茵,聲音卻很宏亮。”

  黛茵看起來並沒有被說服。杭特放棄。他看向他的朋友,提醒他他們還有事要辦。路克點點頭,站起來,把女孩們交給黛茵,然後傾身親吻她向她道晚安。

  “你們要去哪裡?已經十點多了。”她說。

  他沒有回答她。杭特把另一個小女孩交給她,然後跟著路克走向房門。

  “羅先生,告訴我你們要去哪裡?”她要求。

  “把門鎖好,黛茵。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她無法追上去阻止他,要求他解釋。她抱雙胞胎上床,為她們蓋好被子,然後悄悄地走出房間。當她走回自己的臥室,轉身時發現她們就在她的身後。她試了三次才終於讓她們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覺。

  幾分鐘後薇莉到她的房間來。她接替看顧孩子的責任,讓黛茵洗澡。然後她們一起坐在客廳,黛茵詳細地告訴薇莉發生的一切。

  “你為什麼不報警?”憤怒的薇莉問她的朋友。

  “我只想儘快帶孩子們離開那裏,”黛茵說明。“我不打算放棄男孩,但我不是他的監護人,我擔心他會被帶走。我不能冒險。”

  “那些壞蛋應該受到懲罰。”薇莉說。

  “如果他們被捕,這件事很可能會上報。雙胞胎和我的名字都會出現在報紙上。”

  “麥康,”薇莉低聲說。“你在擔心他,是不是?”

  她點點頭。

  “辛辛那堤離倫敦很遠,黛茵。”

  “是的,當然。薇莉,你會怎麼做?”

  她的朋友沒有現成的答案。“路克有什麼意見?”

  “我還沒有告訴他關於麥康的事。”

  “我知道。”薇莉說。“關於‘邊界兄弟’的事呢?他不認為他們該受到懲罰?”

  “路克和杭特回那裏去了,”黛茵說。“老天!一定會有麻煩。”

  “路克可以照顧自己,杭特也是,這件事就交給他們處理吧。”

  “我們必須在後天離開辛辛那堤。我們只能花一天的時間購買我們需要的東西。”

  話題突然改變令薇莉愣了一下。“我已經買了你列在單子上的所有東西。”她停頓一下又說:“黛茵,你要怎麼告訴路克?”

  “他已經盡到責任,”她回答。“他也許明天就會離去。我會建議他這麼做。”

  薇莉轉轉眼珠。“你真的相信他會丟下你和三個孩子?我不認為。如果你這麼相信就是在欺騙自己。”

  黛茵的肩膀垮下。“可憐的路克,”她低聲說。“這些都不是他自找的。他甚至不想結婚。”

  “他也許不想結婚,但是他已經開始喜歡你。不要這麼驚訝,黛茵。你沒有注意到他注視你的樣子嗎?”

  “你是指他那種‘要不是法律禁止我就會掐死你’的表情嗎?”

  薇莉微笑。“我必須承認我見過那種表情好幾次。雇用幫手的事呢?你有沒有時間征人?”

  黛茵搖頭。“我們恐怕得先靠自己。也許我們會在救贖鎮找到合適的幫手。”

  “我已經買了一本食譜,”她告訴黛茵。“看起來並不太難。”

  她們繼續討論可能遇到的問題並且列下購物單。當薇莉回自己房間的時候已經將近午夜,黛茵的神經卻繃得睡不著。她不停地想到“邊界兄弟”,覺得自己有責任阻止他們繼續作惡下去。她終於想到一個可行的辦法。

  幾分鐘後路克回來,看著黛茵坐在書桌前努力地寫著什麼。她專心得沒有看他一眼。

  路克可以隨心所欲地看她。她讓他覺得乾淨。他知道自己不合理,但是他不在乎。他剛從污穢的地獄回來,而黛茵讓他自覺得自己上了天堂。

  他的渴求強烈得使他顫抖,他決定去洗個澡。當他回到客廳,她還在工作。而他仍然想要她。他給了自己十個不該碰她的理由,可是當他穿越客廳,他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你在做什麼?”他問。

  她放下筆,抬頭看他。“我剛剛寫完一則廣告。我要懸賞五千元捉拿‘邊界兄弟’。我希望這筆賞金會迫使‘邊界兄弟’消聲匿跡不敢再為非作歹。”

  “他們不會再給任何人製造麻煩。”

  她跳起來。“發生什麼事?”

  他聳聳肩。“邊界兄弟”死了,但是他不打算告訴她。她是個如此心軟的女人,她不會瞭解的。那是一場公平的戰鬥。他不想談論,也不想再去想那兩個下流的人渣。

  “他們走了。”他說。

  “你是說他們離開這個城市了?”

  “我想你可以這麼說。”他們應該已經下地獄了。“我和杭特已經解決這件事。你只需要知道這些,黛茵。你累了嗎?”

  “不,可是--”

  “很好。到床上來。”

  他抓住她的手拉她走進凹室,他光著腳、光著上身。

  他的背寬闊、平滑、黝黑。她知道他的皮膚摸起來是溫暖的。她試著封鎖住這個想法,但她已經開始感到呼吸急促。當他們走到床邊,他轉身面對她。他的長褲是敞開的,她能夠看見鬈曲的黑毛。

  她開始臉紅,脫口說出跳進她腦中的第一個想法。“你這樣會著涼的。你不冷嗎?”

  他伸手向她的睡袍系帶。“不。事實上,我很熱。”

  她讓他脫掉她的睡袍。他注視她的眼神讓她覺得溫暖。

  “你一定累壞了。”她說。

  他搖頭。“我一點也不累。”

  她皺眉。“如果我不累,你也不累,我們為什麼要上床?”

  他讓她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走進去放下凹室的幃幕,讓凹室成為一個舒適隱密的窩巢。

  黛茵想去看看孩子們,他拉住她。“我已經看過了,”他說。“孩子們睡得很熟。”

  她點點頭,轉身上床。

  他上床躺在她身邊。“你忘了熄燈。”她低聲說。

  他用手肘撐起自己,注視著她。“我沒有忘。”

  他想看見她的熱情。不過,他不認為告訴她實話是個好主意。從她緊握雙手的樣子看來,她已經夠緊張的了。

  他環抱她的腰,傾身輕吻她。

  “你在做什麼,羅先生?”

  “把事情弄得複雜。”

  他開始笑。他的嘴向下移動親吻她的脖子,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他不應該覺得好笑,如果他對她做愛,真的會把事情弄得複雜,這麼一來她就不能訴請婚姻無效了。她想這麼做嗎?離婚呢?哦,老天!事情已經變得複雜了。

  事情真相像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把事情弄得複雜的人是她,不是路克,全都是因為她愛上他。

  她徹底地唾棄自己。她還沒有學會教訓嗎?男人是不可以信任的。除了路克,一個聲音在她內心深處低語。她可以信任他。可是這又如何?她怎麼可以愛一個根本不想和她結婚的男人?

  黛茵轉身面對路克。她要告訴他,她不想要他也不需要他。如果她的語氣夠權威,她也許會相信這是真的。

  “羅先生?”

  他扶起她的下巴,他的嘴在她的嘴上方徘徊。“什麼事?”他問,他的聲音像沙紙般粗嗄。

  她突然想要他吻她。只要一個吻,她告訴自己,然後她會要求他離她遠一點。

  “只要一個吻。”她低語。

  老天!他的眼睛好美。當他用如此熱情的目光凝視她,她除了注視他之外,什麼也沒有辦法做。

  他推她平躺下來,然後用他的身體覆蓋住她的。他用手肘支撐著自己,免得壓扁她。

  “然後呢?”他問。

  “然後什麼?”

  她沒有辦法專心思考。他認為這是很好的反應。從她臉紅的程度看來,他相信她可以感覺到他堅挺的欲望。哦,是的,她感覺到他了。

  “只要一個吻,”她低語。“然後你……”

  他的嘴堵住她的說明。他的吻具有強烈的侵略性,她發出低吟,環抱住他的腰。他發出低沉的哼聲做為響應。她覺得這是她聽過最挑逗的聲音。

  她愛他的一切,他的氣味、他的觸感、他的味道。他是如此強壯有力,可是他的撫摸卻永遠如此溫柔。他讓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他讓她覺得淫蕩、狂野而有力。她能夠使他呻吟。

  她似乎無法滿足。他的嘴離開她的,不過,在她能夠抗議之前,他又再度吻她。她希望他不要逗弄她,她永遠不要這個吻結束。當他終於放開她,她不停地喘息,而他也喘息得像剛剛跑上山坡。

  她感覺彷佛漂浮在一池陽光中,她的憂慮完全消失無蹤。路克的吻使她忘記一切煩憂。他溫柔的攻擊尚未結束,他的吻沿著她的脖子向下移動。她發出滿足的歎息,閉起眼睛。

  他決心慢慢來,他想品嘗他們一起達到高潮時的滋味。不過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嚇壞她。他已經脫掉她的睡衣,她似乎沒有發覺。他祈禱她的欲火繼續燃燒下去。

  她擁有他觸摸過最柔軟平滑的肌膚,他想品嘗她的每一吋。老天!她聞起來是如此美好。他把臉埋在她的頸彎呼吸著她的香味,一邊慢慢地躺在她的身上。

  他的胸膛覆蓋她的乳房,她發出愉悅的呻吟,抱住他的脖子拉他更靠近她。在她體內奔流的淫蕩的感覺將她淹沒。她扭動起來,想要得更多。

  他似乎知道她想要什麼,他的雙手移向她的乳房。她發出輕微的叫聲,她的指甲陷進他的肩膀。他輕哼一聲,然後往下移動用嘴撫弄她。她拱起身體,無言地乞求他不要停止他的折磨。

  當她確定自己將要死於他所給與她的歡愉時,他翻身離開她。他站在床邊,沈默地凝視她。他在享受她眼裏的熱情,她的嘴唇浮腫、她的皮膚發紅。老天!她是全世界最性感的女人。

  他們的結合將是美好的,但是他要的是完美。她必須像他渴望她一樣地渴望他。他只希望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堅持到她準備好迎接他。他用顫抖的手脫掉長褲。

  黛茵無法將視線從他的臉移開,他的眼神使她的心狂跳。她全身的每一根纖維都對他產生熱烈的反應。她全身赤裸,她應該感到困窘,可是她沒有。

  陌生的事的確令她害怕,因此她的目光不敢往下移。她看過路克裸露的身體,但是只限於他的背部。

  好奇心戰勝她的膽怯,她慢慢地看向他的腰。可是路克沒有給她太多時間,他再次覆蓋住她。他用膝蓋分開她的雙腿,然後緊緊地擁抱她。她的嘴變得乾涸,她驚惶得全身緊繃。她緊緊地閉起眼睛,等待不可避免的疼痛。

  整整一分鐘過去了,他仍然沒有移動。他的體熱開始幫助她放輕鬆。她張開眼睛,只看見他的溫柔。她伸手撫摸他的臉頰,他親吻她的手心。一股強烈得令她驚訝的欲望襲來,她想要他再次熱情地吻她。她想要……

  他瞭解她的渴求,他低頭毫不保留地給與,而她的反應大膽得令他們兩個吃驚。這個激烈的吻使他們迫切地渴求更多。

  他的手向下移動,找到他最想撫摸的部位。他知道他的手會使她發狂。

  如果她有力氣,她會歡愉地尖叫,但她只能發出低吟。她無法阻止自己淫蕩地隨著他的手指移動,她的反應使他失去自製。他抓住她的頭髮拉她的頭往後仰,激烈地佔有她的嘴。然後,在她明白他的意圖之前,他的嘴代替了他的手指,撫弄她那個部位。她終於顫抖地哀求他。

  當他準備進入她的身體時,他要求她看著他。

  “我們是一家人了,黛茵。你是我的家人。你瞭解嗎?”

  她伸手環抱住他,拉他靠近她。“愛我,路克。求求你!”她低語。

  他仍然遲疑著。“我瞭解。”她說。

  “我將會弄痛你。我很抱歉,親愛的。”

  他再度吻她,並且試著慢慢地進入她的身體。這是痛苦的考驗。他想給她溫柔,可是他的身體索求完整的結合。當他完全被她包圍,極度的快感使他相信他會因此死去。

  黛茵感覺到一股撕裂的痛楚,忍不住哭起來。不過,在轉瞬間,疼痛開始減輕。當路克吻去她的眼淚,低聲說著美麗的謊言,所有的痛苦都被遺忘。

  他慢慢地移動起來,每一次他沉進她的身體感覺都比上一次更好。他變得狂野起來,一心只想帶領他們兩個進入高潮。她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他拉她的雙腿環扣住他的腰,然後她開始隨著他移動。他們以完美的和諧配合得天衣無縫。當她的身體被推進高潮,她不由自主地呼喊他的名字,到這個時候,他才允許自己解放。

  令人滿足的狂喜使他以為自己已經上了天堂。他的頭垂在她的頸彎,他的喉嚨發出低吟。他同時感到虛弱和有力。這種矛盾一點道理也沒有。不需要有道理,因為現實已經變得比他所有的幻想好得多。

  她給了他完美。

  黛茵感覺彷佛正從繁星點點的天空慢慢地飄降回地面,她從來不知道有這種激情的存在。她抱著她的丈夫,直到她的心跳慢慢地平穩下來。

  他們躺在彼此的懷裏,聆聽對方的心跳。路克先恢復足夠移動的力氣。他呻吟,翻身側躺。不過,他無法讓自己放開她。她是如此美麗,他無法停止注視她。她是完美無瑕的。他的目光移向她的嘴。她有足夠使他瘋狂的唇。他抗拒不了她雙唇的誘惑,他扶起她的下巴,再次品嘗她柔軟的芳香。

  當他離開她的唇,她張開眼睛注視他。他的溫柔令她感動得熱淚盈眶。他也認為他們剛才的結合美好得令人感動嗎?愛路克是充滿喜悅的,這是她這輩子最美好的經驗。她會永遠珍愛這個回憶。

  路克看見她的眼淚,立刻警覺起來。“我弄痛你是不得已的,甜心。你很痛嗎?”

  她搖搖頭,“剛才發生的事太美了。”她低語。

  他抱緊她。“可不是嗎?”他大聲地打呵欠,然後又說:“太完美了。”

  幾分鐘後,他面帶微笑入睡。

  黛茵沒有辦法放鬆下來,她所有憂慮的根源是她愛上她的丈夫。現在她是脆弱的,老天!這個事實多麼令她恐懼。她有三個寶貝孩子要倚靠她,她不能讓她的行為受制於她的心。

  她必須堅強。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一邊下床到盥洗室清洗自己的身體。當她回到床上,她躺在床的邊緣,避免碰觸路克。她抗拒著擁抱他的衝動。老天!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倚靠他,讓他分擔她的重擔。她不知道怎麼扮演一個好母親,她擔心自己會做出誤了孩子們一生的錯事。

  哦,是的,她想倚靠路克,藉助他的力量,但她不敢。讓他照顧他們是多麼輕鬆容易,但是她要求他這麼做是不對的,也是不公平的。他不想結婚,當然不想要一個家庭。況且,他已經為她做得夠多了,路克一直高尚得像個王子,她利用他的高尚而依賴他是不光榮的。她必須倚靠自己。孩子們是她的責任,她一個人的責任。

  她想住在靠近他的地方是錯的嗎?救贖鎮。這個名字對她來說象徵著安全,而羅路克已經變成她的避風港。她不想套住他,可是孩子們必須放在第一位,如果他們有任何需要,或者她有無法處理的麻煩,她想要能夠向他求助。他還是可以到山裏去過他想要的生活。

  黛茵閉起眼睛,試著不要哭。她欠她的白馬王子他的自由。

  路克再度在她的身上醒來,他以為自己在作淫蕩的夢。他用鼻子摩擦她的頸側,用雙手撫弄她的乳房。她發出低吟,開始扭動身體。她的雙腿和他的纏在一起。他的手在她的身上移動,撫摸她每一吋光滑的肌膚。

  她不是個被動的愛人。她的嘴和他的一樣狂野濕熱,她的手和他的一樣溫柔好奇。她在他之前達到高潮,當她緊緊地圍住他,呼喊出他的名字,他允許自己解放。他們互相擁抱,讓一波波快感淹沒他們。他癱倒在她的身上,性愛的氣味彌漫他們周圍的空氣,使他滿足得昏昏欲睡。

  他在幾秒鐘後打鼾起來。

  黛茵滿足得無法移動。她知道自己應該起床梳洗一下,穿上乾淨的睡衣。她不知道孩子們什麼時候會醒,她可不想被孩子們看見她和路克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是的,她要起床,再一分鐘,她想著,挨近她的丈夫,發出呵欠聲。只要再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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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2: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媽媽沒有穿衣服。”

  黛茵聽到小女孩的聲音,倏地坐起來。然後她聽見杭特低沉的聲昔。

  “是嗎?”

  她想死。她呻吟一聲,拉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路克聽到在客廳進行的對話,抬起頭瞥向凹室入口。幸好幃幕沒有被拉開。

  “那個男人也沒有穿衣服。”

  杭特大笑。“是時候了。”他故意大聲地說。

  黛茵困窘得滿臉通紅。路克不敢微笑。她的眼神告訴他這種尷尬的情況都是他造成的,他知道他的笑只會使她更火大。他伸伸懶腰讓她知道他很自然地接受這種情況,然後伸手滑過她的背脊。

  她試著逃開。他扣住她的腰,拉她躺在他身邊。

  “穿上你的長褲,”她哀求他。“哦,老天!我要怎麼面對杭特?”

  “該做的事先做。”他堅持。他吻她,她只抗拒了幾秒鐘,即伸出手臂環抱住他的脖子。她的反應令他滿意,然後他下床穿上長褲。

  他走到客廳去看杭特來找他有什麼事。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明亮耀眼,他猜測應該八點了。

  “男孩開門讓我進來,”杭特在路克發問之前說明。他正坐在長靠墊上,耐心地讓小女孩們在他身上爬來爬去。“他確定是我才開門,”杭特的聲音充滿贊許。“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他在哪裡?”路克問。

  “在房裏換衣服。”他回答。“黛茵醒了嗎?”

  路克點點頭。杭特咧嘴笑。“你看起來像個已婚男人。”

  “你去看過薇莉了嗎?”路克問,故意改變話題。

  杭特的情緒立刻變壞,他的表情顯露出他的憤怒。“我試過。我現在坦白告訴你,路克,我永遠不會再靠近她。夠了就是夠了。”

  路克隱藏他的微笑。“這次發生什麼事?”

  “她打開門,開始噁心,然後當著我的臉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她到底哪裡有問題?”

  雅芝跑到路克跟前要他抱,佳琪也不甘落人後。路克彎身抱起雙胞胎。雅芝開始拉扯他的胸毛,而佳琪對他的胡渣發生興趣。

  “你有話要告訴我?”路克問他的朋友。

  杭特點點頭。“我今天早上遇見兩個賞金獵人,他們有些有趣的消息。有人在堪薩斯市外看見柯約翰。他們組織一隊人追緝他,可是被他跑了。”

  “你在說什麼?我去英國的時候,柯約翰才剛又升職。現在你在告訴我他成了通緝犯?發生了什麼事?”

  路克一直密切地注意著他要殺的畜生的動態。他讓那個該死的混蛋活到現在的唯一理由是,那批黃金仍然下落不明。路克需要那批黃金向當局證明柯約翰的罪行。可是,他的耐性終於被磨光了,在他前往英國之前,他決定回來之後就開始獵殺這個畜生。去他的證據!

  “我想那個政府官員一定相信你所說的話。”

  “奇維?”

  杭特點點頭。“柯約翰終於去運那批黃金,而奇維跟蹤他前往。”

  “該死!”陷入沉思的路克沒有聽見雙胞胎學他詛咒。“那麼奇維沒有逮著他?”路克咕噥。

  “是的,”杭特回答。“奇維中了一槍,不過並不嚴重。”

  “黃金呢?”路克問。

  “柯約翰帶走了。”

  路克歎息。雙胞胎又模仿他的聲音。

  “那個畜生一定往北方去了,他的弟弟會藏匿他。”

  “芝加哥。”杭特同意。他們兩個都知道柯約翰的弟弟住在哪裡。

  “是的,”路克說,“柯約翰一定在芝加哥。”

  黛茵走進客廳正好聽見路克的最後一句話。她很高興他們的注意力不在早上發生的事情上。她走向她的丈夫,親吻兩個小女孩,然後問路克,柯約翰是誰。

  “不重要的人。”他說謊。“薇莉又不舒服了,你也許想去看看她。”

  “她又嘔吐了。”杭特很快地加上一句。

  黛茵配合他們支開她的計謀,她可以晚一點再問清楚柯約翰是誰。從路克的眼神看來,她一點也不相信柯約翰是個不重要的人。

  她走進鄰室查看男孩在做什麼。小男孩正試著理床。她親吻他向他道早安,然後幫助他完成工作。

  今天早上他顯得羞怯而拘謹。她坐在床邊,拉他靠近她。

  “你在擔心什麼嗎,大衛?”

  “我今天叫做丹尼。”他說。

  她微笑。“好,丹尼。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

  小男孩有不少憂慮,全都和雙胞胎有關,而最重要的一件事是關於食物。他告訴黛茵寶寶需要常常吃東西,可是他們沒有鞋子怎麼到外面去找東西吃呢?

  黛茵告訴男孩他們將在房裏吃早餐,然後她必須到銀行去辦事。等她辦完事回來,他們就會上街購物,她會為他們買鞋子。

  他看起來還是很憂慮。“你還有什麼事想告訴我嗎?”她問

  他握住她的手,眼睛看著地板。“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你想叫我什麼?”

  “佳琪叫你媽媽。她叫每個女人媽媽,”他說。“她搞混了。今天早上雅芝也叫你媽媽,她一定也搞混了。”

  “我要她們叫我媽媽。”黛茵說。

  “那麼也許我也應該這麼叫你,”他脫口說出。“這樣她們才不會搞不清楚。如果我和她們叫的不一樣……”

  他聲音裏的渴望令她心痛。“我希望你不會介意叫我媽媽。”

  “你夠老嗎?你看起來不夠老。”

  他的憂慮沒有止盡,黛茵微笑。“我夠老了。”她向他保證。

  當侍者送來早餐時,薇莉正好到他們的房間來。黛茵的朋友看起來容光煥發,她晨吐的症狀顯然已經過去了。

  佳琪向薇莉伸出雙臂,叫她媽媽。她把小女孩抱起來,告訴她黛茵才是她的媽媽。然後她把小女孩放在長靠墊上,對站在窗邊的杭特微笑。他的回應是皺眉。薇莉認為他的行為相當無禮。

  路克堅持陪黛茵到銀行去。薇莉很樂意照顧孩子們,而杭特試著離去。路克要求他留下來,不理會他憤怒的反應。

  路克沒有和她一起進入銀行裏。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他寧可在銀行門外曬太陽等待。黛茵很感激這個獨處的機會。她想提出一大筆錢,而她不想要路克問她任何問題。這筆錢是他們去荒野的旅費。她把裝滿現金的信封放進大衣口袋,向憂慮的銀行家保證她不需要警衛護送她回旅館。

  在回旅館途中,路克顯得心事重重。當他們到達旅館門口,他轉身向她。“我們必須好好地談談。”

  “是嗎?”

  “是的。”

  他激烈的語氣令她張大眼睛。“好吧,”她同意。“今天晚上可以嗎,羅先生?”

  “不可以也不行,羅太太。”他握住她的手拉她走進旅館。

  “我們要談什麼?”她在上樓的時候問。

  他無法相信她會問這個問題。“談孩子們、談我們的婚姻。黛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發覺現在問這個問題太遲了。“我們必須厘清……”

  她打斷他的話。“你真的不該如此憂慮,羅先生。憂慮會使人老化。”

  羅先生一步跨兩個階梯,速度快得彷佛在逃難。黛茵喘息地跟著他的步伐。

  “我無法繼續下去了,黛茵。”

  “那麼就慢下來,看在老天的分上。”

  他發覺他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我是說我無法繼續扮演紳士,這不是我的本性。”

  他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你在為自己的紳士行為道歉?”

  “我不是在道歉,”他咕噥。“我只是告訴你我無法繼續下去了。”

  他聽起來是如此認真,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笑容,於是她低下頭。

  “如果你不喜歡做紳士,為什麼要做呢?”

  “你的祖母給我錢,而我承諾要照顧你。還有其他的附帶條件,我都遵守了。”

  “你是說做紳士是奶奶的條件之一?”

  “不錯。”

  “你和我同床而眠也是條件之一嗎?”

  “不是。”

  “那麼你為什麼這麼做?”

  他沒有辦法想出一個合理的回答。“我睡在哪裡不重要,”他爭辯。“我關心的是未來,不是過去。”

  他想要她瞭解將必須有些改變。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她必須做些斟酌。當她知道他願意而且決心住在城市好讓孩子們擁有比較好的生活條件,她一定會願意忍受他陰鬱的情緒。

  今晚他會說明一切。“等孩子們上床睡覺,我們要坐下來討論一些細節。”

  她沒有在聽他剛剛說的話。“你為什麼在波士頓停留?”她問。“當時你真的可以離開。”

  “我在波士頓停留是因為你要我留下來,記得嗎?有文件要簽。在那之後,有雙胞胎要尋找。記得嗎?”

  “沒有理由變得譏刺,羅先生。我相信我瞭解你如此焦慮的原因。”

  “是嗎?”

  她知道他開始發火,她不在乎。“是的。令你心煩的原因是我們……發生親密關係。”

  “那使我焦慮?”

  她點點頭,他搖頭。焦慮?才怪!如釋重負是比較貼切的形容。現在她屬於他了,她想不想成為他的妻子已經不重要。木已成舟。將不會有該死的離婚,或者訴請婚姻無效。

  “我告訴過你如果我們發生親密關係,事情會變得複雜,可是你不肯聽。現在你後悔了。”

  路克不知道他們的談話怎麼會扯到這裏來,她的結論全錯了。他突然意識到她也許正在告訴他她自己的憂慮。她擔心他想拋棄她?他決定讓她知道她的結論是錯的,然後哄她承認她的恐懼。

  “如果你這麼肯定我想回山裏去,為什麼我到現在還在這裏?”

  “因為孩子們,”她立刻回答。“你剛剛找到他們,記得嗎?你覺得自己有責任,甚至有點愧疚,因為你認為我可能會以為你在逃開我。”

  杭特打開房門,黛茵快步走進房內。

  “我們今晚繼續討論。”路克承諾。

  “如果你堅持。”

  路克追上她,傾身在她耳邊說:“順便一提,羅太太,我這輩子從未對任何事感到愧疚。”

  她的表情告訴他她不相信。

  她把注意力轉向孩子們。分辨佳琪和雅芝對她來說是件困難的事,她發覺自己的問題不僅尷尬而且可恥。母親應該能夠分辨她的孩子。她甚至讓她們並肩坐在長靠墊上,仔細地尋找她們之間細微的差異。她們的外表完全一樣,差異在於她們的個性。佳琪是兩個之中比較外向的,她似乎什麼都不怕。而雅芝是個個性溫和的淑女。不過,當她要人注意時,她也會放聲尖叫。

  小男孩丹尼才七歲,卻被迫表現得像個大人。她許下承諾,當他們到達救贖鎮有了自己的家,她將幫助丹尼學習怎麼做個小男孩。時間會幫助她。丹尼在學會信任她之前不會鬆懈他的警戒,一旦他瞭解她的愛是沒有條件的,她確定他會開始微笑。

  她花了一個小時讓孩子們穿戴整齊準備上街購物;路克為他們雇用一部馬車供他們使用一天。黛茵覺得他這麼做雖然浪費,卻又顯得細心。

  正如她承諾丹尼的,他們先去買鞋子。每個孩子都買三雙,其中兩雙尺寸較大是為未來準備的,接著他們花了兩個小時為雙胞胎和小男孩購買需要的衣物。薇莉已經買了布料準備給她的孩子做衣服,可是她忍不住又買了一些令人愛不釋手的小睡衣。

  他們在一家餐廳吃午餐,然後去買書和地圖。因為孩子們非常乖巧,黛茵讓他們每個人挑一個玩具。丹尼選了一匹小木馬,而佳琪和雅芝都要布娃娃。

  這一天過得非常愉快而且收穫豐碩。晚上,黛茵和薇莉帶孩子們下樓吃晚餐。丹尼不停地打瞌睡,黛茵只好動手喂他吃。雙胞胎難得安靜下來。她們餓了,不過她們吃進嘴巴的食物還不如掉在身上的多。她們的餐桌禮儀糟透了,黛茵決定從明天開始訓練她們。

  雙胞胎要求被抱回房間。薇莉抱起佳琪,而黛茵一手抱雅芝一手牽丹尼。他們都累了,腳步緩慢而沉重。

  “今晚早點睡,薇莉。明天將是漫長的一天。”

  “那麼我們明天就要離開?”

  “如果來得及。”

  “我應該在今晚打包行李嗎?”

  “我們都累了,明天再打包行李。”

  黛茵低頭看見丹尼的表情,男孩看起來非常恐懼,她立刻猜到原因。“丹尼,不論我去哪裡,都會帶著你和雙胞胎。我們將永遠在一起。”

  “真的?”

  老天!他看起來真嚴肅。“真的。”

  他點點頭。“我們要去哪裡?”他低聲問她。

  黛茵只給他部分的答案。她告訴男孩他們將搭乘火車旅行。

  丹尼高興極了。她把房門鑰匙遞給男孩,讓他開門。薇莉把佳琪交給她,可是沒有立刻離開。

  “杭特和路克今天到哪裡去了?”她問。

  “他們沒有告訴我。”黛茵回答。

  “我們會再見到杭特嗎?”

  “我想會的,”黛茵回答。“他和路克是老朋友。我相信杭特住在救贖鎮附近。怎麼?你想再見到他嗎?”

  薇莉聳聳肩。“他對我說的話還不到十句。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每次看到我就皺眉?”

  黛茵微笑。“你吐在他的身上,”她提醒她的朋友。“我想他對你只是特別小心。況且,話不多的男人是最好的。”

  “我告訴他我結過婚,而我的丈夫剛剛去世。我沒有提到孩子。”

  “你為什麼沒有提到孩子?”

  “他似乎對我說的話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很無禮。”

  薇莉沒有給黛茵時間為杭特辯解,她一說完即快步往她的房間走。丹尼終於打開房門,黛茵跟著他走進去。

  雙胞胎很快就睡著了。丹尼躺在被子裏,等待黛茵為他說故事。當她親吻他向他道晚安時,才發現他還穿著新靴子。她讓他脫掉靴子放在床邊地板上。一個小時後,她回到房間查看孩子們,發現丹尼抱著靴子熟睡著。

  她站在那裏注視男孩好一會兒,試著想像他在街上被“邊界兄弟”帶走之前的生活是什麼景況。

  路克低聲叫她的名字。她轉身看見他靠著房門注視著她。她不知道他站在那裏多久了。

  “男孩有什麼問題嗎?”路克問。

  “沒有,他很好。”

  路克握住黛茵的手,轉身拉她走回凹室。

  她已經洗完澡,換上淡藍色的睡衣睡袍。她注意到路克的頭髮是濕的,他顯然也已經洗過澡了。但是,他仍然穿著白襯和黑長褲。他頸後的領子沒有拉好。她抗拒著為他理好領子的衝動。

  當他們走到床邊,他轉身面對她。他美麗的眼睛將她催眠,他注視她的神情使她屏息。

  他注視她好一會兒,然後搖搖頭。“這個主意不好,我們必須到客廳去討論。”

  “為什麼?”

  “床太靠近了。”

  “哦。”

  他們兩個都沒有移動。路克仍然握著她的手,他似乎無法讓自己放開她。

  “明天我必須離開。”他說。

  痛苦的感覺來得令她驚訝。她預期他會離開,她自己的計畫也必須在他離開後才能進行,那麼她為什麼會有心碎的感覺?

  他等待著她的問題。一分鐘後,他發覺她不打算問他任何問題。他已經決定不要告訴她太多,以免增加她的憂慮。

  這輩子從來沒有人為他憂慮,除了黛茵。她關心他,甚至感激他。但是,他要的不只這些。

  “杭特會留在這裏照顧你們。”

  “他不需要留下來,我們不會有事的。”

  “他要留下來。”

  他等待她的同意。她勉強地點點頭。“我不知道我會離開多久,也許三個星期。杭特會幫助你找合適的住處。你們不能繼續住在旅館,孩子們需要玩耍的空間。”

  “你什麼時候出發?”

  “一大早。”

  她拉回自己的手,解開睡袍的腰帶。這個動作使他分心,他看著她慢慢地脫掉睡袍。

  他強迫自己集中思緒。“如果你需要任何東西……你在做什麼?”

  “脫你的襯衫。”今晚她不想感到膽怯或困窘。

  “我自己會脫。”

  “我知道。我想幫你脫。”

  路克的聲音變得粗嗄,她覺得這種聲音非常挑逗。她低下頭,避免他看到她發紅的臉頰。她的指尖輕輕地畫著他的胸膛。他握住她的雙手,阻止她溫柔的折磨。

  “你不想知道我要去哪裡嗎?”

  “你想告訴我嗎?”她收回雙手,伸向他的長褲。

  他深深地吸口氣。“黛茵,”他說。“我們必須談談。我們到客廳去……”

  他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她的手指滑進他的長褲,他低頭看著她慢慢地解開鈕扣。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放蕩。她必須提醒自己她是他的妻子,她當然可以碰他。而且他明天就要離開,她將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不能觸摸到他。

  她愛他的觸感。他的腹部平坦結實,他的皮膚平滑溫暖。她的手指包圍住他的堅硬。

  “住手,”他要求。“我會弄痛你。”

  保持理智幾乎要了他的命,他握緊拳頭,拚命地控制自己。

  “沒有關係,”黛茵低語。“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們只有今晚,路克。”

  他不是要拋棄她,他會回來,她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嗎?“只是三個星期,也許甚至只要兩個星期。”他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因為他的耳朵充塞如雷的心跳聲。

  他完全忘了和她談話的計畫。她脫掉睡衣。老天!她真美。他每次看她都會為她的美感到驚奇。她有豐滿的乳房、纖細的腰、修長美麗的腿。

  他迫不及待地脫掉身上的衣物。這個世界和他所有的問題都停止存在,他們的結合狂野而饑渴。她的熱情將他淹沒,她的呻吟使他完全失去控制。在熾熱的吻中,他們相繼達到高潮。

  他滿足地擁著她,聽著她的心跳。

  “路克,你要把我壓扁了。”

  他立刻翻身側躺,拉著她靠向他。她低頭靠著他的下巴,眼淚不停地滑下她的臉。她不想要他知道她在哭。

  “沒有人應該放棄他的夢想。”

  他不知道她是在問他的意見或者是告訴他一個她相信的事實。“你怎麼會想到這個?”

  “甚至身負責任的男人也應該能夠追求他的夢想。”

  “你想告訴我什麼?”

  “我累了,”她低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們只好等我回來之後再談。”

  “你要去芝加哥,對不對?”她問。“我聽見杭特告訴你那個人在芝加哥。”

  “是的。”

  “他就是你要獵殺的人?”

  “是的。”路克閉起眼睛。他必須先解決過去的問題才能夠面對未來,他有責任為那八個人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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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2: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黛茵認真地考慮延遲一天啟程,打包行李花費的時間比她預期的長得多。好動的雙胞胎使她的工作困難十倍。黛茵的耐性受到嚴格的考驗,到了中午,她相信今天不可能做好一切準備。

  黛茵試著不去想路克。這個早上發生兩次淚水沒來由地湧上她的眼睛,她終於向自己坦承一個事實:她想念他。哦,她多麼希望自己追問他所有關於他要去獵殺的男人的事。如果她知道一切,也許她就不會如此憂慮。

  她的憂慮劇增。她收到薛亨利的電報,在波士頓的銀行家通知她,麥康已經向法院訴請他母親的遺囑無效。他使用的理由非常可恥--施夫人在立遺囑時頭腦已經不清楚、喪失行為能力。法院判定之前,在英國的帳戶全部都被凍結。不過,麥康的律師將要花較長的時間說服美國的銀行合作。

  電報到達時,薇莉正好走進房間。這個消息令她震驚,但黛茵一點也不驚訝。她知道麥康會不擇手段地搶奪遺產,令她驚訝的是,薛亨利怎麼知道她在這裏?然後她想起來當她去提款的時候給了辛辛那堤的銀行家她目前的住址。

  她的下落以驚人的速度傳開。她和薇莉剛剛商量決定等到明天才啟程時,第二封電報送達。這封電報不只令黛茵驚訝,它簡直把她嚇壞了。麥康已經找到她的行蹤,他想通知她,他已經向倫敦的法院訴請雙胞胎的監護權,並且剛剛得到法院授與監護人的資格。他將派遣武裝人員到美國來帶雙胞胎回英國。

  “他並不知道雙胞胎的父親已經死了,不是嗎?”薇莉問。

  “他是有備而來,”黛茵低語。她驚慌得無法讓自己的雙手停止顫抖。“奶奶留給雙胞胎的錢非常可觀。哦,老天!美國的有關當局會幫助他帶走雙胞胎嗎?美國的法院和英國之間有沒有某種協議?”

  “我們必須查清楚,”薇莉說。“等我們到救贖鎮之後。我可以在十五分鐘後啟程。”

  她們在半個小時後退房,黛茵留了一張字條給杭特。一個小時後,黛菌、薇莉和三個孩子已經在前往蒙大拿的途中。

  杭特這一整天都在市內尋找合適的住處。當他回到旅館,看見黛茵留給他的字條,簡直無法相信發生的事。這個瘋狂的女人向他致謝,並且說明她已經為他付了房錢,最後還寫上希望他會來救贖鎮看他們。

  他認為她瘋了。他收拾好行李,留封簡箋給路克,衝向火車站趕搭下一班火車。

  他的心情陰沈得像黑夜。黛茵和她老是嘔吐的朋友都瘋了,她們到底在想什麼?她們一定是瘋了。等他追上這兩個瘋女人並好好地教訓她們一頓之後,他會和路克算這筆帳。如果那個紅頭髮女人再一次吐在他的身上,他也許得宰了路克才能扯平。

  杭特坐在午夜的火車上,內心憤怒難平。他得到的結論是:他一開始就不應該和羅路克做朋友。如果讓他重來,他一定不會去偷那把沒有用的削皮小刀。

  ※※※

  前往救贖鎮的旅程花了黛茵一行人整整八個星期。他們搭火車到達愛荷華的蘇城,在那裏停留了兩天。黛茵在那裏買了一輛大馬車和四匹強健的馬。

  杭特終於在他們即將上船前追上他們。大型河船“午夜號”可以同時載運旅客和貨物,但是一個船艙索費高達一百二十五美元。當黛茵說明她將在救贖鎮撫養孩子們長大的計畫時,杭特的臉部肌肉嚴重地扭曲。然後他試著拖她、薇莉和三個孩子回火車站。

  他不在乎她已經花了多少錢,他建議她把所有的錢扔到河裏去。等路克追上她,她就不需要錢了。死人,他憤怒地告訴她,不需要現金。

  黛茵對他的恐嚇無動於衷。“你可以幫助我們或者離開我們,”她說。“我們非常喜歡有你做伴,”她加上一句。“是不是,薇莉?”

  她的朋友哼一聲,杭特的臉開始脹紅。薇莉走到他的面前,雙手疊放在她明顯突出的腹部上。“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去救贖鎮。”

  黛茵祈禱他會留下來,他們當然用得著他的幫助和保護。她用手肘推推薇莉,但是薇莉不打算讓步。“是的,我們會感謝有你同行,”她說。“但是……”

  “無論如何你們都要去,對不對?”杭特怒喝。

  她點點頭。他知道自己被打敗了,他絕望地揚起雙手,然後去為自己訂一間艙房。

  這天晚上,在黛茵和孩子們都睡著之後,薇莉到甲板上去呼吸新鮮空氣。杭特的房間在她的房間正對面,他聽到她的房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即跟著她上甲板。他要確定她遠離麻煩。她是個漂亮的女人,一定會吸引男人的注意。只要願意睡甲板並且自備食物,任何人只要花二十五美元就都可以上這艘船。她一定應付不了喝醉的無賴漢。是的,她一定會遇上麻煩。還有一個不可忽略的事實--她是黛茵的朋友,這表示她也一點觀念都沒有。而在路克追上他們之前,杭特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她。

  薇莉倚著船的欄杆看星星。有兩個男人坐在遠處抽著雪茄看著她,她似乎沒注意到有人盯著她看。其中一個男人準備站起來。杭特走到薇莉和他們之間,男人又坐下。

  他無法怪他們盯著她看,薇莉今晚顯得特別美麗。他必須提醒自己他並不喜歡這個女人。但沒有用,他仍然想撫摸她火焰般濃密的鬈發。

  “你不應該獨自到甲板上來,薇莉。”他故意用兇惡的聲音說,好嚇醒她的理智。

  “你見過這麼多星星嗎,杭特先生?”

  “是的。”他回答,阻止自己微笑。“你什麼時候決定不怕我了?”

  她沒有看著他。“當我發現你有點怕我的時候。”

  他靠著船的欄杆注視天空。“你全搞錯了,小姐。我從未怕過你。”

  她不打算和他爭論。這個夜晚太美了,不容破壞。

  “船長說我們一天可以航行一百哩。”

  “是的。”他突然問道:“你的寶寶什麼時候出世?”

  她張大眼睛。杭特先生顯然注意到她逐漸突出的肚子。“九月。”她回答。

  他們有五分鐘沒有開口說話,不過這陣沈默感覺並不尷尬。杭特移動重心,他的手臂碰到她的。她沒有移開。

  “你的丈夫去世之前知道你懷孕嗎?”

  “知道。”

  “你知道你會面對什麼樣的艱難嗎?在荒野生產是困難而且危險的,薇莉。那裏沒有任何醫療資源。”

  “你是故意嚇我嗎?”她問。

  “還有時間回頭,”他說。“我在試著讓你明白你在城市會過得比較好。”

  他的聲音聽起來彷佛真的關心她,薇莉開始為自己欺騙他她曾經結婚而感到愧疚。杭特是一個誠實的好男人,她欺騙他是不對的。

  她說謊是因為她不想要他瞧不起她,這只有使她的罪惡感更深。她對杭特產生的反應令她自己困惑,他的看法比她想承認的更重要。她被他吸引,而她認為這也許是因為他是如此強壯。她一向沒有自信,而他是個令人感到威脅的男人。他總是令她想起危險而美麗的山貓,因為他的動作就和山貓一樣敏捷優雅。

  薇莉沒有發覺自己正盯著他看,直到他指出她的無禮。她道歉。“羅先生提過你的祖母是印地安人。”

  “是的。”

  “所有的印地安人都和你一樣英俊嗎?”

  她一說完這句話立刻臉紅,她覺得自己愚蠢而無知。她是個未婚媽媽,竟然還表現得像個小女孩。“我不應該說這種話。我沒有惡意,”她急忙解釋。“你一定很習慣聽女人告訴你……”

  “你的丈夫英俊嗎?”

  杭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她死去的丈夫這麼好奇,他知道自己不該問她關於他的事。她還在守喪,看在上帝的分上,而他卻在這裏要求她挖掘痛苦的回憶。

  “他並不英俊,”她回答。“但愛情是盲目的。”

  “是嗎?我不確定這句話是對的。”

  “它當然是對的。這是威廉說的。”

  他斷定威廉是她死去的丈夫。他還不知道薇莉是威廉.莎士比亞的信徒。

  “你在乎別人對你的看法嗎?”她問。

  “不在乎。”

  “我在乎。”她承認。“有的時候。”她很快地修正。“而且我只在乎某些人對我的看法。”所以我說謊,她在心裏說。她歎息,突然希望自己沒有告訴杭特她曾經結過婚。她不知不覺又引述了莎士比亞的話。

  杭特斷定她死去的丈夫一定是個學富五車的知識份子。她的年紀不大,不可能和她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多久,但是她一定很愛他,否則她怎麼會記住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不過,她曾經熱烈地愛過並不表示她不能再愛。

  “你要去的地方女人非常稀少,”他說。“應該說人非常稀少。你會感到寂寞,我打賭你會在一年內再婚。”

  她嗤之以鼻,然後改變話題。“救贖鎮有很多女人嗎?”

  “鎮上沒有,”他回答。“不過離救贖鎮一天路程的地方有兩個女人。”

  他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只有兩個?”

  “包瑪亞姊妹,她們兩個都快六十歲了。”

  她歎息。她感覺到杭特先生的心情開始變壞。

  “你很可能會死在那裏。”

  “也許會,”她同意。“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她挺直身體。“我是個強壯的女人,杭特先生,你可能會感到失望。”

  她轉身走回船艙,留下他獨自靠著船欄杆。

  在船上的日子以固定的模式進行。杭特整天忙於看顧這兩個女人,她們的美貌只會招惹麻煩。幸好黛茵通常到晚上就累了,孩子們睡覺她也跟著睡。麻煩的是薇莉,她喜歡晚上到甲板上吹風。杭特總是跟著她,而他們總是以爭吵結束一天。他不在乎她總是氣衝衝地回船艙,他已經受夠了她的威廉說的那些智能小語。這個傢伙聽起來像個自負的蠢蛋,杭特從來都不喜歡花俏的語言,如果你想說什麼,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在一個晴朗的星期一下午,杭特通知船長他們將於隔天早上下船。然後他去通知黛茵打包行李。

  “可是我們離班頓堡還很遠。”她說。

  他發覺她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得發火。“你計畫搭船到班頓堡,然後再駕駛馬車到救贖鎮?”

  黛茵急忙拿出她的地圖。“根據我的地圖,我們必須先到班頓堡再踅回來。”

  他搶下她手裏的地圖,打開來看。畫這張地圖的傢伙一定喝醉了。

  “你想往回走一百哩嗎?”

  “不,當然不想,可是……你是說我們可以走快捷方式嗎?”

  杭特轉身往外走。他知道如果他再多待一分鐘,就會開始對她咆哮。這個女人甚至不知道她要去哪裡。

  “把行李準備好。”他咕噥,頭也不回地離去。

  隔天早上,“午夜號”的船員卸下他們的馬匹、馬車、行李箱、板條箱和手提袋。杭特數一數他們的行李,決定他們需要再買第二輛馬車。

  往救贖鎮的馬車之旅費時一個多星期,沿途風景非常壯麗,春天的色彩隨處可見。如茵的綠色草地上散佈著各種色彩明亮鮮麗的花,黛茵為荒野的美感動不已。每天下午她會收集一些以前從未見過的花朵,在晚餐的時候,杭特會告訴她這些花叫什麼名字。黛茵感覺彷佛掉入上帝的天堂,馬車每轉個彎,就有新奇美妙的事物等著她來欣賞。有時候她甚至會為這片土地的美感動得流淚。

  孩子們對他們看見的動物敬畏不已,自由自在的荒野令他們興奮愉快。

  連這裏的空氣都影響了黛茵。純淨的空氣使她感到無比的寧靜,雖然她從未到過救贖鎮,她已經把它當作家。

  當然,沿途也發生了一點點不那麼愉快的事。丹尼一直是個乖巧的孩子,直到黛茵把佳琪放在杭特的馬車上。雅芝要坐在黛茵的身邊,幫忙握著韁繩。當小女孩被分開,沒有辦法同時在兩個地方的男孩狠狠地發了一頓脾氣。黛茵試著安慰他,可是他非要事情依他的意思做不可。黛茵不願意改變主意,結果男孩獨自坐在黛茵的馬車後面,一個多小時不願意和任何人說話。

  黛茵暗暗地為男孩的行為感到高興。他顯然已經有足夠的安全感,讓他自己的本性流露出來。丹尼可以像任何七歲的孩子一樣令人生氣,這件事當然值得快樂。

  一直到第四天早上,杭特才發覺黛茵是故意把佳琪放在他的馬車上。這個小女孩會抱著布娃娃黏在他身邊,從馬車啟動的那一秒鐘就開始說話,說到他們停下來吃午餐。他真的很想用布塞住她的小嘴。到了下午,說累了的小女孩就會和雅芝一起在黛茵的馬車上睡午覺。

  薇莉和黛茵都喜歡夜晚,因為這表示她們又更接近她們的目的地了。她們會一起準備晚餐,以方便的食物為主,因為她們兩個都是糟糕的廚師。丹尼和佳琪會吃掉黛茵擺在他們面前的任何東西,雅芝就沒有這麼好伺候了。她不吃任何碰到其他食物的東西。如果放在盤子裏的薄餅和煎魚不小心碰在一起,這個兩歲的小女孩就什麼都不吃了。她吃蘋果也有特別的規矩,黛茵必須幫她把蘋果削好皮,去核,切成四片。

  每天晚上杭特就會變得煩躁易怒,他覺得自己有責任一再地提醒她們現在回頭還不算太遲。當黛茵和薇莉不同意,他就會發火。

  在每天結束的時候,黛茵都受著肌肉酸痛的煎熬。她的肩膀和背部感覺起來彷佛著了火似的。她不想聽杭特數落她的愚蠢,在他們到達救贖鎮的前一天晚上,她的脾氣爆發。她告訴他如果他不停止提醒她她有多瘋狂,她也許只得證明他是對的。她發完脾氣即轉身走回她的馬車。她痛得想哭,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因為哭會浪費太多體力。

  杭特一定發覺他對她太嚴酷了,因為隔天早上他沒有在黎明叫醒她。她和薇莉一直睡到九點,佳琪的笑聲才吵醒了她們。

  黛茵穿上睡袍去尋找孩子們。他們很好找,她只要跟著佳琪的聲音走就可以找到他們。

  杭特帶三個孩子到河邊。他坐在岸邊看著孩子,身旁放著一把來福槍。丹尼剛剛穿上他的襪子和長褲,正努力地穿靴子。

  “每天早上穿靴子之前一定要把它們倒過來好好地抖一抖。”杭特告訴男孩。

  “為什麼?”男孩問。

  “有時候會有東西在你睡覺的時候爬到你的靴子裏面去。”杭特解釋。

  黛茵看見雙胞胎時不由得張大眼睛,她們兩個光著身體在玩水。雅芝坐在河裏為布娃娃梳頭髮,而佳琪不停地跳動製造水花。她們兩個都沒有發抖,黛茵推測河水對她們來說不會太冷。她突然希望自己能夠加入她們,她渴望洗淨自己的頭髮和身體。

  雅芝先看到她。“媽媽,”她大叫。“我在為寶寶洗澡。”

  黛茵微笑。“我看見了。”她回答。

  “早安,媽媽。”

  黛茵轉向她的兒子。“早安,丹尼。你睡得好嗎?”

  “我今天叫做大衛,”他告訴她。“我睡得很好。”

  黛茵開始走向河邊。她踢掉鞋子,走進河裏。杭特和孩子們一樣驚訝。他大笑起來,佳琪立刻模仿他的笑聲。

  當她穿著睡衣睡袍坐在河中央,連大衛也露出微笑。

  薇莉繞過樹叢前來查看什麼事引起騷動,她看黛茵一眼立即大笑起來。

  黛茵和她的女兒們一起玩水的時候,薇莉走回馬車拿香皂和毛巾。雙胞胎被洗乾淨之後,黛茵把她們放在杭特身旁的毯子上,然後沿著河彎走到河水較深的地方。她脫掉睡衣睡袍開始洗澡。薇莉握著黛茵的槍站在岸上,一直到黛茵開始穿上衣服,她才承認她不會使用手上的武器。黛茵承諾在她們安頓下來之後就教她。

  接下來輪到薇莉洗澡。杭特派大衛來問她們還要耽擱多久。薇莉用杭特可以聽到的音量回答她不喜歡被催趕。黛茵坐在毯子上,開始擦乾她的頭髮。她的目光落在河流的對岸,因為她注意到草叢中有東西在移動。薇莉正盡情地享受洗澡的樂趣,對周圍的動靜毫無感覺。

  草叢又動了,黛茵瞇起眼睛--仍然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相信只是風吹動草葉。然後她看見眼睛--黃色的眼睛,身體的線條接著出現。這是一隻巨大的貓科動物。

  黛茵慢慢地站起來,舉槍瞄準目標。它又往前走,看起來準備跳躍。她正要警告薇莉的時候,一隻手捂住她的嘴有效地阻止她。

  “不要出聲,不要移動。”杭特在她耳邊低聲命令。

  黛茵全身凍結,她甚至沒有點頭讓他知道她聽見他的命令。她猜到他的憂慮。如果薇莉在水中站起來,她將置身於山貓和杭特的槍中間。

  黛茵和杭特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巨大的山貓。

  薇莉正悠然自得地清洗頭髮上的泡沫。她潛進水裏,然後站起來。她面對黛茵,正要露出微笑的時候,發現杭特也在岸上。她驚愕地倒抽口氣,急忙用手遮蓋在水面下的乳房。

  她突然發覺他們緊盯著她身後的河岸,杭特舉著來福槍準備射擊。她不敢轉身,她的目光慌亂地轉向黛茵。她的朋友無聲地告訴她--蹲下來。薇莉的膝蓋發軟,她慢慢地沉進水裏。

  山貓彈跳起來。杭特連續射擊兩次,雖然他確定第一槍就已經要了山貓的命。巨大的山貓掉落水裏濺起水花,離薇莉只有幾呎遠。

  薇莉跳起來,盯著它沉入河底。然後她尖叫一聲,向後倒下。杭特跳入水裏將她撈出河流。她拚命地抱住杭特的脖子,不停地哭泣。黛茵用毯子裏住她的身體。

  孩子們跑來查看發生什麼事。黛茵帶他們回馬車。薇莉在哭,黛茵相信她需要一點隱私。這是個恐怖的經驗,黛茵發覺自己的雙手在顫抖。雙胞胎張大眼睛聽她說明發生了什麼事。佳琪想去看那只山貓,黛茵不准。她為小女孩們穿衣服、梳頭髮。雅芝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她剛剛發現她的布娃娃不見了。

  黛茵已經被磨得神經緊繃,可是她耐住性子,她把雙胞胎放在馬車的座位上,命令大衛看著她們,然後往回走向河流。布娃娃在河邊的岩石上。不過,她沒有伸手去撿,反而迅速地後退一步。因為一條全身佈滿褐色斑點的蛇盤繞在布偶旁邊的岩石上,它正盯著她,發出嘶嘶的聲音。黛茵全身凍結。當她正要叫喚杭特的時候,小女孩的尖叫哭聲讓她意識到杭特不會永遠在一旁照顧她和薇莉及孩子們。路克也不會永遠在他們身邊,她必須靠自己,甚至在她不想靠自己的時候。

  她從圍裙口袋拿出手槍,瞄準目標,一槍命中。子彈的威力將毒蛇拋進水裏。

  杭特正在親吻薇莉,而且太喜歡親吻她的感覺了,但槍聲將他拉回到現實。他放下薇莉,抓起來福槍,開始要往槍聲的方向走。

  “黛茵!”他大叫。

  “只是一條該死的蛇,杭特先生。”她回答。

  薇莉也開始走向她的朋友,杭特握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他正要告訴她留在原地不要動等他查清發生什麼事,可是在黛茵大聲解釋之後,他應該放開薇莉。他沒有放開她,而她正低著頭調整身上的毯子。

  “她殺了一條蛇,如果是我一定會歇斯底里。”薇莉說。“你為什麼吻我……”

  他隨口說出非常合適的謊言。“讓你停止哭。”

  “哦!”她歎息。

  他無法叫自己停止注視她。老天!她真美。她的眼睛是他見過最美的綠色,而她的頭髮看起來像一團火焰。她的鼻樑上有些雀斑。他抗拒著親吻它們的衝動。

  他瘋了才會想這種事,他忘了她是誰而他是誰。一個淑女和一個混血兒,這是不可能的組合。“你要整天都站在這裏嗎?”

  他聲音裏的怒氣刺激了她的驕傲。“你必須先放開我。”

  他立刻放開她,走回營地。她保持距離地跟著他。

  半個小時後,他們終於準備好啟程。雅芝還在鬧情緒,她不要濕的布娃娃。黛茵沒有辦法和這個孩子講道理。佳琪不但沒有幫忙,反而用她自己的布偶折磨她的妹妹。不到中午,黛茵就感覺彷佛已經受了一整天的煎熬。

  他們將在天黑之前到達救贖鎮,這是她憂慮的根源。她憂慮將和住在那裏的人們見面,更憂慮尋找合適的住處等等問題。

  杭特隨口提到,路克很可能已經到達救贖鎮等待他們的事實更增添她的憂慮。如果依杭特所說,路克騎馬走馬車無法通行的路徑,這是很可能發生的事。黛茵祈禱路克沒有比他們早到,她想先安頓下來,然後再面對他。她知道他會大發雷霆,想到將面對他的憤怒,她不由得緊張。

  看見杭特的微笑,黛茵發覺他是故意要她擔心。她決定略施報復。在吃完午餐繼續上路之前,她把佳琪放在他的馬車上。他的表情告訴她,他知道她為什麼把這個話匣子交給他。黛茵只是聳聳肩,然後又把雅芝放在他的車上。她還在哀嚎。

  杭特低頭看這個小女孩。“你還要哭很久嗎?”

  她點點頭。杭特大笑。他的笑聲充滿他們周圍的樹林,黛茵忍不住微笑,薇莉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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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3: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到了下午兩點,他們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小鎮。它坐落於高山和綿延的丘陵之間。大自然的美景盡在他們眼前,黛茵想像是她用彩筆將彩虹的每個顏色揮灑在山坡上。

  當她到達救贖鎮時,她的顏料用完了。黛茵對這個小鎮的第一印象是失望的;而薇莉的表情看起來非常驚駭。小鎮只有稀少的十二、三棟房子,而每棟房子看起來都晦暗而污穢。

  杭特帶領他們進入小鎮中心,泥路兩側都有木板走道。這裏的一切都是以木頭建造而成,黛茵試著想像每幢房子都粉刷之後,小鎮會變得多麼漂亮。

  黛茵和薇莉一直看著正前方,她們正引起注意,而試著不和盯著她們的目光接觸。

  到處都是男人。他們站在門口、探身出窗戶,或是靠著柱子。沒有兩個人長得一樣,當然,但是他們的表情似乎一模一樣。他們看起來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有女人到達的消息傳得像洪水奔流一樣快速,在他們的馬車停下來之前,全鎮的男人都出來看她們。總共有十九個。

  黛茵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她應該微笑和他們打招呼嗎?

  人群慢慢地靠過來,好幾個人開始發出叫聲。杭特把韁繩系在柱子上,然後轉身幫助黛茵下馬車。

  “為什麼沒有人說話?”她低聲問。

  “他們無法相信他們所看見的。”他回答。

  黛茵歎口氣,命令自己不要緊張,然後脫掉帽子。

  男人們騷動起來,每個人都擠上前來要認識這個女人。杭特揮手要他們後退。“她是羅路克的太太。”

  一個穿著格子襯衫、寬鬆長褲的男人走上前。他留著鬍子,有個大鼻子和深棕色眼睛。“我這麼久沒有看過漂亮的女人,都已經忘了她們長什麼樣子。”

  “我從來沒有看過像這兩個這麼漂亮的女人。”另一個人大叫。

  “後退,裏維,”杭特命令。“讓女人們呼吸。”

  “我只是想聞聞她的香味。”裏維承認。

  黛茵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脹紅。她挺起肩膀,慢慢地繞過杭特走到杭特的馬車後面。

  她聽見叫裏維的男人用力地吸口氣,然後欣喜地大叫:“玫瑰。她聞起來像玫瑰,各位兄弟。”

  “我的天啊!”人群發出驚歎聲。

  佳琪已經醒了。她想下馬車,可是當她看見有那麼多人盯著她,她立刻抱住黛菌的脖子,把臉埋在她的頸彎。

  薇莉勉強地接受杭特的幫助下馬車。

  每個人都在問黛茵問題。他們低聲說著話,當她明白他們低聲說話是為了避免佳琪受到更大的驚嚇時,她的緊張及不安消失了。

  “你們要去哪?,羅太太?”

  “我們已經到達我們的目的地,先生,”她回答。“我們將在這裏定居。”

  “那個紅發女人結婚了嗎?”一個年輕人在人群中大聲地問。

  黛茵看向薇莉,她認為她的朋友也許想自己回答這個問題。但薇莉沒有注意她。她抓住杭特的手臂,不打算放開。他正試著掰開她的手指。

  “她結過婚,”黛茵說明。“她的丈夫幾個月前剛去世。”

  似乎沒有人特別為這個消息感到難過遺憾,薇莉在繞過馬車走到黛茵身旁之前,接受到三次求婚。

  “我正在守喪,”她宣佈。“而且我是個待產的母親。”

  她的話並沒有讓這些男人打消念頭,他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卻仍然懇求她下嫁。

  佳琪終於準備好探索她的新環境。黛茵抱她走到木板走道旁,放她下來。佳琪立刻跑進雜貨店。

  一個穿著灰色襯衫、藍色工作褲的男人繞過人群走到黛茵面前。這個高大的巨人至少有六呎半高,虎背熊腰、滿臉鬍子的樣子非常嚇人。他像個瘋子般在她面前揮動報紙。

  她用力拍打開報紙。“你在做什麼,先生?”

  “你識字嗎?”他的聲音有如洪鐘。

  “是的。”

  她的回答令他非常滿意。他大叫一聲,差點將黛茵震落階梯。

  薇莉小心地繞過這個巨人,走進雜貨店。有幾個男人跟隨著她。

  大衛爬出馬車,快步走到他的母親身旁。黛茵向人群介紹大衛是她的兒子。有人試著挑戰她的說法,可是黛茵的目光阻止了他。

  “大衛是我的兒子。”她重複。“我是他的母親,羅路克是他的父親。”

  沒有人提出異議,黛茵感到滿意。她碰巧瞥見杭特,看見他露出微笑。她拍拍大衛的手,建議他到雜貨店裏去看看有沒有賣糖果。

  “可是雅芝……”

  “我會去抱她。”黛茵承諾。

  小男孩跑進商店,黛茵走回馬車。雅芝仍然熟睡著,她合上布簾,轉向杭特。他在她開口要求他看顧馬車之前即點點頭。她對他微笑,然後走進商店。

  巨人跟著她,他把報紙挾在手臂下。薇莉向黛茵介紹雜貨店的主人莫富林,他熱切地和黛茵握手。將近五十歲的富林戴著眼鏡,一邊的鏡片有裂痕,瘦小的他擁有溫暖的眼睛和親切的笑容。他不停地說著他有多麼高興認識她。幾秒鐘後,雅芝出現在門口。她倚著杭特的腿,注視著人群。她一看見黛茵立即跑向她。

  富林看看佳琪和雅芝。“真漂亮的雙胞胎。”他說。

  “如果你有空,請聽我說,羅太太。”

  黛茵轉身向巨人,立刻躲開他在她面前揮舞的報紙。

  “你會讀這個嗎?”

  “是的,當然。”她回答,試著隱藏自己的憤怒。

  “好了,羅力,她才剛剛到這裏,讓她喘口氣。”莫富林代替她抗議。

  羅力不打算放棄。“她已經同意了,富林。我聽得很清楚。”

  黛茵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在她能夠詢問她同意了什麼之前,羅力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拉她走向門口。羅力必須經過杭特才能到外面去,巨人停下腳步,憂慮地看杭特一眼,然後咕噥:“杭特。”

  杭特的問候一樣冷淡無禮。他皺眉,點點頭,勉強地咕噥:“羅力。”

  他們繼續往外走。羅力在階梯前停下來,大聲吆喝:“把木箱搬來,各位。我們有讀報的人了。”

  響起的歡呼聲令黛茵驚奇,有人搬來木箱。黛茵低頭看看木箱,然後抬頭看看巨人。

  他把報紙遞給她,將她舉起來放在木箱上。另一個人從商店拉出一張搖椅,羅力向他點點頭,然後坐下來。

  “媽媽,你在做什麼?”佳琪問。

  黛茵低頭看她的女兒,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她回答。

  “你的媽媽要為我們念新聞,”羅力解釋。他對黛茵揮揮手。“開始吧。”

  黛茵看向杭特,想知道他對這個男人的行為有什麼反應。杭特站在商店門口,看起來無聊而不關心。

  她打開報紙。這是一份她從來沒有聽過的小報,日期是兩個星期前。

  “這是舊報紙。”

  “對我們來說還是新聞。”羅力說明。

  黛茵很想問他們一件事。難道他們之中沒有人識字嗎?不過,她不想惹惱他們或傷害他們。她一定是錯的。在這個年代,他們之中一定有人識字。

  她決定用迂回的方式查明。“在我之前誰為你們念新聞?”

  每個人都看向羅力等他回答。“通常是富林。後來他的眼鏡破了,而他一直沒有時間修理。”

  “尼爾也念過。”有人大聲說。

  羅力點點頭。“我們不喜歡聽他念,他總是咳嗽。”

  “賀利念過一次。”富林提醒羅力。

  “他口吃,”羅力說。“都快把我逼瘋了。我差點開槍宰了他。”

  “你確實開槍打他。”富林提醒巨人。

  黛茵張大眼睛。羅力澄清他的行為。“那是為了另外一件事。開始念吧!”他再次命令黛茵。

  她看看滿臉期待的人群,開始念新聞。他們不讓她跳過任何段落,她花了將近四十五分鐘才把四張報紙念完,只能慶倖羅力交給她的不是“丹佛郵報”。

  她的聽眾非常感激。當她念完最後一則新聞,他們鼓掌大聲向她致謝。有人讚美她有悅耳的聲音。

  黛茵學到兩件事:第一件是,這些男人渴求外界的消息。他們顯然不滿足於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而且從他們熱烈討論政治的情形看來,他們都非常關心政府的作為。第二件事是:關於羅力。其他的人似乎都怕這個巨人。不過,在黛茵看來,他似乎無害。

  黛茵跳下木箱,把報紙還給他。“恕我失陪了,羅力先生,我還有很多事得在天黑之前做。”

  巨人站起來。“我們星期日再見了?”

  “星期日?”

  “念新聞,”他解釋。“哈森會在星期五或星期六帶報紙來。我們會等到星期日聽你為我們念。”

  “我很樂意在星期日為你們念新聞。”她同意。

  羅力向她行禮。“我願意表示我的感謝,羅太太。”他轉身瞪著人群。“這麼做是對的。”

  大家迅速地點頭同意。黛茵推測羅力不想被視為體貼或有禮貌。

  “你有沒有特別需要什麼……”他問。

  “我們需要住處,羅力先生。”黛茵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附近有沒有空屋可以讓我們暫時住下來……”

  羅力對她微笑,然後轉向其他的人。

  “她需要一棟房子,各位。有人反對嗎?”

  巨人等了一分鐘,然後轉身面向黛茵。“搞定了。”

  “什麼搞定了?”她問。

  “你的房子,”他說明。“我們明天開始為你蓋一棟房子。”

  她驚訝地張開嘴。羅力建議她今天選好地點,他不是在開玩笑。她告訴巨人他太慷慨了。巨人說他不介意,其他的人也都不介意。有一個人告訴她,他們唯一能夠確定她會住下來的方法就是為她建造一個家。

  “你們今晚可以睡在格威的房子裏,”富林建議。“他要到夏天才會回來。”

  “他不會介意我們用他的房子嗎?”黛茵問。

  “那房子不是他的,”羅力說明。“他只是喜歡它。幾年前他把房子的主人趕跑了,他們把那個地方立契出讓給盧易。”

  “我不認為你們應該長住在那裏,除非你的丈夫同意。羅路克呢?”富林問。

  “他去辦件重要的事。”她回答。“盧易先生會願意出售這棟房子嗎?”她問。

  “他想賣。”富林回答。“你不是想買那個地方吧?”

  “盧易是鎮上的律師。”一個叫比利的年輕人說。

  黛茵為這個芝麻綠豆般大的小鎮有律師感到驚訝,然後富林指出盧易從未受過任何正式的學校教育的事實。他讀過兩本書,跟過城市的律師做事,當他在救贖鎮定居下來,即掛起律師招牌營業。

  “盧易先生有特定的辦公時間嗎?”

  男人們覺得她的問題太有趣了。當他們停止大笑,富林說明盧易沒有辦公室。他擁有鎮上的馬廄,當他不忙於照顧馬匹的時候,就處理任何法律上的事。

  “他為什麼沒有為你們念報紙?”黛茵問。

  “他索價太高了。”羅力說。“富林,我想她的安全沒有問題。如果格威知道她是羅路克的太太,他就不會找她麻煩。”

  “羅力先生,請你告訴我盧易先生的馬廄在哪裡好嗎?”

  “當然,羅太太。”

  一個小時後,黛茵成為一棟有木頭地板和四扇漂亮窗戶的兩層樓房驕傲的主人。黛茵沒有花幾分鐘就得到一個結論:盧易先生對法律根本一無所知。他收下她給的二十美元當做定金,恭喜她擁有新家。她不確定自己擁有任何東西,不過她還是和他握握手。

  杭特和薇莉及孩子們在馬廄外等待。黛茵拿文件給他看,然後說明她做了什麼。他沒有試著提出反對意見,或者提醒她現在回文明的城市還來得及。他的反應相當詭異,他笑到流眼淚。

  每個人都想在天黑前看看房子。他們往回走向雜貨店,杭特抱薇莉和丹尼(小男孩說他今天叫做丹尼)上馬車,然後轉身等待牽著雙胞胎的黛茵。

  她們正好朝著西邊走,西沉的太陽將天空渲染得炫麗多彩。黛茵屏息地注視這壯觀迷人的景色。

  佳琪拉她回到現實世界。“那個人在那裏,媽媽。”

  “什麼人,甜心?”她問,目光沒有離開美景。

  “我們的男人,媽媽。”雅芝說。

  黛茵驟然停下腳步。老天!她怎麼會沒有看到他?她們的男人,如雅芝所叫的,站在路中央。距離太遠了,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她猜想他正皺著眉。

  她想轉身而逃,但她立刻甩掉這個念頭。她並不怕路克。不錯,他會對她發火,不過他很快就會明白她這麼做是正確的。她只希望他不會先宰了她。

  她挺起肩膀,繼續往前走。愈接近路克,她愈感到驚慌。他穿著鹿皮裝,腰間佩戴著兩把槍。老天!她真的必須保持鎮定。她終於接近到能夠看見他的表情。哦,老天!他是真的憤怒了。他的眼睛冷得像冰。

  她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她瞥向杭特,看見他露出“這是你自找苦吃”的表情,真想踢他一腳。她繼續向前走,在離路克幾呎的地方停下來。

  他們互相注視好一會兒。黛茵注意到他身上覆蓋著一層塵土。他留了鬍子,那使他看起來更加危險--而且迷人。再次見到他,她高興得想哭。

  “媽媽?”佳琪叫她。

  她深深地吸口氣,掛上笑容,低頭對她的女兒們說:“跟你們的爸爸說嗨。”

  “你瘋了嗎?”路克低聲問她這個問題。

  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嘶啞,他正使盡全力控制他的脾氣,可是他的喉嚨急欲怒吼。他放心得顫抖,因為她還活著。她平安無恙,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他感覺自己彷佛已經憂慮得死了一千回。

  黛茵從來沒有見過路克這麼生氣,她發覺自己在顫抖。她並不怕他,她只是……緊張。她知道自己必須面對他,他需要瞭解事情將是什麼情況。

  “我知道你會生氣,”她開始說。“如果你願意試著冷靜下來,我會很感激。”

  “回答我,羅太太。”

  她必須強迫自己不要畏縮。“好,”她同意,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具有安撫的效果。“我沒有瘋。雅芝、佳琪和丹尼有權利叫你爸爸。”她挺起肩膀,向前走一步。“在他們長大到不需要父母之前,他們是我們兩個的責任。”

  她完全誤會他的問題了,他認為她是故意的。他沒有理會她的這番話。

  “你為什麼到這裏來?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們想接近你。”

  他一頭霧水。“我在芝加哥,”他提醒她。“你知道芝加哥在哪裡嗎,黛茵?”

  他點點頭。“也就是說,為了接近我,你往相反方向旅行了一千哩。是不是這樣?”

  “是的,當然。”

  “我相信這趟旅程不到一千哩。”她說。

  他閉起眼睛,在心中默數到十,然後從頭開始。“你什麼時候決定到這裏來?”

  她不認為現在告訴他實話是好主意,他看起來快要爆炸了。他們就站在小鎮的中心,看在上帝的分上,而他們的觀眾愈來愈多了。她知道沒有人能夠聽見他們的談話,因為路克生氣的時候,他的聲音反而更輕、更低。

  “我不想現在談這件事情,”她說。“等我們獨處的時候,我會樂意回答你所有的問題。”

  “我明天就帶你們回去。”他宣佈。

  她搖頭。她哪裡也不去。

  他點頭。他們天一亮就出發。

  路克想立刻得到問題的答案,可是他知道現在的時間及地點都不適合討論他們之間的問題。

  “你知道嗎,爸爸?你知道嗎?”佳琪拉著他的褲管,重複這個問題五、六次。她的聲音很輕,路克知道她是在試著模仿他。

  他把小女孩抱起來。他看著她藍色的大眼睛,突然意識到她將長大,並且使某個愛好和平的男人發狂……就像她的母親。

  “知道什麼?”他問。

  “媽媽殺了一條該死的蛇。”

  他的目光飛向黛茵。“是嗎?”他問。

  黛茵聳聳肩。“小孩子誇大其辭。”

  “抱。”雅芝大聲命令,伸出雙臂。路克將她抱起來,小女孩在他的臉頰親個響吻令他感到驚訝。她用手摩挲他的鬍子,愉快地笑起來,然後告訴他她的寶寶濕了而她為此大哭了一場。路克聽著小女孩說的每一個字,然後問她的媽媽還做了些什麼。

  雙胞胎輪流告訴他,黛茵為她們的記性感到驚奇。她開始走向馬車,當她聽見佳琪抱怨她的媽媽不讓她看那只死山貓,她立刻加快步伐。

  路克跟著她。當他走到丹尼面前,他把雙胞胎放下。男孩突然變得害羞,他把雙手插在口袋裏,眼睛看著地面。路克把男孩抱起來,用力地抱抱他。

  男孩也擁抱他。路克低聲對他說了些什麼,男孩露出微笑。然後路克放下男孩,轉身向杭特。

  “我欠你。”

  杭特完全同意。“你說得對極了。”

  莫富林大聲叫路克,走下階梯。沒有打擾他們團聚的人群現在圍攏過來向路克恭喜他結婚了。羅力注意到路克並沒有親吻他的妻子,這表示這樁婚姻有問題嗎?如果是這樣,盧易可以幫他們辦離婚,而羅力就可以追求黛茵。

  “我們是不會離婚的。”路克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注視著黛茵。

  他們花了兩個小時才離開小鎮,每個人都熱忱地邀請他們住在他家。路克和杭特都直截了當地拒絕,黛茵拒絕得比較婉轉。她謝謝他們的邀請,說明孩子們已經習慣睡在馬車裏,而規律的生活對於剛到新環境的孩子來說是很重要的。鎮上的人們終於同意。

  其實,她不想留在鎮上的真正原因是路克。今晚他一定會追根究柢直到他得到答案,她不想要有觀眾圍觀。黛茵決定暫時不告訴他她已經買了房子,他們可以等到明天再搬進去。

  愛和信任。你一定要同時擁有或者擁有一個就夠了呢?她知道答案,可是她頑固地試著忽略原因。她必須告訴路克多少她的過去?

  答案清楚得像空氣:她必須告訴他一切。黛茵害怕這件事,於是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孩子們身上。忙碌可以使她暫時拋開憂慮。

  他們在救贖鎮南方的草地上紮營。晚餐結束孩子們在馬車裏就寢之後,薇莉和黛茵決定再洗個澡。杭特帶她們到河水較深的地方,告訴她們需要他的話就大叫。

  薇莉有點緊張。她不停地瞇起眼睛用力地看陰暗的對岸,擔心又有野獸出現;而黛茵也一樣焦慮,雖然是為了完全不同的理由。老天!她要對路克說什麼好讓他瞭解,她真的不是試圖套住他?

  路克在晚餐後就消失了,一個小時後他才回到營地。黛茵和薇莉坐在火堆前的毯子上,男人們坐在她們的對面,正低聲交談著。薇莉轉向黛茵。“路克還在生氣,是不是?”她輕聲問。

  “他的氣會消的。”黛茵輕聲回答。“一旦他知道我對他沒有任何要求,我確定他會冷靜下來。”

  “他可以逼我們離開這裏嗎?”

  “當然不。”黛茵回答。“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有對我說一句話?”

  “我注意到了。你愛上路克了嗎?”

  黛茵的目光轉向她的丈夫。他靠著樹幹,手放在膝上,專注地聽著杭特說話。從他陰鬱的表情看來,他對聽到的事並不高興。

  “我是愛他,”她低語。“我一定是瘋了。”

  薇莉不停地瞥向杭特,她似乎無法讓自己停止。她記得在他懷裏的感覺是多麼美好。當他吻她……她甩掉記憶。杭特明天就要離開。

  “佳琪告訴路克,杭特吻你。”

  薇莉臉紅起來。

  “她還告訴他,你沒有穿衣服。”

  “哦,老天!”薇莉的臉紅透了。

  黛茵微笑。“你想要他吻你嗎?”

  薇莉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他要走了。為什麼我有種被拋棄的感覺?這種反應真是太荒謬了,我幾乎不認識這個男人。”

  “你愛上他了。”

  “他要走了,”薇莉重複。“我愛不愛他都無所謂。我們真是可憐的一對,不是嗎?我們都沒有從過去學會教訓。”

  黛茵歎口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麼要走?”

  “我不想再談他了。”薇莉說。“路克今晚會和你談嗎?”

  “我正擔心這件事,”黛茵承認。“我真的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只要告訴他實情,”薇莉提出忠告。“如果你愛他,就必須開始信任他。”

  “我是信任他的。”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她想著。

  薇莉搖頭。“你信任他保護你的孩子,可是我不相信你信任把自己的心交給他。”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黛茵發覺自己的音量提高了,立刻壓低聲音。“這個男人不想結婚。如果他知道我愛他,你想他會有什麼反應?”黛茵沒有等她的朋友回答,又繼續低聲地說:“他會覺得自己掉入陷阱被套住了。”她憤怒地看向路克,想知道他為什麼非這麼難纏不可。

  薇莉不停地打呵欠。黛茵站起來,然後扶起她的朋友。她們故意忽略那兩個男人的存在。“你不懷疑他為什麼這麼急的趕到這裏來?”薇莉突然說。“杭特說他的速度一定破了記錄。對一個不想結婚的人來說,他似乎趕得太急了。”說完,她低聲向黛茵道晚安,然後繞過營火走向馬車。她沒有看杭特。她知道如果她試著表現出文明的樣子向他道別,一定會失去控制露出醜態。老天!她為什麼允許自己愛上他?

  薇莉爬上馬車,忍不住哭起來。

  黛茵不安得睡不著。她不想繼續坐在火堆而被她的丈夫忽略,她已經受夠了他的無禮,她決定去散步。她需要一點時間獨處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面對路克是不可避免的,她必須向他解釋一切。他有權利知道事情真相。哦,老天!這表示要告訴他關於麥康的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勇氣。她轉身快步走向河流。

  男人們看著她走開。杭特先開口說話。“你的臉著火了沒?你的妻子眼裏的怒火足夠把你燒掉。”

  “薇莉的注意力全在你身上,”路克顧左右而言他。“你要離她而去?”

  “我看不出有別的路。”杭特回答。“在芝加哥發生了什麼事?”

  路克明白這個暗示,杭特不想談薇莉。

  “我沒有逮到他。不過,他匆忙地逃走了,來不及帶走他的黃金。”

  “你要再去找他嗎?”

  “我不必去找他,”路克說。“他會來找我。他們逮捕了他的弟弟。他說柯約翰怪我毀了他的一生,他會向我報復。你相信嗎,杭特?那個畜生要找我報仇。”

  “他顯然忘了自己做過什麼該死的事。”

  路克站起來。“黛茵已經焦慮得夠久了,”他說,轉身走向河流。“我對她到這裏來的原因真的很好奇,那些原因一定會使我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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