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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麗.嘉伍德]天使與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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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5: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天使與狼 作者:茱麗.嘉伍德
 
又名《俠骨柔情》

煉獄的城堡有一位天使,她的溫柔善良似寒冬裏的玫瑰。
羅狄恩--一-個無惡不作、奸邪狡詐的魔鬼,
卻有著清新可人的妹妹梅德琳。
她釋放了她哥哥所逮捕的一個英勇騎士--鄧肯,
而騎士卻將她俘虜了,因為他要以她為釣餌,他要報復……
他們不得不結婚,因為梅德琳不要再回到那魔鬼的身邊,
而鄧肯娶她乃是基於欲望、同情和報復。
不料,她為他帶來了喜悅和笑聲,
她改變了他的固執、自大、不易親近,最後她竟然俘虜了他的心。
命運之神捉弄著這對有情人,晴天霹靂的事發生了—
他們的婚姻竟然是無效的,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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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凡是真實的,凡是高尚的,凡是正義的,凡是純潔的,凡是可愛的,凡是榮譽的,不管是美德,不管是稱譽:這一切你們都該思念。

  ——新約斐理伯書

  英格蘭,一零九九年

  他們要他死。

  戰士站在荒蕪的庭院中央,雙手被反縛於身後。他表情冷漠,直視前方,對身旁的敵人視若無睹。

  這個戰犯,沒有抵抗,沒有咒駡,任敵人將他剝光上身。溫暖華麗的毛斗篷,厚重的鎖子鎧,棉襯衫,棉襪,毛皮靴全都被褪下,丟棄在他面前冰凍的土地上。敵人的企圖非常明顯。這個戰士會死去,但身上不帶一絲打仗的傷痕。他的敵人熱切地望著他,得意洋洋地想,這個俘虜將看著地上不能溫暖自己的衣服,慢慢凍死。

  十二個人圍著他,抽出刀子壯膽,他們嘲弄他,出口下流,幾近侮辱之能事,一面踏著皮靴抵擋寒冷。但每個人都與他保持距離,以防這個溫馴的戰犯改變主意,準備掙脫和反擊。無疑地他有能力這麼做,因為他們都曾聽過他智勇雙全的傳聞。有些人還曾親眼目睹他在戰場上出類拔萃的英勇表現。萬一他掙脫繩子,他們非用刀子對付他不可,否則至少有三、四個人會當場命歸黃泉。

  十二人當中的領袖,不信這個戰犯有如此的能耐與運氣。他們已經捉到了名聞遐邇的“飛狼”,而且不久後會目睹他一命歸西。

  他們的俘虜犯了一個多麼莽撞的錯誤。唉,鄧肯,威克森郡強有力的領主,竟然手無寸鐵,單槍匹馬進入敵人的堡壘。他很不智地相信,羅狄恩,跟他有相同勢力與頭銜的領主,會遵守他們的停戰協定。

  無疑地,他以自己的聲譽為榮,更確信自己如外面誇張的謠傳所形容的,那樣的天下無敵。這一定是他現在在存亡關頭仍然安之若素的理由。

  定定端詳眼前的俘虜,這個領袖愈看愈不是滋味。他們已經除去代表他頭銜、地位的藍、白家飾,也剝去他身上一切文明高貴的衣物。羅狄恩男爵要他的俘虜死得沒有尊嚴、沒有榮耀。然而這個身上幾乎一絲不掛的戰士,卻孤傲的挺立在他們面前,一點也不向羅狄恩的願望屈服。他不像個將死的人。不,這個俘虜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求饒。他的皮膚既不蒼白也沒有腫塊,而是被風雨鍛練過,太陽曬過的堅毅古銅色。該死,他竟然沒發抖。唉!剝去他被文明包裹的華麗衣物,露出來的卻是傲骨十足,跟傳聞中一模一樣,原始而大無畏的武士氣概。在他們面前,這只飛狼真是不折不扣的傳奇英雄。

  所有的嘲弄、譏諷都停止了,只有狂嘯的風聲吹掃庭院。領袖轉望他的手下,暗示他們拉開距離。他們每個人都瞪著地上。他知道他們不敢正視這個戰犯,他不能怪他們懦弱的表現,因為他自己也無法直接與這戰士的雙眼對看。

  威克森郡的領主鄧肯男爵比保衛他那個最魁梧的武士,還高出一個頭。他的身軀頎長結實,雙腿有力的分開,肩上、手臂的肌肉健美,他全身的氣勢顯示出他有能力殺死他們全部,如果他手腳自由。

  黑夜降臨了,白雪也覆上眼瞼。武士們開始抱怨天氣,"我們不需要在這裏陪他一起凍死。"有一個人咕噥。

  "再過幾個鐘頭,他可能還不死。"另一個抱怨。"羅狄恩爵士已經離開一個鐘頭了,他一定不知道我們是否留在外面。"

  其他的人也猛烈點頭表示同意,然後齊聲對他們的領袖表示不滿。刺骨寒冷也激怒了領袖。他自己身心亦逐漸不安,因為他太早設定威克森男爵與其他人並無不同。他確信直到此刻,鄧肯一定會失去自製,因痛苦而呻吟。但此人的傲慢讓他怒火高漲,連帶地,也厭煩他的手下。身為一個首領,他被迫承認太低估眼前的敵手,這使他勃然大怒。他的腳,穿著厚皮靴阻擋嚴寒的天氣,現在也隱隱刺痛,但雙手被縛的鄧肯男爵卻屹立不搖,未動分毫。或許那些誇張的傳聞全是真的。

  首領咒駡著自己多疑的個性,下令全體人員撤入屋中。當最後一人離開時,羅狄恩的家臣仔細檢查繩索是否安全,然後站在這個俘虜的面前。"他們說你跟狼一樣的狡黠,但你也只是個血肉之軀,你不久就會像任何凡人一樣死去。羅狄恩不想用刀傷你。明天早晨,我們會將你的屍首拖到幾裏外的地方,沒有人會知道或能證明你的死是我們爵爺的傑作。"本以為這些話可嘲笑鄧肯一番,但是鄧肯卻毫無動怒的表情,他又接著說道,"如果我能為所欲為,我會把你的心挖出來喂狼吃。"然後他聚集所有口水往這個戰俘的臉上吐去,希望這個新的侮辱能引起他的反應。

  慢慢地,鄧肯垂下他的瞪視,他的眼睛與他的敵人相對,鄧肯的樣子令他極困難地吞咽。他懼怕地轉過頭,畫了一個十字,希望這小小的努力能抵擋那雙灰眸所射出的訊息。這個家臣自語說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奉了主人的命令,然後便沒命地逃回城堡中。

  躲在城牆的陰影下,梅德琳仔細張望。她多等了幾分鐘,確定兄長的武士們沒有人會回轉後,利用時間祈禱自己有足夠的勇氣能完成計畫。

  她冒著一切危險,在心中她早已明白別無選擇:她是唯一能救他的人。梅德琳接受這個責任,和它可能帶來的後果。她知道一旦行跡敗露,自己只有死路一條。

  她的雙手顫抖,但腳步迅速。事情愈快完成,她的內心越早平靜。等到這個愚蠢的俘虜被釋放後,她會有很多時間擔心自己的行徑。

  黑色長斗篷將她從頭到腳蓋住。梅德琳站在他面前時,男爵才注意到她。一陣狂風吹翻她的兜帽,露出她披在纖肩上的赭色秀髮。她拂掉臉上的一絡髮絲,看著眼前的俘虜。

  有一會兒,鄧肯以為自己的眼睛在跟他開玩笑,但他搖搖頭,掃除這個想法。她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際,證明這不是幻想。"我會馬上放掉你。請不要出聲,直到我們離開此地。"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但他拯救者的聲音如豎琴般清晰,也如夏日溫暖和風的招呼。鄧肯閉上眼睛,忍住大笑的衝動。這件事實在太離奇了,他本想開口,拆穿這個騙局,但立刻制止這股衝動。他很好奇,決定多等一會兒,直到他的拯救者洩漏她真正的意圖。

  鄧肯的表情莫測高深。他保持靜默,看她由斗篷裏抽出短劍。她站得如此靠近,他可毫無困難地用自由的雙腳攻擊她。只要她的短劍有不良的企圖,或想刺向他的心臟,他會馬上撂倒她,將她壓碎。

  梅德琳小姐絲毫不加提防,她只想放他走。她靠近他的身側,開始割斷厚硬的繩索。鄧肯注意到她的手在發抖,不知是因為天氣冷,還是她在害怕。

  一陣玫瑰香傳入鼻中。當他吸入這股清淡的香氣,鄧肯想一定是凍僵的身體擾亂了他的心智。寒冬裏的一朵玫瑰花,煉獄般的城堡中有一位天使……這根本狗屁不通!但她聞起來就像春天的花香,看起來有如天仙下凡。

  他再度搖頭,心中理智的部分已確實推斷出她是誰。外人對他的描述非常詳細而且正確,但有些誤導。他們說羅狄恩的妹妹是中等身材,茶色頭髮,藍色的眼睛。而且看起來很悅人,他記得很清楚。但他知道傳聞有錯誤,這個魔鬼的妹妹,不是悅人也不是漂亮,她簡直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繩子終於割斷,他的雙手自由了,鄧肯一動也不動,藏住表情。這個女孩又站在他面前對他微笑,然後轉身跪下來撿他的衣物。恐懼使這個簡單的工作變得笨拙,梅德琳站起來時踉蹌了一下,然後站直身子,轉向他。"請跟我來。"她給他指示。

  他沒有動,還是繼續站在原地,望著,等著。

  他的遲疑令梅德琳皺眉,然後她心想凜冽的寒冷大概使他無法思考了。她一手把他的衣物緊抓在胸前,厚重的靴子在她的指尖下搖晃,一手圈住他的腰。"靠著我,"她低語,"我會幫你,我保證。但請你移動,我們必須趕快。"她的視線望向通往城堡中的大門,聲音隱約藏著恐懼。

  他反應她沮喪的催促。雖然他想告訴她,他們不必躲藏,因為現在他的人正攀梯進城,但他改變心意。她知道得愈少,時機一到時他的勝算愈大。

  她還不到他的肩膀,但她仍勇敢地搭住他的肩膀,讓他將全身重量靠向自己。"我們去教堂後面神職人員的住處。"她溫柔地低語,"他們絕不會想到去那兒搜查。"

  這個戰士沒有很注意聽她在說什麼。他的眼神飄向北邊的城牆頭。半輪明月發出陰森的亮光,勾勒出爬上牆頂的士兵。當他的軍隊成群結隊沿著森林小徑包圍這片城牆時,不露一絲聲響。

  鄧肯滿意的點點頭。羅狄恩的士兵跟他們的主子一樣蠢。在嚴寒的天氣中,竟把大門守衛召進去,讓四周城堡沒有防護,脆弱易攻,對敵人暴露弱點。他們全體會因此而亡!

  他聽到隱約的口哨聲後,快速地抬起頭,下一道暗示要他們稍待。他掃向這個女人看她有不沒有發覺,他另一隻手準備封住她的嘴以防她發現後通知敵人。但這個女人正奮力地跟他的體重掙扎,絲毫不知道她的家正被人偵視。

  他們到達一道窄門前,梅德琳以為這個俘虜情況非常危急虛弱,一手試著支撐他靠在石牆的身體,一手拔掉門栓。

  男爵知道她的意思,自動地靠在牆壁,看她托著自己的衣物,跟冰凍的鐵鏈奮戰。

  門開了,她馬上扶住他的手,領他穿過黑暗。淒涼的狂風不斷席捲他們,他們穿過漫長、潮濕的回廊到了盡頭的第二道門。梅德琳很快地打開它,招呼他進去。

  他們進入的房間沒有窗戶,但有好幾根點燃的蠟燭發出亮光照著這聖堂內隱密的避難所。空氣中有著黴味,木制的地板滿是灰塵,塵封的蛛網在低梁上搖曳。教士外出穿的各色道袍掛在壁鉤上,中間有張草席床,上面鋪著有厚毛毯。

  梅德琳關上門,放鬆地歎了口氣。目前他們暫時平安。她把他移到床上坐下。"當我目睹他們對你的所作所為時,我準備了這個房間。"當她把衣物交給他時,她解釋,"我的名字是梅德琳,而我是……"她開始解說自己與羅狄恩的關係。"我會跟你留在這裏直到明晨天一亮時,我就告訴你一條隱秘的通道,即使是羅狄恩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男爵坐下來,交疊雙腳。他穿上上衣,一邊聽她說話。他在思慮這個女子的英雄作為將使他的生活更加複雜。他很疑惑如果她發現他真正的計畫時,她會有何種反應。但他仍決定完成原先的計畫。

  當他的寬闊胸膛再度穿上鎖子鎧時,梅德琳把一條毛毯覆在他肩上,然後跪下來,面對他。她移動他,伸直他的腿。當她審視他的腿時,因關懷而皺起眉頭。他想拿他的靴子,但梅德琳止住他的雙手。"我們必須先溫暖你的腳。"她解釋。

  她深吸一口氣,思索能使這凍紫的肢體恢復生命的方法。她的頭低下來,擋住戰士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拿起另一條毛毯,開始包裹他的腳,然後搖搖頭,改變想法。不再解釋,她拉開毛毯,脫掉斗篷,卸掉插刀的劍鞘,及裝飾用的綠色皮帶,丟在這個戰士的旁邊。他對她的奇怪行徑非常好奇,等待她的解釋。但梅德琳不發一語,她深吸一口氣,抓住他的腳,快速地,不假思索地,將他的雙足貼在她溫暖的胃部。

  當他冰凍的皮膚接觸她溫熱的肌膚時,她輕呼出聲。梅德琳用她的外袍卷住她的雙臂,然後把鄧肯抱向她。她的細肩開始顫抖。鄧肯覺得她好像要把他身上的寒氣全都過繼給自己。

  這是他看過最不自私的行為。

  他的腳很快地有了知覺。他覺得有幾千把刀子正戳著他的腳,燒痛得他幾乎無法忍受。他想移動位置,但梅德琳不允,反而以驚人的力氣繼續溫暖他的腳。

  "如果會痛,那是好現象。"她告訴他,聲音嘶啞。"疼痛很快會過去。何況,你非常幸運,還能有感覺。"她補充。

  她話中的責難語氣令他吃驚,鄧肯馬上揚起眉毛。梅德琳也抬頭看他,抓住他的表情,她趕快解釋。"如果你當初不那麼粗心大意,現在也不必如此。我只希望過了今天以後,你能學得教訓。我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梅德琳語氣溫婉,她甚至想對他笑,"我知道你相信羅狄恩會依榮譽行事,但你錯了,羅狄恩根本不知道榮譽為何物。以後要記住,你可能下一次還會碰到。"

  她低垂雙眼,思忖放掉她兄長大敵的代價。羅狄恩不久便會拆穿她是造成此次逃脫的幕後功臣。梅德琳低聲祈禱,感謝上天,羅狄恩現在不在城堡中,這增加了她逃跑成功的機率。

  首先,這個爵爺需要人照料。一旦他安全上路後,她再去煩惱這件事帶來的後果吧!現在先不要想。"做都已經做了。"她耳語,聲音充滿痛苦、絕望。

  男爵對她的言語沒有反應,她也沒解釋。沈默像逐漸加深的鴻溝隔在兩人中間。梅德琳希望能說些什麼,說任何話來消除她的不安。她很羞澀讓他的腳如此親密地貼近她,就在她胸部底下。這個思想令她臉紅。她壯起膽來快速瞥他一眼,看他對自己奇怪的治療方法有何反應。

  他正等待她抬頭望他。很快而且毫不費力,鄧肯攫住她的凝視。他想她的眼睛如睛朗的天空般一樣地蔚藍,也同意,她一點也不像她哥哥。他提醒自己,外觀不足為道,雖然自己有點被她眩人的天真凝視所迷惑。他警告自己,她只是敵人的妹妹,沒有別的。她是他的籌碼,是要引那個惡魔入甕的陷井。

  梅德琳望入他的雙眸,覺得他的灰色眼睛跟她的短劍一樣地冰冷。他的臉好像是石頭雕成的,因為那裏看不見一絲感情,一點也沒有。

  他的頭髮是深褐色,有些長,有些鬆,但也無助於軟化他的五官。他的嘴唇堅硬,下巴崩緊,她還注意到他的眼角一絲皺紋也沒有。他不像那種會開懷大笑,或微笑的人。不,她突然憂慮起來。他跟他目前現狀所要求的一樣冷酷無情。他的首要責任是個戰士,其次是男爵,她猜測他生命中沒有開心微笑的餘地。

  她忽然瞭解自己一點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不知他內心的打算使她擔憂。她藉著咳嗽想掩飾她的尷尬,思索該如何打開話匣子。或許,他若對她說話會顯得較沒威脅性。

  "你原想單獨面對羅狄恩嗎?"她問,一直在等他的回答。但他的保持沉靜,令梅德琳很沮喪。她告訴自己,這個戰士就跟他的愚昧一樣地固執。她剛救了他的性命,而他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他的態度跟他的外表及聲音一樣地嚴厲。

  他嚇著她了。梅德琳承認這個事實之後,惱怒起來。她責備自己對他的反應,她的舉止跟他一樣蠢。這個男人一句話都沒說,她卻顫抖不巳。

  是他的體格,她找到理由。是的,梅德琳頷首同意。在這個小小的斗室內,他的威勢勝過她。

  "別想再回去找羅狄恩,那會是另一個錯誤,這一次他非親眼見你被殺不可。"

  戰士沒有回答。他移動,慢慢抽出接受她溫暖的雙腳。他不慌不忙,小心地由她大腿上移下雙腳。

  梅德琳繼續跪在他面前,注視他穿上襪子,套上皮靴。

  當他穿好時,慢慢拿起梅德琳丟在他身旁的皮帶,交給她。

  梅德琳直覺地伸出雙手去接。她笑了,想他的行為是一種和平的表示。她等他對自己道謝。

  這個戰士,動作快如閃電,他抓住她的左手,用皮帶將它綁住。梅德琳還沒想到要逃開時,他已用皮帶扣住另一手的腕部,將她的兩手綁在一起。

  梅德琳驚訝地瞪視自己的雙手,然後抬頭看他,迷惑不已。

  他臉上的表情,令她脊背發涼。她搖搖頭,不相信正在演出的一幕。

  然後戰士開口說話了,"我來不是為了羅狄恩。梅德琳,我是為你而來。"

  ★★★

  "你瘋了嗎?"梅德琳低叫,非常震驚。男爵沒有回答,但他陰暗的臉龐,顯示他不喜歡這個問題。他一拉,梅德琳一下就跪在地上。鄧肯抓住她的肩膀,穩住她。很奇怪,他的碰觸,以他的身材比例看來還算溫柔梅德琳想這使她莫名其妙。

  他的計畫,她無法瞭解。他是俘虜,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應該很清楚這個事實?!她並沒有不利於他的作為。老天,她還碰他的雙腿,溫暖它們;唉,她甚至降尊紆貴,盡其所能的救治他。

  鄧肯在她面前聳立,這個貴族,轉眼之間變成野蠻人,掛著配合他巨大身軀的兇悍表情。她能感覺由他身上放射出的力量跟碰觸火鉗一樣地炙人。她沮喪地在他冰冷的灰眼下瑟縮,她知道在他的注視下,自己顫抖不已。

  他誤解梅德琳的反應,由地上拿起她的斗篷。當他將外衣披在她肩上時,他的手摩擦過她起伏的胸部。梅德琳知道他的碰觸是無意的,但她本能地後退一步,緊抓住胸前的斗篷。男爵的皺眉加深。他抓起她的雙手,轉身,拖著她走過黑暗的回廊。

  她必須跑步才能趕上他,否則他會拉扯她。"你不會在不必要時跟羅狄恩的手下碰面吧?"

  男爵沒反應,但梅德琳並不停止。這個戰士正走向死路,她覺得有責任勸阻他。"請你,男爵,不要這麼做。聽我說。你一定凍得神智不清了。他們會殺死你!"

  梅德琳用盡全力拖慢他的腳步,但徒勞無功。

  老天爺!她已經無法再度救他!

  他們到達通往庭院那堵厚重的門時,男爵大力將它推開,鉸鏈嘎嘎作響,門砰的一聲撞裂在石牆上。冷冽的寒風拂面,好像在嘲笑她一相情願的推斷,她相處幾近一個小時的人處於瘋狂狀態。不,他一點也不瘋!

  證明包圍著她。超過一百個武士,正站在內城牆的陰影下嚴陣以待。另外還有許多正在爬牆的人,速度快如風,靜如兔,每一個人都戴著威克森男爵的藍白家飾。

  梅德琳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她沒注意到她的捕獲者已停下腳步看著他的人快速地聚集。她撞到他的背部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他的鎖子鎧穩住自己,然後才發覺他已放開她的雙手。

  梅德琳在他的背後盤桓,緊抓他的戰甲,好像那是她的生命線。她意識到如果自己躲藏,畏畏縮縮,人家會認為她很懦弱,因此她立刻勇敢地跨前一步,站在他身旁,讓每個人都看見她。她的頭只到他的肩膀。梅德琳挺直脊背,想與他旁若無人的氣勢相抗衡,祈禱不露出懼怕的痕跡。

  天啊!她真的很害怕。她並不怕死,而是怕死前的那一刻。一想到死前自己會有何表現就令她作嘔。它會一下就結束,還是慢慢折磨她?她最後一刻會失去自製,而有懦弱的行為嗎?一想及此,令她心煩不已。她真想大叫要馬上一嘗鋒刃的滋味。但乞求快速了結自己的生命,不是也像個懦夫嗎?這樣一來,正合她哥哥的心意。

  威克森男爵不清楚他的俘虜在想些什麼。他垂下眼瞼望她一眼,她平靜的表情有些令他吃驚。她看起來非常鎮定,幾近安詳;但他知道她的態度不久就會改變。梅德琳馬上會目睹他的報復行動撤底摧毀她的家。無疑地,她會哭泣、求饒,要他高抬貴手。

  一個武士飛奔地站在他面前。很明顯,他一定與她的俘虜者有關,他有同樣的黑茶色頭髮,相同的體格,但不是很高。他沒將梅德琳看在眼裏,對他的領袖說,"鄧肯,你要發動命令,還是讓我們在此站一個晚上?"

  他的名字是鄧肯。奇了,聽見他的名字,減輕了她的恐懼。鄧肯……嗯,這個名字使他還有點人性。

  "怎麼樣!大哥?"這武士急聲問。梅德琳明白了他們的關係,也清楚男爵允許他的家臣態度莽撞的理由。

  這個武士,由他年輕的外表及缺少戰爭磨練的體格看來,是他的小弟。他茶色的眼睛不屑地瞥向她,好像想捶她一拳。但,這個憤怒的武士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仿佛她是麻瘋病患。

  "羅狄恩不在此地,吉爾。"鄧肯告訴他的弟弟。

  鄧步的聲調很客氣,使梅德琳重新燃起希望。"那你們會回家,爵爺?"她問,轉頭看他。鄧肯沒有回答。她本想再問,但吉爾粗魯的言詞打斷她。他吐出一連串挫折的咒駡時,眼睛怒瞪著她。梅德琳雖然聽不懂大部分的髒話,但由吉爾噴火的嚇人眼神中可以判斷出來。

  鄧肯本想制止吉爾孩子氣的長篇牢騷。但梅德琳緊抓著他的手,她的碰觸令他不知所措。

  梅德琳緊拉著他,他曉得她在發抖,但當他轉頭看她時,她看起來很鎮靜,正瞪著吉爾。鄧肯搖搖頭,他的兄弟不知道他嚇著了梅德琳。事實上,如果他知道,他也不會在乎。

  吉爾的長篇大論激怒了鄧肯。梅德琳是他的俘虜,不是他的敵人,吉爾愈早清楚這點愈好。"夠了!"他促聲,"羅狄恩已經走了,你的詛咒也不能叫他回來。"

  鄧肯突然抽回被梅德琳握住的手,甩出手臂圈住她的肩膀,速度快得幾乎打倒她,然後拉她靠向自己身側。吉爾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哥哥明顯的保護姿態。

  "羅狄恩可能走南邊那條路,吉爾,不然你中途應該會碰見他。"鄧肯說。

  梅德琳忍不住打岔。"那麼,現在你們可以回家了?"她問,試著壓低熱切的語氣。"下次再來跟羅狄恩挑戰。"她建議,想消除他們的忿怒情緒。

  兩個兄弟一齊轉頭看她。沒有人說話,但他們的表情暗示她的想法可笑之極。

  梅德琳的恐懼加深,男爵眼裏的寒意使她膝蓋打顫。她快速低下頭凝視,看著他的胸膛,遮掩自己個性中怯弱的一環,"你們可以趁還沒被抓前,趕快離開。"

  鄧肯不理睬她。他只抓住她被縛的雙手,拖她走向她釋放他的位置。梅德琳踉蹌了兩次,她的腳因恐懼而虛弱。當鄧肯放開她時,梅德琳靠在破裂的木柱上,等著他下一步的行動。

  男爵給她一個深長的凝視。那是一個無言的命令,要她留在此地梅德琳想。然後他轉身直到他寬闊的肩膀遮住她的視線。他肌肉結實的大腿有力的分開,兩隻大手握拳支放在臀部上。這是戰場上明顯的挑戰姿態。"大家都不許碰她。她是我的。"鄧肯有力的聲音傳放出去,有如由天而降的冰霧,強力地澆灌他的士兵。

  梅德琳轉頭望向羅狄恩城堡的大門。鄧肯如雷貫耳的聲音一定已傳到裏面,驚醒沉睡的武士。但當羅狄恩的手下沒有立刻湧進庭院時,梅德琳想勁風一定掃弱了他的聲音。

  鄧肯開始走離梅德琳。她伸手抓住他背後的鎖子鎧,圓形的鱗鐵片割傷了她的手指。她痛苦地皺眉,分不清這是因為鐵片磨傷的反應還是因為他轉頭回看的惱怒眼神。

  "你不瞭解,男爵,"梅德琳一古腦兒說出來。"如果你這麼沒理性,以後就會知道你的計畫有多笨。"

  "我的計畫很笨?"鄧肯重複,對她無禮的直言低吼。他不瞭解為何自己想知道她想說些什麼。該死,她剛才明明在侮辱他。他的怒氣可以殺死人。但她臉上天真無邪的表情,及語氣的誠懇,點明她不知道自己的僭越。

  梅德琳認為鄧肯看起來像要勒死她,她忍住閉起眼睛的渴望,直視他吃人的瞪視。"如果你為了我而來,那你會浪費時間。"

  "你確信你不值得我花費這番工夫?"鄧肯問。

  "當然。在我兄長的眼中,我一文不值,這是我再清楚不過的事實。"她平實地補充,鄧肯知道她很認真。"而且你們必死無疑。你們的數量不足他們的四分之一。在我們下面的第二城堡,還有士兵守衛。他們會聽到打鬥聲。你認為如何?"她問,知道自己正無法控制地扭絞雙手。

  鄧肯站在那裏,一臉迷霧地瞪著她。梅德琳希望剛剛與他分享的消息能讓他看出自己愚昧的計畫。

  她的祈禱無效。男爵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只是聳聳肩。

  這個姿勢觸怒了她。這個混蛋武士真的很想送死!

  "不管情勢有多惡劣,希望你們離開此地終究是個錯誤的祈禱,不是嗎?"梅德琳問。

  "是的。"鄧肯回答。眼中出現的溫暖眼神令她震驚,但在她來得及反應前又不見了。男爵在嘲笑她嗎?

  她沒有勇氣問他。鄧肯繼續專注地凝視她。然後他搖搖頭,轉身,朝羅狄恩的家走去。他很明顯地知道自己在她身上花費太多時間了。

  現在他的意圖一點預示也沒有。他臉上平靜溫和,步伐不疾不徐。

  梅德琳知道得更清楚了。她突然充滿恐懼,簡直要嘔吐。她的膽汁上升,一路湧到她的喉嚨。梅德琳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慌張地開始想辦法解開縛住雙手的皮帶。痛苦延緩進度,梅德琳突然想起僕人睡在裏面。她懷疑鄧肯的士兵是否只殺有武裝兵器的人。羅狄恩從來是一網打盡,狠毒之至。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恐怕沒這麼簡單;她是羅狄恩的妹妹。如果她能在自己死前多救些無辜的生靈,她的短暫生命將會有意義些。親愛的主,是否救了某人後,她的生命對那個人會有特殊的意義?

  看著男爵時,她繼續跟繩索奮鬥。當他走上階梯,轉身面對他的手下時,他的真正目的表露無疑。唉,他的眼神透露出他正勃然大怒。

  鄧肯慢慢把劍舉向空中。然後他的聲音雷霆萬鈞,好似要穿透石牆。他一字無誤地宣告。

  "絕不留情!"

  戰場的尖叫聲折磨著梅德琳。她的心記得畫出她不敢想見的景象,把她的思緒陷入煉獄之中。她以前從未真正目睹戰爭,只由一些吹牛的戰勝武士口中聽過他們聰明、英勇的誇張事蹟。但那些故事從沒有血腥殺戮的描寫,當士兵們血灑庭院,梅德琳的身心如在地獄中煎熬。這些犧牲者的鮮血變成她俘虜者的報復之火。

  雖然羅狄恩的人數眾多,梅德琳馬上看出,他們來不及準備對抗鄧肯訓練嚴格的士兵。她目睹她兄長的武士向男爵舉刀而喪命,另一個馬上舉起雙槍向前衝,但不久刺耳的慘叫聲劃破空中,那個武士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兇殘的景象使梅德琳反胃;她想閉眼揮開這種恐怖屠殺,但那些景象一直纏繞著她。

  一個男孩跑到梅德琳身旁,他大概是鄧肯的侍從。有著黃色頭髮,中等身材,肌肉很多,有些胖。他抽出一把短劍擋在身前。

  他沒注意她,眼光一直追隨著鄧肯,但梅德琳想,他來此應該是要保護她。她曾看到鄧肯移向這個男孩。

  梅德琳絕望地想集中眼神,看清這位侍從的臉。他緊張地咬住下唇,不知是因為恐懼或興奮。然後他突然棄她不顧,跑開了。她轉頭看鄧肯,注意到他失去盾牌,然後瞪視他的侍從跑過去為他的主人撿起它。匆忙中,那位侍從掉了自己的短劍。

  梅德琳跑過去,撿起劍,然後迅速回到木柱,以防鄧肯回來找她。她跪在地上,斗篷掩住她的動作,開始割斷繩子。這時傳來刺鼻的氣味,她抬頭看到城堡的正門煙火彌漫。僕人夾在打鬥群中,衝向門,想逃走保住自由與生命。火苗追著他們,燒灼夜空。

  賽門,薩克林鎮長的長子,現在已是個暮年老者,一路跑向梅德琳。臉上兩道淚痕,他寬厚的肩膀無力的下垂。"我還以為他們殺了你,小姐。"他低語,扶她站起。

  這個僕人接過她手中的短劍,快速幫她割斷束縛。一旦雙手獲得自由後,她抓住他的肩膀。"救你自己,賽門。戰爭不應該扯上你。快逃,離開此地。你的家庭需要你。"

  "但是你……"

  "快走,不然就太遲了。"梅德琳央求他。

  她的聲音因恐懼而沙啞。賽門是個敬畏天主的人,過去對她一直很仁慈。他跟其他的僕人一樣被陷害,被羅狄恩的狡詐土地法所害。上天不應該這麼殘忍,想把他的性命一併奪走。

  "跟我走,梅德琳小姐,"賽門請求。"我掩護你。"

  梅德琳搖頭。"沒有我,你逃生的機會更大,賽門。男爵會追我。請快走,不要再爭辯。"她趕緊補充,不讓他抗議。"去吧!"她大聲命令,還推賽門的肩膀,加強她的催促。

  "天主保佑你。"賽門低喃。他將短劍交給她,往大門走。剛走沒幾步就被鄧肯的弟弟打倒在地上。吉爾,正慌亂地抵擋羅狄恩的武士,碰巧打倒賽門。賽門要爬起時,吉爾轉過身,意識到手邊還有個敵人。吉爾的意圖很明顯。梅德琳尖叫出聲,跑到賽門前面,用她的身體阻擋吉爾的刀鋒。

  "站開。"吉爾咆哮,舉起刀。

  "不,"梅德琳喊回去。"想殺他,必須先殺了我。"

  吉爾將刀舉得更高,表示他真的要如此做。他的臉怒氣騰騰。她想,吉爾殺死她,一點也不會感到怨悔。

  鄧肯看到這一幕,馬上向梅德琳跑去。吉爾的脾氣本來就很大,但鄧肯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傷害梅德琳。吉爾死也不會違背命令。不管是不是手足,鄧肯是威克森男爵,吉爾是他的家臣。吉爾尊崇這層關係,鄧肯是最特別的。梅德琳屬於他。沒有人會碰她。沒有人。

  其他的僕人,將近三十個,也目睹這一景。他們來不及逃跑,也都趕到賽門身後,尋求保護。

  梅德琳迎視吉爾的暴怒,表情平靜,內心卻幾近崩潰。

  鄧肯到達他兄弟身側,剛好看到梅德琳奇異的動作。他的俘虜慢慢地舉起手,掠開她粉頸的濃密秀髮,表情異常鎮定。她建議吉爾由那個地方刺進去。如果他願意,請速戰速決。

  吉爾被梅德琳的反應驚呆了。他慢慢地放低刀刃,直到它尖上的鮮血滴在地面。

  梅德琳的神情沒有改變。她將注意力轉向鄧肯。

  "你對羅狄恩的恨意也要擴及到他的僕人嗎?你要殺死這些無辜的人們,只因為法律逼他們服侍我哥哥嗎?"

  鄧肯還沒回答,梅德琳背向他位起賽門的手,扶他站起來。"我聽說,威克森男爵是個有榮譽的正義領主。賽門,站在我身旁,我們一起面對他。"

  轉向鄧肯,她補充,"我們看看這個爵爺是不是正義高貴,站在我身旁,我們一起面對他。"

  梅德琳突然發現自己一隻手握著劍。她將劍藏在背後,直到她發現斗篷有一道深痕,她將手移進斗篷內,希望衣服能擋住它。為遮掩她的動作,梅德琳大叫,"他們每個人都是好人,保護我遠離我的兄長。你要碰他們,除非我死。"

  當他回應她的挑釁時,鄧肯的聲音充滿輕蔑。"我不像你哥哥,我才不會對無力反抗的弱者下手。走吧,老人,離開這裏,你可以把其他人一併帶走。"

  僕人們很快地順從。梅德琳望著他們跑向大門,他仁慈的表現令她驚訝。"現在,男爵,我還有一項請求。請現在殺了我吧!我知道哀求很懦弱,但等待也很難受。做你必須做的事吧!"

  她相信他有意殺她。鄧肯再度為她的言語所驚。他覺得梅德琳小姐是他見過最令人迷惑的女人。"我不會殺你,梅德琳。"他宣佈後,轉身離開。

  梅德琳全身鬆馳下來。她相信鄧肯的話。當她要求要結束生命時,他似乎很吃驚……

  唉,他終於說了實情。

  在她一生中,梅德琳第一次感受到勝利的心情。她救了鄧肯的性命,他沒有殺她。

  戰爭結束了。幾秒鐘後,馬匹被趕出馬廄,追趕剛跑出大門的僕人們。熊熊烈火開始吞噬脆弱的木材。

  眼看她兄長的家被毀,梅德琳一點也不氣憤,那從不曾屬於她。這裏沒有愉快的記憶。

  不,沒有憤怒的感覺。她兄長的罪惡值得鄧肯如此懲治他。正義終於在穿著騎士的野蠻人身上彰顯了。梅德琳猜想,這個野蠻人很大膽,竟然也藐視羅狄恩跟英格蘭王的交情。

  羅狄恩究竟做了什麼,讓他立誓如此報復?而鄧肯如此輕率的行動會給他帶來何種後果呢?威廉二世聽到此次攻擊後,會要鄧肯的命嗎?如果他下了這道命令,就可以取悅羅狄恩。聽說羅狄恩與國王的交情不比尋常,傳聞他們是很特殊的朋友,上個星期她還得知一些醜聞。馬它,馬廄長的長舌太太,幾杯麥酒下肚後,夜深時就以透露他們的下賤關係為榮。

  梅德琳不相信,她臉紅,加以否認,並告訴馬它,羅狄恩是因為他心儀的小姐過世後,才保持單身。馬它斥責梅德琳的天真無知,她最後終於強迫梅德琳承認事情發生的可能性。

  直到那天晚上,梅德琳才知道男人可以與另一個男人有親密行為,而且據說一個是她哥哥,另一個是英格蘭王更令她嫌惡不恥。梅德琳還記得她聽了之後,反胃得吃不下飯,當場離席,惹來馬它一陣大笑。

  "燒了禮拜堂。"鄧肯的命令,傳遍庭院,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梅德琳立刻拉起裙子,跑向教堂,希望能在命令執行前拿出她僅有的一些所有物。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動。

  當她到達側門時,鄧肯截住她。雙手靠在牆上,擋住她的方向。梅德琳吃驚地倒抽一口氣,扭身看他。

  "沒有任何地方,你能避開我,梅德琳。"

  他的聲音輕柔。天啊,他聽起來有些厭煩。"我不想躲避任何人。"她回答,儘量抑制怒氣。

  "你想跟教堂一起燒毀嗎?"鄧肯問,"還是想利用你告訴我的那條秘密通道。"

  "都不是。"她回答,"我所有的東西都在裏面。你說過不殺我,我想帶我的東西上路。"

  鄧肯沒反應。梅德琳再度嘗試。鄧肯緊盯著她,讓她的思緒難以連貫。"我沒有要求讓我大搬家,只有一點東西放在聖壇後面。"

  "你沒有要求?"他輕聲說出問題。梅德琳不知該如何反應,鄧肯接著又說:"你期望我相信你一直住在教堂內?"

  梅德琳希望有足夠勇氣告訴鄧肯,自己並不在乎他的想法。多年來控制自己情感的痛苦經驗現在能派上用場了。她外表平靜,吞咽怒氣。她甚至想學他聳肩。

  鄧肯看見她的藍眼冒出憤怒的火花,這對她故作鎮定的表情真是個大嘲諷。她的眼神馬上恢復正常,鄧肯想,如果他沒有如此細心地看著她,可能不會發現。身為一個女子,她自製的功夫相當驚人。

  "回答我,梅德琳。你要我相信你一直住在教堂嗎?"

  "我並沒有住在那裏。"當她無法忍受他毫不放鬆的凝視時,她回答。"我只是將東西藏在裏面,準備清晨逃走。"

  鄧肯皺眉。她以為自己會笨到相信她的鬼話嗎?沒有女人會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離開溫暖的家。還有她想讓他相信她的逃亡目標嗎?

  他迅速作了決定,要她的慌言不攻自破。"你可以去拿你的東西。"

  梅德琳不再爭辯她的好運。她相信鄧肯同意此事,也會同意她離開城堡的計畫。"那麼我可以離開城堡了?"她不假思索地吐出疑問,聲音顫抖,怕自己太過衝動。

  "嗯,梅德琳,你會離開此地。"鄧肯同意。

  事實上,他正對她微笑。鄧肯性情的突然改變令梅德琳擔憂。她瞪著他,想猜透他的心思,但徒勞無功。鄧肯是遮掩感情的好手,她分不清他在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梅德琳低頭避開他的手,往教堂內黑暗的長廊跑去,鄧肯緊跟在後。

  粗麻布小袋還在她前天放置的地方。她把袋子抱在懷中轉向鄧肯。她原想向他道謝,但看到他臉上再度出現訝異的表情,她遲疑了。

  "你不相信我?"她問,語氣跟他的表情一樣不可置信。

  鄧肯的臉色很難看,轉身走出教堂,梅德琳追隨著他。他的手很激動地抖動,大概是對剛才的血戰心有餘悸吧,梅德琳推斷。她也看到許多血腥,好多人戰死。她的胃和神智還在造反,希望鄧肯和他的士兵離開後,她能恢復平衡。

  不一會兒,烈焰四起饑渴地吞噬了這整棟建築。

  梅德琳注視良久,才發覺自己緊抓著鄧肯的手,她立刻退離他。

  她轉頭,看見士兵的馬已被移進內城。大多數的人已經上馬等待他的號令。在庭院中間,站著最氣宇軒昂的野獸,一匹高大白色坐騎,比其他的馬高出兩隻手長。黃發的侍從站在它前方,不怎麼成功地控制韁繩。這匹馬無疑地是鄧肯的,完全配合他的身材、地位。

  鄧肯帶她移向那匹巨馬。梅德琳不禁蹙眉,但本能地向它走去。她愈靠近就愈害怕。在她迷茫不堪的腦袋中有一個念頭出現了。

  上帝啊,她不想被丟在後面,留在此地。

  梅德琳深吸口氣,想穩住自己。她告訴自己或許她快精神錯亂了。男爵當然不會帶她走。為什麼呢?她沒有價值,根本不足掛齒。

  她仍需要他的否定。"你不想帶我一起走,不是嗎?"她吐出心中的話,聲音拉緊,自己知道話中藏不住懼怕。

  鄧肯走向梅德琳,拿起她的粗麻袋,將它丟向侍從。她得到答案了。梅德琳瞪視鄧肯看他俐落地上馬後,向她伸出手。

  她向後退。上帝幫助她,她要反抗到底。梅德琳曉得一旦她攀上那匹鬼馬,她不是羞愧得昏倒,就是尖叫。事實上,她相信自己寧死也不肯屈從。

  那匹馬比男爵更令她害怕。梅德琳十分難過,自己缺乏這方面的教育,連最起碼的騎術都不懂。小時候羅狄恩常用騎馬課當作折磨她求饒的工具,這種痛苦的記憶至今猶存。長大後,她明白這種懼怕很不智,但那個飽受驚嚇的小孩仍不合邏輯,而且固執地藏在她心田深處。

  她再度後退。然後慢慢搖頭,拒絕鄧肯的幫助。她已下了決定,即使這會逼他殺了她,她也絕不上馬。

  不知該往何處去,梅德琳轉身走開。她抖得好厲害,摔倒好幾次。驚痛過劇,幾乎迷濛了她的視線。她努力直視前方,繼續邁開堅決的步伐。

  當她看見羅狄恩武士的殘肢時,梅德琳停了下來,這個武士的臉已不成人形。眼前景象是梅德琳的轉捩點。她站在那裏,在整個殺戮戰場的中央,瞪著那個死武士,直到她聽見折磨的尖叫在遠方迴響,聲音好像靈魂的悲鳴。梅德琳雙手捂住耳朵要隔開叫聲,但淒厲的叫聲仍持續不斷。

  梅德琳開始尖叫時,鄧肯策馬前進。他到達她的身旁,彎下腰,毫不費力地將她拉起抱在懷中。

  當他碰她時,她停止尖叫。鄧肯調整他的厚斗篷,直到他的俘虜完全被蓋住。她的臉棲靠在他鎖子鎧的鐵鱗片上,但鄧肯又花些時間小心地將她的斗篷拉向前,隔開鐵片,讓她的嫩頰躺在溫柔的羊皮襯裏上。

  他不懷疑自己對她的渴望。梅德琳跑到他面前,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凍麻雙腳的畫面浮現腦海。他現在也該為她盡些心了。畢竟,他是引起梅德琳如此悲痛的第一人。

  鄧肯悠然長歎,事情沒完沒了。該死,原本計畫是如此簡單,但來了個女人就把它全攪亂了。

  許多事情必須重新評估。儘管梅德琳沒此知覺,她已經使問題複雜化了。他必須好好理清,鄧肯告訴自己。不管他願不願意,計畫已經改變了,因為他確切知道雖然他又驚訝又惱怒他永遠不會放她走。

  鄧肯加緊他的擁抱,指示軍隊前進。他留在一長列軍隊的後頭。當最後一個武十清完這塊地方後,只有吉爾和他的侍從在身旁,鄧肯看了這片殘破最後一眼。

  梅德琳頭向後偏,想看清鄧肯的臉。他一定感覺到她抬頭上望,因為他正慢慢垂下凝視,直到與她的雙眼對看。

  "以眼還眼,梅德琳。"

  她等待他多說一些,解釋她兄長做了何事,才引起此種報復,但鄧肯只是看著她,好似希望她能瞭解。他不需為此種殘忍編造任何理由。梅德琳明白了,勝利者不必辯解。

  梅德琳回望殘垣敗瓦。她記起她舅父,貝登神父,告訴過她古代龐尼克戰爭的故事。許多故事留傳下來,大部分是關於教會的。但貝登神父也將其他的故事拿來教育梅德琳,雖然這不符合教會嚴格的規定。

  傷殘遍地使她想起迦太基之戰。勝利者經常徹底摧毀被他所征服的城堡。燒成的灰全埋在地上當作肥料,連一粒石頭也不準備留下。最後,還在土上灑盀,使這片土地寸草不生。

  今晚歷史重演,羅狄恩和曾屬於他的一切全被徹底破壞。

  "迦太基必毀。"梅德琳用拉丁文重複古人克托立過的誓言。

  鄧肯很訝異她出口的話,不知她如何有這些知識。"梅德琳。跟迦太基一樣,你的哥哥一定被滅。"

  "而我也屬於羅……屬於迦太基嗎?"梅德琳問,不想提起羅狄恩。

  "不,梅德琳,你不屬於迦太基。"

  梅德琳點頭,閉上雙眼,垂靠在他的胸膛。

  鄧肯托起她的下巴,強近她看他。

  "你不屬於羅狄恩,梅德琳。從此刻起,你屬於我。明白嗎?"

  梅德琳點頭。

  鄧肯知道嚇著她時,放鬆他的擁抱。他審視她良久,然後慢慢地,溫柔地,幫她拉緊斗篷罩住臉。

  梅德琳溫暖的藏住臉,耳語道,"我寧願不屬於任何男人。"

  鄧肯聽見她的話,不禁莞爾。梅德琳小姐要什麼,並不重要。現在她已屬於他,不管她願不願意。

  梅德琳小姐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她溫暖他的腳。

  ★★★

  他們往北走,路途艱難但迅速地走過白天和黑夜,中間只有在鄧肯臉罩寒霜的命令下讓馬匹稍作休息。梅德琳被允許有片刻的隱私權,但她的腳幾乎撐不住自己。連照顧她個人的需要都是件苦差事,在她有機會伸展痠痛的肌肉前,又被鄧肯舉上馬匹。

  因為這一大段時間都很安全,鄧肯於是決定走大路。這是一條荒廢已久的道路,不但雜草叢生,突出的樹枝更是優秀武士的一大挑戰,他們常常得拿起盾牌,開路前進。梅德琳被保護得好好的,安全地偎在鄧肯的斗篷與甲胄的懷抱中。

  武士們都受到厚重甲胄的保護,除了一些沒頭盔和光著手臂的士兵外。但這些糾纏人的樹枝和野草似乎也沒能讓他們放慢速度。

  這段苦行持續了將近兩天。這次鄧肯宣佈他們在一處偏僻的山谷紮營,梅德琳更是認定他毫無人性。傳說士兵們都稱他們首領為飛狼,她這回終於知道這個稱謂背後的隱喻。鄧肯戴的藍白頂飾上繡著一頭野獸。她幻想她俘虜者的母親一定是由地獄出來的惡魔,他的父親是只又大又醜的狼,所以生下的兒子才這般嚴厲,不通人情。

  軍隊到達山谷時已是晚上,梅德琳餓昏了。她坐在石頭上看士兵照料馬匹。梅德琳推斷,成為貴族的第一要件是需要一匹戰馬,沒有戰馬,他們亦英雄無用武之地。唉!馬匹至上。

  接下來,小小的火堆開始生起。十個或八個人一組,大概有三十個火堆,圍繞著他們的休息處。最後是食物,一些乾麵包和黃乳酪。裝滿稞麥酒的羊角傳遍每個人的手中,每人只小飲一口。如此謹慎地抑制他們豪飲的欲望,是因為晚上休息時易遭受敵人攻擊,需要保持警戒。此外,在荒野上還有梭巡的饑餓野獸和劫奪行人的強盜集團。

  鄧肯的侍從接受命令,照顧梅德琳。他叫作安生,由他蹙眉的臉孔看來,他並不喜歡這個差事。

  梅德琳安慰自己,愈往北走就離自己的秘密目標愈近。威克森男爵還沒干擾她的生活前,梅德琳老早就計畫要逃走。她要去蘇格蘭找她的表兄艾德溫。現在她明白想完成這趟旅程實在太天真了,即使騎著羅狄恩馬廄裏那些她不會騎的馬,也維持不到兩天。沒有壯馬,足夠的糧食、衣物,逃亡無異自殺。賽門依據模糊的記憶匆匆畫下的地圖也可能使她兜圈子。

  儘管明白那是癡人說夢,但梅德琳仍不放棄,因為那是她僅有的一點希望。鄧肯一定是住在遙遠的蘇格蘭邊境,那距她表兄的新家有多遠呢?或許她用走路就可以到達。

  中間的阻礙梅德琳不敢再想,她只敢列出自己需要的裝備。首先是一匹健馬,然後衣物糧食,最後是上帝的祝福。看到鄧肯走向營地中央時,梅德琳趕快把上帝擺在第一位,馬匹最後。天啊,他才是最大的障礙。唉!鄧肯,半人,半狼,是最難排除的屏障。

  離開羅狄恩的城堡後,鄧肯就沒跟她說過半句話。想到他宣佈自己屬於他,就令梅德琳不安得快發狂。那是什麼意思?她希望自己有勇氣要求解釋。可是男爵現在好冷,好遠,好嚇人,她不敢接近。

  上帝啊!她累壞了,沒精力煩他了。休息時,她會想辦法逃走。這是俘虜的職責,不是嗎?

  她知道自己對逃跑的技倆一竅不通,會讀會寫有什麼用呢?沒有人清楚她在這方面不尋常的才華,因為女人是不受教育的。而且大多數的貴族均不會寫自己的姓名,因為有神職人員替他們做這些無聊的差事。

  梅德琳不怪舅舅沒提供這些訓練。這個可愛的教士,以教她種種古代傳奇為榮。她最喜歡的故事是奧狄賽。小女孩時期,在她最害怕的時候,這個神話英雄是她的伴侶。長夜漫漫,她假裝奧狄賽在身旁陪伴,幫她解除羅狄恩會來抓她回家的恐懼。

  羅狄恩!光聽到他的名字就令她噁心。唉!他是梅德琳缺乏逃生技巧的最大原因。看在上帝的份上,她連馬都不會騎。他真該下地獄。這個哥哥曾帶她騎過幾次馬,在她六歲的時候。梅德琳還很清晰地記得騎馬前的一次出遊。她那時好笨,在馬鞍上像一團綁不緊的稻草跳來跳去的尖叫。

  當他知道她那時快嚇昏時,他就將她綁在鞍上,拍馬跑步在庭院中疾馳。她的恐懼令她哥哥相當興奮。直到梅德琳終於學會隱藏恐懼時,羅狄恩才停止這種虐待狂的遊戲。

  她還一直記得,她的爸爸與哥哥非常討厭她。她試盡各種方法想知道如何讓他們分給自己一點點愛。八歲的時候,她被送到貝登神父,母親的小弟那裏,短暫的拜訪變成長而平靜的成長歲月。神父盡其所能撫養她,並經常告訴她,直到她幾乎相信,有缺陷的人是她的父親與哥哥。

  喔,她的舅父是很慈祥,很有愛心的人,把他溫柔敦厚的一切品德全灌輸到梅德琳身上。他教她的許多事,雖然都不可觸摸,不是實際可運用的,但他愛她有如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向她解釋,羅狄恩輕視所有的女人,但梅德琳內心並不相信。她哥哥關心她較年長的姐姐。克萊莎和莎拉都被送到較好的領地中接受適當的教育,兩個人都有豐厚的嫁妝,雖然只有克萊莎出嫁。

  貝登神父又解釋,她父親不管她,是因為她長得太像自己的母親,一個溫文的女人,父親在交換誓言後完全變了樣。舅父不清楚父親態度改變的原因,但還是常責備他的不是。

  梅德琳依稀記得幼年時,想起自己母親有股溫暖的感覺。羅狄恩常常辱駡她,但她被母親的愛重重的呵護著。

  上帝啊,我一定要把這些憂愁的思緒拋開,梅德琳下定決心。她跳下石頭,走離營地那些男人。

  當她轉身走進濃密的樹林後,沒人跟來。她小心地解決身體的需要。梅德琳在回程時看到一條小溪,水面已結成冰,但她用樹枝戳破冰面,跪下來洗淨手和臉。水冰凍得令她指尖發麻,但清淨的河水嘗起來甘甜極了。

  梅德琳發覺有人站在她背後。她飛快地轉身,差點失去平衡。鄧肯像座塔般矗立在面前。"來,梅德琳。該休息了。"

  她還沒回答,他就伸手把她拉起來。鄧肯大而結繭的手覆住她的,堅決但溫柔,直到帳篷前他才放開她。這個帳篷的骨架是強壯不彎的樹枝,拉緊上面的獸皮,擋住外頭吹襲的冷風。帳內地上鋪著一張灰毛皮,很顯然是用來充做簡單的床。附近火堆的光亮似在毛皮上跳躍,使帳篷看起來溫暖可人。

  鄧肯示意梅德琳進去。她很快地服從。但動物的毛皮吸了地上的濕氣,梅德琳覺得自己正踏著冰塊。

  鄧肯站在帳中,雙手交疊在寬闊胸前,看著梅德琳想讓自己適應寒氣的神情。她不動聲色,暗暗發誓,要她出聲抱怨,除非她死。

  突然鄧肯將她拉過來,由她肩上剝下斗篷,跪下來,將它鋪在毛皮上。

  梅德琳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她以為這個帳篷是給她的,可是鄧肯在裏面,伸展四肢,占去大部分的空間。梅德琳開始轉身往外走,對他拿她的斗篷讓他自己舒服感到不快。他為何不乾脆將她留在城堡裏?如果他想將她凍死,也不必把她拖著走上半個世界。

  她還沒有時間喘氣,鄧肯就快如閃電地將她拉住。梅德琳倒在他身上,發出抗議的咕噥。她因幾乎呼吸不到空氣而怒火上升,鄧肯抱著她,滾到他那一側。他把自己的斗篷卸下,蓋在他倆身上,將她抱在懷中。她的臉貼著他的脖子,頭頂抵住他的下巴。

  梅德琳立刻想逃開,被這種親密的接觸嚇壞了。她使出身上每一分力氣,但鄧肯的懷抱如銅牆鐵壁般堅固。

  "我無法呼吸。"她在他的頸子上抱怨。

  "你可以。"鄧肯回答。

  她聽到的回答含有一絲嘲弄,這使她對鄧肯的自大狂怒不可遏。他怎能決定她能否呼吸?

  梅德琳氣得忘了害怕。她突然發覺自己的雙手是自由的。梅德琳開始捶他的肩膀直到她的手掌燒痛。鄧肯進帳前已經脫掉鎖子鎧。胸膛只隔一層棉襯衫。薄衣料襯出他肩膀的寬闊及厚實的肌肉。梅德琳能感覺到他的力量正透過纖維放射出來。老天,他的皮膚沒有一絲贅肉,就跟他固執的個性一樣不卑不亢。

  此外還有一個特點,鄧肯的胸膛在她的臉頰下非常溫暖,簡直是燒熱,而且讓人很想挨近。他也很好聞,特有的男性氣息,令她不忍拒絕。她已精疲力竭。唉,這就是他的靠近對她有如此影響的緣故吧。奇怪,她的心跳好像在賽跑。

  他的氣息吹過她的粉頸,在安撫她。怎麼會這樣呢?梅德琳莫名其妙了。沒有一件事是合理的。她搖搖頭,決定搖去睡意,而且雙拳無意間緊拉他的襯衫。

  鄧肯一定很不耐煩她的掙扎。她聽到他歎口氣,然後將她的手掌滑入他的襯衫中,在他的胸上攤平,覆在他皮膚的胸毛刺痛她的指尖。

  外面如此寒冷,為何她感覺這麼溫暖?他的靠近是肉欲的、感官的,在衝擊她的理智,灌輸一種她從未有的感覺。唉,這種碰觸是肉欲的,也是有罪而猥褻的,因為他的骨盤幾乎要擠碎她的。她覺得他們太親密了,她的天真無知使她對他挑起的陌生、迷亂的感覺毫無戒防。為何他的接近沒令她反胃呢?事實上,梅德琳只覺得無法呼吸。

  可怖的想法鑽進她腦中,梅德琳大聲喘氣。這種擁抱是他跟女人親熱的步驟嗎?梅德琳對此種念頭感到惱怒,然後掃除這股恐慌。她記起女人應該擺平背部,雖然不知道真正的姿勢為何,她不認為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她曾偷聽到馬它和另一個僕人的談話。這個粗魯的女人總是以女人躺平背部為她色情冒險故事的開場白。梅德琳想起來,就鬆了口氣,但她現在已開始後悔沒有留下來聽完全部的故事。

  上帝!她也欠缺這方面的教育,她又生氣了,一個端莊的淑女不應該擔心這種事。

  當然,這全是鄧肯的錯。他如此親密地抱住她只是想嘲弄她嗎?梅德琳跟他靠這麼近可以感覺他有力的大腿想擺平她的。如果他有心,也可以把她輾碎。一想起這個景象,梅德琳不禁發抖,立刻放棄掙扎。她不想激怒這個野蠻人。謝天謝地,至少她的手還能護住胸部。但她謝得太早了,鄧肯轉移重心,她的胸部也和他的粘在一起,把梅德琳弄得粉頰通紅。

  鄧肯突然再度移動。"什麼鬼……"他在她耳畔吼出一半的問題。梅德琳不知何事引他怒吼,只知道耳朵快聾了。

  當鄧肯跳起來,咕噥著一連串她聽不懂又不能不聽的咒駡,梅德琳移開身子。她由眼角看他的俘虜者撐起手肘在找他身下的東西。

  鄧肯舉起武器,梅德琳才想起她藏在斗篷襯裏那把侍從的短劍。

  她不禁皺眉。

  鄧肯忍不住咧嘴而笑。

  梅德琳很訝異他自然流露的笑容,她幾乎也想微笑回報。但她碰巧注意到他眼睛裏沒有笑意,所以決定乾脆不笑。

  "對一個膽小的動物而言,你還算機智,梅德琳。"

  他的語氣溫和,但到底是在讚美,還是促狹?梅德琳無法確定。她乾脆不告訴他自己忘了那把劍。如果說出實情,他一定又會笑她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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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6: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是把我抓來的人,"她提醒他。"如果我很機智,那是因為我有義務逃跑。這是俘虜的職責。"

  鄧肯皺眉。

  "我的坦白觸怒了你嗎?爵爺。"梅德琳問。"或許我根本不該開口。我想睡了。"她加上一句。"我會試著忘記你在這裏。"

  為要證明自己所言不虛,梅德琳閉上眼睛。

  "過來,梅德琳。"

  輕柔的命令像一道可怕的寒意貫穿脊背,讓她的胃打結。他又來了,梅德琳吐出一口氣,覺得很不舒服。她不相信自己內心有多恐懼。睜開眼睛,看著那把短劍正指向自已,她明白自己仍有強烈的懼怕。

  我真是懦夫,梅德琳一邊想,一邊慢慢移近鄧肯。她在他身側停住,面對他,只有幾寸遠。

  "這樣你高興了嗎?"她說。

  她猜鄧肯並不高興,然後她發現自己正擺平脊背,鄧肯兩眼朦朧地看著她。噢,他好近,她能看得見他灰眸中銀光閃燿.

  鄧肯注視著梅德琳,被她不願顯現的混亂情緒搞得既生氣又想笑,但她也不哀求。老天!她真美。鼻樑上的幾點雀斑讓鄧肯覺得她更迷人。她的嘴唇也很有吸引力。他很好奇她嘗起來會是何種滋味,這個念頭使他蠢蠢欲動。

  "你準備整晚都盯著我嗎?"她問。

  "或許吧!"鄧肯回答,"如果我願意。"他補充,她想不看他皺眉的表情令他發笑。

  "那我也會整晚盯著你。"梅德琳說。

  "為什麼呢?"他的聲音輕而沙啞。

  "如果你想趁我睡著占我便宜,那你就錯了,爵爺。"她很不悅。

  "我會怎麼樣占你便宜呢?梅德琳?"他正在微笑,這次是真的,眼睛裏的笑意好深。梅德琳真希望剛才自己沒說出那些話。天啊!她灌輸他猥褻的念頭。

  "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她口吃,"唉,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如果你願意。"

  "但是我不願意。"鄧肯,"你以為今晚我會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趁你熟睡時對你無禮?"鄧肯低下頭,氣息吹在她臉上。他很高興看她羞紅臉,抱怨自己同意她的想法。

  梅德琳像只雌兔,掉在自己煩惱的陷阱中。

  "你不會碰我,"她忽然衝口而出,"你一定很累了,不會想到這……我們正露宿野外,在公開……不,你不會碰我。"她結語。

  "或許。"

  這又是什麼意思?看見他眼中神秘的光彩,他以她所表露的沮喪態度為樂嗎?

  她下定決心,沒跟他戰鬥一番前,絕不讓他佔便宜。這個念頭一起,她對準他右眼底下揮出粉拳。她的目標正確,但所受的痛苦比他大得多,而她是出聲喊疼的人。鄧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老天,她的手快斷了,卻一無所得。

  "你是石頭做的。"梅德琳咕噥。

  "你為何這麼做?"鄧肯語調好奇。

  "讓你知道,如果你想為所欲為,我會和你抵抗到死。"她結結巴巴,心裏想這句真是大膽的宣言。可是顫抖的語氣卻破壞話中的威力。她大歎,非常瀉氣。

  鄧肯又笑了。"到死?梅德琳。"

  看他臉上的表情,梅德琳推斷鄧肯一定又覺得她的想法很可笑。

  "你結論下得太早,"鄧肯論斷,"這是個錯誤。"

  "你威脅我,"梅德琳反駁,"那是更大的錯誤"

  "才不呢,"他爭辯。"這是個好建議。"

  "我是你敵人的妹妹,"她提醒他,很高興看到他蹙眉。"這是你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斟酌地加上一句。

  放鬆肩膀,梅德琳責備自己早該想到這個法寶。

  "但我一閉上眼睛,就可以不管你不是羅狄恩的妹妹。"鄧肯說,"謠傳你跟一個不守清規的教士住在一起,是他的情婦。但在黑暗中,這也不是問題,所有女人上床後都是一樣的。"

  她希望揮出另外一拳。這個惡毒的謠言令梅德琳忿然大怒,她的眼眶蓄滿淚水。真想對他大叫,告訴他貝登神父是上帝及教會的忠實信徒,也是她的親生舅父。這個神父是世上唯一關懷她,唯一愛她的人。鄧肯怎能侮辱她舅父的清譽?

  "誰告訴你的?"梅德琳發出粗暴的低吼。

  鄧肯看得出這番話傷她很深,他立即明白這些謠傳是可疑的,完全虛造,梅德琳才隱藏不住自己的傷痛。

  梅德琳被他惡毒的話擊成碎片。"你以為我會說服你外面的謠傳不是真的?"她問"去想吧,爵爺。要聽信什麼隨便你。你認為我是個蕩婦,那我就是。"

  她已忿然變色,這是鄧肯俘虜她之後,她第一次明顯地發怒。他發現自己為她怒氣騰騰,不可思議的蔚藍眼眸所催眠。唉!她真的好純真。

  他決定結束這場對話,免得梅德琳繼續痛心。"睡吧!"他命令。

  "我怎能整晚擔心你會對我無禮,還睡得著覺?"她問。

  "你真的認為自己這麼想下去可以睡著嗎?"鄧肯問。老天,她在侮辱他,但他清楚她的單純,鄧肯搖搖頭。"如果像你所說我決心占你便宜,那我保證,會先把你叫醒。現在閉上你的眼睛,睡覺吧!"

  他把梅德琳拉入懷中,強迫她的背部抵住他的胸膛。她的手秀親密地圈住她,攔在她的胸下,然後將斗篷蓋在兩身上,決定把梅德琳趕出心中。

  說比做還容易。她聞起來跟玫瑰一樣香,貼住他的身子好柔軟。她的依近使他沉醉,鄧肯知道今晚將是漫漫長夜。

  "你會把它叫作什麼?"梅德琳的問題由斗篷下傳來聲音悶悶的,但鄧肯聽得很清楚。他回想他們的對話才知道她在問什麼。

  "佔便宜嗎?"他問。

  他感覺出她在頭。"強暴。"鄧肯在她頭頂吐出這個不雅的字眼。

  梅德琳急忙一抬頭,撞到他的下巴。鄧肯耐性用盡,覺得那個字實在不該出口。"我絕不對女人使用暴力,梅德琳。你會保全貞潔的。放心睡吧!"

  "絕不會?"也呢喃。

  "絕不會。"鄧肯回答。

  梅德琳相信他。奇怪,她現在覺得安全了,知道睡覺時他絕不會傷害她。他的靠近使她愈來愈舒服。

  他的溫暖開始催眠她。她向鄧肯挨近。當她想翻身讓自己更舒服一些時,聽到鄧肯咕噥了幾句,不知道又是什麼事煩著他了。當他抓住她的臀部要它安靜時,她猜測自己的翻來覆去惹得他睡不著。

  鞋子掉了,她慢慢將腳移近鄧肯的小腿分享他的溫暖。梅德琳小心翼翼免得惹惱鄧肯。

  他的呼吸也溫暖她的頸項。梅德琳閉眼歎息。她知道自己該拒絕誘惑,但他的溫暖很引人,更哄她入睡。她想起奧狄賽跟女妖的故事。唉!鄧肯的體熱就跟女妖迷惑奧狄賽和其手下的士兵一樣。但奧狄賽很聰明地用蠟塞住耳朵抵擋這誘人失智的歌聲。

  梅德琳希望自己也能像史詩中的英雄這樣聰明機智。

  風吹進來,在她耳旁奏起孤寂的音樂。但梅德琳正在俘虜者的雙臂中,受到萬全的保護。她閉起眼睛,接受事實,鄧肯,類似女妖歌聲的魔力已攫住她。

  夜裏她醒來一次,背部很溫暖,可是胸部與手臂都凍僵了。慢慢地,不想吵醒鄧肯,梅德琳在他的懷中翻轉,將她的面頰貼在他的肩膀,雙手滑入他的襯衫。

  她在半醒半睡狀態中,鄧肯的下巴開始摩擦她的前額,梅德琳滿足地歎氣,挨得更近。他的鬍子刺著她的鼻子,梅德琳偏頭,慢慢睜開眼睛。

  鄧肯正在看她,表情沒有防備,好柔、好溫暖。但他的嘴巴抿緊,梅德琳懷疑,那個模樣看起來好像要親她。

  一語不發,當梅德琳往前靠時,他在半路和她相會。

  梅德琳嘗起來就跟想像中一樣美好。天啊,她好柔軟,一直在邀請他,現在她仍處在惺鬆狀態,所以沒有拒絕他,雖然她的嘴唇沒有完全張開。鄧肯用他的手指快速地解決這個問題。趁她猜中自己的意圖前,滑入舌頭。

  她急喘一口氣。呻吟一聲。

  兩人愈吻愈深,梅德琳的手開始愛撫他的胸膛,他的皮膚灼熱。

  鄧肯想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徹底滿足自己,梅德琳很自然地反應他。

  吻變得火辣,吞噬,鄧肯知道自己快要失去控制了。他的唇一直摩擦她的,舌頭一再探索、攻擊、取予。上帝,他幾乎永遠也吻不夠她。

  這是他經歷過最不可思議的吻,如果她沒有開始顫抖,他絕不會停下來。她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吟,這個性感的聲音幾乎使他失去理智。

  梅德琳呆住了,鄧肯突然推開她。他背過身,眼睛緊閉,呼吸急促。

  梅德琳不知所措。老天啊,她快羞死了。她究竟中了什麼邪?竟變得如此放蕩,如此……自然。她可由鄧肯皺眉的臉色看出,她使他不悅。

  梅德琳好想哭。

  "鄧肯?"她想自己聽起來像快要大哭出聲了。

  他沒有回答,但他的歎息表示他聽見了。

  "我很抱歉。"

  他被她的道歉嚇了一跳,轉過背來看她。他的腰側痛得他不得不蹙緊眉尖。

  "抱歉什麼?"他急問,被腰痛惱怒的聲音聽起來很粗暴。

  鄧肯知道他又嚇著她了,因為梅德琳馬上背對他。她抖得好厲害,鄧肯看得一清二楚。當他伸手想拉她時,她終於回答。

  "占你便宜。"

  他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這真是他聽過最荒謬的回答。笑容征服臉上的皺眉。上帝,現在他真想大笑出聲,梅德琳不該如此坦誠。他想她的欲望使他忍住笑聲。他不知為何對她有強烈的保護欲,它就像腦中的嘮叨聲,一直在干擾他。

  他發出一聲拉長的低吟。梅德琳聽到了馬上下定結論,鄧肯非常鄙視她。"我保證,鄧肯,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鄧肯圈住她的腰,拉她過來。"我向你保證,它還會再發生,梅德琳。"梅德琳認為他簡直像在發誓。

  ★★★

  羅狄恩男爵距鄧肯軍隊紮營處只有半天的行程。天時對羅狄恩有利,因為他藉著明亮的滿月光徹夜追趕。他的士兵在忠誠及數目上皆可與鄧肯的匹敵,沒有人抱怨這突然改變行程的出征計畫。

  一個半瘋的僕人追趕上他們,傳達鄧肯惡行的消息。他們立刻返回城堡,看到威克森男爵留下的'戰績'一些肢體殘缺的士兵在護衛滿街的焦土。這人全都咬牙切齒要加入手刃鄧肯的行列。但不眠不休的苦行使他們又憎恨起羅狄恩來。

  羅狄恩打算快速追擊鄧肯有兩層原因。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以卑鄙的方式欲置鄧肯於死地的事會傳諸於世,使他成為宮廷上被人譏笑的懦夫。鄧肯會上訴威廉二世,而國王雖然恩寵他,也必然被迫勒令要他們兩人決鬥。羅狄恩心裏有數,自己若與鄧肯單打獨鬥,一定必死無疑。威克森男爵的驍勇善戰,天下無敵,是舉世皆知的。唉!鄧肯如有和他決鬥的機會絕不會饒他性命的。

  羅狄恩雖然也才智雙全,但他的詭計多端影響不了鄧肯在威廉王心中的地位。他在朝中的權力極大,類似國王的機要秘書。雖然他不會讀、寫,他將那無聊的紙上作業留給教士,但國王在宮廷時,羅狄恩的職責是幫國王分辨那些人是真心跟國王打交道的。這是個有權有勢的職位。事實上,他就是個花言巧語的專家,專門灌輸那些位低的群臣一些可怕的觀念,要他們付錢,才能上奏。他替一些想親近國王的人鋪路,將他們的金子裝入自己的口袋。

  但現在,一旦他殺害鄧肯的卑鄙行為暴露,他很可能會失去一切。

  梅德琳的哥哥被公認是個英俊非凡的男人。淡褐色的眼睛配上耀眼的金色捲髮,身材高挑,雖然有些瘦,但有完美如雕刻出來的雙唇。當他微笑時,全宮廷的淑女幾乎被迷昏在地。羅狄恩的妹妹,克萊莎和莎拉和他一樣有著金髮、褐眼,幾乎和羅狄恩一樣美,而且追求者眾多。

  羅狄恩被評斷為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可以選擇全英格蘭所有的美女。但他不要任何女人,只要梅德琳。他的繼妹是他追蹤鄧肯的另一個原因。梅德琳只有兩個月。在她成長的歲月中,他幾乎將她遺忘。她外表的巨變真的令他大為震驚。她以前是只醜小鴨,大大的藍眼睛吞沒她半張臉,下唇太厚,老中噘著嘴,而且骨瘦如柴,病懨懨的。梅德琳當初簡直是個笨小孩,當她彎腰行禮時,兩隻瘦腿常常踉蹌倒地。

  羅狄恩誤判她的潛能。時代沒有任何特點可以預知有一天她會像極她的生母。梅德琳已由尷尬的黃毛丫頭,搖身一變為勝過他其他繼妹們的可愛美人。

  誰會料到竟有此奇跡?膽怯的毛毛蟲長成美麗的蝴蝶。羅狄恩的朋友們第一次見到梅德琳,全啞口無言。摩卡,羅狄恩的心腹知已,已向他提親,以好幾盎斯的黃金當作訂金。

  羅狄恩不知能否讓梅德琳投向其他男人。她好像她的母親。當他第一次見到她,肉體就起了反應。這是多年來女人第一次打動他的心弦,只有梅德琳的媽媽對他有如此的影響力。啊!拉卡兒,他內心之愛。她毀了他對其餘女人的欲念。但他不能擁有拉卡兒;他經常為她食不咽,臥枕難眠,暴跳如雷。本以為她下的魔咒會隨她的死而離去,但這是個愚蠢的希求,羅狄恩不得不承認,它一直存在。梅德琳,他的繼妹,是他能再度證明自己是個正常男人的另一次機會。

  羅狄恩非常苦惱。他在欲望與貪婪之間無法抉擇。他要保留梅德琳為自己所用,也想要她帶來的金子。或許,他想,如果他夠狡猾,他能兩者兼得。

  ★★★

  梅德琳睡醒的樣子很窘。她在鄧肯的上面,半邊臉靠在他平坦的腹部,雙腳纏住他的,手擠進他的大腿之間。

  因為她還在昏睡狀態,梅德琳不知道她的手擺在那裏。鄧肯好暖……喔,老天爺,她的手正放在他最隱密的地方。

  梅德琳雙眼倏地張開,身體僵硬,不敢呼吸。主啊!讓他繼續睡,她慌亂地祈禱,慢慢將手抽開。

  "你終於醒了。"

  梅德琳全身抽搐,鄧肯知道自己又嚇著她了。她急忙滖開,大膽地瞥他一眼,想或許能向他致歉,她的手是碰巧撞上那裏,他會體諒自己的無知,不是嗎?

  喔!聖母瑪麗亞,她覺得自己正滿面通紅。而鄧肯今天早上又在皺眉了。他看起來似乎不打算聽她道歉,所以她省去開口的尷尬。

  他的表情兇暴。新長出來的鬍子讓他更像狼而不是人。他又好奇地看著她,手繼續搭在她的背部。她記起整晚他都溫暖著自己。他本可以很輕易地傷害她。梅德琳明白她正設法消除對他的恐懼,但無可置疑地事實恰恰相反。噢,鄧肯真的嚇壞她了,但這種感覺跟她害怕羅狄恩的感覺完全不同。

  今天是她幾個星期以來,自回到羅狄恩家中後,首次早晨醒來胃中沒有恐懼的噁心感。她知道原因了:因為羅狄恩不在這裏。

  鄧肯完全不像羅狄恩。不,一個會殘酷地傷害別人者絕不會在睡眠時將溫暖分給他人。而且他遵守諾言,沒有占她便宜……親愛的上帝,她還吻他。忽然間,梅德琳清楚記得那一刻帶來的驚人心跳。

  感謝主,她學會隱藏自己的感情。梅德琳確信自己的神情沒有外泄半點心思,甚至還有些優雅,不是嗎?唉!她歎口氣,鄧肯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端詳著梅德琳,她很好玩地將情緒一波波展現在他眼前。她的眼眸說出了一切;起先是恐懼、羞慚,最後也有放鬆,他想。

  他很能透視他人內心。身為一個戰士,透知敵人的心思能加快他的正確反應。他也學到如何得知敵人最珍惜的東西,然後將它取走。這是打擊敵人的方法,也是他在人際關係上習得的教訓。這兩者無法分開。雖然梅德琳不清楚這點,她已透露出她人格中的重要訊息。隱藏她的情緒似乎是她的重要前提。梅德琳讓他知道並非所有的女人都是被情感所操縱的動物。只有在摧毀她家時,她表露出外在的反應。看到羅狄恩家臣慘不忍睹的屍首,她尖叫出壓抑的懼怕。然而鄧肯懷疑梅德琳是否曾意識到自己失去控制。

  唉,鄧肯正得知梅德琳的所有秘密,但他知道愈多,愈使他困惑不已。而且,說實話,她很令他高興。

  鄧肯趕緊移開,忍住再度攬她入懷,親她的強烈衝動。他突然很想回家。直到將梅德琳安全放到自己穩固的防衛城堡後,他才能安心。

  站起來,甦醒他的四肢,他走離梅德琳暫時將她拋離腦海。太陽已爬上雲端,厚雲擋住陽光的熱度,晚上蓋住地上的霜仍末溶解。上路前還有許多事要做。雖然新的一似乎變得更寒冷,但拂面而來的暖風仍能取悅鄧肯。

  梅德琳出去找安生,這個侍從正在照顧鄧肯的戰馬。梅德琳跟那只野獸遠遠保持距離,因此,必須向那個男孩喊話要她的粗麻袋。

  她本來只想洗洗惺忪的睡眼,但清淨的溪水非常誘人。梅德琳拿出袋中的香皂很快洗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她整好粗麻袋後,跪在溪邊開始梳理糾結的頭髮。現在她正在休息,腦中沒有絲毫懼怕,有充裕的時間考慮自己的處境。第一個問題是鄧肯為何帶她同行。他說過自己屬於,但不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又膽小得不敢要他解釋。

  吉爾來找梅德琳。她聽見他的腳步聲,轉身看他走來。

  "該上馬了。"他咆哮,怒吼聲幾乎把她嚇入水中。吉爾即時拉住她,免得她出現不雅的狼狽樣。

  "我還在綁辮子,一會兒就好。你根本不必對我吼叫。"她補充,小心地緩和語氣。"我的聽力很好。"

  "你的頭髮?你還在……"吉爾結巴,他的神情暗示他認為她心智失常。"你是我們的俘虜,老天!"他終於結舌地說話。

  "我明白,"她回答,聲音跟晨風一般。"但這表示我不能在上馬前編完我的頭髮嗎?"

  "你想激怒我?"吉爾大叫,"梅德琳小姐,你不再高高在上,你現在地位薄弱,難道你頭腦簡單,連這個都不懂?"

  梅德琳搖頭。"你為何對我生這麼大的氣?每句話都用喊的。這是你的習慣,還是因為我是羅狄恩的妹妹?"

  吉爾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臉色漲紅。梅德琳很抱歉惹怒他,但仍決定套他的消息。很明顯地,他的脾氣已經失去控制,如果再激他一點,或許他會說明自己的處境。吉爾比他哥哥單純多了,比較容易上鉤,如果她夠聰明的話。

  "我為何被抓?"她溜出口。問題的唐突令她瑟縮。畢竟她還是不夠聰明,吉爾回話時臉色驚訝。

  "是你哥哥定下戰爭條件的。梅德琳,你應該一清二楚。"

  "我一點也不清楚。"她抗議,"如果你願意,請跟我解釋,我很想瞭解原委。"

  "別跟我玩無知的遊戲了!"吉爾怒斥,"全英格蘭都知道過去一年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梅德琳回嘴,"我兩個月前才回到我哥哥的城堡,這許多年來我一直住在與世隔絕的地方。"

  "啊,沒錯,"吉爾諷刺。"跟你的花神父住在一起,我知道了。"

  梅德琳覺得自己的冷靜即將崩潰,她好想對這個傲慢的家臣尖叫。英格蘭的每個人都相信這個可怕的謠言嗎?

  "很好。"吉爾宣佈,不理會她的憤怒。"我很樂意告訴你所有的經過,然後你就不能再繼續假裝了。羅狄恩攻擊屬於鄧肯的兩個忠實家臣的采邑。兩次襲擊都屠殺無辜的女人小孩。家臣沒有得到事先的警告;你的哥哥假裝友好,直到他的軍隊開進內城。"

  "為什麼?為什麼羅狄恩要這麼做?他想得到什麼?"

  她試著隱藏吉爾的話所帶來的震驚。梅德琳很清楚自己的哥哥是多麼無恥,但不瞭解他的動機。"羅狄恩一定知道鄧肯是他們的領主,會報復。"

  "唉,那正是他的希望。梅德琳,他想殺死鄧肯。"他鄙視地大笑。"你的哥哥很貪權。全英格蘭他只怕一個人-鄧肯。他們權力相當,外人公認羅狄恩是國王的親信,但是鄧肯的軍隊是世上最英勇善戰的,國王珍視我哥哥的忠誠跟他珍惜羅狄恩的友誼一樣。"

  "國王容忍此種背叛行為嗎?"

  "威廉拒絕毫無證據的控告。"他的聲調充滿不屑。"他絕不護衛他們任何一人。我能向你保證梅德琳小姐。當我們的國王由諾曼第回國後,他不能再逃避這個問題了。"

  "鄧肯不能挽回他家臣的損失,這就是我哥哥的家被毀的原因?"

  "你難道真天真得以為鄧肯不會報復?他立即驅逐佔領他家臣采邑的無賴!"

  "一報還一報嗎?吉爾。鄧肯也連無辜者一起殺害?"

  "不,女人和小孩都被留下來。我們威克林人不是屠夫,梅德琳,雖然你哥哥是這麼對你說。我們的軍隊攻擊別人前,也不會偽裝仁義。"

  "羅狄恩什麼也沒告訴我。"她再度抗議,"你忘了我只是他的妹妹,不夠格參與他的大事。"她雙肩下垂。上天,竟有這麼複雜的內幕!"如果國王袒護羅狄恩,那你哥哥會如何?"

  吉爾聽出她話裏有一絲懼意。奇了,她的反應好像偏向鄧肯。她是俘虜,關心他哥哥,真是一點道理也沒有,她把他搞糊塗了。"鄧肯的耐性有限,當你哥哥膽敢碰威克森,他的命運就註定了。我哥哥不會等國王回來,他會跟你那混帳兄長殿開殊死戰。鄧肯會殺了他,不管國王同不同意。"

  "你說羅狄恩碰威克森,這是什麼意思?"她問,"你還有另一個威克森兄弟為羅狄恩所殺嗎?"她假設。

  "你又想偽裝不知道阿狄雅的事,你在玩什麼把戲?"

  梅德琳的胃打結,因為吉爾射出可怕的目光。"請你,"她低語,向他的恨意點頭"我必須知道全部細節,誰是阿狄雅?"

  "我們的妹妹。"

  梅德琳的心痙攣。"你們會為一個姊妹發動戰爭?"她急聲問。

  她的表情非常驚訝。吉爾不知為何她有如此反應。"我的姊姊去皇宮,當她獨自一人時碰到羅狄恩。他強暴她,梅德琳,而且還非常殘忍地打了她。她能活下來真是奇跡。雖然後來身體治癒了,但心已破碎了。"

  梅德琳無法再藏住情緒。她轉身,不讓他看見淚水滖落她的雙頰。"我很難過,吉爾。"她輕聲回答。

  "你相信我所說的一切嗎?"他聲音嚴厲,要確定梅德琳無法再否認她哥哥的暴行。

  "噢,一部分,"她說,"羅狄恩有辦法將女人打死。但我不知道他會強暴女人。你說這是事實,我相信你。我的兄長很邪惡,我絕不袒護他。"

  "那麼你為什麼不相信?"吉爾開始大吼。

  "你讓我覺得你們很重視自己的姊妹。"梅德琳坦承,"這一點令我迷惑。"

  "老天!你在說什麼?"

  "你對我發怒,是因為羅狄恩玷汅威克森的名節,還是因為你真的愛你的姊妹?"

  吉爾被她此種侮辱的問題氣得毛髮直豎。他抓住梅德琳,把她轉過來面對他,雙手抓痛了她的肩膀。"我當然愛我的姊妹。"他怒吼,"以牙還牙,梅德琳。我們也搶走他最珍惜的東西。你!他會來追你,他來時,必死無疑。"

  "我該為我哥哥的罪孽負責嗎?"

  "你是將魔鬼引出的釣餌。"他回答。

  "這個計畫將是個錯誤。"她的聲調有些羞愧。"羅狄恩不會來追我,我並不重要。"

  "羅狄恩不是個傻子。"吉爾苦惱起來,因為他突然明白梅德琳不像在說謊。

  他們兩人都沒注意到鄧肯的靠近。"拿開你的手,吉爾。現在!"

  吉爾迅速服從,往後退一步,拉開他和俘虜間的距離。

  鄧肯走向他弟弟,想查出梅德琳為何在啜泣,吉爾看見他憤怒的神情。

  梅德琳站在這對兄弟中間,面向鄧肯。"他沒有傷害我,他正在解釋我為何會被捉。只是如此。"

  鄧肯看見梅德琳痛苦的眼神。他還沒開口詢問,梅德琳就轉身拿起袋子說道,"該出發了。"

  她快步走過吉爾身旁,輕盈地前進,鄧肯看見他弟弟馬上讓路。他小弟的臉色憂慮。"她要我相信她清白無辜?"

  "梅德琳這麼跟你說?"鄧肯問。

  "不,她沒有。"吉爾坦白地聳肩,"她沒有替自己辯護,但她的行為看起來完全無知。該死,我不懂。她對我們關心自己的姊妹感到驚訝。我想那不是裝出來的。奇怪,她問我為何珍視阿狄雅。"

  "當你回答時?"鄧肯問。

  "她好像更困惑了,我不瞭解她。"他咕噥,"她愈早看清我們的計畫愈好,梅德琳小姐跟我預期的大大不同。"

  "她是個異數,"鄧肯自語,"完全不瞭解自己的價值。"對自己的觀察結論欷籲不已。"來,時間不早了。如果快一點,我們今晚就能到家。"

  吉爾頷首遵從,跟在他哥哥後面。

  回營地途中,梅德琳決定那裏都不去。她站在空地中央,斗篷包住肩膀。安生拿走她的粗麻袋時,她沒有爭辯,並不在乎行李跟著鄧肯走。上帝,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只想一個人單獨留下。

  鄧肯走向侍從,穿上戰甲,一邊示意梅德琳先上馬,繼續披上戰袍。他突然停止,慢慢轉身,不相信他眼前的情景。

  她又說不了,鄧肯為她抗議的神態所驚,但他沒有立刻採取行動。梅德琳第三次搖頭後,突然轉身,開始走回森林。

  "梅德琳!"

  鄧肯的怒吼止住她。她本能地回頭看他,內心祈禱有勇氣再度反抗。

  "上我的馬,現在!"

  他們彼此屏息,無言瞪視良久。梅德琳突然驚覺,大家都放下工作,望向他二人。鄧肯在他手下面前絕不會低頭,他看她的樣子暗示著這個訊息。

  梅德琳抓緊斗篷,快速站到鄧肯面前。每個人都在看,但如果降低音量,他們不會聽見她對他們主上說的話。

  "我不跟你走,鄧肯。如果你不這麼固執,應該瞭解羅狄恩不會來追我。你在浪費時間。別再管我了。

  "讓你一個人在荒野中殘存?"他問,聲音跟她的一樣輕。"你撐不了一個鐘頭的。"

  "最壞的狀況,我也會活下去,爵爺。"梅德琳挺直脊背。"我已下定決心,不跟你走。"

  "梅德琳,如果我的手下像你剛才那樣違反我的命令,他不會有時間活著講話。我一下命令,就要執行。如果你敢再搖頭,我會一拳讓你倒地。"

  鄧肯虛張聲勢的威嚇一出口,就後悔了。他看見梅德琳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時,急忙放開她的手臂。他希望她能儘快上馬服從他的命令。

  梅德琳不動,她仍盯著他,臉上恢復鎮定。"我已經習慣被打倒在地,你儘管動手吧。當我再度站起,如果你可以再將我打倒。"

  她的話令他困擾。他知道她說的句句實言。鄧肯皺眉,很惱怒那一個人膽敢如此虐待她,而且心中明白,羅狄恩是那個該被碎屍萬段的傢伙。"是否你哥哥-"

  "這不重要。"梅德琳打斷他,她很難過透露此事,梅德琳不要憐憫和同情,她只想單獨一人留下來。

  鄧肯歎息。"上馬,梅德琳。"

  一看見鄧肯兩頰跳動的肌肉,梅德琳暫時振奮的勇氣馬上煙消雲散。

  鄧肯發出挫折的低吼。他將她轉向他的戰馬被拴的地方,然後輕輕推她"你給了我另一個殺死羅狄恩的理由。"他低吟。

  梅德琳又轉頭要求鄧肯解釋,但他的眼神提示他的耐性已經用盡。她接受討論失敗的事實。鄧肯決心帶她走,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

  她發出難過的長歎,開始走向鄧肯的戰馬。大部分的士兵仍沒開始手邊的工作,全看著她,她試圖表現鎮定,但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雖然鄧肯的脾氣給她極大的壓力,但眼前的麻煩更令她不知所措。鄧肯的戰馬。被人抓住舉上這匹巨大怪物的脊背跟沒人幫助自己上去,完全是兩回事。

  "我真是懦夫。"她自言自語,模仿貝登神父,她記得他也常如此自言自語,他告訴她沒有人比他對他自己所說的話更有興趣,梅德琳真想笑。"喔,神父。如果你現在看到我,一定覺得很丟臉。我必須蹬上一匹馬,那一定會惹人笑話。"她轉念一想,"為何要擔心丟臉呢?鄧肯的戰馬一定會把我踏死。等他們笑話我時,我早已經沒氣了。"

  這種論調減輕她的恐懼。她開始鎮定,直到她發那匹戰馬在看她,而且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罽它開始用前腳跺地。這匹笨馬傳襲它主人所有的拗脾氣,她想。

  她鼓起勇氣,走到戰馬右側。它很不高興,想用側腹把她擋開。梅德琳捉住馬鞍,但馬嘶鳴一聲使她跳開。

  梅德琳氣得雙手扠腰。"你比我還大,但不一定比我聰明。"她很高興它瞥向她。雖然它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可是能引起它的注意,梅德琳覺得舒坦多了。

  她對馬露出笑容,慢慢移身向前。

  一旦她與它面對面後,就抓住韁繩,將它的頭往下拉,開始以低沉、安撫的聲音慢慢向它解釋自己的恐懼。"我從未學過騎術,這就是我怕你的緣故。你這樣強壯,可以把我踩死。我從未聽過你主人叫你的名字,但如果你屬於我,我會叫你賽勒斯。這是我最喜歡的故事中一個神的名字。賽勒斯狂野、自然、桀驁不馴,很像你。"

  當她結束對馬彈琴的獨白後,梅德琳放開韁繩。"你的主人命令我爬上你的背部,賽勒斯。請乖乖站穩,因為我還是很怕你。"

  鄧肯穿好戰服,站在對面空地,目睹梅德琳跟他的馬說話時,愈來愈訝異。他聽不見她的話。老天,她正想由錯誤的一邊上馬。他本想喊出警告,確定他的馬一定會亂踢,但看到梅德琳坐在巨馬頂上時,他把到喉嚨的話吞了回去。她的上馬方式完全錯誤,相當奇怪。現在,他終於瞭解到為何騎馬時梅德琳總是緊抓著他,她很怕他的馬。鄧肯懷疑她荒唐的恐懼只限於他的馬,還是所有的馬。

  "你看見了嗎?"吉爾在他背後問。

  鄧肯點頭但沒轉身,他繼續看著梅德琳,一抹微笑浮上嘴角。

  "你想有誰曾經教她騎馬?"吉爾問,有趣地搖頭。"她好像連最起碼的騎術也不懂。"

  "沒人教她。"鄧肯推斷。"非常明顯,吉爾。奇怪,我的馬對梅德琳的缺乏教育一點也不在意。"他搖頭,然後往他們正在討論的小姐走去。

  年輕的侍從-安生,長滿雀斑的臉在偷偷竊笑。他由另一側走向梅德琳,擺出專家的姿態,教訓她說,"你應該由左側上馬。"他發出權威的口吻,抓住梅德琳的手,想把她拉下來,重新正確地上馬。鄧肯出現時,這匹馬馬上昂首雀躍起來。安生的手跟身體好像要飛出去。

  "別再碰她。"鄧肯的吼聲使安生跌在地上。他快速站起來,很明顯沒擦傷,然後頷首服從。

  這個可憐的少年,因使主人不悅,看起來非常驚慌害怕。梅德琳為他說情,"你的隨從,很好心想教我,"她說。"他想幫我下馬,因為我很笨,匆忙中上錯邊。"

  安生投給梅德琳感激的一瞥,然後轉身向主人鞠躬。鄧肯點頭,很滿意這個解釋。

  當梅德琳發現鄧肯要上賽勒斯時,她擠眉弄眼,確信自己會狼狽地掉到地上。

  鄧肯瞥見梅德琳閉眼前將臉轉開,他搖頭,奇怪她又怎麼了。坐上馬鞍,他快速將梅德琳舉坐在雙腿之間。

  梅德琳被裹在他厚斗篷內,還來不及擔心掉下去前,就棲靠在鄧肯的胸前。

  "你比羅狄恩好不了多少。"她自言自語。"以為我沒注意你離開我哥哥城堡前,連死者也沒埋?唉!我整晚都看見了。你很無情,殺人不眨眼,也不懺悔。"

  鄧肯儘量控制自己不抓住他的俘虜,搖醒她的常識。"梅德琳,我們沒有埋葬我們的死者,因為我的人沒有一個戰死。"

  梅德琳很吃驚,抬頭看他,不小心撞上他下巴,但沒停下來道歉。"遍地都是屍首,鄧肯。"

  "羅狄恩的士兵,梅德琳,不是我的。"

  "你要我相信你的士兵都這麼精良,他們-"

  "我要你停止嘮叨。"他把她斗篷拉蓋住她的頭。

  梅德琳想,此人真是不通人情,否則不會輕易地殺人。事實上,梅德琳跟貝登神父過著與世隔離的生活,根本沒想到會接觸到像羅狄恩或鄧肯之類的人。她學習謙卑是一種美德。在她哥哥面前,強迫自己柔順服從,雖然內心忿恨難平。她祈禱自己不要有像羅狄恩一樣的壞心腸。他們來自同一個父親。梅德琳要相信自己遺傳她媽媽所有的優點,而完全沒有她父親邪惡的特質。她這種希望會很愚昧嗎?

  她已累得無法擔憂。白天的行程,實在艱辛得令人無法忍受。她的神經緊繃,幾乎崩潰。她聽見士兵說他們快到家了,但路途好像愈來愈長。

  高低起伏,岩石嶙峋的山路減緩他們的速度。鄧肯也無法保持他平常的步伐。戰馬一直蹣跚欲倒,她閉著眼睛在鄧肯懷裏忍受最長、最折磨人的一天。她擔心自己快累死了,賽勒斯好像要倒下將他們拋在大石的空隙中。

  有一個士兵大叫,他們終於到達威克森領地了。高昂的歡呼聲響徹山谷。梅德琳放鬆地垂下雙肩,依在鄧肯的胸膛。她累得無法想進入鄧肯家中後會發生什麼事了。

  白天天氣得異常寒冷,梅德琳愈來愈不耐煩,因為騎了這麼久,還瞄不見鄧肯城堡的外牆。

  鄧肯命令暫停時,天已薄幕。是吉爾嘮叨,要他停馬的。聽見他嚴厲的聲調,梅德琳知道鄧肯不想暫停,而吉爾對他哥哥粗暴的語調一點也不生氣。

  "你比我們的俘虜還要脆弱嗎?"當他堅持休息幾分鐘時,鄧肯問吉爾。

  "我的雙腿已經發麻。"吉爾聳肩。

  "梅德琳小姐都沒抱怨。"鄧肯舉手示意他的軍隊暫停。

  "你的俘虜嚇得不敢說話,她藏在你的斗篷下,靠在你的胸膛哭泣。"

  "我不以為然。"拉下斗篷,露出梅德琳的臉。"你看見一滴眼淚了嗎?"他問,語氣俏皮。

  吉爾搖頭,鄧肯要他自覺不如他臂彎中的美麗淑女。吉爾一點也不見怪,還咯咯笑。想伸伸腿,嘗點麥酒是現在他最關心的事。還有一件事,他的水庫已經滿了。

  "你的俘虜也許頭腦簡單得不知道害怕。"吉爾微笑著評斷。

  鄧肯並不覺得他的話好笑。他皺眉的兇狠樣把他的弟弟起跑後,他慢慢下馬。

  吉爾消失在森林中後,鄧肯轉向梅德琳。她伸手要他幫忙,靠在他的肩膀。她甚至想露出笑容。

  鄧肯沒有笑。他抱她下馬時,拖拖拉拉的。他的手扣住她的腰把她拉向他,當他們同一高度,中間只隔些許距離時,他突然停止。

  梅德琳伸直雙腿,忍不住呻吟出聲。她背部的每一塊肌肉都痠痛地欲發出呐喊。

  她如此悽慘,他還膽敢偷笑。

  梅德琳斷定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全是鄧肯,她該如何解釋自己突然想對他尖叫的衝動?唉,他激起她個性中黑暗的一面。她從不曾對任何人尖叫。她是個溫文的女人,有甜美、溫和的個性,貝登神父經常這麼告訴她。

  現在這個戰士想嘲笑,逼她遠離淑女的優雅個性。

  不,她絕不讓他得逞。鄧肯無法讓她發脾氣,不管他如何嘲諷她的痠痛。她直視他,這次絕不退縮。鄧肯正專注地看她,好像如此可以解開困擾他的謎團。

  他的注視往下移到她的嘴唇,梅德琳過了良久才發覺自己正瞪著他。

  她羞紅臉,不知為什麼。"吉爾錯了,我的頭腦並不簡單。"

  他咧嘴,真該死,嘴愈笑愈大。

  "你可以放開我了。"梅德琳表情高傲。

  "我一放開,你會立刻摔在地上。"他宣佈。

  "那你正好可以看笑話。"

  鄧肯聳肩,突然放開手。

  喔,他壞透了,完全料准會發生什麼事。如果她沒馬上攀住他的手,梅德琳一定會摔得四腳朝天。她的腳已完全不聽使喚。"我還不習慣騎這麼久的馬。"

  他也不認為她會習慣騎馬。天啊!她把他弄糊塗了。她走路姿態優雅,但也不可思議的笨拙,好多次頭頂都碰到他的下巴。他想她的頭頂一定青腫了。

  梅德琳不清楚他的心思。但他投給她的笑容,有一絲憂慮。她終天能完全放開他了。梅德琳轉身,走入森林。她知道,自己走路的樣子像個老太婆,希望鄧肯沒在背後看她。

  當她由森林深處回來,梅德琳開始繞著他們休息處,運動那發痠、發麻的雙腿,要不然一會兒又要上馬了。她在遠處一塊三角空地停下來,俯視他們剛爬上的山谷。

  鄧肯好像並不急著出發。梅德琳覺得這很不合理,剛才吉爾要求休息時,他非常不高興。現在他的樣子仿佛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梅德琳搖頭。鄧肯•威克森是她見過最讓人捉摸不定的男人。

  現在她很感激這段小歇。她需要一個人獨處幾分鐘,理清她的憂愁。幾分鐘寶貴的平靜孤寂能讓她重新控制情緒。

  白日即將逝去,現在正夕陽西沉。萬道金橙碧光,畫出天空的輪廓,低彎地貼著大地。寒冬時節,總有此種美景,每一季大自然總以不同的美人姿態出現。梅德琳想忽略背後的吵雜聲,欣賞此種美景時,她的注意力被突然透過樹林的閃光捉住。

  那道一眨眼的閃光,一會兒又消失了。奇怪,梅德琳往右移,直到她又看到亮光一閃。她很好奇,那道閃光好像是來自遙遠的山谷下方。

  幾道閃光開始聚集,直到它像幾百根蠟燭在同一時刻點燃。它們閃爍不定。

  距離很遠,但陽光像一面鏡子,映照著那些愈靠愈近的閃光。好像火光,她想……或金屬。

  她恍然大悟。只有穿著盔甲的人能解釋此種反光。

  而且他們有好幾百人。

  ★★★

  老天!他們將會遭受攻擊。梅德琳嚇得呆立在原地。她開始因恐懼而發抖。這使她憤怒,自己這麼快就失去控制。梅德琳挺起肩,決心靜下來,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現在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喔,她多希望自己勇氣十足。她的手開始痙攣,死命的抓緊斗篷,手指因過度用力,隱隱作痛。

  梅德琳搖頭,警告鄧肯臨頭的危險,不是一個俘虜的職責。她可以保持緘默,等戰爭一起,再溜之大吉。

  當她瞭解這麼做會有更多傷亡時,又拋開這個逃亡計畫。如果她告訴鄧肯,或許他們能儘快離開,避免一場撕殺。救人的生命豈不比自己的逃跑更重要?

  梅德琳下定決心後,提起裙擺,跑去找她的俘虜者。她覺得真諷刺,竟然由她警告敵人即將來犯。

  鄧肯被軍隊圍住,吉爾在他右側。梅德琳擠過層層士兵,在鄧肯背後停了下來。"爵爺,我有話要跟你說。"梅德琳打岔。她的聲音因緊張而破碎,並且音量壓低。這一定是他忽略自己請示的原因,因為他聽不到。

  "我必須跟你說話。"梅德琳放大聲音,再說一次,而且提起勇氣輕推他的肩膀。

  鄧肯還是不理她。

  梅德琳再度推他,更用力。

  鄧肯加大音量,繼續對他的手下說話。但主題比起她想說的,簡直是芝麻小事。

  天啊!他真固執。梅德琳扭絞自己的雙手,愈來愈害怕、擔憂,正在爬坡的敵人隨時會攻擊他們。

  等待他的挫折忽然令她不能忍受。怒火上升,聚集她每分力量,她結實地踢他一腳,目標正中他右腳膝蓋後方,準確無誤。

  當她的腳開始發疼時,便後悔自己魯莽的愚昧動作。她的腳趾一定碎掉了,受苦的唯一慰藉是她終於引起他的注意,而且相當快。鄧肯如飛狼跳向獵物般迅速地轉身面對她。

  他的震驚多於震怒。雙手握拳叉腰。梅德琳因腳趾痛而扮起鬼臉,發現腳痛和面對他一樣地令人難受。她看著吉爾,因而消弭了內心一些不適,因為這個小弟弟的臉上掛著非常滑稽的表情。

  "我有話要私下跟你說。"她終於能抬頭面對他。

  聽出她語氣裏的擔憂,鄧肯很感好奇。他點點頭,抓著她的手臂,將她拖到營地另一邊。

  由於跟不上他,梅德琳絆倒兩次。

  他長聲歎息,她知道這口氣是因她而發。

  梅德琳不在乎自己像他身上一塊不重要的肌肉被他拖著走。一旦她開口解釋之後,他就不會再認為自己是個喜歡打岔的討厭鬼了。或許他會很感謝,在心中,她懷疑鄧肯有感激的反應。

  更重要的是,可避免殺戮。這個想法使她正視他的眼睛。"有支軍隊正從山谷開上來。"她說,期待這句話會引起立即的反應。然而鄧肯只是瞪著眼,眼皮也不眨一下。

  她再次重複。"有支軍隊正爬上山來,我看見他們的盾牌在陽光下閃爍。我想你應該立刻採取行動?"

  他要等上一輩子才肯馬上行動嗎?梅德琳一直在等他開口。

  他正很困擾地注視著她,嚴肅、不棱角的臉龐滿是迷惑的表情。她想,那對冷冽的灰眼包含著譏誚,是在思慮自己的話是否屬實嗎?

  "我一生從未說謊,爵爺。如果你跟我走,我會證明我所看到的景象。"

  鄧肯眼看這位可愛的淑女傲然地站立在他面前。藍色的眼睛滿是信任地望著他。"為何你要警告我?"他問。

  "為什麼?我們可以趕快離開。"他奇怪的問題,令她蹙眉。"我不要再有任何傷亡。"

  鄧肯點頭,很滿意她的答案,他移向吉爾。他的小弟站在稍遠處,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梅德琳小姐發現我們被跟蹤了。"

  吉爾嚇了一跳,他不知他們被跟蹤。他看向梅德琳。"我們被跟蹤?你知道多久了?鄧肯。"

  "中午開始。"他聳肩。

  "是一群強盜嗎?"他問,聲音溫和,想模仿哥哥毫不在乎的態度,但內心生氣鄧肯整個下午竟然隻字不擔。而且他也很困惑,為何梅德琳會提出警告。

  "不是。"

  兩沈默對望良久後,憂慮逐漸爬上吉爾的臉龐。"老鼠想追飛狼嗎?"他問。

  "上帝的安排,這次一定是他帶隊。"鄧肯回答。

  吉爾笑了,鄧肯頷首。"我本想在更靠近崎嶇岔道的地方跟他碰頭,但這座山的地形有著同樣的優點。告訴他們備戰。"吉爾轉身,跑向士兵,大喊上馬命令。梅德琳驚訝得無話可說。她的計畫原本是想避開一場殺戮。但當吉爾大笑,她知道自己的打算完全泡湯。他們的對話也真荒謬,什麼老鼠追狼,根本不合道理。

  "畢竟我是對的,"梅德琳很不客氣。"你真的和羅狄恩相差無幾,不是嗎?"

  鄧肯不睬她的吼叫。"上我的馬,梅德琳。我們會一起與你哥哥碰面。"

  梅德琳氣得不想爭辯。她早該瞭解鄧肯不會不戰而走。她說服他離開羅狄恩的領地失敗時,就該記郰教訓。

  她拉回思緒時,發覺自己已在賽勒斯背上。梅德琳緊緊地攀住馬鞍,馬每走一步,自己就好像要被搖下馬。她知道自已騎馬時可憐兮兮的樣子,感謝老天,鄧肯沒在看她。"你叫這匹馬什麼名字?"她問。

  "馬,"鄧肯回過頭來答。"它是馬,我就叫它馬。"

  "跟我猜測的一樣,你真是冷血,沒心肝,也不花一點時間替你忠實的戰馬取個名字。我看,我給它一個名字好了。賽勒斯。你覺得如何?"她問。

  鄧肯不答,很氣惱梅德琳膽敢替自己的馬取名字。他全部心思已放在戰爭上,不想再繼續這無聊的談話。

  梅德琳露出微笑,很得意自己激怒鄧肯的方法,然後安生出現在另一側,手裏牽著一匹灰斑馬,那匹馬看起來比賽勒斯溫馴。鄧肯轉身,把韁繩丟給梅德琳,跨上那匹灰馬。

  笑容凍結在梅德琳的臉上,她抓住韁繩,心想鄧肯要她控制這匹馬嗎?賽勒斯好像知道她的憂慮,開始跳起舞來,每一步頓足,都幾乎要把梅德琳搖下馬。

  吉爾騎著一匹茶色的戰馬,出現在梅德琳側邊,他強迫他的馬靠近賽勒斯,有效地制止它的雀躍.

  "他們仍距此有一大段距離,"吉爾透過梅德琳頭頂問鄧肯。"我們要在此等候嗎?"

  "不,我們在半途跟他們見面。"在樹叢下整隊待命的士兵,起了可怕的騷動。梅德琳想鄧肯一定會等他們聲音停下來後才發號施令。

  "我會留在此地等你回來。"梅德琳語氣沮喪。

  鄧肯瞥她一眼後,搖搖頭,然後轉頭望下山谷。

  "我要留在這裏。"她宣告。

  "不行。"他甚至沒有轉頭就粗聲拒絕。

  "你可以把我綁在樹上。"她提議。

  "唉!梅德琳小姐,現在你忍心不讓羅狄恩看你可愛的臉一眼嗎?"吉爾聳肩。

  "我想你跟你哥哥一樣瘋狂。"

  "你明白我們有充分的理由要你哥哥死。"微笑慢慢爬上吉爾的臉。"就好像你要我們死一樣。"他嘲諷。

  梅德琳轉看鄧肯,看他對這句話有何反應,可是他並未注意他們的談話。她轉回吉爾,"我知道你們為何要殺羅狄恩。但我並不希望你和你哥哥死在戰場。"她補充,"為何你認為我會這麼想?"

  他皺眉,臉色困惑。"你想告訴我,你不站在羅狄恩那一邊?你把我當成何種傻瓜?羅狄恩是你的兄長。"

  "我不站在那一邊,"她爭辯,"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喔!我知道你的計畫了。"他回話,幾乎對她大吼。"你在一旁觀看,看誰是贏家後,再作決定。真狡猾!"

  "隨你怎麼想,"梅德琳回答,"你跟你哥哥非常相像。"她搖頭。

  當吉爾咧嘴而笑時,她明白她的評語很令他高興。

  "這不是讚美,吉爾。正好相反,你跟鄧肯一樣地固執、無情。我想你跟他一樣以殺戮為榮。"她結語。

  她內心害怕自己會把吉爾氣得失去控制,但吉爾也要負責任。她就是停不下來。

  "你能不矯揉造作地告訴我你不恨我?"他問,氣得青筋暴露,好像要一拳將她打倒。

  "我不很你。"梅德琳說,"我很想,吉爾。坦白承認,我不恨你。"

  "為何不?"他問。

  "因為你愛你的姊妹。"

  吉爾本想告訴她,她是自己碰過頭腦最簡單的女人,但他看到鄧肯的眼神後立刻不睬梅德琳,拔出自己的劍。

  鄧肯終於下命令了,梅德琳突然恐懼萬分,一句祈禱詞也想不起來。這是一場生死戰?鄧肯的固執個性根本不管後果。

  這次他的人數一樣不如敵軍嗎?

  這將是一場屠殺,她想,鄧肯為榮譽而戰,但羅狄恩不然。男爵似乎忘了羅狄恩騙他相信他們的休戰,而因此將他逮住,欲置他於死地。

  梅德琳比他還瞭解羅狄恩,她的哥哥如果聞到勝利的氣味,會跟野獸一般奮戰。

  她告訴自己,並不在乎那邊的得勝。如果他們非得殺了對方,那隨他們去吧,那是他們自找的。

  "我不在乎。"她重複這句絕望的低喃,但不管她說了多少次,這句話也不會成真。

  威克森男爵的戰吼響徹林間,捲起遍地落葉。號角聲響起,指示軍隊繼續向下推進。如果這幾聲不夠,馬匹下坡的如雷響聲也足以警告羅狄恩及他的手下將面臨的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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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7: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梅德琳看著鄧肯和他的弟弟。軍隊包圍著他們,每個人都舉起盾牌。梅德琳沒有此種保護,鄧肯和吉爾兩人都用他們的盾牌擋開會把梅德琳拉下馬的樹枝,和眼前的障礙。

  當軍隊到達鄧肯選定跟敵軍碰頭的山脊時,鄧肯一喊,馬匹全部停住。鄧肯一隻手用力抬起梅德琳的下巴。

  灰眼挑戰藍眼。"別想離開此地。"

  他放開她時,梅德琳止住他的手。"如果你死了,我不會替你難過的。"她低語。

  他微笑。"不,你會。"他的回答既驕傲又溫柔。

  梅德琳沒時間回答,鄧肯已策馬前進,衝下戰場。當所有的戰士都迅速跟著往下衝時,梅德琳孤單一人留在山脊。

  喧囂四起,金屬互擊的鏗鏘聲、痛苦嘶鳴,夾雜勝利的呼號,剌穿梅德琳的耳膜。她不是很靠近,不能看清每個人的面孔,但她眼光一直跟隨著鄧肯的背影。他的灰馬顯而易見。看他精確無誤的揮舞長劍,會讓人以為其背後必有戰神相助,因為圍著他的士兵,一個個皆一劍翻下馬。

  梅德琳閉起眼睛,但等她張開時,已失去鄧肯的蹤影。她瘋狂地掃視四方,尋找鄧肯,還有吉爾,但始終不見兩人。戰爭的範圍慢慢向她移近。

  她並未尋找羅狄恩,知道他不會在戰場中央。不像鄧肯,羅狄恩總是那最後舉劍的人。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把戰事都留給對他效忠的人,一看情形不對,他第一個先逃。

  "這不是我的戰爭。"梅德琳尖叫,氣息不勻。她拉起韁繩想儘快離開此地。她不再眷顧地想-唉,我要離開他們,全部!

  "來,賽勒斯,我們走。"她學鄧肯的動作,但它一動也不動。她奮力地拉扯馬韁,一定要這匹馬遵從她的命令。士兵很快爬上山脊,戰事愈來愈逼近。

  鄧肯非常惱怒,他找不到羅狄恩的蹤跡.如果這次又被他們的首領逃走,戰勝仍屬虛空。他目光掃向梅德琳,嚇了一跳,戰爭正包圍住她。鄧肯明瞭自己太急於尋找羅狄恩,沒充分注意梅德琳的安全。他懲責自己的錯誤,沒事先留人保護她。

  鄧肯丟下盾牌,吹起響亮的口哨,希望招來他的戰馬。他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當他跑向山脊時。他告訴自己,這個反應很合理,瘋狂地想保護梅德琳是因為她是他的俘虜,他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全。這就是他衝向她的理由,吼出他的憤怒和急切。

  戰馬反應他的口哨,立刻振起,就要往前進。這匹馬原本一直允許梅德琳的控制,但當它往前衝時,她失去了韁繩。

  賽勒斯跳向兩個剛爬上山脊的士兵,後腿踢中他們的頭。哀號一聲,他們滾下山坡。

  梅德琳被酣戰包圍。圈住她的人,全在作殊死戰。鄧肯的馬被層層士兵困住。梅德琳緊攀住馬頭祈禱戰爭趕快結束。

  她突然瞥見吉爾正開路往她奔來。他徒步,一手握著滴血的長刃,一手拿著盾牌,一邊殺敵、一邊擋劍。

  羅狄恩的一個手下,刺出長劍,刀刃向她,眼神狂亂,好像已經失去理智。

  他要殺她,梅德琳突然警覺。她大喊鄧肯的名字,但知道此刻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只有下地才能逃過這一刀,梅德琳快速往馬背一側滑下,但仍不夠快,劍刃擊中目標,在她的左側大腿劃下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她痛苦的尖叫,但聲間剛到喉嚨時,她已跌在地上。

  她的斗篷跟著她掉到地上,落在她的肩膀。梅德琳目瞪口呆,突然集中精神看著覆蓋在身上的斗篷,然後慢慢地將它拉近。大腿的刺痛令人無法承受,梅德琳以為自己會死。但一會兒她的大腿麻木了,給予梅德琳新的力量。她站起來,覺得暈眩、迷茫,當她看清在她四旁激戰的士兵時,她不覺抓緊斗篷。

  賽勒斯輕推著梅德琳,幾乎又使她跌倒在地,她恢復平衡,靠在馬的側腹,很感謝賽勒斯沒有再動,這匹馬不但讓她有了依靠,而且像座屏障免得她背部受到攻擊。

  淚水掉落在她的臉頰,這是對滲透於空氣中死亡氣息的脆弱反應。吉爾對梅德琳吼叫,但她不知道他在叫什麼,她只能繼續看著他開路過來。他又大喊,聲音有力,但四周的金屬碰撞聲大過他的喊叫。

  她對眼前的屠殺已感到厭煩。她走向吉爾,相信這是他的心意。士兵的斷肢殘骸像垃圾般被棄置一地,梅德琳絆倒兩次,思緒飛向她面前唯一認得的人-吉爾。她內心深處有一個祈望-吉爾會把她帶向鄧肯,然後她就安全了。

  梅德琳距吉爾只有幾尺遠時,忽然有人攻向他的背後。吉爾轉身對付新敵,背部沒有保護。梅德琳看見羅狄恩的一個士兵抓住這個機會,執起他鮮紅的長劍,往這脆弱的目標擊去。

  梅德琳想尖叫警告他,但找不到聲音。

  老天,她最靠近他,也是唯一能救他的人。梅德琳毫不猶豫的,抓起面無人形的死屍握在僵硬手中的武器-一把沉重、巨大,上面沾滿血漬的釘頭槌。

  梅德琳雙手拖著笨重的兵器,快速移向吉爾的背後,她的背部與他的幾乎相觸。然後等待敵人的進攻。

  那個士兵並沒有減慢速度,梅德琳根本無法阻擋他的盔甲與力氣。他的臉扭曲地笑著,發出怒吼,向前衝,長而彎曲的武器向空中揮出致命的一擊。

  梅德琳等到最後一秒鐘,才由地上提起釘頭槌。恐懼增強她的力量。她只想制止他的攻擊,但長釘劃破那人的鐵甲,刺進他的身軀。

  吉爾打退正面的敵人,快速轉身要走向梅德琳,但幾乎把她撞倒。他剛好看見梅德琳那一擊,跟她一樣,眼見敵人哀號一聲,腹部插著休頭槌倒在地上。吉爾被他親眼目睹的情景嚇呆了,霎時啞口無言。

  梅德琳發出悲切的低吟,緊緊抱住雙臂,口中繼續嗚咽。吉爾認為她的反應仿佛自己就是倒在地上的那個士兵。他想幫助她,伸出手輕碰她肩膀。

  梅德琳經過剛才那陣突襲後,身陷驚慌之中,她沒有意識到吉爾的存在,戰場對她而言,頓時停止。

  鄧肯也親眼目睹梅德琳的一切行為。他迅速上馬,往吉爾奔去。他的兄弟往一旁跳開,當鄧肯到達,一把捉住梅德琳,有力的臂膀把她提上馬背,砰的一聲坐在鞍上。老天慈悲,撞上馬鞍的是她的右邊大腿,受傷的那一側沒被碰到。

  戰爭快近尾聲了。鄧肯的軍隊追逐羅狄恩倉皇退離的手下。

  "結束戰爭。"鄧肯對吉爾大叫。他拉韁繩,要馬向山上爬去。戰馬跑離戰場,以驚人的速度跑過險惡的地形,顯示它的優良血統和體力。

  在廝殺時,鄧肯丟了他的斗篷和盾牌。現在他用雙手拔開纏繞的樹枝,保護梅德琳的臉。

  她不要他的體貼細心,梅德琳一直掙扎,要他放開她,寧可赤足走在崎嶇的地上也不要他討厭的碰觸。

  因為他,她殺了人。

  鄧肯不想安撫她,安全是他心中目前的顧慮。直到完全遠離危險,他才會放慢步伐。當他們進入一團樹叢之後,他才勒馬停止。這裏很靜,有密的掩護,相當安全。

  他很氣自己把梅德琳置於如此危險的戰事中,鄧肯將注意力移向她。兩道淚痕滑下她的面頰,他憤怒地低吼。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當鄧肯安慰她時,她才驚醒。

  "可以停止哭泣了,梅德琳。你的哥哥沒死。省省眼淚吧!"

  梅德琳勃然大怒,他竟然誤解自己的悲傷。她氣得說不出話;這個男人真可惡。拭去眼淚,深呼吸一口,她吸進新鮮空氣,也激起新的憤怒。"爵爺,直到今天我才瞭解什麼是真正的痛恨。你給這個罪惡的字眼添上新的意義。上帝是我的見證,我會恨你直到我死,我會的。"她繼續,"全是你,我才會要下地獄。"她的聲音好低,鄧肯不得不靠向前,直到他的前額碰到她的才聽清楚。

  她的話毫無道理。

  "你沒有在聽嗎?"他急問,聲音儘量跟她一樣低沉。他感覺她雙肩緊張,知道她快失去控制了,想使她鎮定下來。鄧肯要對她溫柔,這是他反常的反應,但他藉口解釋自己的行為完全發諸於保護俘虜的責任感。"我已經說過,你的哥哥很安全,梅德琳。現在很安全。"他要給她坦誠和安慰。

  "你才是沒在聽話的人。"她回嘴。決堤的淚珠阻斷她的言語,她停下來擦眼淚。"因為你,我奪走一個人的生命。這是致命的死罪,你和我同樣要受詛咒。如果你不把我拖來,我也不會殺人。"

  "你如此讓人厭煩,是因為你殺了人?"鄧肯無法忍住語氣中的訝異。他提醒自己梅德琳只是個女人,世界上最奇怪的東西才會嚇著她。他思量這兩天來觀察所知的梅德琳。"我殺人的次數比你多得太多了。"他想紓解她的良心不安。

  他的計畫失敗了。"我不管你殺了幾軍團的士兵,"她宣告,"你沒有靈魂,殺多少人也沒關係。"

  鄧肯無話可答,他瞭解與她不合邏輯的腦筋爭辯,是徒然白費工夫。奇怪,她這麼累還提得起聲音和他說話。

  鄧肯將她攬緊,直到她不再掙扎。他對自己發出疲憊的歎息。"我該拿你怎麼辦?"

  梅德琳聽到了,毫不猶豫地說,"我不在乎你對我做什麼。"她將頭偏後看他,注意到他右眼下被劃破的傷痕。她用外衣的袖子替他拭傷,但出口的卻是氣話。"你可以把我留在此地,或者殺了我。"她的手輕拍他傷口的邊緣。"你做什麼對我而言皆沒有差別。鄧肯,你不該帶我來的。"

  "你的哥哥來追你了。"他指出。

  "他不是,"她否認。"他是來追你的,因為你毀了他的家,他才不會管我死活。如果你敞開心田,也應該能接受我說的事實。但你太固執了,不聽任何人說話。跟你根本講不通。唉!講不通。我發誓不再和你說話。"

  她的長篇大論用掉她的最後一分力量。梅德琳清理完他的傷口後,垂下雙肩靠在他的胸上,決心忘了他。

  梅德琳小姐是個大矛盾。她一直溫柔地替他擦拭傷口,鄧肯懷疑她是否明白自己的行為。他記起在羅狄恩城堡時,她面對吉爾叫駡的鎮定神態,但同時又緊抓他的手。她真是個異數。現在她一邊對他發怒,一邊替他拭傷。鄧肯再度歎息,把下巴靠在她的額上,奇怪上天為何讓如此溫文的女人與魔鬼羅狄恩連在一起。

  麻木漸漸消失,怒氣也離她而去,她的大腿開始惱人的刺痛了起來。她的斗篷蓋住傷口,鄧肯並不知道。她突然好累,好餓,而大腿痛得她無法思考。幾分鐘後,士兵已追上鄧肯跟在他後頭往威克森城堡出發。一小時的堅決忍耐,梅德琳噤聲不發出呻吟。鄧肯的手意外地擦過她的傷口,她的斗篷和外衣護不住這燒灼的疼痛。梅德琳咬著牙吞回尖叫,她拔開他的手,但他的碰觸帶來滲骨的疼痛,一直擴散,傷口的疼痛程度令她無法再忍受。

  梅德琳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我必須休息一下。"她告訴鄧肯。她真想對他叫、對他哭,但她發誓絕不讓他破壞她溫柔的本性。

  他頷首表示他聽見了,但仍繼續行程,幾分鐘後,她知道鄧肯不理睬她的要求。

  多麼沒人性的野獸!梅德琳在心裏列出所有想得到的髒話,雖然字條有限,但這使她感到滿足,因為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被鄧肯的下流同化,因為她是個有教養的溫文女人。

  她的胃開始造反。梅德琳記起發過誓不再和他說話,但為情況所迫,她再次要求。"如果你不停馬,我會因為你噁心而死。"

  她的威脅立刻得到迴響。鄧肯舉手,下令停馬。他下馬把梅德琳抱到地上。

  "為何要停馬?"吉爾趕到他的身邊。"快到家了。"

  "小姐。"鄧肯給他答案。

  梅德琳已經開始她艱難的行走,往樹林內去尋找隱私,但聽到吉爾的問話,她回頭說"你站在那裏等我。"

  這簡直是句命令。吉爾驚訝地抬起眉毛,轉向他哥哥。鄧肯正蹙眉望著梅德琳。吉爾想他大概被她的話激怒了。"她剛經歷一場折磨。"吉爾替她辯解,以防鄧肯發怒。

  鄧肯搖頭,繼續看著梅德琳,直到她消失在林中。"事情不對勁。"他咕噥,皺眉想找出原因。

  吉爾歎息。"或許她生病了?"

  "而她威脅要……"鄧肯沒說完,馬上邁開步伐往梅德琳的身後尾隨而去。

  吉爾拉住他的手。"給她一些隱私,鄧肯,她會回來的。沒有其他地方能躲藏。"他推論。

  鄧肯甩開他的手。他注意到梅德琳眼中痛苦的神色及她僵硬的步伐。鄧肯瞭解胃部不適並非原因,因為她右腳較用力。如果她想吐,她會馬上跑開。事情不對勁,他一定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鄧肯發現她正靠在粗糙的橡樹一側,低著頭。他停下來,希望不要侵犯到她的隱私。梅德琳在啜泣。他目睹她慢慢抓開斗篷將它放在地上,然後他知道她悲痛的原因了。左側衣服破碎的邊緣浸滿鮮血。

  鄧肯沒發覺自己大叫出聲,直至梅德琳發出驚恐的低吟。她沒力量退離他,當他強迫她的雙手離開大腿,在她身側跪下時,她也沒抵抗。

  鄧肯看到傷口,勃然大怒,雙手發顫地將外衣移開。衣服粘住傷口,使他的動作格外笨拙,但他儘量輕柔。

  傷口很深,幾乎跟他的前臂一樣長,而且沾滿泥土。它需要清潔、縫合。

  "唉!梅德琳。"鄧肯聲音粗嘎。"誰幹的?"

  他的聲音像溫暖的愛撫,裏面滿是同情。如果他多仁慈一些,她知道自己會再度哭泣。喔……她的自製力已快崩潰,就跟她正緊攀的樹枝一般脆弱。

  "我不要你的憐憫。"她不讓自己崩潰,挺起肩膀,給他一抹慘兮兮的笑容。"把你的手拿開,這樣很不禮貌。"

  鄧肯被她的權威姿態給嚇到,幾乎笑出來。他往上望見她眼中的怒火,知道她是拚命裝出來的。驕傲是她的反抗武器,他瞭解梅德琳很重視自製。

  知道她的傷口現在再清理也太晚了,鄧肯決定讓梅德琳發洩一番。他站起來回答她,"你得不到我的憐憫,梅德琳。我像只狼,沒什麼感情。"

  梅德琳沒回答,他的話使她瞪大眼。鄧肯笑了,再度。

  "走開。"

  "不。"他回答,聲音溫柔。拿起刀,割下她的衣服。

  "你毀了我的外衣。"她低喃。

  "老天,梅德琳,你的衣服已經毀了。"他小心翼翼,用割下的長布條包裹她的大腿。綁結實,梅德琳推他。

  "你弄疼我了。"她恨自己如此坦白,該死,她想哭。

  "你的肌肉需要縫合。"鄧肯評斷。

  "沒有人可以用針縫我的腿。"

  "你是個奇怪的女人。"鄧肯拾起她的斗篷,圍住她的肩膀,然後將她抱起,小心護住她的傷。

  梅德琳本能地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她真想抓他幾下,因為他如此專制地待她。"你才奇怪。一有機會就想毀壞我平和的個性。我對上帝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說話。"

  "你很有榮譽心,從不打破誓言,不是嗎?梅德琳小姐。"他抱她走向等待的軍隊。

  "完全正確。"梅德琳立刻回答,閉起眼睛,靠著他的胸膛。"你有顆狼的腦袋,你明白嗎?狼的腦袋都很小。"

  梅德琳累極了,沒睜眼看見鄧肯對她那番侮辱的反應。但她內心發毛,很感謝他冷靜的態度。真妙,她讓他氣得忘記疼痛,他的缺乏同情也幫她控制住可能會在他面前失聲痛哭的舉動。哭得像個孩子般會使她感覺很沒面子,她的自尊與驕傲是她一向珍視的。失去任何一項,她會覺得很委屈。梅德琳微笑,想鄧肯一定沒看見。他好蠢,救了她的自尊與驕傲,但他不知道。

  鄧肯歎息,梅德琳剛剛打破誓言跟他說話,可是他不想點破,這使他很想笑。

  他想知道一切細節,她如何受傷,遭誰的毒手。他不相信他的手下有誰敢傷她,而羅狄恩的人會保護她,不是嗎?

  鄧肯決心先控制怒氣,慢慢等待。她現在需要休息。

  ★★★

  他們再度上路後,梅德琳靠緊鄧肯的胸膛,臉在他下巴下靠著,發現疼痛逐漸減輕。

  梅德琳又覺得安全了。這種反應令她迷惑。她內心承認他完全不像羅狄恩,雖然他要她置身致命的戰場。但她畢竟是個俘虜,一個引誘敵人的釣餌。可是她不恨他。鄧肯只是要報復羅狄恩,而她碰巧中途插入。

  "我會逃走的,你知道。"她不清楚自己已將心思大聲講出,直到鄧肯出口回答。

  "你不會。"

  "我們終於到家了。"吉爾大喊,眼睛轉向梅德琳。她的臉大部分被遮住,但他能看出她平靜的神情。他狂猜想她大概睡著了。感謝老天!事實上,吉爾現在不知該如何待她,他進退兩難。他對她的態度一直很不屑,但她如何回報他呢?她確實救了自己的命。他不瞭解為何她要幫他。他很想問,但知道自己不會喜歡她的答案。

  看見城牆隱約浮現眼前時,吉爾策馬越過鄧肯,想要第一個進入城內。這是傳統,鄧肯必須是最後一個進城受保護的人。士兵們喜歡這個慣例,因為它表示主上將他們的生命放在自己之前。每個人都宣誓對威克森男爵效忠,也願意追隨他奔赴沙場,因為他們都能仰仗他的保護。

  這是個簡單的聯合,驕傲是根基。每個人都以是鄧肯的精英戰士為榮。

  鄧肯的士兵是全英格蘭訓練最嚴格的。他們能忍一般人所不能承受的煎熬。雖然他們人數很少,但都是上上之選。他們驚人的耐力與戰技全不是誇耀,而是不爭的事實。

  這些戰士反應出他們領導者的價值,他的揮劍遠比所有的挑戰者更精確,人人聞之喪膽。他的敵人找不到他的弱點,這個戰士似乎全身是銅鐵做的,刀槍不入。他對世上一切俗物毫無興趣,不像別人那般愛好黃金或錢財。那些想傷他的人都非常失望,他是個冷酷無情,毫不動心的戰士。

  梅德琳對這些傳聞全然不知。在他臂彎中覺得自己受到呵護。她看著士兵一個個排列走過,很好奇鄧肯為何等在城下。

  她將注意力轉向城堡。固若金湯的堡壘建在山丘頂上,灰色城牆至少有七百尺長。梅德琳從未見過如此浩大的建築,城高得仿佛能摘到月亮,中間有座突出的高塔,高得被雲層吞沒。

  當最後一個士兵踏過護城河上的吊橋時,鄧肯策馬前進。賽勒斯很高興回到家中,蹦跳得好不快活,梅德琳的傷口又疼痛起來。她的臉因痛苦而扭曲,沒發覺自己的手也緊捏著鄧肯的手臂。

  看見她痛苦的表情,鄧肯自己也皺著眉。"你馬上可以休息了,梅德琳。再忍耐一下。"鄧肯關懷備至。

  梅德琳點頭,閉上雙眼。

  當他們到達中庭時,鄧肯立刻下馬,緊緊將梅德琳抱在懷裏,轉身往家中走去。士兵排列成行,吉爾和另外兩人站在城堡門口。梅德琳睜眼看見吉爾困惑的眼神。

  往前走近後,梅德琳明白他在看她的腿。她也往下看,望見斗篷沒遮住她的腿傷。沾滿血漬的外衣像繃帶包著她的腿,血跡流滿全腳。

  吉爾趕忙開門,第二道門較矮,但送出溫暖的氣流。他們來到廳堂的中央了。

  這裏很明顯是軍隊住的。入門窄小,木板地面,男人的會議室在右邊,左邊有蜿蜒的樓梯,通往上面的住屋。這種結構非常奇怪,但梅德琳搞不清楚,直到鄧肯抱她上樓。

  "樓梯建錯邊了。"她突然說。

  "不,很正確。"他回答。

  她覺得他的語氣很不正經。"根本不對邊,"她反駁。"樓梯一向靠右邊建,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她非常權威地加上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梅德琳很氣鄧肯不肯承認他家建築的錯誤。

  "它會靠右建,除非有特別的指示,否則不會靠左建。"

  鄧肯的發音清清楚楚,聽起來像在教訓智能不足的兒童。

  "這是個無知的指示,你是個固執的男人。"梅德琳很難過他不低頭看她,發誓不再和他談話。

  "你是個固執的女人。"鄧肯反唇相擊,面帶微笑。

  吉爾跟在他哥哥後面,覺得他們的對話很滑稽。但他心裏很擔憂,笑不出來。

  艾德蒙在等他們,阿狄雅可能也在。吉爾瞭解現在他開始關心梅德琳了。他不希望她有不愉快的遭遇,祈求自己有時間向艾德蒙解釋梅德琳善良的個性。

  吉爾暫且拋開憂慮,鄧肯沒轉入大廳,反而往相反方向,繼續爬向尖塔,樓梯愈來愈窄,他們的速度也放慢。

  塔頂的房間很冷,中間有壁爐,右邊有扇大窗戶正開著,狂風將窗簾拍打在石壁上。

  房內有張床,鄧肯非常輕柔地將梅德琳放在床上。吉爾跟著鄧肯。他彎腰在爐內放柴火時,命令吉爾,"叫葛蒂送些食物上來,告訴艾德蒙帶著他的醫藥箱,他必須用針治療梅德琳。"

  "他會抗議。"吉爾推斷。

  "他會照做。"

  "誰是艾德蒙?"

  溫柔的聲音由她嘴裏傳出,兩兄弟都望向她。她正掙扎著要坐起,但艱難萬分。皺著眉,她的牙齒因寒冷而打顫,終於因疼痛而癱在床上。

  "艾德蒙是我二哥。"吉爾解釋。

  "這裏有幾個威克森?"梅德琳蹙著眉。

  "一共五個。"吉爾繼續,"凱薩琳是大姊,下來是鄧肯、艾德蒙,然後阿狄雅,最後是我。"他笑了。"艾德蒙會照料你的傷,他的醫術高明,你會跟以前一樣好。"

  "為什麼?"

  吉爾不解。"什麼為什麼?"

  "為何你要我跟以前一樣好?"梅德琳被弄迷糊了。

  吉爾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轉看鄧肯,希望他能提供答案。但鄧肯開始生火,現在正在關窗。沒轉頭,他下命令。"吉爾,照我說的去做。"

  他的命令不容反駁。吉爾馬上遵從,關門前梅德琳的聲音叫住他。"不必請你哥哥,我能照顧自己的傷勢。"

  "現在去,吉爾。"

  門砰的一聲關上。

  鄧肯轉身向她。"只要你在此地,就不准違反我的命令,明白嗎?"

  他大步邁向床緣。梅德琳低語,"我能明白什麼,爵爺。我只是個釣餌,不是嗎?"

  在鄧肯嚇她以前,梅德琳閉上雙眼,雙手交疊在胸前,擋住房內的寒冷。"請讓我安靜地死去。"她很戲劇性地低喃。老天,真希望自己有力氣,能勇敢地對著他大喊。她現在非常悲慘。如果鄧肯的兄弟不再碰她,就不會有痛苦。"我沒有精力去應付你的弟弟。"

  "你有,梅德琳。"

  "你為何要反對我說的一切?這真是個大錯誤。"

  敲門聲響起。鄧肯喊一聲。梅德琳很好奇,眼睛來不及閉上。門咿呀一聲開啟,出現一個年長的婦人,一手端盤子,一手拿瓶子,手臂上還掛著兩床毯子。她是一個有著憂愁眸子的胖婦人,快速掃視梅德琳一眼後,笨拙地轉向鄧肯。

  梅德琳馬上知道這個女僕很怕鄧肯。她望著這個雙手發抖的可憐女人,對她深感同情。

  鄧肯對她不假辭色,一句溫柔或鼓勵的話也沒有,只稍微點頭,要她移向梅德琳。

  這個僕人想要快速執行命令,她幾乎是用跑的跑向床鋪,途中還踉蹌了兩次。

  她把食物放在梅德琳旁邊,遞給她水壺。"你叫什麼名字?"梅德琳問她,降低聲音不讓鄧肯聽到。

  "葛蒂。"女人回答。

  她記起手上的毛毯,將它們蓋在梅德琳身上。

  梅德琳微笑地感謝她,葛蒂受到鼓勵,將毛毯裹住她的雙腿。她不知道梅德琳受傷,拉扯毛毯時,碰到她的傷口。梅德琳咬牙,瞇眼忍住叫聲。

  鄧肯看到了,準備斥責女僕,但葛蒂拿食物給梅德琳。

  "謝謝你的仁慈,葛蒂。"

  梅德琳的感謝讓鄧肯詫異。他證瞪視她臉上平和的表情,發覺自己正在搖頭。梅德琳小姐不但沒有責備,反而讚美。

  門倏地打開,梅德琳因驚嚇而瞪大眼睛。門在牆上彈跳兩下才停止。一個巨大的身軀佔據門框,他的雙手叉腰,臉色陰晦。梅德琳疲憊地歎息,來者一定是艾德蒙。葛蒂輕快地由這個大人旁邊溜過。當艾德蒙踏進房間時,後面跟著一群僕人,端著水盆、盤子,和各式奇形怪狀的罐子。他們將東西擺在靠床邊的地板上,然後轉身向鄧肯鞠躬,退出房間。他們全像受驚的小兔子。他們能不怕嗎?梅德琳問自己。畢竟室內正有兩匹狼,這還不夠嗎?

  艾德蒙不跟他大哥說一句話。鄧肯不想在梅德琳面前跟艾德蒙正面衝突。他知道艾德蒙非常氣憤,這會嚇到梅德琳。而他絕不讓步。

  "不跟你的哥哥打招呼嗎?艾德蒙。"鄧肯問。

  他的謀劃奏效了。艾德蒙對他的問題有些震驚,臉上怒氣消褪。"為何不通知我要帶羅狄恩妹妹回來的計畫?我剛剛才得知吉爾一開始就曉得了。"

  "我想他過於吹噓了。"鄧肯搖頭。

  "他是的。"

  "吉爾太誇大其辭,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意圖。"

  "你將計畫保密的原因呢?鄧肯。"

  "你一定會抗辯。"鄧肯微笑地承認,好像他明白那場爭論一定很有趣。

  梅德琳察覺到鄧肯態度的轉變。她非常驚訝。真怪,他微笑時,有種狂放的瀟灑。唉!她想,看起來還像個人。梅德琳斥責自己怎可留戀他的外貌。

  "如果我抗辯,你會退讓嗎?"他對他的哥哥怒吼。

  牆壁幾乎被他的叫聲震垮。梅德琳很好奇是否他們兄弟兩人聽力都有問題。

  艾德蒙幾乎跟鄧肯一般高,兩人站近時,才顯得比鄧肯矮。他比吉爾還像鄧肯,生氣時,臉色一樣難看,五官,甚至皺眉的表情也是一個模樣。他的頭髮不完全是黑色的,有點像新犁的田那種茶色,很濃密。當他轉頭看她時,梅德琳看到那對褐色眼睛變冷前有一絲笑意。

  "如果你想對我吼叫,艾德蒙,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重聽。"

  艾德蒙沒有回答,只是交叉雙臂,嚴厲的凝視她好長一段時間,直到鄧肯提醒他檢查梅德琳的傷勢。

  這個兄弟走向床沿時,梅德琳又害怕了。"我寧願你不要管我。"她禁止聲音發抖。

  "你的好惡與我無關。"他的聲音跟她一樣輕。

  當艾德蒙移向她要檢查腿傷時,梅德琳認了,他強壯得可以強迫她,而她還需要儲存力量對抗即將到來的苦刑。

  當她掀起覆蓋物時,艾德蒙毫不變色。梅德琳小心遮住其餘的部位,她是個有教養的淑女,艾德蒙最好一開始就知道。

  鄧肯走到另一側,當艾德蒙碰觸梅德琳的大腿時,他蹙著眉,梅德琳則因痛苦而愁眉苦臉。

  "你最好抓住她,鄧肯。"艾德蒙評斷。他的聲音溫和,全心貫注於眼前的工作。

  "不。鄧肯?"

  她露出狂亂的眼神。

  "不需要。"他告訴他的弟弟,眼睛看著梅德琳,補充一句。"如果有必要,我會抓緊她。"

  梅德琳的雙肩垂下來,她頷首,臉上重現平靜。

  鄧肯確定自己一定會限制她,否則艾德蒙無法完成清潔的工作,將她的肌肉縫合一定會讓她劇痛難耐,而一個淑女在接受折磨時發出尖叫是很不雅的。

  艾德蒙準備就緒,要開始了。他望向鄧肯,得到他的首肯後,轉向梅德琳。他看到的令他驚訝。在那對漂亮的藍眼中,只有信任,沒有懼怕。她非常美麗,艾德蒙承認,就如吉爾所說。

  "可以開始了,艾德蒙。"梅德琳打斷他的思緒。

  艾德蒙看她以鎮定的姿態揮手表示她在等,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令他莞爾。但她的嘶啞聲又令他吃驚。"如果你用熱刀是否更容易治療傷口?"

  他還沒回答,梅德琳搶著講,"我並非想批示你該如何做。但請不要生氣,用針和線好像很野蠻?"

  "野蠻?"

  艾德蒙很困難地跟她繼續對話,梅德琳歎氣,她已經累得無法再跟他解釋了。"可以開始了,艾德蒙,我已經準備好了。"她重複。

  "可以嗎?"艾德蒙問,望向鄧肯。

  鄧肯憂慮地看著她,臉色嚴肅。

  "動手吧,愈等愈糟。"

  他點頭,集中精神,準備抵抗他會聽到的尖叫聲。

  梅德琳一聲也沒叫。在接受考驗中,有時鄧肯會坐在床邊,梅德琳會立刻轉向他。她的行為好像要將自己壓在他底下。她的指甲掐進他的大腿,但鄧肯想梅德琳並不知曉。

  梅德琳知道自己再也受不了了。她很感激有鄧肯在身旁,雖然她不瞭解為何有此感覺。現在她無法思考,接受鄧肯是她寶貴生命的舵手。沒有他,她會失去控制,然後崩潰。

  當她肯定自己快尖叫出聲時,感覺針穿過皮膚,後來,腦中一片混沌……

  鄧肯知曉那一刻梅德琳昏倒了。他慢慢將梅德琳的手從他腿上移開,溫柔地將她的臉頰轉向他。淚水潤濕了她的臉,他為她擦乾。

  "我寧願她大叫出聲。"艾德蒙在縫合時低語。

  "那會阻撓你的工作。"艾德蒙完工後,鄧肯站起來看他的弟弟替梅德琳的腿包上厚棉布。

  "刻死,鄧肯,她很可能會因為發燒而死去。"

  他的話觸怒鄧肯。"不,我絕不允許,艾德蒙。"

  艾德蒙被鄧肯的激動嚇著了。"你要照顧她嗎?兄弟。"

  "我來照顧。"他承認。

  艾德蒙無話可說。他張口結舌地看他哥哥走出房間。

  他歎口氣,也跟了出去。

  鄧肯離開城堡來到狩獵木

  屋後的小湖。刺骨寒風掃去他的迷惑。夜晚憩靜的游泳是鄧肯身心的需要,這助他放鬆或忘卻煩惱的一大方法已成為他的例行習慣,不管是夏天或冬季。

  鄧肯脫掉外衣,沉入冰冷的湖水,希望滲入肌骨的森寒能令他忘卻梅德琳。

  一會兒後,他吃著晚餐,吉爾和艾德蒙在旁邊陪伴著他。這是反常的事,因為他通常獨自一個人吃飯。兩個小兄弟談了許多事情,但沒人敢問鄧肯有關梅德琳的事。鄧肯整頓飯都沒說話。

  鄧肯食不下嚥。他決定上樓休息,但當他上床時,梅德琳的影像又來干擾他。他告訴自己已經習慣有她在身旁-這是他無法入眠的理由。一個小時過去了,他仍在床上輾轉反側。

  半夜後,鄧肯放棄掙扎。在去頂樓的途中,他一邊咒駡自己,告訴自己只要看一眼梅德琳,確定她還活著。

  鄧肯一直站在門外,直到梅德琳夢中的驚叫聲將他叫進屋內。他關上門,在壁爐內添加柴火,然後走向她。

  她正睡著,左腿因綁著厚布而突起,衣裙捲到大腿以上。鄧肯想替她拉好衣服,但始終不滿意。看著梅德琳拉扯自己的皮膚,和破裂的外衣。鄧肯說服自己她這樣會更舒服。她現在只穿著白色內衣。靠近頸部還繡著一朵細工玫瑰。鄧肯笑了,梅德琳一定花了很多時間在上面。

  穿著襯衣的她就如花朵般嬌弱。多麼溫柔的可人兒。她的皮膚白皙無瑕,在火光映射下如發紅的晚霞。

  天啊!她真可愛。

  "該死!"他自言自語。沒穿外衣遮住曲線的她甚至更加好看。

  當她開始發抖,鄧肯立刻趕到床邊,肩上的壓力逐漸鬆弛。唉!他已習慣有她在身旁,而且確定這是他現在感到如此滿足的原因。

  鄧肯將毛毯覆住兩人。他剛伸手要攬住她的腰,但梅德琳比他更快,她偎向他,直到背部和他貼在一起。

  鄧肯笑了。梅德琳很顯然地也很習慣有他在身旁。他驕傲地抿嘴是因為梅德琳完全不知道……

  ★★★

  梅德琳睡了將近二十四小時,她終於醒來時,只有稀疏的夕陽殘暉穿透窗簾。每件東西看起來都霧茫茫的,她心神恍惚,不記得置身何處。

  她想坐起來但感覺糟透了。全身痠痛,腿部好像被人用熨斗燙過,胃在翻攪,她不想吃東西,只是渴得厲害。她想起來開窗,睜睜眼,但身體虛弱得連踢掉毛毯都不可能。她好熱,真想撕碎衣服,站在風中。

  然後她知道身上不是穿著原來的衣服。有人替她換衣,這個事實侵犯了她的隱私,但她完全記不起自己被人動過。身上套的是一件很不體面,只到膝蓋的白棉衫。袖子太長,當她想將袖子折起時,梅德琳覺得這件衣服很眼熟。這是男人的襯衫,由它肩膀的寬度來看,無疑是屬於鄧肯的。對了,那晚在帳篷內,他睡在身旁時,就是穿這一件,已經過了兩晚了嗎?梅德琳昏昏欲睡,不想再思索,她再度閉起眼睛。

  她作了最平靜的夢,重返十一歲的童年,那是韋德莊主的莊園,除了少數家僕外,梅德琳是唯一的年輕女孩。羅勃特神父和山米爾神父都到此地拜訪貝登神父,他們的修道院太擠,而韋德莊主提供他們一處永遠久居的土地。他是貝登神父的老朋友,喜歡聽他講述各種傳奇故事。

  梅德琳在這些年紀大到足以做她祖父的老人包圍下,學習他們溫文、仁慈的氣度。這些溺愛的祖父都認為她稟賦聰慧,每個人輪流教她讀寫。她最記得一個安詳的夜晚,在火爐旁對她那些'祖父'們讀著自己抄寫的手稿。那是關於她最喜歡的英雄,奧狄賽的冒險故事。這個全能的戰士,在她夢裏一直陪伴她,站在她身旁對她微笑,而她則一直重述有關他的冒險傳奇。

  下一次醒來時,梅德琳認為自己只是休息片刻,她馬上知道有人將她的眼皮縛住。"誰敢這樣對我?"她憤怒地喊出來。

  上覆的東西是濕的,梅德琳罵出一聲粗話,將那塊濕布揮掉。奇怪,她仿佛聽到有人在大笑。她想集中注意力,但該死的,額上還有塊濕布。這實在沒道理,剛才她沒有將它揮掉嗎?她大惑不解,拚命搖頭。

  有人對她說話,但她聽不清楚。她突然覺得很熱,另外一件毛毯蓋上她的肩膀。她只想跑向窗戶,吹散全身的熱氣。她感覺自己如同置身煉獄,不,這不是真的。她是個好女孩,應該上天堂。

  為何她睜不開眼?她覺得有人在拉她的肩膀,涼水碰觸她乾燥的嘴唇。梅德琳好想大飲一口,但她嘗了一小口後,那些水突然消失了。有人在惡作劇,她推想。突然間,一切都清楚明白了,她在冥府內,不是煉獄。而奧狄賽的故事也全部屬實,怪物真的存在。她可以感覺他們包圍在她身旁,就等她張開眼睛。

  奧狄賽到那裏去了呢?她好急。他怎敢留她獨自一人對抗惡魔?難道沒人告訴他應該戰勝魔鬼嗎?

  梅德琳感覺有人碰她的大腿,她揮掉新覆上她燒灼雙眼的束縛,轉頭及時看到跪在她床前的人。她尖叫出聲,那是個扭曲鬼臉的獨眼巨人,是賽可拉斯其中之一,也可能是他們的領袖,波里菲斯,那個最可惡的怪物。梅德琳不害怕,只是火冒三丈,她對準他的鼻子給他狠狠的一拳,雖然沒命中目標,卻用盡她的力氣,她又虛弱得像只小貓。梅德琳笑了,因為她聽見波里菲斯沮喪的叫聲。

  梅德琳轉頭,決心不理睬她大腿上的怪物。她望向火爐,然後看到他正沐浴在熊熊火光中。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高大迷人,但是他不是凡人,梅德琳提醒自己,這是唯一能解釋他身上金光萬道的原因。"你從那裏來?"為攫取他的注意,她大喊。

  梅德琳不確定神話中的戰士可否和凡人對話。她很快假設這個不行,因為他只是站在那裏瞪著她,都不回話。

  她想再試,但發現那是徒勞無功。可是她旁邊正有個魔鬼巨人,老天,即使這個戰士不跟她說話也該知道有任務要做。"制伏他,奧狄賽。"梅德琳催促,指向跪在她床邊的怪獸。

  該死的,他只是站在原地,一臉迷糊。他有頎長的身材和力氣,但好像不太聰明。"我一定要自己奮戰嗎?"她好想知道,拉高聲音直到她頸部因而疼痛。挫折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可是她忍不住。奧狄賽又想由眼前消失了。真無禮,她想。

  梅德琳不允許他失蹤。不管他是不是笨蛋,他是她僅有的。梅德琳想安撫他。"我保證原諒你那麼多次讓羅狄恩傷害我,但這次如果你再把我丟下來,我就不理你了。"

  奧狄賽全然不在乎能否蠃取她的原諒。她幾乎看不見他,知道他快走了。她必須加強威脅才能獲得他的幫助。

  "如果你離開,奧狄賽。我會派人去教訓你,唉!"她的態度變軟。"我會派出一群可怕的戰士。你一離開,就有好戲可看,如果你不將那個獨眼怪獸除掉。"她戲劇性地指著賽可拉斯,"我會派鄧肯去找你。"

  梅德琳滿意地閉起眼睛歎口氣。她非常肯定自己已將宙斯的震怒注入最了不起的歷史人物,有力的奧狄賽身上,假裝要派鄧肯去追他。她暗贊自己的聰明。

  她偷窺一眼自己恐嚇的成果,勝利地露出笑容,奧狄賽滿面愁容。不對,梅德琳想,他要跟賽可拉斯作戰,必須振作精神,憤怒不已才是。"鄧肯是匹飛狼,你知道,他會把你撕成碎片。"她吹牛。"他會做我命令的每件事。"她補充,"就像這樣。"她的手指做成曆爪樣。

  她閉上雙眼,好像她剛打贏了一場勝仗。然後她輕柔地提醒自己她不會使用暴力。"我一向是個溫柔的淑女。"她大叫,"該死,但願我不是。"

  ★★★

  連續三天,梅德琳都在跟那些要抓她下地獄的怪物作戰。奧狄賽一直守在身旁,幫她擋開每一次的攻擊。

  有時候,那個固執的巨人甚至會和她對話。他喜歡詢問她過去,當她瞭解他的問題她立刻回答。奧狄賽好像對她的童年很感興趣。他要她說出她母親死後,羅狄恩如何接管她的監護權。

  她討厭回答那些問題,只想談跟貝登神父在一起的日子。然而她不想惹奧狄賽生氣,怕他離開。因此她忍受他的柔聲質問。

  "我不要談他。"

  鄧肯楞住,梅德琳的吼聲內有不尋常的憤怒。他趕快走到床邊,坐下來,將她攬在懷裏。"好了,繼續睡吧!梅德琳。"

  "當他強迫我離開貝登神父回家後,他可怕極了,每天晚上都溜進我房間,站在床尾看我。我能感覺到他的瞪視,我想如果我張開眼睛……我好怕。"

  雖然他小心藏住自己的反應,內心卻是怒氣騰騰。他明白梅德琳不瞭解自己告訴他什麼,但他已一清二楚。

  他的撫觸帶來慰藉,梅德琳又睡著了。她睡沒多久又醒過來,發現奧狄賽仍在旁邊守夜。當他在身邊,她一點也不怕。奧狄賽是最了不起的戰士。他勇敢、自大,但她不怪他。

  他也很調皮。他最喜歡的遊戲是改變外貌,而且變得很快,梅德琳連眨眼的時間也沒有。他會裝成鄧肯,下一分鐘變回奧狄賽。有一天晚上,梅德琳非常害怕,他變成阿契裏斯(希臘第一勇士)逗她開心。他坐在一張無法容納他巨大體積的木椅上,奇怪地看著她。阿契裏斯沒有穿靴子,那使她擔心。她立刻警告他保護他後足踝的死角。

  "水可能碰到你的足踝,那是你最弱的地方。"她教誨他。"你明白嗎?"

  他疑惑的表情暗示梅德琳,她的話白說了。梅德琳給他憂傷、憐憫的一瞥。她知道他會死於箭下,他不久就會明白她的話了。

  梅德琳開始為阿契裏斯的未來飲泣,他突然站起,走向她。但他又不是阿契裏斯了。不,是鄧肯正把她圈住,安慰她。奇怪,他的撫摸跟奧狄賽一模一樣。

  梅德琳將鄧肯嘮叨到床上來,然後立刻滾到他身上,把頭撐在他胸前,看進他的眼睛。"我的頭髮像簾幕,把你的臉遮起,只有我一個人看見,你覺得如何?鄧肯。"

  "我又是鄧肯了,是嗎?"他回答。"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梅德琳。你在發燒。"

  "你要叫神父來嗎?"她問,這個問題使她困擾,淚眼盈盈。

  "你要嗎?"鄧肯問。

  "不,"梅德琳對他的臉怒吼。"如果神父來,那表示我快死了。我還不準備死,還有許多事要做。"

  "你最想做什麼?"鄧肯笑了,看她兇悍的神情。

  梅德琳突然靠下來,鼻子摩擦他的下巴。"我想吻你。鄧肯,這會使你生氣嗎?"

  "梅德琳,你必須休息。"鄧肯說,想退開,但她像附身的藤蔓緊攀著他。鄧肯沒有強迫她,怕弄疼她。老實說,他寧願她不動。

  "你給我一吻,我就休息。"她保證,沒等他回答,就捧住他的臉,印上自己的唇。

  上帝,她真的吻他。嘴巴火熱、挑逗。這是充滿欲望、激情的一吻,鄧肯忍不住回應。他的手慢慢圈住她的腰。梅德琳吻他時狂放不羈,她的唇瓣一直揉擦他的,直到呼吸不順。

  "當我吻你時,就不想停止,這很罪過,不是嗎?"她問鄧肯。

  他注意到她坦白時沒有羞愧的表情,鄧肯斷定,她已經燒得神智不清了。"我要將你擺平,鄧肯,我能為所欲為。"

  鄧肯惱怒地歎息,但馬上轉成呻吟,因為梅德琳大膽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胸部放。

  "不,梅德琳,"鄧肯低吟,但沒將手拿開。天啊!她好溫暖。鄧肯本能地撫摸她的胸脯,再度呻吟。"現在不是說愛的時候。你不知道自己在對我做什麼,是嗎?"他問,聲音跟外面冬風一般嘶啞。

  梅德琳開始哭泣。"鄧肯,告訴我你在乎我。即使是謊話,請你告訴我。"

  "唉!梅德琳,我在乎你。"鄧肯緊緊圈住她。他忍不住再次吻她。

  這個動作安撫了她,梅德琳睡著了。

  燒熱控制著梅德琳的心智和鄧肯的生活。他不敢讓她一個人和吉爾或艾德蒙獨處。當她宣洩熱情的本性時,他不要他任何一個兄弟是熱吻的接受者。沒有人能在梅德琳精神恍惚時提供安慰,除了他。

  第三天晚上,那些惡魔終於釋放了梅德琳。第四天早晨她醒來,感覺就像掉在地上的破濕衣。鄧肯坐在火爐旁的木椅,樣子疲憊不堪。梅德琳懷疑他是否病了。她剛要問他時,他突然發覺她在看他。鄧肯像狼一樣敏捷地跳起來,馬上站到床邊。怪了,他看起來如釋重負。

  "你發高燒。"他宣告,聲音粗啞。

  "所以我喉嚨痛。"梅德琳說,幾乎認不得自己的聲音。她環視房間,看見床上亂七八糟。她不解地搖搖頭,剛發生世界大戰嗎?

  當她轉回頭問鄧肯,為何一團混亂時,看到他打趣的表情。"你的喉嚨在痛嗎?"他問。

  "你覺得我喉嚨痛很好玩嗎?"他的反應使她不悅。

  鄧肯搖頭,否認她的控訴。梅德琳仍然不屈服。他繼續咧嘴而笑。

  老天!今天早上,他看起來真帥。身上的黑色外袍,非常穩重高貴,當他笑時,那對灰眼一點也不冰冷嚇人。他令她想起某人,但她不知那個人是誰。梅德琳確定她在遙遠的某個地方曾與一人碰面,他像極了威克森男爵,但是那種記憶模糊……

  鄧肯打斷她的思緒。"現在你已經清醒了,我叫僕人來伺候你。直到傷全好,你才能離開這個房間,梅德琳。"

  "我病了嗎?"她問。

  "嗯!病得很重。"他坦承,轉身走向門口。

  梅德琳認為他急著離開她。她掠開覆住眼睛的髮絲,瞪著他的背後。"爵爺,我看起來一定和拖把一樣糟。"

  "噢!是的。"他回答。

  他的聲音在笑。梅德琳對他的粗魯無禮蹙眉大喊," ,我發燒多久了?"

  "大約三天,梅德琳。"

  他轉身觀察她的反應。梅德琳很吃驚。"你為什麼都不記得了,是嗎?"

  梅德琳搖頭,腦袋一團漿糊,因為鄧肯又在笑了。他真令人想不透,這種小事也找得到幽默。

  "鄧肯?"

  "嗯?"

  她聽出他聲音有些怒意。"你三天都在此地,在房裏陪我嗎?"

  他開始拉門,門在他背後關上。梅德琳不曉得他會回答問題,直到他的聲音透門而入。

  "沒有。"

  門砰的一聲,餘音繚繞。

  梅德琳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她不記得發生過什麼,只是直覺鄧肯沒離開她的身旁。

  為何他要否認?"真是個怪人。"梅德琳低語。

  她在偷笑。

  ★★★

  梅德琳坐在床緣,將力氣集聚於雙腳。鄧肯走後沒多久,膽小的敲門聲響起。梅德琳應了一聲,僕人開門而入。這個女人有著咖啡色肌膚,瘦而憔悴,下垂的雙肩,額前有憂慮的皺紋,走向床邊時,腳步沉重。

  這個僕人好像要準備關門,怕黎明的光線照向梅德琳,令她害怕,她一直看著門,猶豫不決。

  梅德琳笑了,想減輕她的不安,她對女僕的怯弱很困惑。她由背後取出麻袋,突然開口,"我把你的行李帶進來了,小姐。"

  "非常謝謝你的仁慈。"梅德琳回答。

  她看出自己的讚美很令她高興。她看起來已不那麼憂慮,只是有點迷惑。

  "我不知道你為何這麼怕我。"梅德琳決定提出問題。"我不會傷害你,我保證。威克森中有誰告訴你什麼,才令你如此不安嗎?"

  梅德琳的真言不緯紓解了女人緊張的姿勢。"他們沒說什麼,小姐,但我不聾。我聽見叫聲從這裏一路傳到貯藏室,而那正是你的聲音。"

  "我大叫?"梅德琳被她的陳述嚇傻了。這個女人一定弄錯了。

  "是的。"她回答,用力地頷首。"我知道你發燒,不能節制。葛蒂一會兒會送食物過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換衣服。"

  "我餓了,"她甩甩手腳,試試自己的力氣。"也跟嬰兒一樣虛弱。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是茉莉,紀念皇后的,"她宣稱,"當然是已故皇后,因為我們的國王威廉還沒有娶妻。"

  梅德琳微笑。"茉莉,我能洗個澡嗎?身體好粘。"

  "洗澡?小姐?"這個主意使她莫名其妙。"在寒冬?"

  "我習慣每天洗澡,茉莉,自從上次到現在好像已經一輩子了。"

  "每天洗?為什麼?"

  "我只是愛乾淨。"她回答凝視眼前的女僕良久,推想她應該很仁慈,讓她洗個澡。"你想你的主人會允許我這種額外的要求嗎?"

  茉莉聳肩。"你要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待在房間。爵爺不要你太過勞累。我猜我能找到盆子,請我的男人抬它上來。"

  "你已經結婚了,茉莉?"

  "唉!一個好先生及一個將近五歲的小夥子,他很野。"

  茉莉扶梅德琳站起,走到壁爐邊的椅子。"孩子的名字是威廉,"她繼續,"跟著先王取的,不是現在執政的國王。"

  茉莉在敍述時,另一個僕人急忙進來,端著食物。茉莉叫道,"葛蒂,不必緊張。她不像我們猜的,她沒瘋。"葛蒂笑了,她是個白皮膚、褐眼的胖女人。

  "我在這裏煮飯。"她告訴梅德琳。"聽說你很漂亮,但是很瘦,太瘦了。把這盤食物吃光,免得你一出門就被風刮走。"

  "她要洗澡,葛蒂。"茉莉告訴她。

  葛蒂揚眉毛。"可以。但如果感冒了可不能責備我們。"

  兩個女人繼續整理梅德琳的房間,她們顯然是很熟的老朋友,梅德琳很喜歡她們的閒談。

  她們幫她洗澡。澡盆移走後,梅德琳累癱了。她洗了頭,但可能要很久才能幹。坐在火爐前的毛皮上,她捧起長長的髮絲,靠近爐火,想快點把它們弄乾,直到她手臂痠痛,發出一聲不很淑女的呵欠。梅德琳在毛毯上伸展四肢,心想自己小憩幾分鐘就好。只穿著內衣,梅德琳打算頭髮乾後,再套上外袍。

  鄧肯發現熟睡的梅德琳。那是一幅誘人的圖畫,在火光前,粉白的雙腿蜷曲在胸前,閃光的赭色頭髮覆住面龐。

  他忍不住微笑。天啊!她令他想起一隻蜷伏的小貓。她是很吸引人,但如果他再不採取行動,她可能會凍死。

  鄧肯抱起她,將她放在床鋪時,她眼皮連一下也沒動。他笑她本能靠近他胸膛的模樣。她又歎息了,好像很滿足。該死,她又聞起來像朵玫瑰。

  鄧肯把她放下後,拿毛毯蓋住她。他想保持距離,但還是忍不住用手輕撫她光滑的面頰。

  梅德琳沉睡時,看起來脆弱易傷。這一定是他不忍離去的原因。強烈的保護欲留住鄧肯。她很無邪,很令人疼愛。在他心中,他明白自己永遠不會放她回到她兄長身邊。她是個天使,絕不能讓她接近那個魔鬼-羅狄恩,絕不。

  遊戲的原訂規則完全反了過來。鄧肯走向門時,挫折地低吼。要下地獄了,他想,但他已不在乎。

  那是梅德琳促成的,雖然她沒發覺事實。她讓他心神不寧,當他靠近她時,簡直不能思考。

  鄧肯決定拉開他和梅德琳的距離,直到他將這個煩人的問題下定案。可是一旦他下定決心要忽視梅德琳,他的心情好鬱悶。鄧肯咕噥一聲,轉身,輕輕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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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7: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梅德琳還很虛弱,因此這種強制的隔離並不令她煩惱。但過了兩天後,只有葛蒂和茉莉偶爾來訪,她開始嘗到監禁的滋味。她在房中踱來踱去,直到熟悉它的每一處擺設,然後開始堅持自己打掃房間。梅德琳擦地板,清牆壁,可是這種體能運動沒多大功效,她覺得自己像只籠中鳥。梅德琳分分秒秒地等待鄧肯來找她。

  她一直告訴自己該感謝老天讓鄧肯忘了她。可是,天啊!她已經被忘記得夠久了。

  又過了兩天,梅德琳簡直想以跳樓來改變無聊的日常作息。她悶得想尖聲叫喊。站在窗邊,望著光線漸弱的夕陽,梅德琳想著鄧肯。

  她真希望能用戲法招他來,她好想見他。突然,他出現了。門被拉開,砰的一聲撞在牆上宣佈他的到來。鄧肯站在那裏,猛武有力,比她記憶中還要英俊。上帝能作證,她可以看他一下午也不厭倦。

  "艾德蒙要來拆線了。"他告訴她。

  鄧肯走進來,交疊雙臂站在壁爐前,樣子好像不勝其煩。他不知道梅德琳被他冷酷的表情所傷。

  喔!她真好看。梅德琳身著奶油色長袍,腰系藍色皮帶,顯出她的纖腰和美麗的女性曲線。她的頭髮沒有梳起,垂放在她起伏的胸前,是貂的顏色,鄧肯想。這種捲曲、濃密的頭髮正是王公貴族的標誌。而且他知道觸摸它的感覺是柔軟、光滑的。

  鄧肯愁眉不展,對自己容易受梅德琳的干擾而惱怒。他無法停止注視梅德琳,不得不承認自己想念她陪在身側。這是他不曾公開承認的愚蠢想法,然而,卻在心中一直纏繞著他。

  梅德琳不敢久視鄧肯,怕他看出自己對他的思念,然後他一定會暗暗嘲笑她,梅德琳想。

  "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我,鄧肯。"她問,瞪著地板,不敢直視他對問題的反應,否則她會亂了心神。

  唉!當他在附近,她的注意力總是岌岌可危,但她不明白自己對他的影響力,男爵不發一語使她擔心,他能擾亂她的平靜也使她迷惑。當他靠近,她要他離開。當他離開,她想他。

  梅德琳轉身背對鄧肯,看著窗外。"你要把我鎖在這裏一輩子嗎?"

  鄧肯笑她的擔憂語氣。"梅德琳,門並沒有上閂。"

  "你在開玩笑?"她問,轉頭,滿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整個禮拜都沒有被鎖在塔中?"老天,她真想喊叫。"我可以逃?"

  "不,不可以。但你可以離開房間。"他回答。

  "我不相信。"她大聲評斷,交叉雙臂開始辯駁。"你想把我當傻瓜,哄騙我。你確實占上風,鄧肯,因為我從來不說謊。所以,"她做結論,"這對我太不公平了。"

  艾德蒙在門口出現。這位二弟帶著慣有的蹙眉,看起來警戒擔心。他瞪了她好一會兒,才走進來。

  "這次,你還是要抓住她。"他告訴鄧肯。

  梅德琳給鄧肯憂慮的一瞥,鄧肯笑了。"梅德琳現在沒有發燒,艾德蒙,她跟小貓一樣地溫馴。"他觀察,轉向梅德琳,示意她坐在床上讓艾德蒙拆線。

  梅德琳點頭,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也就顧不得羞愧了。"能否請兩位暫且離開,讓我稍做準備。"

  "準備什麼?"鄧肯問。

  "我是個淑女,"她口吃,"我不能讓你們看見其他部位,除了我的傷口。所以我要準備。"

  她臉色緋紅,鄧肯知道她很認真。艾德蒙開始咳嗽,但鄧肯的歎息更大聲了。"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梅德琳。何況,我已經看過……你的大腿了。"

  梅德琳身體一僵,狠狠地瞪他一眼,快速走到床邊。她抓起掉在地板上的毛毯,放在床頭,然後覆蓋自己;將外衣撩到大腿以上,露出繃帶。她開始緩慢的拆線工作。

  撤去繃帶時,艾德蒙跪在床邊。梅德琳注意到他左眼下方有一塊黑影。她懷疑那塊青腫是如何得來的,懷疑是兄弟打架的結果。多可怕的一群兄弟!雖然她注意到艾德蒙抽出縫肉針線時非常溫柔。

  "沒關係,只像被人擰了一下,艾德蒙。"梅德琳放鬆地說。

  鄧肯走到床邊,她移動時準備扣緊她。

  兩個大男人看著她的大腿真是彆扭。她開始羞赧,然後將注意力轉向鄧肯,說出心中浮現的問題。"為何門的兩邊都有鎖?"

  "什麼?"他莫名其妙。

  "你將門的兩面都裝上扣環和門閂,為什麼呢?"她假裝對這個可笑的話題很有興趣。

  她的計策生效了,可是鄧肯轉頭看看門,又轉回來看她,只看一下下,他沒檢查大腿,瞪著她的臉。

  "那麼?"她挑戰。"是你在建門時搞不清楚那一邊該上閂了?"

  "梅德琳,這跟樓梯建在左側的原因相同。"鄧肯戲謔,眼眸閃爍。梅德琳很高興他改變表情。他笑的時候,看起來開朗多了。

  "原因是什麼?"她自己在笑。

  "因為我高興。"

  "不成理由的理由。"她批評。

  梅德琳一直微笑,突然發現自己抓著他的手。她趕忙放掉,轉看艾德蒙。

  這個二弟正看著鄧肯,他站起來說,"已經全癒了。"

  梅德琳低頭看大腿上那道彎彎曲曲的醜陋疤痕,對它扮起鬼臉然後她趕快控制自己,對自己膚淺的反應感到臉紅。哈!她不是個虛有其表的淑女。"謝謝你,艾德蒙。"她說,把毯子拉上覆住大腿。

  鄧肯沒看到艾德蒙治療的成果,他靠向床,想將毯子拉開。梅德琳推開他的手,扣緊毛毯。"他說傷口已經好了,鄧肯。"

  很明顯地,他要親眼目睹。梅德琳輕歎一聲,當鄧肯拉開毯子時,她開始把外袍拉下,但鄧肯抓住她的手,慢慢地,很細心地,將她的襯裙移開,直到大腿全露出來。

  "沒有波及任何部分。"艾德蒙從床的另一側,看到這一幕。

  "啊!是全癒了。"他頷首。

  當他放手時,梅德琳撫平外衣,問,"你不相信自己的兄弟?"她的語氣令人毛骨悚然。

  鄧肯和艾德蒙互使梅德琳不解的眼色。"當然你不,"她低語,"這就是為何他眼睛青腫了。"她不屑地補充。"我所預料的威克森兄弟,果然不錯。"

  鄧肯憤怒地轉身,走向門,接著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艾德蒙站在那裏,皺著眉,看她一分鐘後,也跟著他大哥身後要出去。

  梅德琳重致謝意。"我知道你是奉命治療我的傷,艾德蒙,但我仍要感謝你。"

  梅德琳推測這個脾氣暴躁的男人一定不接受,她已準備聆聽臭駡。不管他的言辭多傷人,她已準備謙卑地讓他打另一片面頰。

  艾德蒙沒說話。梅德琳有些失望。如果他們不給她機會,她如何能展現淑女的風範呢?

  "晚餐一小時後會準備好,梅德琳,當吉爾來請你時,你可以下來大廳跟我們一起用晚餐。"鄧肯走出門時,突然宣佈。

  艾德蒙遲疑了一下,再度轉身看她,他有些躊躇。"誰是波里菲斯?"

  梅德琳眼睛瞪大,多奇怪的問題。"他是個巨人,荷馬史詩中賽可拉斯怪物的領袖。"她回答,"波里菲斯是個畸形巨人,額頭中央有只大眼。他吃奧狄賽的士兵當晚餐。"她加了一句,輕輕聳肩。

  艾德蒙不喜歡她的答案。"我的上帝。"他低喃。

  "你不該叫主的名字,"梅德琳教誨,"為何你問我波里菲斯是誰?"

  梅德琳揣測,但足聲漸行漸遠,艾德蒙沒有回答。

  艾德蒙的粗魯並沒減輕梅德琳的喜悅。她由床上跳起來,發出大笑。太棒了!她終於可以走出房間了。有一會兒她不相信房門整個星期都沒鎖。鄧肯這麼說是想減輕我的煩惱。如果我縱容他,他一定認定我智慧不足,她想。

  梅德琳開始大挖麻布袋,希望找出件漂亮的衣服,但她立刻領悟自己的傻勁。她是他們的俘虜,不是被邀請的貴客。

  ★★★

  五分鐘後梅德琳就準備好了,在屋裏盤桓一會兒後,走向門看它是否被牢牢鎖住。她一拉,門倏地打開,差點把她撞倒。

  鄧肯一定是把門打開故意捉弄她。她本來如此想,-直到她記起鄧肯在艾德蒙之前離開。

  聲音從樓梯下傳來,吸引梅德琳下樓。她靠著扶手,緊張地聽著對話,但距離太遠聽不清楚。梅德琳終於放棄了。轉身回房,她憤怒地關上房門,閂上門,躲在床下,對自己微笑。"我可以把你鎖在外面,鄧肯,而不是你把我鎖在裏面。"

  她想自己一定是被關太久了,才沒能早點想到這個好玩的主意。

  吉爾好像要再過一輩子才會來找她。梅德琳下結論,鄧肯欺騙她。真殘忍!

  當梅德琳聽到腳步聲時,她放鬆地笑出來,跑到窗邊站好,拉平自己的衣服,修整自己的頭髮,強迫自己露出平靜的神情。

  吉爾沒有對她皺眉,這真是個奇跡。他今晚看起來挺帥的,穿著春天森林的顏色。綠色使他英俊出眾。

  他說話語氣也很溫柔。"梅德琳小姐,下樓前我有話跟你說。"他用這句話代替寒喧。

  吉爾擔憂地看著她,雙手緊握在背後,在她面前徘徊不定。"阿狄雅可能會一起用餐。她知道你在這裏,她-"

  "很不高興?"

  "不只是不高興而已,她沒說什麼,但她的眼神令我不安。"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梅德琳問。

  "因為我覺得該向你解釋,讓你有所準備。"

  "為何你如此關心?很明顯地,你對我的看法有了很大的轉變。是因為在戰場上我幫你對付我的兄長嗎?"

  "啊,當然。"吉爾結巴。

  "這是個很可憐的理由。"梅德琳告訴他。

  "你很難過救了我的命?"他問。

  "你誤會了,我難過是因為我被迫殺人性命來救你。"她解釋,"我並不後悔幫了你。"

  "梅德琳小姐,你自相矛盾。"吉爾皺眉,一臉茫然。

  他不可能瞭解。他太像他哥哥了。唉!像鄧肯,吉爾習慣殺人,她猜,他永遠不會明白這種行為給她帶來的羞赧。老天,他可能認為自己的行為像個大英雄。"我寧願你是發現我別的優點,才改變對我的態度。"

  "我不懂你。"他聳肩。

  "我瞭解。"這句話很憂傷,吉爾好想安慰她。

  "你是個不尋常的女人。"

  "我想做個正常的人。但很困難,你們會記起我的過去。"

  "我說你不尋常是讚美你。"吉爾回答,她的憂慮令他微笑。她認為不尋常是一種缺點嗎?吉爾推測。

  他搖頭,帶路往樓梯走去,一面解釋,如果會滑,她可以攀住他的肩尋找支撐。階梯又濕又滑。

  吉爾一直在獨白,梅德琳很緊張,沒聽他說話。想到會碰見阿狄雅,她內心糾結不寧。

  當他們到達大廳入口時,吉爾走到她身旁,伸出自己的手臂,但梅德琳沒接受他的禮貌,很怕他的改變態度會令他的兄長不快。

  輕輕搖頭,梅德琳雙手緊握,看著大廳。天啊!裏面好大,石頭壁爐正對著她。壁爐右邊,有一張大桌,足足可以坐下二十個人。桌子在木板平臺上,圓凳排在兩旁,有些正的,有些倒著放。

  有一種奇怪的味道,梅德琳皺著鼻子。她四處一望,馬上知道原因。燈心草燭蕊燈的斑點遍佈地板。火光一照,沉積已久的草堆便發出惡臭。這已經夠噁心了,加上一大堆的獵狗帶著沒洗澡的味道,舒服地趴睡在正中央。

  這種景象令她吃驚,但她決定不發一語。如果威克森家人想生活得跟野獸一樣,就隨他們去吧,她不在乎。

  吉爾推她,梅德琳才開始往木板平臺走去。艾德蒙已經坐下,背對牆壁。他正瞪著她仿佛在沉思某件事。他想看穿她,梅德琳的神情毫無恐懼。

  一旦她和吉爾上桌後,各種軍階的戰士開始補足空位,除了鄰近梅德琳的那個首位。她猜想那張空椅子一定是鄧肯的,因為他是威克森的領主。

  梅德琳正想問吉爾,鄧肯何時會來,但艾德蒙雷吼聲響起。"葛蒂!"

  這霹靂掃除了梅德琳的問題。回聲馬上由右邊貯藏室傳出來。"聽見了。"

  接下來簡直是一場大混亂,梅德琳被嚇得啞口無言,葛蒂轟然一聲將大盤子放在桌子中央,其他的僕人也是。木盤像戰場上亂飛的飛盤,分散到各人手上,接下來是大罐麥酒。眾人在艾德蒙領導下立刻大嚼,大喝起來。

  這也是給睡狗的明顯信號,因為它們馬上跳起來,圍向桌子兩側。梅德琳不解它們奇怪的行為,直到一根丟棄的骨頭,被其中一隻比獵狗大兩倍的狼狗奪去。接下來是兇猛的哮吠聲,另一塊垃圾被丟下地,然後所有的狗被一陣瘋狂的餵食,就好像坐在她周圍的人一般。

  梅德琳瞪著這群人,一點也不壓抑嫌惡的表情。她已經失去胃口了。

  席間沒有客氣的交談,只有男人大快朵頤的野蠻咕嚕聲,和她背後群狗的咬叫聲。

  一開始,她想,這是另一幕令她噁心的惡作劇,但等到大夥兒填飽肚子,滿足地打嗝時,她又重新估量了。

  "你什麼都沒吃,梅德琳。你不餓嗎?"吉爾滿嘴食物地問她。他終於注意到梅德琳絲毫沒動到眼前的肉塊。

  "我已經看飽了。"她低聲說道。

  梅德琳看著吉爾牛飲麥酒,然後用袖子擦拭嘴巴。她閉上眼睛。"告訴我,吉爾,"她控制自己。"為何你們不等鄧肯?"

  "喔!他從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吉爾回答,撕下麵包,遞給她。梅德琳搖頭。

  "鄧肯從不跟你們一塊吃?"

  "自從我父親過世,瑪麗生病後。"

  "誰是瑪麗?"

  "她過世了。"他打嗝後繼續。"瑪麗是管家,很老才過世。我想她比我們都活得長,阿狄雅不想取代她,說那樣會傷害她的感情。一直到死,她的眼睛已經半瞎,看不清桌子了。"

  吉爾吃掉另一塊大肉,骨頭往後一丟。梅德琳真想掃開那堆垃圾。她愈坐愈氣。

  "無論如何,"吉爾說。"鄧肯是領主,他儘量跟家人隔離,我想他喜歡獨自一人。"

  "我不懷疑。"梅德琳自言自語。

  想起她剛才才能走出自己的房間。"鄧肯的手下,吃飯都這麼興致勃勃嗎?"

  吉爾被她問得迷糊了。他聳肩。"累了一天,休息吃晚餐,大概是吧!"

  當梅德琳想自己已無法再忍受此種折磨時,一個個軍人分別站起,打嗝腆肚地走了。如果不是這麼噁心,這個場景是挺有趣的。

  狗群也吃飽了,懶散地踱回壁爐旁,疊成一堆金字塔。梅德琳覺得這些狗比人有秩序多了,沒有一隻打嗝說再見。

  "你什麼都沒吃,"吉爾問,"不喜歡這頓晚餐嗎?"他聲音低沉,梅德琳認為他不想讓艾德蒙聽見。"這算是晚餐嗎?"梅德琳無法忍住怒氣。

  "那你叫它什麼?"艾德蒙皺眉,吼聲響徹大廳。

  "我叫它餵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麼我非常樂意對你解釋。"梅德琳回答,"我看到一群禮貌不錯的狗。"她點頭,強調自己的論點。"一群人吃著他們的食物,艾德蒙。我剛才看到的不是一餐飯。不,是一群動物穿得像人在接受餵食。夠清楚了嗎?"

  艾德蒙的臉因憤怒而漲紅,他好像要跳過桌子,打倒她。梅德琳已經氣得毫不在乎,乾脆把話說出來,發洩一下怒氣。

  "我相信已經夠清楚了。你同意嗎?艾德蒙。"

  喔!天啊!是鄧肯在說話,他的聲音由她背後傳來。她不敢轉身,免得失去剛鼓起的勇氣。

  感覺他站得很近,梅德琳往後靠覺得她的肩膀碰到他的大腿。她知道自己不該碰他,心裏明白他的力量很大。

  她決定將他撞倒在平臺上。梅德琳站起來,同時轉身,發現自己正粘著威克森男爵。他未動分毫,梅德琳反而被迫移開。她提起裙子,傲慢地走出來,企圖暗示鄧肯他的晚餐有多野蠻。但她錯了,她不該看他,瞪著那雙灰眸,她覺得勇氣都泄掉了。

  太不幸了,他似乎有意志力控制她。他正在使用,混亂她的意志。上帝助她,她甚至不記得要跟他說什麼。

  梅德琳往大廳入口走去,鄧肯的命令傳來。"梅德琳,我沒允許你離開。"一句一字清清楚楚。

  她的背脊僵硬,梅德琳轉身,給他一個很不誠摯的微笑,以壯膽的誇張語氣回答,"我並沒要求。"

  她再度轉身時,瞥見他吃驚的神情。梅德琳開始移動腳步,自語說她不再是釣餌,畢竟釣餌沒有義務服從俘虜者的命令。唉!不公平為什麼總降臨到好人身上,她是個淑女呀!

  她忙著跟自己講話,沒聽到鄧肯移動。他像只狼!感覺到他的大手扣住肩膀時,她狂亂地想。

  鄧肯施加壓力制止她,但這根本不需要。他一碰到她,就感覺她全身僵直。

  梅德琳肩膀垮下來,鄧肯知道她在發抖。他瞭解她一點也不注意他。不,梅德琳正瞪著大廳入口,她正瞪著阿狄雅。

  ★★★

  梅德琳被站在眼前的人嚇到了。她立刻認出阿狄雅,因為她非常像吉爾,她有他的黑茶色頭髮和茶色眼睛。但她沒有吉爾高,而且太瘦了,蒼白的膚色顯示她身體不適。

  阿狄雅穿著一件曾是白色的衣服,但那現在已經滿是灰塵,髒得掩住原來的顏色。她的長頭髮,隨便紮著,跟外衣一樣不修邊幅,粘答答地。

  第一眼的震驚平息後,梅德琳沒被阿狄雅的出現嚇倒。她能看出這個可憐女孩憂傷的眼神,充滿絕望。梅德琳真想哭。老天!這都怪她的哥哥。梅德琳知道,羅狄恩非永遠下地獄不可。

  鄧肯的手突然圈住梅德琳的肩膀,粗魯地把她拉到身旁。她不明白他的動機,但在他的懷抱中停止顫抖。

  "我會殺了她,鄧肯。"阿狄雅出言威嚇。

  艾德蒙突然出現在眼前,梅德琳看到他快速走向阿狄雅,捉住她的手,快速地把她拖到餐桌邊。艾德蒙對她的談話聲低得梅德琳無法聽見,可是他好像安撫了他的妹妹。她的姿勢放鬆,在艾德蒙的勸戒下,點了好幾次頭。

  那對茶眼的怒氣可以殺人,如果不是鄧肯將她牢牢圈住,梅德琳一定會嚇得倒退幾步。

  她不知該如何反應她的怒吼。梅德琳終於點頭,示意阿狄雅她瞭解她的意圖,而且表示同意。"你可以試試看,阿狄雅。"她回答。

  梅德琳的話把她氣得七竅生煙,鄧肯的妹妹飛快地站起來,所坐的圓凳子倒在地上"你一轉身我就-"

  "夠了。"鄧肯的聲音響徹大廳,他的命令使阿狄雅瞪視的眼神瑟縮。

  艾德蒙明顯地不喜歡鄧肯對自己的妹妹吼叫。他的臉色沉晦地看了他哥哥一眼,把阿狄雅的椅子扶正,要她坐下。

  鄧肯低咒一聲,他放開梅德琳的肩,但仍握住她的手。他走出大廳,後面拖著梅德琳。她必須小跑才追得上。

  鄧肯沒放鬆步伐,直到來到梅德琳的房外。

  "你怎能任她那個樣子?"梅德琳急聲問。

  "你的哥哥要負全責。"

  她知道自己快哭了,梅德琳挺直肩膀。"我很累了,鄧肯,我想休息。"

  她慢慢地走進房間,希望他別跟來。當她聽見皮靴下樓的聲音時,梅德琳臥床哭泣。

  鄧肯立刻回到大廳,他想知道他兩個弟弟對梅德琳的計畫。艾德蒙和吉爾仍在餐桌旁喝酒。阿狄雅,感謝蒼天,她離開大廳了。

  鄧肯坐下後,吉爾把酒罐傳給他。艾德蒙向他挑戰,"威克森兄弟現在要保護羅狄恩的妹妹對抗自己的親姊妹嗎?"

  "梅德琳沒做出傷害阿狄雅的事。"吉爾辯護,"她一點也不像她哥哥,艾德蒙,這點你很清楚。我們很難堪地待她,但她一句抗議的話也沒說。"

  "別在我面前充當梅德琳的鬥士,"艾德蒙回嘴。"她很勇敢,"他聳肩承認。"你已經重述她在戰場上救了你一命的經過好幾次了,我謹記在心。"他補充,回視鄧肯。"問題不在她的品性,而是她的出現煩擾阿狄雅。"

  "唉!"鄧肯打岔。"這一點我很高興。"

  "你說什麼?"艾德蒙怒斥。

  "艾德蒙,在你生氣之前,先回答我這個問題。阿狄雅上一次跟你說話是什麼時候?"

  "在倫敦,我們剛找到她時。"艾德蒙回答,聲音非常震怒,但鄧肯毫不動容。

  "吉爾?她上次跟你說話是何時?"

  "跟艾德蒙一樣,"吉爾皺眉。"她告訴我發生了何事,如此而已。你知道那件事發生後,她沒說過一句話。"

  "直到今天晚上。"鄧肯提醒他們,"阿狄雅對梅德琳開口。"

  "你認為這是好事?"艾德蒙不可置信,"阿狄終於說話了。唉,但只說要殺人。老天,我們甜蜜可愛的姊妹發誓要殺梅德琳。這是優厚的好采頭嗎?"

  "阿狄雅會重回我們身邊。"鄧肯解釋,"現在怒火啃噬她的心靈,但我想,有梅德琳的幫助,阿狄雅可以由過去的悲傷中重新站起來。"

  艾德蒙搖頭。"大姊凱薩琳來訪時,阿狄雅連她也不見。你想連我們的親姐姐都無法幫得上忙了,梅德琳能嗎?"

  鄧肯很難用自己的感情去解釋他的看法。他不習慣和他兩個弟弟討論大事。他習慣只是發號施令,並每個人都執行命令。鄧肯管家就跟管軍隊一樣,這是他父親的家教。不發號施令的唯一例外是在訓練軍隊時。鄧肯是個參與者也是教誨者,他每個士兵都具有自己的一身戰技,完成他的打架壯舉。

  這次大不相同,他的弟弟有資格知道他的計畫,阿狄雅也是他們的姊妹。唉!他們有權發表意見。

  "我提議再度請凱薩琳來。"艾德蒙固執地抬起下巴。

  "不必。梅德琳可以幫助阿狄雅,我們只需給她指示,"他神秘地一笑。"梅德琳是唯一能瞭解阿狄雅內心感受的人,我們的姊妹遲早要面對她的。"

  "唉!鄧肯。阿狄雅會面對你的梅德琳,但是手上拿刀,內心大喊'殺'.我們必須小心防備。"

  "我們不能讓梅德琳冒險,"吉爾分析,"我想我們該把她放在一旁。羅狄恩很快就會來找她。畢竟她不是鄧肯的梅德琳,艾德蒙,我們要對她負起同等責任。"

  "梅德琳是我的,吉爾。"鄧肯宣佈,聲音低沉,具有挑戰意味,他挺起胸,瞪著他的兄弟。

  吉爾不情願的點頭同意。艾德蒙看著這兩個兄弟交換的表情。他不喜歡鄧肯佔有的語氣。

  艾德蒙突然完全同意吉爾,這是少有的情況,因為他們兩連在平常的芝麻小事上都幾乎是針鋒相對。"或許梅德琳不該插手此事,她可能很快會被要回去。"

  鄧肯拳頭搥在桌上的力量足以翻倒大罐麥酒。幸好吉爾反應快速,馬上按住酒罐。

  "梅德琳那裏都不去,艾德蒙。我只問你們-支持我的決定嗎?"

  鄧肯的兩個弟弟沈默良久。

  "那你看著辦吧!"艾德蒙終於說。

  鄧肯點頭。吉爾看他們交換眼神,他很困惑,很明顯有些事情他並不瞭解。

  "唉,就這麼辦。"鄧肯確定,"你還想向我挑戰嗎?"

  艾德蒙歎息,他搖頭。"我不想。鄧肯,我站在你這邊,我已經警告過你這個決定可能帶來的後果。"

  "那不會動搖我,艾德蒙。"

  鄧肯的樣子像無意解釋他和艾德蒙的對話。吉爾打算待艾德蒙獨自一人時再問他。何況,有個問題正困擾著他。"鄧肯?你說梅德琳需要指示去幫助阿狄雅,是什麼意思?"

  鄧肯轉向吉爾,他很高興得到艾德蒙的支持,因此心情輕快許多。"梅德琳有過經驗,她能幫助阿狄雅。我的建議是,儘量讓她們倆在一起。艾德蒙,你的職責是護住你的妹妹。吉爾,你帶領梅德琳,她比較不怕你。"

  "她怕我嗎?"艾德蒙不敢相信。

  鄧肯不理他,他給艾德蒙一個不喜歡別人打岔的暗示。"她們願不願意並不重要。必要時,拉她們下來,她們一定要一起進餐。"

  "阿狄雅會毀了溫文的梅德琳,"吉爾衝口而出。"因為甜美的梅德琳絕不會對付-"

  "甜美的梅德琳發起脾氣比狂風還凶,吉爾。我們只要帶她們下來發發脾氣就可以了。"

  "你為何這麼說?"吉爾大喊,非常驚訝。"梅德琳是個淑女,為什麼……"

  艾德蒙不再愁眉苦臉,他開始呵呵笑。"我們都知道她是個甜美的小女人。但她一叫起來全英格蘭都聽得見。"

  "她那時在發燒。我告訴過你,該剪短她的頭髮,趕出惡魔。鄧肯,梅德琳那時已不是她自己,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打腫了艾德蒙的眼睛。"

  鄧肯搖頭。"你不必護衛梅德琳。"

  "嗯!那你準備如何處置她?"吉爾忍不住內心的焦急。

  "她在此地,跟在天堂一般的安全。"他開始走出大廳,艾德蒙的評論緊跟而來,"阿狄雅一出現,她就不再感到安全了,梅德琳的內心將開始承受煎熬。"

  "這是我們大家的煎熬。"鄧肯評析,"也是上帝的旨意,它很快就會結束。"

  鄧肯離開他的兄弟,逕自步向湖邊,開始他的晚泳。

  他的思緒被梅德琳佔據,這是無可逃避的。命運真是諷刺,有那種哥哥,梅德琳竟出污泥而不染。她是個值得珍視的女性,一想起她藏住的真實個性,鄧肯忍不住微笑。真實的梅德琳非常熱情。她好性感,她對生命的渴望也使鄧肯相當高興。

  或許,鄧肯想,阿狄雅也能幫助梅德琳。他的妹妹會在不知不覺中讓梅德琳展現真正的自我。

  冰冷的湖水終於令鄧肯拋開所有思緒。他遊完泳後,打算再去找梅德琳。這個念頭加快了他游泳的速度。

  梅德琳剛拉開窗簾,正好碰巧看見鄧肯往湖邊走去。他背對著她,梅德琳目睹他除去衣物,沉入水中。

  看見他一絲不掛,梅德琳並不感到尷尬。他光著身子並不令她害羞。她被嚇得目瞪口呆,來不及臉紅,何況他背對她,減少了她的不安。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沉入水中,但那確實千真萬確,而且鄧肯下水毫不遲疑。

  滿月灑下足夠的光線,梅德琳眼睛不離開鄧肯,直到他爬上湖岸。基於禮數,她閉上眼睛,片刻後,再張開。

  鄧肯站在水邊,圍住下身,看起來就像幼年的復仇天神,宙斯。

  他懶得套上上衣,隨意將衣服往肩上一披。他不冷嗎?入窗的寒風已使梅德琳瑟瑟顫抖,可是鄧肯宛如行於春夜之中,邁著不疾不徐的大步走回城堡。

  當鄧肯走近時,她的心跳加速。他身材比例十分完美,寬肩窄臀、厚胸。上臂肌肉在月光下閃閃發光。梅德琳能看見他結實的胸膛。即使有段距離,他放射出的威力仍吸引著她,同時也使她憂慮。

  鄧肯突然停住,頭往上抬,攫住梅德琳的凝視。她也本能地舉手招呼,但一會兒又畏縮膽怯了。她看不見鄧肯臉上的表情,但她猜想他一定是沈著臉。為何他老是這副愁容呢?

  梅德琳轉身回到床邊,急得忘記關百葉窗。

  她還在生氣。每一次,腦中浮現阿狄雅,她都想尖叫。她哭泣,將近一個鐘頭,直到眼睛紅腫。阿狄雅是她氣憤的原因,這個可憐的少女竟有如此悲慘的遭遇。

  但她也生威克森兄弟的氣,他們沒妥善照顧阿狄雅,使得她的情況愈來愈糟。

  梅德琳瞭解受人憐憫是何種滋味。她知道阿狄雅內心的憤怒,對她也深感同情。

  梅德琳下定決心要擔起照顧阿狄雅的責任。這麼做的原因,不是因為想替羅狄恩贖罪或有身為羅狄恩妹妹的罪惡感,而是她想幫忙一個脆弱而迷失的女孩。

  她會待她以溫柔、仁慈,她確信有朝一日,狄雅會接受她的安慰。

  主啊!請幫助她。梅德琳又哭了。她覺得自己進退兩難。她已靠近邊界,接近表兄家,但現在卻必須等待。阿狄雅需要引導和愛,她這些野蠻兄弟不知如何給予。唉!她必須留在此地,直到鄧肯的妹妹重新站起。

  屋內愈來愈冷。梅德琳抱住毛毯,仍然顫抖不已,直到她想起窗簾大開。她圍著毛毯起床,走向窗戶。

  外面開始下雨了,這正像是她的心情。她俯望湖邊,確定鄧肯不在後,瞥向城牆外的小山丘。

  眼前的景象嚇了她一跳,她踮起腳尖,往前靠,怕那只巨大野獸消失了。那只動物似乎正看著她,梅德琳想,自己一定跟阿狄雅一樣,瘋了。老天,這只野獸活像是一隻狼,好威武啊?

  梅德琳搖搖頭,被眼前所見催眠了。當狼仰起脖子,她想它要開始嗥叫了。但她始終沒聽見聲音。或許是被風聲、雨聲隔絕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靠在窗邊看了它多久。她閉起眼睛,沉思一會兒後,再張開,它還是站在山丘上。

  "只是一隻狗。"她自言自語。啊!一隻狗,不是狼。"一隻很大的狗。"

  如果梅德琳很迷信,她一定會以為狼的出現是個凶兆。

  她的心靈充滿狼的影像。好久,她才睡著。臨睡前她仍固執地想,她還是沒看到狼。

  有時,在寒夜,梅德琳會被凍醒。但她夢見鄧肯把她抱在懷中,拉向他的溫暖身軀。她微笑了,然後再度沉睡。

  ★★★

  如果梅德琳活到成熟老練的三十歲,她發誓絕忘不了下決心幫助阿狄雅的那個星期。

  接下來的這個星期幾乎摧毀了她溫柔的個性和清明的神智。當然,威克森這一家是罪魁禍首。

  梅德琳被允許能在城堡中自由行走,但有個士兵像跟屁蟲似的粘著她。鄧肯答應她可用冷飯喂動物。這個請求得到允許後,這個士兵替梅德琳跟守吊橋的人爭辯,要他放下吊橋讓梅德琳出城。梅德琳走到牆外的山頂,手裏提著剩飯、冷菜、米麥。她不確定那一樣最吸引她的野狗。

  像影子般跟著她的武士安東尼,抱怨路途遙遠,但梅德琳堅持已見,步行而不騎馬。她告訴他走路是項好運動,其實是她不好意思承認自己不會騎馬。

  梅德琳回來後,鄧肯正在等她,樣子很不高興。"我沒有允許你走出城外。"他強調地說。

  安東尼為她申辯,"可是你允許她喂動物。"他提醒他的主上。

  "對啊!你親口說的。"梅德琳同意,綻出甜蜜的微笑,聲音輕柔。她看起來非常鎮定。

  鄧肯點頭。

  他的臉色冰冷,梅德琳想,他一定正設法想要擺脫自己。現在他再也不對她大喊了。事實上,他也不必。鄧肯的身軀能立刻引人注意,像他此刻的表情,就跟怒吼具有同等的功效。

  梅德琳再也不怕他了。但她仍沒勇氣問他那句她屬於他是什麼意思。她想提,內心又怕聽到他答案。此外,阿狄雅的事尚未解決,她必須隨時備戰。

  "我只是走到山丘上。"她終於回答。"你擔心我會一直走到倫敦嗎?"

  "你出城做什麼?"

  "喂我的狼。"

  他的反應非常令人滿意。有一刻,他幾乎無法藏住自己震驚的表情。梅德琳笑了。

  "你可以大笑我的行為,但我真的看見一隻狼或一隻大狗站在山丘上。我覺得喂它是我的責任,等到冬天過去,春天來臨,天氣轉好後,我的狼就能自己捕食了。"

  鄧肯背向梅德琳,走了出去。

  梅德琳很想大笑。他沒有禁止她走出他的城堡。這是個值得歡呼的勝利。

  其實,梅德琳並不認為那只野狗還留在那裏。自從那天晚上瞥見它後,她每晚都看著窗外,但它沒再出現過。深夜人靜,梅德琳擁被思索,或許那只狼真是自己的幻覺。

  但她從不曾對鄧肯明說,走出吊橋,到山丘上是一種格外的喜悅,她每次留下的食物都不見了,表示被動物吃掉了。食物沒被浪費她感到很安慰,但最有趣的是,這樣能令鄧肯生氣。

  唉!她這麼做只是想激怒他。由鄧肯閃避她的樣子看來,梅德琳認為自己成功了。

  如果不必擔憂晚餐時刻,日子倒也是挺快活的。晚餐帶給她極大的壓力,連帶也使她溫文的個性面臨破碎的邊緣。

  雖然天氣冷,雨又下個不停,她仍然儘量逗留在外面。葛蒂把凱薩琳丟掉的舊衣物,拿給梅德琳。其中,長袍太大,梅德琳於是將它改小,雖然式樣不流行,顏色也褪了,但質料很舒適。最重要的是,它很保暖。

  每天中午,梅德琳會帶著一大塊方糖去馬廄餵食鄧肯的戰馬,那匹她取名為賽勒斯的美麗白馬。她和賽勒斯已結成好友。每天它看見梅德琳走近,它就開始喧囂不已,好像要把馬廄拆掉。她一對它說話,賽勒斯就安靜下來。梅德琳知道這匹馬需要在她面前誇耀自己,而她總是喂它幾口,表示讚美。

  賽勒斯,以它巨大的體積而言,變得愈來愈多情。它會一直推梅德琳的手,直到她寵愛的輕撫它。當她停止把手放在欄杆上時,其實這是一種策略-賽勒斯會馬上把她的手推放回自己的頭。

  馬廄長不喜歡梅德琳來訪,他大聲陳述自己的意見。他認為梅德琳寵壞了鄧肯的戰馬,還威脅要報告鄧肯。其實他完全是虛張聲勢;他被梅德琳親近馬匹的天賦給嚇壞了。每次為鄧肯的馬加鞍時,他都有些緊張,但是這個小姑娘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第三天,馬廄長跟她交談,第七天,他們成了好友。

  他的名字是詹姆,梅德琳知道他娶了茉莉。他們的兒子威廉還小,跟在媽媽身邊。長大一點後,就可以來馬廄學徒了。詹姆對她解釋,他們的傳統是子承父業。

  "賽勒斯會願意光著背讓你騎。"帶她巡行他的管轄範圍之後,他下斷語。

  梅德琳笑了,詹姆也接受她給馬取的名字。"我從不曾騎過不加鞍的馬。"她說。"事實上,詹姆,我很少騎馬。"

  "或許,"他仁慈地提議,"等雨小一點後,你可以開始學。"

  梅德琳點頭。

  "目前,如果你不會騎馬,我很懷疑你如何旅行。"

  "走路。"梅德琳笑他驚訝的表情。"我向你坦白不是罪過吧!"

  "我有一匹溫馴的牝馬,你可以由騎它開始學騎術。"

  "不,我不想,賽勒斯會不高興,那會傷害它的感情。我們不能這樣,不是嗎?"

  "不能?"詹姆滿頭霧水。

  "我跟賽勒斯處得很好。"

  "你只想騎主人的戰馬嗎?小姐。"他口吃,好像脖子被掐住。

  "我知道它是誰的。"她回答。"別擔心賽勒斯過於高大,"她想掃除他的不安臉色。"我曾騎過它。"

  "你有得到主人的同意嗎?"

  "我會的,詹姆。"

  梅德琳又笑了,馬廄長的思緒亂成一團,但由那對漂亮的藍眼中,他看到信任、誠實。詹姆發現自己完全同意梅德琳了。

  梅德琳一離開馬廄,安東尼馬上伴隨她。他一直在提醒自己或別人,她不是被邀的客人。安東尼對她的態度軟化很多,他對被指派的職務一點也不以為怪。

  從安東尼和每個士兵的相處看來,他很有人緣,別人很看重他。他有著迷人的微笑,雖然有些稚氣,但身材壯碩。梅德琳不解為何他被派來監視她。這種小工作應該交給身材矮小一點-如侍從安生-來做才對。

  她的心意愈來愈強,終於迫她開口。"你做了什麼事使爵爺不悅嗎?"

  安東尼不瞭解她的問題。

  "軍隊訓練回返時,我可以看到你臉上羡慕的表情。你喜歡接受訓練,勝於陪我走路。"

  "陪你並不麻煩。"他抗議。

  "可是我不明白,如果你沒有觸怒鄧肯,為何他派給你這個任務。"

  "我受傷了,尚未全癒."他解釋,聲音躊躇。梅德琳注意到他耳朵、脖子都紅起來了。

  他的尷尬令梅德琳感到奇怪,她想讓他心安,於是說道,"我也受了傷,而且傷口很深,"她的話聽起來一點也不誇張,只是要讓安東尼明瞭受傷不是可恥之事。"差點要了我的命,安東尼。艾德蒙救了我,我的大腿到現在都還有疤痕呢。"安東尼仍然對這個話題感到不安。"軍人不以在戰場上受傷為榮嗎?"梅德琳問。

  "喔!是的。"他手放背後,加快腳步。

  梅德琳突然瞭解安東尼不安的原因。他的手和腳看起來都很正常,其餘的就是他的胸和……

  "我們別再說了。"梅德琳的臉紅了起來。安東尼放慢腳步時,梅德琳知道他是為受傷的部位感到羞慚。

  雖然她從未問過安東尼,但梅德琳很奇怪為何士兵們每天都要接受那麼長時間的軍事訓練。她猜想保護他們的主人很不容易,因為鄧肯大概有很多敵人。她不認為自己遽下結論;鄧肯不太容易令人喜歡,他一定不善外交辭令,不知圓滑取巧。或許他在威廉二世宮中,敵人的數目遠勝過朋友。

  她自己,很不幸地,花了很多時間思索鄧肯。當她不和安東尼外出時,她常常煩擾茉莉,提議把鄧肯的家弄得更悅人舒適。

  茉莉不像葛蒂那麼小心,她常常放下家事跟梅德琳閒聊。小威廉,茉莉四歲的兒子,一旦梅德琳挪開他口中的大拇指時,他就和他母親一樣愛說話。

  太陽開始西斜時,梅德琳的胃開始收縮,頭開始痛。一想到晚餐要和威克森家人共餐時,她就想效法奧狄賽,打不退敵人,溜之大吉的智慧。

  但她不允許自己溜之大吉,她求鄧肯讓她在房裏單獨用餐,但鄧肯不同意。他要她與他的家人共餐,將苦刑強加在她的身上,自己卻不出席。

  男爵總是一個人吃,等到所有人都吃飽,餐廳地板清理完了,才出現一會兒。

  當那群男人往背後丟骨頭時,阿狄雅會先挑釁,激她說話,往她身上堆砌骯髒下流的字句。梅德琳不知道這種活罪,她還能忍受多久。她的笑容苦澀,內心鬱悶。

  到了第七天晚上,她的耐性崩潰了,她憤怒的聲音雷霆萬鈞,使在座的人都嚇一跳,目瞪口呆。

  鄧肯已允許她離開大廳,梅德琳站起來,抱歉一聲,開始往大廳入口走去。

  她的頭好大,當阿狄雅向她走來時,梅德琳忍住尖叫,心想讓開她算了。當她警戒地瞥向阿狄雅時,看見小威廉在廚房門口窺視。這個小男孩對她微笑,梅德琳立刻停下來跟他說話。

  小男孩也回她一笑,他猛衝出來,剛好碰到阿狄雅開始侮辱梅德琳的慣有揮手姿勢。阿狄雅的手掌碰到威廉的臉頰,小威廉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威廉開始嚎啕大哭,吉爾大呼一聲,梅德琳發出刺耳的尖叫。這如火山爆發的震怒聲嚇呆了大廳裏的每一個人,即使是阿狄雅,也倒退了一步,這也是她第一次的退縮。

  吉爾想站起來,但鄧肯按住他的手。他想和鄧肯爭論,但鄧肯的眼神制止了他。

  梅德琳馬上跑過去扶起威廉,輕語安慰他,在他額上輕輕一吻,然後要他回他母親身邊,茉莉聽到兒子的哭聲後,出現在廚房門口,旁邊站著葛蒂。

  梅德琳轉身與阿狄雅面對面。如果阿狄雅臉上曾出現慚愧面容,她或許還能控制暴怒的情緒。但阿狄雅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後悔的神色,她反而抱怨小威廉是個討厭鬼。梅德琳再也忍受不了了。

  阿狄雅第二度罵威廉是個小討厭時,梅德琳怒斥,同時打了她一巴掌,封住她的嘴。阿狄雅被她的突然攻擊嚇傻了,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頓時給了梅德琳可乘之機。

  阿狄雅還沒站起來,梅德琳就抓住她的頭髮,扳起她的頭,使她無法回擊。"你剛才說的是最後一句髒話。明白嗎?阿狄雅!"

  每個人都瞪著這兩個女人,艾德蒙是第一個驚醒的。"放開她,梅德琳。"他大叫。

  梅德琳毫不放鬆,她大叫回去,"別管,艾德蒙。今天你妹妹會如此,你該對她負責。我已經發誓要插手這碼子事,而且,就從現在開始。"

  鄧肯一語不發。艾德蒙呐喊,"放開她。她的心-"

  "她的心需要清理一番,艾德蒙。"

  梅德琳看見葛蒂和茉莉站在門口觀望。她緊抓住阿狄雅,轉頭對她們說道,"我想我們需要兩個盆子來刷洗這個可憐蟲。葛蒂,茉莉,替你們小姐找些乾淨的衣服。"

  "你現在要洗澡嗎?小姐。"葛蒂問。

  "是阿狄雅要洗澡。"她宣佈,轉回頭瞪視阿狄雅。"如果你還敢口出穢言,當心嘴巴吃肥皂。"

  梅德琳放開阿狄雅的頭髮,扶她站起來。鄧肯的妹妹想離開,但梅德琳不允。她的憤怒使她力大如牛。"你比我高,但我比你壯。如果我必須一路把你踢上塔頂,我一定辦得到。"她拉著阿狄雅的手臂,拖她往門口走去,聲音大得讓她三個兄弟都能聽到。"如果必須踢你,我會樂不可支。"

  阿狄雅淚眼盈盈,但梅德琳毫不同情。她得不到梅德琳的任何同情、憐憫,她現在需要的是無情鐵腕。奇怪,現在她的頭也不痛了。

  "阿狄雅,如果你想大哭,那請便。不過眼淚無濟於事。你敢叫小威廉討厭鬼,其實那三個字正適合你。唉!你是個臭傢伙,不過你會改變的,這點我敢保證。"

  梅德琳一路上喋喋不休,她一次也不必踢阿狄雅。

  木盆內裝滿熱騰騰的水,阿狄雅放棄了掙扎。葛蒂和茉莉幫阿狄雅脫掉衣服。"把它燒了。"梅德琳把臭衣服拿給葛蒂。

  當阿狄雅被推入第一個澡盆時,她的樣子像尊石雕像,眼睛看著遠方。她的眼神似在訴說著另一種故事,可見她還是憤怒不已。

  "為何要兩個盆子?"茉莉問。她憂慮的絞緊雙手。阿狄雅突然改變策略,抓住梅德琳的頭髮,好像要把她的頭皮扯下。

  為了報復,這個在茉莉眼中甜美、溫柔的女人,把阿狄雅的臉擠入水中。她想淹死爵爺的妹妹嗎?

  "我不認為阿狄雅小姐在水面下還能呼吸。"茉莉道。

  "嗯!但她也不能向我吐口水。"她擠出每一個字。

  "那麼,我從不……"葛蒂吞回抗議,茉莉看著她的朋友跑出門口。

  葛蒂總是搶先報告新聞,茉莉知道,男爵是下一個想知道消息的人。

  茉莉希望能追隨葛蒂,梅德琳小姐嚇著她了,她從未看過她發這麼大的脾氣。但是她護著小威廉,為此,她該留下來助她一臂之力。

  "我們要兩個盆子,因為阿狄雅太髒了,需要洗兩次澡。"

  茉莉聽不清楚梅德琳的話,阿狄雅手腳亂踢,把水濺得到處都是,尤其是梅德琳小姐,她身上幾乎全濕了。

  "請把肥皂拿給我。"梅德琳命令。

  下一個鐘頭簡直是難以言喻的折磨,可以被報告到明年春天。葛蒂一直探頭,檢查進度,然後匆忙下樓向艾德蒙和吉爾報告。

  當洗澡水用光時,葛蒂和茉莉端著盆子,下樓去了。

  在整個過程中,阿狄雅和梅德琳用字都有欠高雅。茉莉突然出現,脫口而出,"我還是要向你致謝,你幫了我的孩子。"

  梅德琳剛要回答,茉莉繼續。"別介意,我不怪阿狄雅小姐。她是無法控制。但你安慰威廉,我很感激。"

  "我不是故意要打他。"

  告白來自阿狄雅。這是她出口第一句文雅的話。茉莉和梅德琳都笑了。

  茉莉關上門後,梅德琳拉了一張椅子在阿狄雅對面坐下。阿狄雅拒絕看她,她的手在膝上交疊,兩眼垂視。

  梅德琳細看阿狄雅良久。阿狄雅事實上非常漂亮。她有雙大大的茶色眼睛,發亮的黑茶色頭髮。一旦洗去塵垢後,效果令人驚訝,她的捲曲秀髮非常引人注目。

  她外貌不太像鄧肯,但卻有著同樣的固執個性,梅德琳強迫自己耐心等待。

  起碼過了一個鐘頭後,阿狄雅才抬起頭看她。"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你告訴我你的遭遇。"

  阿狄雅的臉立刻轉紅。"你要全部的細節嗎?梅德琳?那很令你愉快,是不是?"阿狄雅開始扭絞身上剛換的睡袍。

  "不,那對我毫無樂趣可言。"她的聲音悲傷。"但你非說出來,悶在你心中會有毒,阿狄雅。宣洩出來,你會好過一點。而你不必在你的兄弟面前繼續孩子氣的行為。"

  阿狄雅兩眼瞪大。"你怎麼……"她突然明白自己已經露出馬腳。

  梅德琳微笑。"頭腦簡單的人都看得出來你並不恨我。我們白天錯身而過,你從不對我尖叫。不,阿狄雅,你的恨意太從容不迫了。"

  "我真的恨你。"

  "你不,"她很有把握,"你沒有恨我,我沒有傷害過你。我們兩個都是純潔無邪的,都被迫捲入我們兄長的戰鬥之中。唉!我們都是無辜的。"

  "我已經不再純潔了。"阿狄雅回答,"鄧肯他每天晚上都去你的房間,所以我懷疑你是否純真。"

  阿狄雅的話令她訝異不已,她怎麼會認為鄧肯已經和她有親密關係?她當然錯了,但梅德琳必須先解決阿狄雅的問題,打算以後再辯解自己的純潔。

  "一有機會,我會殺掉你哥哥。"她發誓。"你能不能不要管我,我想一個人平靜地死去。"

  "別說傻話。阿狄雅,我該如何幫你?如果你……"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幫助我?你是羅狄恩的妹妹。"

  "我們已無兄妹之情。他很早以前就把它給毀了。你何時碰到羅狄恩?"她閒話家常。

  "在倫敦。"她回答。"我只能對你說這些。"

  "你必須說出來,不管那有多令人傷痛。只有我們兩人知道,阿狄雅。我會替你保守秘密。"

  "秘密?沒有秘密,梅德琳。每個人都知道。"

  "我要聽你親口說出來。"她堅持,"如果我們必須坐在這裏互瞪一夜,我很樂意。"

  阿狄雅一直盯著梅德琳,心中七上八下。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內心很想全盤托出。天啊!她已經厭倦欺騙,而且覺得好孤獨。"你回家後,會告訴羅狄恩嗎?"她問,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絕不回去,"她的語氣憤恨。"我計畫寄住在我表兄家。雖然我不知道路,但我即使徒步也要走到蘇格蘭。"

  "我相信你不會告訴羅狄恩,可是鄧肯呢?你會告訴他嗎?"

  "除非你同意,否則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她發誓。

  "我在宮廷時,碰到你哥哥,"阿狄雅低聲敍述,"他是個英俊的男士。"她補充"他告訴我他愛我,還對我起誓。"

  阿狄雅哭,好幾分鐘後才控制住。"我已經被許配給傑瑞男爵了,這個婚約在我十歲那一年就訂下,我一向非常知足,直到我碰到羅狄恩。十歲之後,我就沒再和傑瑞見過面,現在我甚至不確定是否認得他。鄧肯允許我跟艾德蒙和吉爾到宮廷,傑瑞那時也會跟我們見面,因為我們明年夏天就要成婚了。我的兄弟認為先見見我未來的夫婿,早點熟悉彼此是個好主意。鄧肯當時確信羅狄恩正跟著國王待在諾曼第,你知道。否則,他絕不准我接近宮廷。"

  阿狄雅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傑瑞沒來,他有充足的理由,他的家臣受人攻擊,他必須報仇。但我還是很氣憤,很失望。"

  她聳肩,梅德琳抓住她的手。"如果是我,也一樣會很失望。"她安慰道。

  "事情來得好快,梅德琳。我們在倫敦僅僅兩個星期。我清楚鄧肯非常討厭羅狄恩,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偷偷幽會,他一直非常仁慈、溫柔地對我,我喜歡他的殷勤。幽會很容易安排的,你知道,因為鄧肯不在。"

  "羅狄恩找到方法了,"梅德琳說,"他是想利用你來傷害你的哥哥。你非常美麗,但我不認為羅狄恩會愛你。他不愛別人,只愛自己,我很清楚。"

  "羅狄恩沒碰我。"

  此話一出,梅德琳愣住了,但她藏住感情。"請繼續。"

  "我們約好在羅狄恩發現的一間小房間見面。那裏遠離其餘的客人,非常偏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梅德琳。我同意這次幽會。我認為我愛你哥哥,雖然知道那是錯的,但我無法克制。天啊!他好英俊。老天爺,鄧肯如果知道,一定會殺了我。"

  "別折磨自己,阿狄雅。他不會知道任何事,除非你告訴他。"

  "羅狄恩來見我,但他不是一個人。他的朋友和他一起來,他就是那個……非禮我的人。"

  梅德琳小時候學到的隱藏表情技術全派上用場,聽了阿狄雅石破天驚的告白後,她神色如常。

  鄧肯的妹妹看著梅德琳,等著她臉上出現嫌惡之色。"這不使你-"

  "說完。"梅德琳呢喃。

  這個令人痛心氣憤的故事結束了,開始時躊躇猶豫,後來則愈講愈快。阿狄雅講完後,梅德琳給了她幾分鐘平靜心情。

  "誰是跟羅狄恩一起的人?告訴我他的名字。"

  "摩卡。"

  "我知道那個混蛋。"梅德琳咬牙切齒。阿狄雅對她的怒斥感到震驚。梅德琳壓住怒氣。"你為何不全部告訴鄧肯?不是你選擇要和羅狄恩幽會的那一部分,而是摩卡的介入。"

  "我不能,"阿狄雅回答,"我羞死了,而且被打成重傷,我想自己快死了。羅狄恩跟摩卡都有責任……喔!我不知道,一旦我對吉爾和艾德蒙說出羅狄恩的名字後,他們就不想再聽下去了。"

  阿狄雅開始啜泣,但梅德琳迅速阻止她。"沒事了。"她就事論事。"聽我說,阿狄雅,你錯在所愛非人,我希望你能告訴鄧肯有關摩卡的事。但這完全由你決定。只要你不允許,我發誓會永遠守住這個秘密。"

  "我相信你。"阿狄雅回答,"整個禮拜,我都在觀察你。你不像你哥哥。不但個性不像,連外表也不相同。"

  "感謝蒼天。"梅德琳興高采烈的語氣令阿狄雅發笑。

  "還有個問題,阿狄雅。你願意告訴我為何要裝瘋嗎?是因為你兄弟的緣故嗎?"

  她點頭。

  "為什麼?"梅德琳不解地問。

  "回家後,我發現自己不會死,然後我開始擔心如果我懷了摩卡的小孩,而鄧肯又強迫我結婚,那-"

  "你不會相信鄧肯會將你強嫁給羅狄恩吧?"

  "不,不,"阿狄雅說。"可是他一定會找個人。他只想幫助我。"

  "你懷孕了嗎?"她的胃開始緊縮。

  "我不知道。雖然這個月經期還沒到,但我不覺得有任何不適,而且我的經期一向不規則。"阿狄雅的臉羞紅。

  "或許應該再等一陣子。"她勸告。"但萬一你真有了小孩,你如何瞞得過鄧肯呢?他是固執,阿狄雅,但並不瞎。"

  "我想我會待在房內,直到無法隱藏。這聽來很愚蠢。我還沒有想清楚,只知道如果我被迫出嫁,我會在婚前了結自己的生命。"

  "傑瑞男爵呢?"梅德琳問。

  "婚約破裂了,"她回答,"我已經不是處女。"

  梅德琳歎息,"你現在最怕鄧肯逼你出嫁?"

  "是的。"

  "那我們現在先擬個計畫,解決這個難題。"

  "可以嗎?"

  梅德琳聽出阿狄雅語氣中的渴望,眼眸裏閃著祈盼的目光,那使她更堅決了。她無法再坐定,站起來在屋內踱來踱去。"我不相信你哥哥會這麼無情,逼你成婚。"她執起阿狄雅的手,阻止她打岔。"儘管如此,現在這並不重要。我先要得到鄧肯的承諾,讓他答應,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只要你願意,你就可以在此長住,這樣如何?這能減輕你的恐懼嗎?"

  "你必須告訴他,我可能有小孩嗎?"

  梅德琳沒有立刻回答。她繼續踱步,心想她從未讓鄧肯承諾她任何事。

  "我不會。"她在阿狄雅面前停步,低頭對她微笑。"我可以先取得承諾。其他的他慢慢會明白,不是嗎?"

  阿狄雅笑了。"你真淘氣,梅德琳,我知道你的計畫了。一旦鄧肯同意了,他就絕對不能反悔。但他會因為你騙他上當而勃然大怒。"她的微笑因擔憂而消退。

  "我經常惹他生氣。"她聳肩。"我不怕你哥哥,阿狄雅。他會像風一樣地怒吼,但裏面總有一絲溫柔。"梅德琳暗禱她的話是正確的。"現在,答應我別再為可能懷孕而惶惶 不安。你遭受如此重大的變故,這可能是你經期沒有來的原因。"她勸告。"你明白嗎?弗蕾亞,木匠的太太,有一次因為她的孩子掉下井,久久都沒被救起,她嚇昏了。但謝謝上帝,她的男孩毫髮無傷,但我聽她告訴另一個僕人,她那個月的經期沒來,另一個僕人對她解釋,那是驚嚇過度造成的自然現象,弗蕾亞下個月就恢復正常了。"

  阿狄雅點頭。

  "如果你真的有小孩,"梅德琳繼續。"我們可以一起照顧。你不會恨這個孩子吧?"梅德琳很擔心。"這個孩子跟你一樣無辜,阿狄雅。"

  "他會有副黑心腸,跟他的父親一樣。"阿狄雅說。"他們流著同樣的血。"

  "如果真是如此,我不是跟羅狄恩一樣該死嗎?"

  "不,你不像你的哥哥。"她抗議。

  "那你的孩子也不會像他的生父。知道嗎?"

  "怎麼會呢?"

  "你要愛他、教他,他長大後會懂得是非正義的。"

  梅德琳搖頭歎息。"你也可能不會懷孕,所以別煩這件事了。我知道你很累了。因為你的房間還沒清理乾淨,今晚你就睡我這裏,我會另外找張床。"

  阿狄雅和梅德琳走到床邊,看她的新朋友將床單拉開。"你準備什麼時候問鄧肯?"

  梅德琳等阿狄雅上床後才回答。"我明天就跟他說,這件事對你非常重要,我不會忘記的。"

  "我絕不允許任何男人再碰我。"阿狄雅聲音粗曆,梅德琳擔憂她又心煩了。

  "休息吧!"她替她蓋上毛毯。"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阿狄雅笑她安慰自己的樣子。"梅德琳,我很抱歉以前那樣對你。如果我能幫忙,我會求艾德蒙說服鄧肯送你去蘇格蘭。"

  梅德琳注意到阿狄雅不是直接去求鄧肯,這句話加強了她的推測,阿狄雅很怕她大哥。

  阿狄雅歎口氣。"我實在捨不得你走。我一向很寂寞。這樣承認,很自私,不是嗎?"

  "你很誠懇,這一點我很欣賞,我一輩子從沒說過謊。"她吹牛。

  "真的?"

  梅德琳聽到她呵呵笑,自己也笑出來。"我記不得了。但我保證,只要你需要我會留下來。在這種壞天氣裏,我並不想旅行。"

  "你的名譽會被毀,梅德琳。大家會以為……"

  "我們兩個都不該對發生的事負責,只要我們內心貞潔,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處世態度很不尋常,我以為你會恨我們全家。"

  "沒錯,你那些兄弟不太討人喜歡,"梅德琳承認。"但我不恨他們。你瞭解在這裏我很安全嗎?實在很奇怪,對不?我是個俘虜,這種感覺值得深思。"

  她看見阿狄雅訝異的表情,然後拍拍她的肩,轉身走向房門。

  "你不會對摩卡做什麼傻事吧?梅德琳。"

  "你為何有此一問?"

  "因為我告訴你後,你的表情很憤慨。"阿狄雅回答。

  阿狄雅又開始害怕了。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梅德琳告訴她。"這點我們兩個很像。"她加一句,避開這個話題。

  她的計策生效了,阿狄雅笑開了嘴。"我想,今天晚上我不會再作惡夢了,我好累。梅德琳,你最好也早點上床,你必須養精蓄銳跟鄧肯談話。"

  "你認為他會把我的力氣抽光嗎?"梅德琳問。

  "不是你,"阿狄雅說,"鄧肯會答應你任何事。"

  老天,他的妹妹對她很有信心。梅德琳覺得她的雙肩下垂。

  "我看見鄧肯看你的眼神。而且你救了吉爾,我曾經聽見吉爾告訴艾德蒙。提醒鄧肯這件事,他不會拒絕你的。"

  "睡吧,阿狄雅。"

  梅德琳剛要關門時,阿狄雅說出下一句。"鄧肯從沒有用看你的眼神看愛蘭小姐。"

  她隱藏語氣中的好奇,轉頭看阿狄雅。由她的微笑看來,她不像是在戲弄她。

  "鄧肯想娶的女人。"

  梅德琳不動聲色,她點頭,表示聽見了。

  "那我非常為她難過,她必須和你大哥一起生活。別生氣,阿狄雅,但你大哥實在太驕傲自大了。"

  "我是說他以前想娶她,梅德琳。但現在可不一定。"

  梅德琳沒回答,在眼淚奪眶之前,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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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9: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梅德琳不要任何人撞見她淚流滿面。離開阿狄雅之後,她沒有特定目標,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哭一場。

  大廳是她的第一選擇,但到達入口時,她聽見吉爾正跟人講話。她繼續前進,飛奔下樓,手提起外袍下擺,慢慢用力開啟大門,鑽了出去。

  外面的寒風令她顫抖。梅德琳拉緊斗篷往前疾走。月光照亮了她的道路,她繞狩獵木屋一大圈,靠在一座石牆上,開始像嬰兒一般哭泣。她拋開一切禁忌,放聲大哭,但很不幸地,她的感覺很糟-頭痛、雙頰發燒、喉嚨哽咽。

  但她的憤怒仍舊無法消除。

  阿狄雅說完整個經過,梅德琳表面上不為所動,但她對那份刺痛感同身受。摩卡!那個跟羅狄恩一樣萬惡不赦的混蛋。他毀了阿狄雅,卻逍遙法外!

  "你在外面做什麼?"

  梅德琳倒抽一口氣,鄧肯把她嚇得心臟差點跳出胸口,他好似從虛無縹緲中突然出現。

  她想背向他,但鄧肯抓住她的下鄂,強迫她抬起頭。

  除非他瞎了,才會看不出梅德琳正在哭泣。梅德琳想個藉口,但他一碰到她,她又開始放聲大哭。

  鄧肯拉她入懷,他仿佛很樂意抱著她,直到梅德琳能控制自己。很明顯地,他剛遊完泳,上身還在滴水。梅德琳把他弄得更濕,她哽咽、喘息、哭泣,淚水濕透他的胸膛。

  "你裸著上身,在這種天氣裏走來走去,非凍死不可。"她飲泣地哭訴道,"我這次不會再替你暖腳了。"

  即使鄧肯回答她,她也沒聽見。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肩膀,雙手不自覺地撫摩他的胸膛。她不瞭解自己對鄧肯造成的影響。

  梅德琳突然抬頭,撞到他的下巴,她呢喃著致歉,錯誤地抬起頭來,鄧肯嘴巴緊閉。梅德琳無法停止瞪視,她想起在帳篷內的那一夜,她想再度吻他。

  鄧肯一定猜出了她的心意,因為他慢慢降下嘴唇。

  他本想給她溫柔的一吻,以表示安慰,但梅德琳雙手攀住他的頸子,嘴唇張開,鄧肯的舌頭乘機而入。

  她使他快速發熱。察覺梅德琳顫抖不已,鄧肯突然記起他們身在何處,他不情願地拉開梅德琳。梅德琳也意識到無法克制的危險,她也拉開距離。

  "你最好在變成一團大冰塊前進屋去。"梅德琳輕斥。

  鄧肯歎息,她還是老樣子,總想命令他。他抱起她,不理會她的抗議,逕自向城堡走去。"阿狄雅都跟你說了嗎?"

  "是的。"梅德琳回答。"但我不會向你透露一個字,不管你有多堅持,你可以折磨我,但我-"

  "梅德琳。"他的長歎制止了她。

  "我答應阿狄雅,不對任何人說的,尤其是你。你的妹妹很怕你-這很令人難過。"她補充。

  她以為自己的話會觸怒他,沒想到他竟點頭同意。"我是領主,也是兄長,但前者優於後者。"

  "不該如此,"梅德琳爭辯,"家人應該彼此親近。他們該一起吃飯,不可對立,他們該-"

  "你怎麼知道一個家庭該如何?你和你舅舅住在一起。"鄧肯不高興地搖頭。

  "當然了,但我還是知道一家人該怎麼過。"她反駁。

  "梅德琳,別質問我的治家方式。"鄧肯低吼。"你為何在哭泣?"他迅速改變話題。

  "因為我哥哥的所作所為。"她的頭棲在鄧肯肩上。"羅狄恩會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嗯"鄧肯回答。

  "他不該活在這世上,如果你殺他,鄧肯,我不會詛咒你的。"

  鄧肯搖頭。"不詛咒我,你會覺得好過一點嗎?"他問。

  她聽出他的好奇語氣。"我對殺人的看法已經改變。那種人死不足惜,而且我也必須這麼做。"

  鄧肯等她做進一步解釋。他們到達門口後,鄧肯沒把梅德琳放下,他一手開門,一手仍緊緊抱住她。"你必須做什麼?"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我必須殺人。"

  聽了她的坦白,鄧肯不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他壓住好奇,打算進到房間再問。

  梅德琳向他抗議要自己下地行走,但鄧肯抱著她一路上樓。梅德琳以為他要抱自己回塔頂的房間,但鄧肯突然轉向,穿過一條黑暗的長廊,暗得看不清楚通往何處。

  他們走到盡頭時,鄧肯打開門,抱她進去。很明顯,這是他的寢室。梅德琳想,他很仁慈,知道今晚阿狄雅睡在她房間,願意把自己的床讓給她。

  壁爐裏正燃著熊熊烈火,溫暖地散發出柔和的光線,照亮屋內的擺設。唯一的窗戶開在牆壁中央,上覆毛皮窗簾。連著壁爐的是一張大床,旁邊有個衣櫃。這兩項是唯一的傢俱,而且一塵不染。梅德琳笑了,鄧肯跟自己一樣,不喜歡房內雜亂不堪。

  但他為何允許大廳乏人問津,髒垢遍地?梅德琳想不通。她決定在他心情好時,問個清楚。梅德琳又笑了,因為她瞭解,要等到鄧肯完全改變個性,她可能已經七老八十。

  鄧肯好像並不急著放下她。天啊!她真希望他有穿上襯衫。這實在很失禮,她告訴自己,因為她太喜歡撫摸他了。鄧肯像個俊偉的希臘神只,貼近他好溫暖。她的手掌覆在他肩上,梅德琳能感覺她手指下結實的肌肉。

  她想知道他對自己的反應。為何她的心又像小鹿亂撞呢?梅德琳快速瞥向鄧肯,發現他正專注地看著她,他好帥,但她希望他是個醜八怪。"你打算整個晚上都這麼抱著我嗎?"她的聲音又好氣又好笑。

  鄧肯聳肩,突然要放手。梅德琳抓住他,當他對她微笑時,梅德琳瞭解他剛才是故意捉弄她,她讓她攀住自己。這個壞傢伙!她想。

  "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放了你。"鄧肯命令。

  "我回答你的問題。"她告訴他。

  "你說你想殺人?"

  "是的。"她瞪著他的下巴。

  梅德琳等待鄧肯的長篇大論,他大概會訓誡她-她的花拳繡腿打不死人。

  她沒料到他會大笑。他的胸膛一直在顫動,直到他笑得幾乎嗆到。

  他沒聽錯,梅德琳說她要殺人。這句話大概是天方夜潭,她一定是在開玩笑。但她臉色肅穆,好像不是說著玩的。

  他的笑聲使她不悅,但他實在忍不住。鄧肯放下梅德琳,手放在她肩上,以防她逃走。"誰是那個你打算殺掉的不幸仁兄呢?"他終於出口。"威克森兄弟其中之一?"

  梅德琳退離他。"當然不是威克森,不過告訴你實話,如果我夠心狠手辣,你會是我黑名單上的第一個,爵爺。"

  "啊!"鄧肯回答,還在微笑。"如果那位不幸的人不是我們兄弟之一,那麼我甜蜜、溫柔的小姐,誰是你想做掉的人啊?"他用調侃的語調說著。

  "這是實話,我是甜蜜、溫柔的淑女,你早該知道。"梅德琳回答,但聲音一點也不甜蜜。

  梅德琳走到床邊坐下來,撫平衣服,雙手交疊在膝上。她不驚訝自己將要殺人說得如此輕鬆愉快。但摩卡真是個該死的大壞蛋,不是嗎?

  "你不必知道他是誰,鄧肯。這是我的事。"

  鄧肯不同意,但不想逼她馬上實說。"當你殺人時,梅德琳,你的胃會很不舒服。"

  她沒回答,鄧肯明白她該知道自己的計畫蠢了。"而且你會哭。"鄧肯重複她殺死攻擊吉爾那個戰士後的反應。

  "我會記得在殺他之前不吃東西,所以我不會想吐。如果我想哭,我只要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這個解釋你滿意嗎?"梅德琳深吸一口氣,她現在已經覺得自己是個殺人的罪犯。"我不輕易殺人,但正義也不能被蒙蔽。"

  鄧肯又開始大笑,這個反映激怒了梅德琳,"我想睡覺了,請你離開。"

  "你要叫我離開自己的房間?"鄧肯問。

  他不笑了,梅德琳沒勇氣抬頭看他。

  "是的。"她承認。"如果這樣很不講理,我道歉。但你知道我沒有撒謊。你很仁慈,今晚願意把床讓給我,我真的很感謝。明天一早我就回塔頂的房間,那時阿狄雅的房間應該已經好了。"說完時,她上氣不接下氣。

  "你的坦誠很新鮮。"

  "我變得淘氣、厚臉皮。"梅德琳歎息,繼續低頭看自己的雙手,然後砰的聲音,引起她的注意。她抬頭剛好看到鄧肯卸下第二隻靴子。

  "在我面前光著上身是很不禮貌的。"梅德琳說,"你離開前還想脫掉其他的衣物嗎?你常常這副樣子在愛蘭小姐面前遊行嗎?"

  她不知道鄧肯的企圖,梅德琳用眼角瞄他;鄧肯正跪在壁爐前,添加另一根木柴。梅德琳幾乎要開口感激他的殷勤。然後鄧肯站起來,走向門。在梅德琳還搞不清楚狀況之前,他已推上門閂。

  梅德琳瞪大眼睛,驚訝不已。她被鎖在房內了,而沒有一個甜蜜、溫柔的淑女會誤解他的企圖。梅德琳怒吼一聲,由床上跳下,衝向門。她的想法很簡單-逃出房間,遠離鄧肯。

  他看著她和門閂掙扎,很滿意梅德琳永遠無法扳開這道奇怪的鎖。鄧肯走向床。梅德琳再度瀕臨失控邊緣。

  "到床上來,梅德琳。"鄧肯命令,在床上伸展四肢。

  "我絕不睡在你旁邊。"她斥道。

  "我們已經睡在一起……"

  "只有一次,在帳篷裏,鄧肯。那是權宜之計,我們彼此溫暖對方。"

  "不,梅德琳,從那次起,我每晚都睡在你身旁。"

  梅德琳轉頭瞪他。"你沒有!"

  "嗯!我有。"

  她沒回答,轉過頭,繼續跟門閂奮鬥。

  然而,拇指的刮傷痕跡是唯一的報酬,她氣憤地大叫。"現在這塊木閂要刺進我的皮膚了,多謝你的傑作。"她低吼,看著自己手上的淤紫傷痕。

  鄧肯歎息,梅德琳聽見聲音傳遍房內,但她沒聽到他的移動聲。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梅德琳驚得後退,撞到他的下巴。"你的行動就像只狼。"她宣佈,被他拖到火堆前。"這不是讚美,鄧肯,你可以停止微笑。"

  鄧肯不理會她的咕噥,拉起她的拇指細看,梅德琳的前額碰著鄧肯的,她不敢移動,鄧肯也靜止不動。

  他聞起來真舒服。

  她又發出玫瑰香了。

  鄧肯挑出她拇指內的木刺,梅德琳不發一語,但她抬頭凝視他,眼內滿是信任的柔情。鄧肯挫折地皺眉。每當她像這樣看他時,他就想抱她,親她。該死,他羞愧地承認,她只要望他一眼,他就想跟她上床。

  鄧肯拉著她往床邊走去,"你連一根小刺都弄不出來,還想殺人。"他喃喃自語。

  "我不跟你一起睡。"梅德琳強調,她站在床邊,決心奮戰到底。"你真是最自大、最固執的男人。我的耐性已經用完,再也受不了了。"

  梅德琳發現自己的錯誤是太接近他吼出她的威脅。鄧肯馬上把她舉起,轟的一聲,她跌坐在床上,鄧肯把她拉近,雙手扣住她的腰。

  他閉起眼睛,想忘了她的存在。梅德琳面對他。

  "你很厭惡睡在我身旁。你說謊,是不是?鄧肯。我們回城堡後,就沒睡在一起。我記得。"

  "你在戰場上也能酣然入眠。"鄧肯閉著眼睛,但嘴巴在笑。"我不討厭你,梅德琳。"

  "你一定非常恨我。"她反駁,"你沒有改變心意。"

  她等了很久,但鄧肯沒有回話。"你後悔帶我回來。我救了你的命,但你如何回報我?把我拖進這個上帝遺棄的地方,經常讓我大發脾氣,失去淑女的風範。我想你也忘了我救了吉爾的命。"

  天啊!他若不張開眼睛,她就無法探知他的反應。"現在我又照料阿狄雅,我懷疑這是否也在你預料之中。"梅德琳蹙著眉繼續,"你明白我在你的計畫中是清白無辜的,但我被人誤解,名節堪危。一想到過去種種-"

  鄧肯的鼾聲打斷了她,梅德琳大怒,真希望有勇氣朝他的耳朵尖叫。

  "我才是該恨你的人。"她調整衣服,背對他。"我沒有妥善的計畫,我會生氣你這種想毀我名節的作為。現在,我永遠也無法擁有正常的婚姻,不過吃虧的人是羅狄恩,他也別想將我高價出售,現在他只想殺掉我。"她低語,"這都是拜你賜。"她嗤鼻地補上一句。

  嘮叨完時,梅德琳已精疲力竭了。"我怎麼求你對我承諾呢?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可憐的阿狄雅。"她疲憊地打呵欠。

  鄧肯移動。梅德琳睜開眼睛時,他已經靠過來了,臉靠近她的,熱氣吹拂著她的臉頰,大腿纏住她的。

  老天!她正擺平脊背。

  "如果你敢非禮我,我就告訴你的愛蘭小姐。"她怒喝道。

  鄧肯挑高眉毛。"梅德琳,你怎麼老想著我會非-"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別說出來。你不會擺平我的,如果你不想……"

  梅德琳的呼吸和他交流。"你想迷惑我。"她控訴。

  "你已經被迷惑了。"他宣佈。

  "離開我!你跟大門門板一樣重。"

  鄧肯移開重量,撐起手肘,身體仍緊靠著梅德琳。

  "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何種承諾?"

  梅德琳迷糊了。"阿狄雅。"他提醒她。

  "喔!"她屏住氣息。"我本來想等到明天才和你討論。我不知道你會強迫我跟你同床,本想等你心情好一點再……"

  "梅德琳。"他低沉的怒吼顯示他耐性有限。

  "我希望你能答應阿狄雅,她有權在這裏久住,而你不強迫她出嫁,不管情況如何。就是這些。"

  鄧肯皺眉。"我明天再跟她談。"

  "你的妹妹很怕你,不敢對你說。但我跟她保證你會給她承諾,而且你會看到她恢復到以前的快樂模樣。她很擔憂,鄧肯。但如果你能卸去她心上的重擔,她會好很多。"

  鄧肯想笑。梅德琳,就如他所料,當起阿狄雅的母親了。他非常高興計畫成功了。"很好,告訴阿狄雅我答應她。我會和傑瑞商量的。"他又加一句。

  "傑瑞必須另找對象。阿狄雅認為婚約已經破裂。更何況,傑瑞一定想娶個完璧的女子-這使我對他印象不佳。"

  "你還沒見過他呀!怎能下結論呢。"

  梅德琳柳眉微蹙,其實鄧肯內心跟她一樣難過。"傑瑞知道阿狄雅出事了嗎?"她問

  "全英格蘭都傳遍了,這一定是羅狄恩宣傳的。"

  "我哥哥真狠。"

  "你的舅父,貝登神父,對羅狄恩有相同的看法嗎?"

  "你怎麼知道我舅舅的名字?"

  "你告訴我的。"鄧肯微笑,梅德琳張大眼。

  "何時?我的記憶很好,但這件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發高燒時告訴我的。"

  "那時我一定神智不清,你偷聽我的話,真壞。"

  "無法擋住你的聲音。"對肯想起那三天,不禁咧開嘴。"你每件事都大喊出聲。"

  他誇張了一些,想激起她的反應。梅德琳毫無防備,表情天真無邪。"告訴我,我還說了什麼?"

  "太多了。言以蔽之-你告訴我每一件事。"

  "每一件事?"她臉色恐慌。上帝!她羞死了。梅德琳想:自己曾說出很喜歡他的親吻嗎?

  鄧肯眼光閃爍,他在嘲笑她嗎?"我一定也說出了跟我上過床的所有男士的大名。"

  "是嗎?遊戲結束了。"鄧肯的聲音溫柔得像在愛撫她,梅德琳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是什麼意思?"她問。

  鄧肯微笑。"你的話太多了。"他告訴她,"這是你該改善的缺點。"

  "不可思議,"她辯駁。"這整個星期,我幾乎沒和你說過話,你一直忽略我,又怎能肯定我的話太多呢?"梅德琳大膽地戳他的肩膀。

  "我沒有武斷,我說的是實情。"鄧肯盯著她藍眼中的怒火。釣她上鉤很容易。他知道自己的話對她傷害不大,他很喜歡梅德琳倔強的神情。

  "我說出心事,讓你很不悅嗎?"

  鄧肯點頭。他的樣子很淘氣,一綹頭發落到前額,咧嘴而笑。

  "那我就閉嘴。我發誓永不再對你說話。這樣你高興了嗎?"

  他再度點頭,但這次較慢。梅德琳深呼吸,準備告訴他他是個粗野的傢伙。但他低下頭,摩擦她的唇,使她逐漸屈服。

  鄧肯的舌頭在慢慢對她做愛。梅德琳難以抵擋地張開嘴。他感覺到她體內熱火竄起,他的手與她的頭髮交纏。

  老天!他要她。他們的吻由溫柔轉成狂烈的激情,兩情繾綣,直到鄧肯知道自己該停止了。但他要拉回時,感覺梅德琳的手羞怯、遲疑地輕撫著他的背部。鄧肯低吟一聲,陷入更深的喜悅。他們的嘴唇火辣、濕潤、緊貼。

  梅德琳全身發顫,聽見她嘶啞的呻吟,鄧肯不情願地移開她。

  梅德琳的雙眼因激情而朦朧,她的嘴唇腫脹,潤紅,似乎在邀請他再度品嘗。鄧肯知道不該玩火,但他的意志背叛了他。挫折的低吼一聲,鄧肯滾過來,拉她靠近自己。

  梅德琳想哭,不明白自己為何繼續讓他吻她。更重要的是,她無法停止,她覺得自己跟妓女一樣地放浪。

  鄧肯輕輕一碰,她就融化了。她的心在打鼓,手掌發熱,充滿無法止息的渴望。

  聽到他的低吼,梅德琳推想她的吻一定觸怒了他。梅德琳很惱怒,決定拉開距離。當她扭動身體時,鄧肯發出粗啞的呻吟,他的手移到她的臀部,緊緊按住她。

  多麼矛盾的人!他不瞭解穿著長外袍睡覺多麼不舒服嗎?她再度移動感覺他在顫抖,梅德琳想,他要開口罵她了。

  但梅德琳已經累壞了,沒力氣煩惱他的脾氣。呵欠一聲,她睡著了。

  這對鄧肯是最大的挑戰,如果她再動一下,他就完了。

  鄧肯從沒要一個女人像要梅德琳這麼殷切。他閉起眼睛,氣息不勻。梅德琳偎向他。他開始倒數到十,希望能控制自己。

  懷中的無邪美人,完全不知道她的魔力。她這個星期幾乎使他瘋狂。他想她走路時款擺纖腰的模樣,想她的一顰一笑。他懷疑梅德琳對別人是否也有相同的影響力。唉!他看見他的士兵,眼神跟著她轉。即使他最忠心的家臣,也是他最親近的朋友-安東尼,對她也改變態度了。一開始他沈默、皺眉,但後來幾乎都是安東尼在說話。他沒有跟在她後頭監視,而是伴在她身側-這正是鄧肯想要的位置。

  他不怪安東尼屈服在她的魅力之下。但吉爾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的弟弟顯然迷上她了。這目前仍是個問題。

  梅德琳又在蠕動了。挫折地低喊,鄧肯掀被下床。梅德琳動了一下,但仍然沉睡著,"睡得像個無知的嬰孩。"鄧肯呢喃,走向房門。

  他要再度回到湖迷,但這第二度的游泳,不會像第一次那麼舒服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晚泳次數愈來愈多,冰涼的湖水對他而言是冷卻體內欲望的最佳選擇。

  輕歎一聲,鄧肯關門離去。

  ★★★

  "唉!阿狄雅,有時候如果出生的孩子有缺陷,斯巴達的父親們會把把孩子由窗戶丟下去,或丟下懸崖。我知道你很吃驚,但貝登神父告訴我這些故事時,從不吹牛。"

  "斯巴達的婦女又是何種情形?你的貝登神父有告訴嗎?"阿狄雅興致高昂地問道。她看著梅德琳重新打掃和安排自己房裏的傢俱。阿狄雅已經說過她不該常常如此辛勞,但梅德琳固執的個性容不得別人和她爭辯。

  自從梅德琳被迫和阿狄雅碰面後,已經三個星期了。阿狄雅自說出心事之後,心中的罪惡感和痛苦頓時減輕不少。她信任梅德琳的意見,接受了往者已矣,來者可追的觀念。梅德琳寬大、無私的友誼,清除了阿狄雅淤積內心的疑難。上個月她的月事正常了,這更令她如釋重負。

  梅德琳替她打開了另一個境界,她為梅德琳豐富的知識所驚,每天都等著她說新的故事。

  看見梅德琳的臉時,她笑了。她的朋友鼻樑上沾著灰塵,綁住頭髮的藍絲帶,常不聽話地掉下來。

  梅德琳停止打掃,她靠著掃帚柄。"我知道你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她暫停,掃開落在額前的秀髮,但在額上留下了新的灰塵。"我相信斯巴達的女人跟男人一樣糟。不止如此,我還懷疑她們何以自處。"

  阿狄雅呵呵笑。她的笑聲溫暖了梅德琳的心。鄧肯妹妹的改變非常令人高興。她的眼神又重新有了光彩,最近也常常露出笑容。

  "現在新的神父已經來了,我們絕不能讓他聽到你剛才說的故事。"阿狄雅輕聲說道。

  "我還沒見過他人,但我很高興他來了,威克森兄弟早該有上帝的僕人來照料他們的靈魂了。"

  "他們以前有,但自從約翰神父過世、教堂遭受祝融肆虐後,就沒有人管了。"阿狄雅聳肩。"再告訴我有關斯巴達的事,梅德琳。"

  "嗯,斯巴達的女人一到十二歲就開始變胖,這是我個人的假設,不是貝登舅舅說的。但我確實知道,她們不只讓一個男人上她們的床。"

  阿狄雅喘口氣,梅德琳點頭。"一次不只一個?"阿狄雅問,臉色潮紅。

  梅德琳咬住下唇,思索這個狀況是否有可能。"我不這麼想。"她終於回答,背對著門。阿狄雅聽得入神,她們兩個都沒注意到鄧肯正站在門口。

  "我不相信你有可能躺下脊背同時擺平兩個男人。"她承認。阿狄雅咯咯笑,梅德琳則聳肩。鄧肯的眼睛不覺瞪大。

  梅德琳蹲在阿狄雅衣櫃的前面。"我們必須先將它清空,再搬動它。"

  "你必須先講完故事。"阿狄雅堅持。"你的故事真的很不尋常,梅德琳。"鄧肯本想插嘴,但他也被這個故事吸引住了。

  "在斯巴達沒有單身這回事,一大群不婚女人會在街上找尋未婚男人。一旦找到,她們倒在他們身上。"

  "倒在他們身上?"阿狄雅問。

  "他們會倒在那個可憐人身上,把他揍得奄奄一息。"她喊出來,頭消失在衣櫃內。"這是千真萬確的。"她補充。

  "後來呢?"

  "你知道年輕男人會被關在黑暗的房間內,跟他們白天沒見過的女人做……,你知道我的意思。"她結束故事。

  梅德琳吸口氣,掃出一堆灰塵。"有些女人生了孩子,卻連孩子父親的面都沒見過。"她的臉由衣櫃中鑽出來。

  "可怕極了,是不是?但一想起你哥哥鄧肯,我猜愛蘭小姐一定會比較喜歡暗一點的房間。"

  梅德琳只想說笑,但阿狄雅驚慌地輕呼,她剛注意到鄧肯正靠著門板。

  梅德琳誤解了阿狄雅的反應,立刻補充說,"這是我杜撰的,畢竟鄧肯是你的大哥,我無權在你面前嘲弄他,我很抱歉。"

  "我接受。"

  梅德琳砰的聲撞上衣櫃。

  "你在那裏站多久了?"她面對他,臉色漲紅。

  鄧肯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令她緊張。梅德琳撫平外衣的縐摺,注意到自己腰部沾上大片灰塵,她馬上用雙手擋住。一綹秀髮遮住左眼視線,可是她不能舉手掠開頭髮,他一定會注意到自己一團糟的模樣,不是嗎?

  梅德琳提醒自己,她只是他的俘虜,看起整潔或是骯髒有何關係呢?她把頭髮吹離視線,嚴肅地看著鄧肯。

  她敗得很慘,鄧肯知道她在想什麼,而且正在笑她。現在她要藏住感情是愈來愈難了,這個事實跟她現在的模樣都令鄧肯喜愛不已。

  她想他一定正在嘲笑自己悲慘的外貌。鄧肯徹頭徹尾的掃視更加了她的推斷。他的目光由她散亂的頭髮,移到腳上沾滿灰塵的鞋子,笑容愈來愈誇張,直到他再度合嘴。

  "上去你的房間等我。"

  "我可以先完成手邊的工作嗎?"

  "不行。"

  "鄧肯,我只是想把阿狄雅的房間佈置得更像……"她想告訴他,要讓阿狄雅的房間跟自己的一樣溫暖可人。但她擅自自改變房間的佈置,或許他會感到不悅。

  梅德琳掃視阿狄雅。這個可憐的女孩正緊抓著雙手,眼睛盯著地板。"阿狄雅,你忘記跟你哥哥打招呼了?"她提醒道。

  "日安,爵爺。"阿狄雅馬上低語,還是不敢抬頭看他。

  "名字是鄧肯,管他爵爺與否,他是你大哥。"

  梅德琳轉視鄧肯,他最好別罵他的妹妹。鄧肯揚眉,當梅德琳大步地移向阿狄雅。他不知她會對他說什麼。"那麼你不跟自己的妹妹問好嗎?鄧肯。"她催促。

  他的長歎在屋內震盪著。"你在教訓我嗎?"

  鄧肯看起來很惱怒。梅德琳聳肩。"我絕不讓你驚嚇自己的妹妹。"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鄧肯好想大笑,就如吉爾預測、艾德蒙抗議的一樣,梅德琳成了阿狄雅的保護者。一隻小貓想保護另一隻,除非梅德琳有時像只母老虎,否則她其實很膽小。現在她眼底迸射出藍色的怒焰,卻又想藏住怒氣。

  鄧肯看她一眼,表示在考慮她的訓示,然後他轉向阿狄雅。"早安,阿狄雅,你今天好嗎?"

  阿狄雅點頭,對他微笑。鄧肯頷首,沒想到一句簡單的寒暄就掃去她的緊張。他轉身打算離開怯弱的她。

  "梅德琳能不能留在這裏和-"鄧肯逕往門口走去。

  "阿狄雅,別向你哥哥的命令提出挑戰。"梅德琳打岔,怕鄧肯失去耐性。"尊敬他的職權。"她鼓勵地一笑。

  梅德琳提起裙子跟在他後面,並回頭說道,"我確定他下這道命令是有原因的。"

  ★★★

  他們到達樓梯處時,鄧肯轉向她。她鼻子上的灰塵,引起他的注意。鄧肯用他的拇指替她拭去。

  "斯巴達的軍隊所向無敵,"他說,手指劃過她的下唇。"殘忍無情。"

  "你看見過任何斯巴達人嗎?鄧肯。"她問。

  他聳肩,她滑稽的問題使他發笑。"他們都作古了。"

  天啊,她的聲音發顫。她知道理由了。鄧肯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她,慢慢把她拉近。

  他沒吻她,真令人失望。梅德琳歎息。

  "梅德琳,我不能再克制自己了。"他呢喃,低下頭,嘴唇離她只有一寸之遙。

  "你不能?"她的心又開始打鼓了。

  "我不能。"他低語,但聲音憤怒。

  梅德琳不解地搖頭。"鄧肯,我允許你現在吻我,你沒有必要克制自己。"她誠摯的回答使他抓住她,拉她快速上樓。

  "你再也不是這裏的俘虜了。"鄧肯宣佈。

  "你是說帶我來此是個大錯誤?"她問。

  鄧肯知道她很害怕。"我從未犯錯,梅德琳。"

  鄧肯沒回頭看她,一路上都沒開口,一直走到房門前。當他伸手要開門時,梅德琳靠在門上。"我可以自己開門,"她說,"你已經犯錯,而我是你所犯的最大錯誤。"其實她根本無意講這麼重的話。天啊!她簡直在侮辱自己。

  鄧肯笑了,很明顯地看出她的失策。他拉開她,打開房門 。梅德琳立刻衝過去,想把鄧肯鎖在門外。

  她沒成功。梅德琳你這下完了!

  鄧肯不相信眼前所見。梅德琳把僵硬無趣的斗室變成溫馨撩人的休息處。牆壁被刷洗乾淨,在他正前方掛著一條繡著威廉王征服英格蘭的戰爭的壁氈,顏色鮮明,士兵身著紅、藍的戰衣。圖樣簡單,非常悅人。床上鋪著藍色的棉被,另一端的兩張大椅上放著紅色墊子,剛好與壁爐垂直。大椅子前還有張小圓凳,上面掛著未繡完的繡帷。上頭的圖案輪廓,很明顯是梅德琳想像中的狼的模樣。

  他的下巴抽動了兩次,梅德琳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平靜心情,等待鄧肯的劈雷怒吼。

  鄧肯一句話也沒說,他轉頭,門在他背後關上。

  房內的玫瑰香味直追著他到樓下。他忍住脾氣,來到大廳,瞥見吉爾,馬上衝過去和他說話。他的聲音充滿了年輕人的焦慮。"梅德琳小姐今天早上接見訪客沒?"

  鄧肯的怒吼差點震垮牆壁。

  吉爾目瞪口呆,他從未聽過鄧肯如此怒吼,艾德蒙進來剛好看見鄧肯的離開。

  "什麼事惹他生這麼大的氣?"吉爾問。

  "不是什麼事,吉爾,而是誰。"艾德蒙更正。

  "我不瞭解。"

  艾德蒙笑了,拍他的肩膀。"鄧肯也不知道,但他很快就會明瞭了。"

  ★★★

  梅德琳繼續繡她的掛氈,一邊思索著鄧肯話。他說自己已不再是他的俘虜,這是什麼意思?

  她明白很快會再和他碰面,但她知道自己像個懦夫,膽小地不敢面對他的答案。

  房門倏地被撞開,阿狄雅十萬火急地衝進來,臉色異常慘澹。她看起來快要哭了。梅德琳跳起來。"誰讓你臉色這麼難看?"她急著知道,心中暗想一定是鄧肯。

  阿狄雅突然熱淚盈眶,梅德琳跑過去,牽著她的手,帶她坐下,"先冷靜下來,沒有事情會比你以往的遭遇更壞了。"她安慰道,暗暗祈禱她的推斷正確。"告訴我究竟什麼事讓你哭泣,我會想辦法解決。"

  阿狄雅點頭,但一抬頭看梅德琳,她又開始哭了。梅德琳坐在凳子上,耐心等待。

  "你的哥哥派人來接你,梅德琳。鄧肯允許信差進來,這就是你被命令回房的原因。他不要那個士兵見到你。"

  "為什麼?每個人都知道我是這裏的俘虜。羅狄恩-"

  "你誤會了,"她插嘴,"艾德蒙猜測鄧肯不要讓使者見到你被善待。"她停頓,用袖子擦拭眼角。"你知道你被款待得很好,不是嗎?"她問,"當然了。我在這裏很好。看看你的四周,阿狄雅。"梅德琳微笑,"我的房間看起來不夠舒適嗎?"

  "我不該偷聽使者的話,但我聽見了。吉爾和艾德蒙也在場,鄧肯不讓他們走。沒人注意到我,我確定。"

  "使者是我哥哥派來的?還是國王?"梅德琳問,內心開始害怕,但她必須藏住表情。唉!鄧肯的妹妹已經很依賴她,她不能倒下去。

  "我不知道是誰派的,前面的我沒聽見。"

  "告訴我你聽到的。"梅德琳建議。

  "你會馬上被帶到王宮。使者說即使你已經被……糟……-"她的聲音顫抖,然後她頓住,穩定情緒。梅德琳咬住下唇。她真想搖撼阿狄雅,讓她馬上吐出其餘的消息。

  "一到倫敦,你就必須立刻結婚。"

  "我懂了。"梅德琳低語。"這一天早在我意料之中,阿狄雅。我很清楚羅狄恩一定會採取這步驟。你聽見我會嫁的人是誰嗎?"

  她點頭,"摩卡。"

  阿狄雅抱住頭,無法克制地啜泣。梅德琳必須維持面不改色,其實她真想吐。"鄧肯呢?阿狄雅。"她急聲道,"他如何回覆?他同意嗎?"

  "他一聲不響,使者重複他的命令,然後就出城去等候了。"

  "羅狄恩派多少軍隊來?"

  "我不清楚。"阿狄雅輕聲說道,"那個士兵一走,艾德蒙和吉爾馬上彼此大叫起來,鄧肯一語不發。他只是站在火爐前,手放在背後。"

  "他又自我隔離了嗎?"梅德琳問。

  "我不知道。"

  "你大哥在這個家中必須確保兩個地位-男爵和兄長。我能猜出艾德蒙和吉爾在爭論什麼。艾德蒙要儘快將我交還羅狄恩,而吉爾因為我救了他一命,想留住我。"

  阿狄雅搖頭,"不,艾德蒙反對將你交給羅狄恩的。"

  "艾德蒙替我辯護?"

  "是的。"阿狄雅說,"他提議暫時把我送到大姊凱薩琳那裏,擔心這件事會讓我承受不了。可是我那裏都不想去。凱薩琳大我太多,她的丈夫也是太……"

  梅德琳站起來慢慢走向窗戶,她看著窗簾,想控制住內心的憤怒。"你知道嗎?阿狄雅,斯巴達的孩子很小就離開母親身旁,被送到軍營。"

  "梅德琳你在說什麼?這時候你還有心情講故事?!"

  梅德琳轉身,淚水滾落面頰。阿狄雅從沒見她哭過。

  "這些舊故事可以讓我得到安慰,阿狄雅。一旦我穩定情緒,我就能心思清明,決定該怎麼辦。"

  阿狄雅被她朋友眼神內的痛苦所驚,迅速地點頭。

  梅德琳轉頭回看窗外,望著城堡外的山丘。我走了之後誰來喂我的狼呢?她自問。鄧肯的影像突然浮現腦海。她把他跟她的狼混在一起了,霎時瞭解他跟那匹狼一樣需要照顧。或許需要更多。

  這個念頭實在毫無道理。她想要溫暖鄧肯蒼涼生命的想法竟然如此強烈。

  梅德琳好久都沒再開口說話。她望著窗外的黑夜。瞪著爐火。

  但這樣並不管用。她覺得自己已快失去控制,胸膛內怒火翻騰。

  "我們必須找個人保護你。"阿狄雅呢喃。

  "如果我被迫回到羅狄恩那裏,我的計畫會全部泡湯。如果我去蘇格蘭,我的表哥一定很歡迎我住下。"

  "梅德琳,蘇格蘭是-"阿狄雅想解釋凱薩琳正住在蘇格蘭,她嫁給蘇格蘭國王的表弟。

  但她沒機會解釋。

  "我為何要煩心計畫被毀呢?羅狄恩一定會殺掉我,或把我嫁掉。然後娶我的摩卡也不會放過我。"梅德琳突然淒曆地大笑。阿狄雅不寒而慄。"我想不通羅狄恩為何這麼麻煩。城堡被毀,他一路追逐鄧肯,想置他於死地。現在派軍隊來隻為了接我回去。"她停頓,搖頭。"真想不透。"

  阿狄雅還沒開口安慰,梅德琳突然轉身走向門口。"梅德琳,你必須留在這裏。鄧肯沒有允許你-"

  "我必須找個保護者,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不是嗎?"她回頭說明。"那麼鄧肯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想做什麼?"

  "你大哥必須遣走羅狄恩的軍隊,我會告訴他怎麼做。"

  阿狄雅來不及警告梅德琳,她的朋友已經出門,衝下樓了。阿狄雅追著她,"梅德琳,你想指示我大哥?"她的聲音因擔憂而顫抖。

  "是的。"梅德琳大喊。

  阿狄雅被梅德琳的轉變嚇坐在臺階上,她親愛的朋友一定發狂了。阿狄雅看著梅德琳跑下圓形階梯,頭髮在背後飛揚。當梅德琳消失後,阿狄雅覺得自己應該盡力幫她。不管結果有多可怕,她決定和梅德琳並肩面對鄧肯,或許她還能替梅德琳說幾句話。

  梅德琳到達大廳入口時,停下來喘氣。艾德蒙和吉爾正面對面坐在餐桌旁。鄧肯背對、門口,站在熊熊烈火前。

  艾德蒙剛對他弟弟的提議作評論。梅德琳聽到他最後幾句話。"那大家同意鄧肯-"

  梅德琳以為他的下文是把她交給外面的士兵。

  "我那裏都不去!"

  她的咆哮立刻引起反應。鄧肯慢慢轉身看她。梅德琳回視他良久,然後轉看他的一個弟弟。吉爾還厚臉皮地微笑,好像她的咆哮很有趣;艾德蒙則露出一貫表情:皺眉。

  鄧肯不動聲色。梅德琳提起裙子,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你抓了我,鄧肯,這是你的決定。"她宣佈,"現在我也要告訴你我的決定。我打算繼續被俘。夠清楚了嗎?"

  他的眼睛露出驚訝。唉!他每句話都聽見了,不是嗎?她問自己。事實上,她是吼出自己的決定。

  當他繼續瞪著她時,梅德琳認為他是想嚇她。好吧!但這次他行不通了。"你擺脫不掉我了,鄧肯。"

  該死。她在發抖。

  艾德蒙站起來,弄倒椅子,聲音引起梅德琳的注意。她走過去,雙手叉腰,"你可以停止皺眉了,艾德蒙,否則我會拿熨斗來熨平。"

  吉爾看著梅德琳,從未見她如此生氣。她以為鄧肯會把她送回去嗎?這個發現令吉爾莞爾,可憐的梅德琳,很明顯地,她不瞭解鄧肯,也不自覺自己的重要。她是如此溫柔的淑女。要不是剛才看到她對鄧肯的挑戰,他絕不相信梅德琳會把自己逼得進退兩難。天助他,他開始大笑。

  梅德琳聽見了,杏眼圓睜。"你覺得這很好笑,吉爾?"

  他點頭是個大錯誤。一舉頭剛好看見梅德琳拿起麥酒罐砸過來。吉爾躲過一個,梅德琳抓起另一罐。艾德蒙手伸過她的頭頂,搶走酒罐。他們兩個都站在平臺邊緣。梅德琳用她的臀部重撞艾德蒙,他重心不穩,往後一栽,跌個四腳朝天。他本來可坐在椅子上的,但它倒在地上,反而絆他一跤。

  "梅德琳,過來!"鄧肯命令,背靠在壁爐上,面色厭煩得好像要睡著一樣。

  她筆直往他走去,然後突然停下來搖頭。"我不會再接受你的命令了,鄧肯,你無權管我,我只是你的人質。要殺我,請便。但我絕不要被送回羅狄恩身邊。"

  她的手指深陷掌心,雙臂忍不住發抖。

  他一直瞪著它。"吉爾,現在離開。"他的命令輕柔,但威嚴仍在。"順便帶走你們的妹妹。"

  阿狄雅躲在門後。當她聽到鄧肯的命令時,衝進大廳。"我要留在這裏,鄧肯,梅德琳可能需要我。"

  "跟他們一起離開。"他的語氣森冷,制止了她。

  吉爾抓住阿狄雅的手。"如果你要我留下,梅德琳-"

  "別違抗命令。"梅德琳插嘴,無意間咆哮出聲。

  阿狄雅開始哭泣,梅德琳走過去輕拍她的肩膀,她想笑卻笑不出來。"我不會嫁給摩卡,"她說,"事實上,我不會嫁給任何人。"

  "唉!不,你要。"鄧肯說,他笑著說出承諾。

  梅德琳覺得自己像被摑了一掌。她退離一步,拚命搖頭。"我不嫁給摩卡。"

  "是的,你不會。"

  他的答案令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鄧肯沒看她,他望著他的弟弟帶著阿狄雅走出大廳,他們慢條斯理,好像腳上長疔。很明顯他們很想多聽一些他和梅德琳的對話。鄧肯將他們突然的不順從歸給到梅德琳身上。她還沒進入他們的生活前,他們一直都很順從。

  自從梅德琳踏入他們家門開始,每個人、每件事全倒了過來。

  "艾德蒙,去找那個新來的神父,帶他來見我。"鄧肯突然叫喚。

  艾德蒙轉身,露出疑問的神情。"現在!"鄧肯輕斥。

  他的命令使梅德琳骨髓發涼,她轉身看艾德蒙,但鄧肯的下一道命令擋住她。"別想訓示他遵從我。梅德琳,老天,我真想揪住你的紅發,封住你的嘴巴。"

  梅德琳憤怒地倒抽一口氣。鄧肯很滿意自己的威脅生效。他的目的是她的服從。唉!即將發生的事,需要她的溫馴。

  當梅德琳帶著殺人的目光向他走來時,鄧肯認為他的威脅對她影響不大。她一點也不溫馴。"你怎可侮辱我?我的頭髮不是紅的。該死的你應該知道,它是茶色的。"她大叫,"紅發是惡運的象徵,我的不是!"

  他不相信耳朵所聞,她今天的表現真不尋常。

  梅德琳距他只有一步遠。抓她很容易-鄧肯想。

  這個女人很勇敢,但對俗世還過於單純。城牆外有羅狄恩的數百大軍,如果明天早上之前沒交出梅德琳,他們必會展開攻擊。她該對此種情況憤恨不已。但她卻和他討論他無法回答的紅發問題。

  "你侮辱人!"她告訴他,然後開始哭泣。她不曾再看他,任鄧肯擁她入懷。

  "你不會被送回去,梅德琳。"鄧肯聲音粗啞。

  "那讓我在此地待到明年春天。"她說。

  艾德蒙帶著新神父出現在大廳。"羅倫斯神父來了。"他宣佈。

  梅德琳趕忙拉開鄧肯,她轉向神父。怪了,他太年輕-這令她驚訝。而且看起來很眼熟,雖然她想不起在那裏見過,很少有年輕神父拜訪她的貝登舅舅。

  她搖頭,細想她應該沒見過他。

  鄧肯突然把她拉到身旁,他們站得太靠近火堆,梅德琳擔心她的長袍會著火。她想移開時,鄧肯把她抱得更緊。他的手繞著她的肩膀,把她定住。奇怪,片刻之後,她已不再緊張,反而雙手交疊腹上,露出平靜的神情。

  這個神父好像很擔憂,他其貌不揚,面上有好多疤痕,而且蓬首垢面,不修邊幅。

  吉爾突然衝進來,好像要準備打仗。他跟艾德蒙兩人臉色對調。艾德蒙微笑,他皺眉。

  "鄧肯,我願意娶梅德琳,我願意犧牲。"吉爾宣佈,面孔漲紅。他故意用犧牲這個字,來掩藏對梅德琳的感情。

  "別爭辯,吉爾。我的決定已下,你該贊同我。明白嗎?二弟?"

  鄧肯的聲音溫柔但恐嚇味十足,吉爾搖頭怒歎。"我不會向你挑戰。"

  "婚姻?"她輕語,仿佛這兩個字是褻瀆神靈。

  她接下來大嚷。"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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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09: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誰都不嫁。"梅德琳想呐喊,卻出不了聲。她終於知道鄧肯要幹什麼了,吉爾不能反對他,但她一定要力戰到底。

  鄧肯心意已決,他不理會梅德琳的掙扎,命令神父開始進行儀式。

  羅倫斯神父非常昏瞆,連最正規的典禮進行詞都記不清楚。梅德琳氣炸了,沒注意典禮的進行,她忙著向旁邊快把她捏死的男人大叫。

  梅德琳聽完鄧肯答應娶她為妻的宣誓後,猛烈搖頭,然後神父問她是否願意以妻之名,侍奉鄧肯,尊他為夫,廝守一生。梅德琳立刻回答,"不,我不願意。"

  鄧肯不在意她的回答,他把她抓得死緊,好像要捏碎她的骨頭,鄧肯將她頭髮往後拉,逼她抬頭看他,"再回答一次,梅德琳。"

  他的眼神幾乎改變她的意志,"先放掉我。"她要求。

  鄧肯相信她會順從,就放掉她的頭髮,手臂再度圈住她的肩膀,"再問她一次。"他告訴狼狽的神父。

  神父好像快昏倒了,他結巴地重複。

  梅德琳沒有回答,她緘口不語,心想,大家就在此耗到明天早上,沒有人能強迫她參與這出鬧劇。

  她沒料到吉爾會干預,他仿佛想殺掉鄧肯,吉爾手放在劍柄上,威脅地向前跨步,梅德琳不由自主地輕呼一聲。天啊!他要向鄧肯挑戰了。"我立誓心甘情願嫁鄧肯為妻。"

  吉爾的手落回身側時,梅德琳的雙肩解脫地鬆垂下來。

  阿狄雅站在艾德蒙和吉爾之間,對梅德琳微笑,艾德蒙也面帶笑容,梅德琳真想向他們大叫:幸災樂禍。

  神父草草結束這場婚禮,他胡亂扯完祝福詞後,馬上致歉,衝出大廳,他的臉都發青了,很顯然他很怕鄧肯。

  鄧肯終於放掉梅德琳,她向他嗤鼻道,"這個神父沒給我們適當的祝福。"

  鄧肯還有臉對她笑。"你告訴我你從不犯錯。但,鄧肯,這一次你是大錯特錯了,現在你毀了自己的一生,為什麼呢?你跟羅狄恩的仇怨,永無止息,是嗎?"

  "梅德琳,這樁婚姻並非兒戲,現在到我的寢室等我,夫人,我馬上會去找你。"

  他故意加重夫人那兩個字,梅德琳驚訝地瞪視他,而鄧肯眼裏有一絲溫柔,他的寢室!

  阿狄雅拍她肩膀時,梅德琳驚跳起來,阿狄雅安慰她說一切都會平安無事,她當然說風涼話了,畢竟嫁給那只狼的人不是她自己。

  她必須遠離所有威克林家人,好好想個清楚。梅德琳提起裙擺,慢慢走出大廳,當她到達入口時,艾德蒙拉著她的手,"歡迎你加入威克森。"他說。

  他的神情很認真,他的話跟他的詭笑卻令梅德琳火冒三丈,她寧願艾德蒙對她皺眉,"你敢再對我笑,艾德蒙,我就揍你。"

  看到他的吃驚樣,梅德琳很滿意。"我記得你也曾威脅要揍我,但是因為相反的原因。你真矛盾。"

  她不知道艾德蒙在說什麼,但也沒時間在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待辦。梅德琳推開艾德蒙,自言自語,希望他吃飯噎到,然後走了出去。

  吉爾想追梅德琳,但被艾德蒙抓住,"她是你大哥的老婆了,吉爾,祝福他們。"艾德蒙降低音量,以防鄧肯聽到,他們的大哥正背對大廳,凝神爐火。

  "我會讓她快樂,艾德蒙。梅德琳一生遭遇太多不幸,她該有美滿的婚姻。"

  "你瞎了嗎?小弟,沒看見鄧肯和梅德琳對看的樣子?他們早就互相鍾情。"

  "你搞錯了。"吉爾回答,"梅德琳恨鄧肯。"

  "梅德琳不恨任何人。"艾德蒙笑著說,"你只是不想面對事實。想想看,為何我對梅德琳這麼憤恨?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她的吸引力,鄧肯在她生病時,一直沒離開她身邊三天三夜幾乎不眠不休。"

  "那是因為鄧肯覺得該對她負責。"他爭辯。

  "鄧肯愛梅德琳是真心真意的。吉爾,非常明顯,我們的大哥結婚是為了愛,這在這個時代是很少見的,他得不到嫁妝,只會惹國王生氣。"

  "他不愛她。"吉爾自語。

  "唉!他愛她。"艾德蒙說明,"但他自己還不知道。"

  鄧肯的心思全放在明天的計畫,使者暗示如果明天不交出梅德琳,他們會攻城直到交出人質。鄧肯知道他們只是虛張聲勢-這令他很失望;真想再跟羅狄恩的部下打一仗。他簡直自找死路,羅狄恩要他們來跑這一趟,只是要向國王展示他已盡心挽救自己的妹妹。

  這個推斷很令鄧肯滿意,他把這件事放一旁,心思轉向他的新婚嬌妻,要多久她才會接受他呢?不管多久他都不在意,但她愈早適應愈好。

  能保障她的安全,他覺得很光榮。她給了他勇氣和信任,他絕不會背棄她。哈!是男爵的榮譽感迫使他作此決定,把她送還羅狄恩,無異羊入虎口。

  "混帳!"他自語。從一開始,他碰觸她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放她走,"她使我發狂了。"鄧肯宣告,不在乎別人偷聽。

  她為他帶來喜悅和笑聲。以前他從未知覺自己的生命有多僵硬,直到梅德琳的出現。她無邪的神情和言語令他又好氣又她笑,雖然羅狄恩是她的哥哥,但她沒有他的黑心腸,她有顆純潔無私的心,還有她的博愛幾乎動搖鄧肯以往的大儒信仰。

  鄧肯笑了,他猜測上樓後梅德琳的表情如何?她會被嚇壞,還是裝出她一貫的淑女風範?他的妻子會是只溫馴依人的小貓,還是只大打出手的母老虎?

  他離開大廳去找安東尼,聽完他的家臣對他的恭賀後,他吩咐他今晚守夜要格外小心。接下來是每晚例行的游泳。鄧肯從容不迫,讓梅德琳有多一點的時間準備,從梅德琳咆哮著離開大廳後,已經過了一個鐘頭了。

  鄧肯心想時候已到,他兩步並作一步往樓上奔去,他不會使用暴力,不管她如何考驗自己的耐力。她需要時間,而他一定要梅德琳心甘情願將自己交給他。

  他發誓要控制住脾氣,但當他打開寢室發現空無一人時,鄧肯惱怒長歎,立刻衝上頂樓。

  她真的以為自己能躲開他嗎?這個想法令他莞爾。但他的笑容隨即退去,當他發現房門上閂,不得其門而入時。

  梅德琳現在仍非常憂慮,她幾乎在歇斯底里的情況下回房的,然後耐性等她的澡盆注滿熱水。茉莉默默進行著每晚的工作,梅德琳很想感激她,但她和另外兩個男人的動作實在太慢了,梅德琳她怕她來不及將房門上鎖,鄧肯就上來了。

  那塊長條木頭就在她藏的地方,在床底下,一旦她用那長條木把門閂上後,她如釋重負地大歎一口氣。

  她還是很緊張,神情慌張,無法思考,鄧肯娶她只是為了激怒羅狄恩嗎?愛蘭小姐怎麼辦?

  梅德琳花了很長的時間泡澡,她的頭髮昨晚才洗過,現在用一條絲帶盤在頭頂。但澡還沒洗完,好多髮絲又掉到肩上。

  洗完澡,她的心緒並沒有平靜多少,焦慮佔據了她的心靈,真想憤怒地大叫,梅德琳委屈的啜泣,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正爬出澡盆時,聽到鄧肯上樓的聲音。她拿長袍時,兩手發抖-這是天氣太冷的關係,梅德琳告訴自己。腳步聲停止,鄧肯正在外面,梅德琳害怕地躲到角落,像個嬰兒般顫抖,她真為自己這種懦夫行為感到羞恥。瘋狂地,她系上腰帶,推斷鄧肯一定不知道門上閂了,但天啊,自己為何嚇成這副德行。

  "梅德琳,請開門,要不就站離門邊。"

  他的聲音好溫柔,這令她詫異,梅德琳皺眉,為何他不要自己站在門邊?

  答案來很真快,爆炸性的聲音,把她嚇得將頭碰在牆上,長條門閂像樹枝脆聲而斷時,梅德琳尖聲大叫。

  門被撞碎了,殘餘的木條掛在門環上,鄧肯輕易地將它取下。

  他本想把梅德琳拖下去他的寢室,但看她膽怯地縮在角落時,霎時心軟,鄧肯怕沒抓到她前,她會跳窗而出,她這麼害怕,可能會有此舉動。

  他必須運用智慧及輕聲細語使她走向他。

  "你應該敲門,鄧肯。"

  她的轉變非常迅速,現在已不再畏縮,而是脊背挺直地對他皺眉,鄧肯不必擔心她會跳窗,說不定她反而想推他下去。

  他忍住大笑,知道她的自傲對他們倆人都非常重要。,他不喜歡她怯弱地遠離他,"如果我敲門,你會替我開門嗎?夫人?"他問,語氣溫柔、勸誘。

  "別稱呼我夫人,鄧肯。我是被迫發誓嫁給你的,現在看看你如何對待我的門。今晚我一定有很多蒼蠅作件,多謝你的體恤。"

  "啊!那你會替我開門羅?"鄧肯問,咧嘴而笑,看她發怒也是種享受,艾德蒙沒錯,她對天地萬物保護備至-她的門,真是的。

  眼前的她真可愛。頭髮垂在肩上,在火光映射下閃著金黃,她雙手叉腰,脊背和槍矛一般挺,長袍在腰部束緊,前襟低得露出兩峰之間的溝痕。

  鄧肯懷疑她何時才會發覺,這件過大的長袍已經開始鬆脫,鄧肯看出她底下一絲不掛,她的膝蓋也露了出來。

  微笑慢慢消失,鄧肯的目光變深,肌肉緊繃,他現在只想碰觸她。

  他到底怎麼了?梅德琳奇怪,他的表情跟他的黑上衣一樣黝黑莫測。上帝,她真希望他的外表沒這麼英俊。

  "當然我不會開門,鄧肯。但無論如何你還是該敲門。"她吐出這荒謬的坦白,覺得自己像個呆瓜,他看她的神情好像他要……

  "你從不說謊?"鄧肯看出她又在害怕。

  "不管有多難受,我一向實說實話。"她回答,"這一點你一定很清楚。"她拋給他不屑的一瞥,開始走向他,以使他能聽清楚她接下來的責難。她看著他,一面往前走,忘了長袍太長,而澡盆正在前方,她被衣擺絆倒,腳趾撞到木盆。鄧肯如果沒有及時抓住她,梅德琳已栽到澡盆裏了。

  他抱住她的腰,當她彎身拔出腳上的小刺時,"每次我一靠近你,就會受傷。"

  她的自言自語鄧肯聽得清清楚楚,他馬上辯解說,"我從未傷害你。"語氣堅持。

  "哼,你一直在威脅我。"她站起來,才知道腰被他的手扣住,"放開我。"她怒喝。

  "要我把你像一捆燕麥抱回房去,還是你要像個新婚妻子陪我下樓?"他問,慢慢迫她轉頭看他。

  她瞪著他的胸膛,鄧肯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為何你不能讓我獨自一人?"梅德琳問,終於和他對看。

  "我已經盡力,梅德琳。"他的語氣溫柔如夏風的輕吻。

  鄧肯的手指慢慢劃著她的下巴,她顫抖了,為何這個小小的撫觸對她有如此的影響?"你想迷惑我。"梅德琳低語,她無法推開摩擦她敏感下唇的手指。

  "是你想迷惑我。"鄧肯承認,聲音變得沙啞,梅德琳的心開始賽跑,她幾乎不能呼吸。她的舌頭碰到他的指尖,一股震撼喜悅衝到腳底。她迷惑他?這句話跟他的吻一樣令人喜悅,她真想讓他親她,只要一個吻,她告訴自己,然後就打發他走。

  鄧肯好像很樂意在這裏站上一晚,梅德琳開始不耐煩,她把他的手推開,踮起腳尖,在他下巴印上懲罰性的一吻。

  發覺鄧肯沒反應時,梅德琳變得更大膽。兩手放在他肩上,他低頭看她,讓她更容易親他,但當她感覺鄧肯身體僵硬時,她猶豫了一下,"我會吻你道晚安。"她解釋,幾乎認不得自己的聲音,"我真的喜歡親你,鄧肯,但只是禮貌上的需要。"

  他不動,梅德琳感覺不到他的呼吸,她不知道自己的坦白會觸怒他或是愉悅他,直到她的唇碰上他的。然後她明白鄧肯跟她一樣喜歡親吻。

  梅德琳歎息、滿足。

  鄧肯低吟、不耐煩。

  他不用舌頭反應,直到她開始伸出自己的引誘他,然後他控制住自己,舌頭長驅直入她的口內。

  梅德琳無法停止,她瞭解此種情況,馬上推離他。

  鄧肯讓她推開,好奇地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動,梅德琳令人無法預料。

  梅德琳無法看他,她滿面紅霞,很明顯地感到羞慚。

  鄧肯突然抱起她,笑她緊抓住露出膝蓋的長袍。他真想向她明說:自從他在病榻旁看顧她後,她在他面前已不用如此矜持。但梅德琳在他懷內緊張僵硬,鄧肯決定不提此事,以免火上加油。

  他們下樓時,梅德琳突然明瞭她對今晚要與鄧肯共度根本毫無準備,"我把睡衣放在樓上了。"她口吃,"這件長袍是白天穿的,而且它大而笨重-"

  "你不需要任何東西。"鄧肯插嘴。

  "我需要。"她低語。

  鄧肯沒回答,當寢室門被打開時,梅德琳知道她已失去爭辯的機會,他們,很不幸地,已經在臥房門內了。

  鄧肯將她放在床上,回到門前,推上梅德琳打不開的特製門閂,然後轉身,慢慢交疊雙手,對她微笑。

  迷人的酒窩在他臉頰揚起,戰士不該有的。她的心像小鹿亂撞,這都是他的錯。奇怪了,他站在那裏看著她,竟然讓她覺得自己像一隻小兔被餓狼圍住。

  "你想故意嚇我嗎?"梅德琳語氣驚恐。

  鄧肯搖頭,知道他的笑容使她害怕,"我不要你怕我。"

  他開始走向她,"我寧願你不怕,雖然我很瞭解第一次對處女來說是很嚇人的。"

  他的安撫失敗了,梅德琳猛跳下床,"第一次?鄧肯,你不會真的要和我圓房吧!"她大叫。

  "我要。"

  "被迫睡在你身旁是一回事,但是今晚要發生的事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梅德琳,我們已經結婚了,今晚要發生的事是很尋常的。"

  "強迫淑女結婚也很尋常嗎?"她問。

  他聳肩,梅德琳好像快哭了,鄧肯寧願她發怒,也不要她掉淚。"這是必要的。"

  "必要?這只是權宜之計,是吧?鄧肯,告訴我,今晚你有必要強迫自己跟我圓方嗎?"

  她沒有讓他回答,"你甚至沒和我解釋,這椿婚姻的理由,這真是不可原諒。"

  "你真的要我解釋我的動機?"他咆哮,但立刻後悔自己失去控制,因為梅德琳嚇得坐回床沿,扭緊雙手。

  鄧肯努力想平息怒氣,他在火爐前佇立,然後謹慎緩慢地開始寬衣解帶,他的凝視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梅德琳,要她看見自己正在做什麼。

  她試著忽略他,但他很真實的存在,令人無法忽視。他的皮膚被太陽曬黑,在爐火的照射下閃閃發光,肌肉的跳躍顯示他正在脫靴子。

  上帝知道,她想碰他-這是誠實的告白,不,她搖搖頭。她要他走出房間,但她又歎息。這是自欺欺人。

  "你認為我是妓女。"梅德琳忽然開口,"跟不守清規的教士……那些傳言。"她提醒他,"你不會跟一個妓女上床。"

  她祈禱自己是對的。

  鄧肯笑她動搖自己決定的方法。"妓女確實比沒經驗的處女優點更多,梅德琳,你當然知道我的意思。"

  不,她完全不知道,但她現在不能告訴他,她能嗎?她的欺騙手法失靈了。

  "他們是有優點。"她低聲。

  "你不是指我們吧?"

  她放棄了,她不是妓女,鄧肯也心裏有數。

  她沒回答時,鄧肯猜測她要繼續撒謊,"妓女知道所有愉悅男人的方法,梅德琳。"

  "我不是妓女,你知道。"

  鄧肯微笑,喔……她的誠實多令他高興啊!他敢賭命,梅德琳絕不會騙他。

  鄧肯卸掉自己的衣物,走到大床的右側,梅德琳背對著他,當他拉開被單鑽入床鋪時,梅德琳肩膀僵硬,他轉身,撚熄燭火,發出大聲呵欠。如果梅德琳看著他,她會知道呵欠聲是騙人的,他故意激她,即使天真爛漫如梅德琳也聽得出來,今晚將是長夜漫漫。

  "梅德琳。"

  他故意拉長她名字的尾音激怒她,梅德琳很不喜歡。

  "我的名字不是蘭-"她抗議。

  "上床。"

  "我不睏。"這是句笨話,梅德琳現在被嚇笨了。以前真應該多聽聽馬它的故事,現在再後悔也已經太遲了,老天爺,她此刻真想吐。但那一定很不雅-在他面前把晚飯全吐出來,這個念頭使她胃腸翻攪,加強她的憂慮。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痛苦的低語撕裂鄧肯的心,"梅德琳,你記得我們在帳篷內的那一晚嗎?"鄧肯問,聲音委婉、沙啞。梅德琳知道他想安慰她。

  "我那晚向你保證絕不強迫你,那時我失信了嗎?"

  "我怎麼知道?"她回嘴,"你從未對我承諾任何事。"她轉頭看他是否想抓她。這是個大錯,因為鄧肯根本沒拉上被單,他跟狼一樣地赤裸,梅德琳抓起毛毯丟給他,"蓋上,鄧肯。這很不禮貌,讓我看見你的……腿。"

  她又臉紅了,鄧肯不知道這場戲要演到何時。"我要你,梅德琳,但要你心甘情願,即使花掉整個晚上的時間,我也要讓你求我。"

  "我從不求人。"

  "你會。"

  梅德琳瞪視著他的眼睛,懷疑他會不會踢她。由他的神情,無法探知他的想法,她咬緊下唇,擔憂地問,"你保證?"她終於問,"絕不強迫我?"

  鄧肯點頭時,怒氣騰騰,他決定明天要讓她知道,絕不可再質疑他的信用。今晚,他允許她的逾越。

  "我相信你。"她呢喃,"她奇怪,但我想我一直信任你。"

  "我知道。"

  梅德琳笑了,他還是那麼自大,然後她放鬆地歎息,她又覺得安全了。"既然你不讓我帶睡衣下來,我只好借用你的襯衫了。"她說。

  梅德琳沒等他的允許,就走向他的衣櫃,拉開抽屜,翻找襯衫,她不知道鄧肯有沒有在看,所以她背對著他,迅速拉掉長袍,穿上襯衫。

  這件衣服幾乎蓋到她的膝蓋,她快速鑽入毛毯,太快了,所以撞到鄧肯。

  梅德琳好久才調整好毛毯,她不知碰他是否合宜,但她想靠近他,感覺他的溫暖。最後她睡定後,悠然長歎,希望鄧肯不要對她的動來動去感到厭煩。事實上,她真想抓住他的手,把自己拉向他。天知道她已經習慣被擁在懷中,而且還有點喜歡。她想是卷著身子偎向他,使她覺得安全、被呵護,她覺得被愛。這是個幻覺,但她允許這種假想,假想沒有罪,不是嗎?

  鄧肯不知道梅德琳在想什麼,他已經期盼好久,一直想跟她上床,今晚在冰冷的湖水裏游泳,跟現在他所受的煎熬,簡直不能比擬.一想及此,他轉身,支起手肘,低頭看他的妻子。他訝異的發現她也在看他,因為他以為她會藏在被單裏面,"晚安,鄧肯。"她耳語,對他微笑。

  鄧肯想要更多,更多。"吻我,夫人。"

  他的語氣傲慢,但梅德琳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皺眉,"我已經吻過了,"她甜美地提醒他,"我的吻那麼不受重視,所以你一下就忘掉了嗎?"

  她在引誘他嗎?鄧肯認為她是,或許因為她現在覺得很安全,很有勝利感。唉!她信任他,這個事實令他高興,但體內的欲火正逐漸瓦解他的意志力,他無法將眼光移開她的唇,無法止住自己,鄧肯慢慢地降下他的嘴唇,他向自己保證絕不強吻梅德琳,只是要她在他身旁,直到他有辦法跟她說理。這一切只是想融化她的抗拒。

  他的舌饑渴地探入她的口內,瘋狂地探索。他要她快樂,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因為梅德琳的手輕擦著他的面頰。

  鄧肯吻得更深時,抓住梅德琳的歎息,他的手撫摸她的頸項,感受她逐漸升起的狂野顫抖。

  他們的吻變得激情、火辣,他的手捧住她的雙頰,當她開始反應時,他讓她感覺自己體內的饑渴。

  梅德琳呻吟,靠得更近,直到她的腳摩擦他的腿毛。

  鄧肯想止住她的動作,把她的腿和他的交纏,他的嘴片刻也未曾離開她的,他的手也和他的嘴一樣不受拘束。梅德琳覺得她快失去控制了,她的身心被一股新燃起的欲情所佔據。

  梅德琳知道必須制止他的遊移,她緊攀住鄧肯,雙手緊圈住他的腰。她深呼吸,絕望地想控制自己。但那幾乎不可能,鄧肯噬人的吻印在她的頸上、嘴上,在她耳畔呢喃大膽、性感的話語,她無法思考。

  他叫她小寶貝,激情地詳述他要對她做的一切,他說她已使他欲望難耐,幾近瘋狂,她能由他顫抖的雙手,他撫摸她頭髮、親吻她眉毛的模樣,知道他句句屬實。

  梅德琳明白,他能輕易摧毀她的抗拒,然而他的力量並不使她害怕。她只要叫他停止,他絕不會強迫她。鄧肯與她在一起時,或觸摸她時,總是緊緊控制住自己嚇人的力氣或權威,他用別的方法蠃得她。唉!他用溫柔的蜜吻和信實的承諾向她求愛。

  如果她有能力和他保持距離,或許她還能思考。這個決定讓她滾離他。

  鄧肯跟隨她,她明白毛毯掉了,他完全地覆住她,雙腿交疊,只有一件薄薄的襯衫保護她的童貞。

  他把那層障礙也去除了,慢慢地將襯衫掀到她的胸部,鄧肯心意已決,她沒出口否定前,襯衫已被褪去,其實,她也幫著他。

  他們的胸部互觸時,思緒再度崩潰,他們互相廝磨,梅德琳因喜悅而呻吟,鄧肯的呼吸跟她一樣急促,那麼狂放不羈,跟她的需要一樣地令她不安。

  鄧肯抬頭看她,她的眼睛迷濛、深邃。

  "你喜歡親我嗎?鄧肯。"

  這個問題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幾乎沒聲音,"是的,梅德琳,我喜歡親你。"他微笑,"就像你喜歡親我。"

  "是的。"她的體熱令她顫抖,梅德琳緊張地舔著下唇。鄧肯看她。再度呻吟,必須閉上眼睛一秒後,才能再度看她。她正使他神智大亂,求愛的過程真是折磨人。他要她,但知道梅德琳還沒準備好,他必須繼續這種苦刑,直到它殺死他,他真的會死。

  梅德琳屏住氣息,等他降下嘴唇。

  "我想再親你,鄧肯。"她呢喃。

  她知道自己真是厚顏無恥。唉!她在玩火,梅德琳告訴自己,她這麼大膽是因為她毫無準備,從沒人向她解釋男女之事,沒人警告過她這種銷魂的喜悅,是超出她理智所能抗拒的。

  梅德琳突然明白這是一場自我偽裝的戰爭,自我欺瞞。她一直很清楚鄧肯奪走自己決定的能力。然後她陷入他引起的極端喜悅後,可以替自己辯解,可將失去控制完全歸功於鄧肯的誘惑-這個事實使她羞愧,鄧肯一點也沒強迫她。

  "我是個懦夫。"她低語。

  "別怕。"鄧肯安撫她,聲音充滿柔情。

  梅德琳想解釋,想對他說自己有多想要他,今晚她只要屬於他。她不敢相信他會愛她,但今天的洞房花燭夜,她希望假裝他的結婚誓言是真心誠意的。如果鄧肯只肯給她一點點,她會使自己想念那已經夠了。

  "抱緊我梅德琳。"他命令,手掌按摩、愛撫她的胸部,梅德琳本能地弓向他,氣喘不已。他又用嘴唇展開愛撫,這種誘惑使她瘋狂,她扭動,呻吟,雙手緊抓他的肩膀。

  他不能再等了,內心知道梅德琳還沒給他承諾。他抬頭看她,發覺她的眼蓄滿淚水,"你要我停止嗎?"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有勇氣把問題說完。

  "告訴我你為何哭,梅德琳。"他替她拭去淚珠。

  她沒有回答,鄧肯的手指插入她的柔軟髮絲,"給我你的誠實,妻子,完完全全的坦白,我看見你眼中的激情,說話,梅德琳。"

  他的問話與他的需要一樣地強烈,鄧肯能感覺到梅德琳的灼熱,她的身軀不安地靠著他。

  "要你是錯的,但我要。"梅德琳嘶啞,"我好想要你,那使我灼痛。"

  "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梅德琳。"他回答,聲音粗啞,"我們的作為並沒有錯。"他俯下頭,印上毫無保留的熱吻,梅德琳以相同的回應他,指甲掐入他的肩膀,他突然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告訴我,你要我進入,現在說,梅德琳。"鄧肯凝視她的又眸,身體慢慢和她的緊貼,摩擦,雙手愛撫她的臀部。同時看見她熱情的反應,梅德琳自然地弓起身,他想自己快死了,她好熱,而這完全屬於他。

  "停止這種折磨,鄧肯,我要你,來吧!"

  他呼喊她的名字,嘴唇再度封住她的,非常緩慢地-他抬起她的臀部,開始進入,她扭動,迎接他。

  鄧肯感覺到那層障礙時,停頓,"把你的腿纏住我。"他粗聲指示,臉靠著她的粉頰。當他感覺她順從地移動時,他向前衝刺,梅德琳痛苦的喊叫,想退回去。"沒事了,吾愛。痛苦已經過去了,我保證。"他柔聲勸慰。

  鄧肯想等她調整好,但他已經承受不住了,他的衝刺愈來愈快,無法停止,梅德琳不再痛苦,她和他起蠕動,感覺她丈夫的變化。

  他們現在彼此相屬,是彼此的一部分,不管靈魂和肉體,梅德琳的控制力拋棄她,她像只老虎一般地狂野、原始,攀登上神秘的、滿足的高峰。她完全獻出自己的身心給她的丈夫,因為他完全投向她。

  這個高潮如火山爆發,他們彼此呼喚,梅德琳嚇到了,覺得脆弱但安全,她被愛了。

  鄧肯緊抱著她,好像要融化她的身體,他粗厲地呻吟一聲,然後滿足地喊出她的名字,癱在她身上。

  兩人全身濕透,鄧肯懷疑自己能否有力氣離開她,他真想永遠留在她裏面。

  "我傷著你了嗎?"

  "是的。"她害羞地答。

  "很重嗎?"他憂慮地問。

  "很輕。"

  "我讓你喜悅嗎?梅德琳?"他問。

  梅德琳朦朧地看他,他正傲慢地微笑,"是的。她承認。

  "很少嗎?"

  她搖頭,笑容如春花綻放,梅德琳突然瞭解他需要聽她有多滿足,跟她需要向他證明一樣,"很多。"他點頭,徹底滿意了。雖然他知道自己確實滿足了她,但聽到她誠實的回答,令他更為欣喜。"你是個熱情的女人,梅德琳,你無需羞愧。"他給她一個又長、又深的吻,當他再度看她時,很高興梅德琳已不再靦腆,她的眼睛轉成深藍色,鄧肯想,他可能再度迷失。

  鄧肯現在覺得自己非常脆弱,他無法解釋此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如果他不防著梅德琳,她絕對能把他變成參孫,因為她比迷惑參孫的蕾莉亞更誘人。唉,她能奪走他每一分力氣。

  鄧肯皺眉轉身,手撐著頭,手肘壓住梅德琳的一綹秀髮,她不睬她,注視著天花板。

  鄧肯想理清思緒,他忽略眼前的事實太久了,直到他碰觸梅德琳,不管他多盡力,都無法克制自己,她對他影響力如此之大,令他擔憂,而鄧肯不是個輕易擔憂的人。

  梅德琳把被單拉到下巴下,仰臥,斜視到她丈夫憤怒的皺眉時,她立刻害怕起來,她某些地方失敗了嗎?她知道自己膽怯、笨拙……"你現在很後悔嗎?鄧肯。"她擔憂。

  她不敢看他,閉上眼睛,內心充滿恐懼和羞恥。

  "不。"

  他怒喝,聲音粗暴,梅德琳沒得到任何安慰,她覺得受傷和委屈,他們做愛的熱焰已經熄滅,代之而起的是落寞,失敗的絕望情緒。天啊,她開始哭泣。

  鄧肯沒有注意她,因為他剛適應這個事實,這個發現使他躊躇不前。這個無禮、不可思議的女人哭得這麼大聲,好像要把死人叫醒,但也哭得令他心焦。

  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梅德琳口中的阿契裏斯。阿契裏斯發現自己的弱點時一定很不高興,而且跟他一樣,非常懊惱。

  鄧肯不知以後該如何遠離她,他需要時間、距離。梅德琳一在他身旁,他就會六神無主-這很令他憤怒。

  鄧肯大聲長歎,他知道現在梅德琳要什麼了,挫折地低吼一聲,鄧肯把被單拉開,將她擁入懷中,也告訴她停止哭泣,但她猛然回絕,繼續流淚,直流到他的頸項。

  梅德琳想告訴他,她鄙視他,自己永遠不再對他說話,他是她遇見最無情、最令人難以忍受的男人,但她必須停止哭泣,否則他聽起來會覺得她的話只是可憐兮兮,毫無威力。

  "你現在後悔嗎?梅德琳。"他問,再也受不了她的哭聲。

  她點頭,撞到他的下巴,"是的。"她回答,"很明顯,我沒有愉悅你,我知道你討厭我,因為你皺眉頭,對我怒喝。很顯然地,我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義務,鄧肯。"

  上帝!她真是難以預料,她哭泣是因為認為她沒有使自己滿足,這個想法令他微笑。

  梅德琳突然推開他的手,"我再也不許你碰我。"

  她氣得忘記自己一絲不掛,鄧肯欣賞著眼前賞心悅目的景象,梅德琳面對著他,雙腿縮攏,她的豐挺胸部如粉紅玫瑰,令人無法忽視,鄧肯伸手撫觸,梅德琳輕呼,將他的手推開。

  她想拉起毛毯,但鄧肯輕易贏得這場拔河賽,把毛毯搶過來,丟在地板,鄧肯握住她的雙手,咧嘴而笑。但梅德琳用膝蓋撞他時,鄧肯的笑容消失。

  他低吼一聲,抓住她的腿,用自己的腿將她的有效地鎖住。他放開她的雙手,慢慢捧起她的臉,感覺她的心在他胸膛下快速的跳動,需要比吻更強烈的力量平息她的憤怒,"等等,夫人,你一點也不笨拙,只是天真,你比我預想的更令我愉悅。"

  梅德琳凝視他很久,淚眼盈盈,"是真的?鄧肯。"

  他點頭,很生氣,他發誓明天要好好地教訓她,別再質問自己的答話,後來他記起,這個誓他已經發過了。

  她被安慰了,"你也令我愉悅。"她低語。

  "我知道,梅德琳。"他拭去她的眼淚,對著她的臉歎息一聲,"別對我皺眉。"他命令。

  "你怎麼知道你令我愉悅?"

  "因為你呼叫我的名字,你求我-"

  "我沒求你,鄧肯。"她打岔,"你太誇大了。"

  他傲慢地微笑,梅德琳張口想說他有多自傲,但他的嘴封住她的制止她的抗議。

  這是個熱情的吻,梅德琳不禁向他靠近,鄧肯的欲火再度上升,"睡覺吧!"鄧肯抽開身,"第二次還會痛。"

  她用吻停止他的抗議。梅德琳害羞的跟他低語,這次要在他的上面。

  鄧肯微笑,仍堅持她睡覺,"這是命令。"他說。

  "我不想睡,你吻起來好香。"她輕吻他的耳垂,鄧肯的神智開始渙散,他決定停止她的遊戲,免得自己再度失去控制,他不想傷害她,但明白梅德琳很天真,根本就無法去瞭解。

  他必須讓她知道那會有多麼不舒服。他手指探進,梅德琳馬上呻吟,她的手指深陷他的肩膀,"現在告訴我,你要我。"鄧肯催促,聲音因欲望而沙啞。

  梅德琳慢慢弓起身,聲音混雜著痛苦與喜悅,她的胸部摩擦著他的,"我真的要你,鄧肯。"她呢喃。

  鄧肯刹那間失去控制,他覺得自己強壯得可以征服全世界,當梅德琳想滾開時,她搖頭。

  "你一定要我乞求你嗎?"她問,他想她的聲音顫抖,因她跟他一樣因需要而痛苦著。

  當他慢慢進入她時,他吻去她的皺眉。

  梅德琳與他緊緊密合,滿足地呻吟,她最後的清晰思想是她不必擺平脊背。

  ★★★

  鄧肯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實用主義者,他明白自己固執,一意孤行,但他不認為這兩項是缺陷,他喜歡遵守日常生活的僵硬模式,覺得這樣安全又舒適,而身為一個統領眾多人民與土地的領主,若沒有個固定的模式,便容易失去紀律而大亂。

  唉!大亂,這讓他想想他的小嬌妻。他知道梅德琳賦予了"混亂"兩字新的定義,自從下決心娶她之後,天曉得以後的日子會有多混亂難測,他對自己承認,他的婚姻是他作過最不切實際的決定。

  鄧肯認為他能繼續日常公事,不受打擾,他能像他們交換結婚誓言前忽略她的存在,但他錯了。

  梅德琳比他所想的還要固執。鄧肯討厭變化,他內心明白梅德琳一定知道他的想法。但每盜要她停止搗亂時,她會投給他無邪的眼神,然後愉快地繼續我行我素。

  喔!他美麗的妻子在他面前還是很害羞,他只要看她一眼,她馬上臉紅。他很不解,為什麼她那麼容易羞赧。但當他不注意時,她又做盡任何她高興的事。

  梅德琳帶來的改變並不小。最明顯、最不令人抱怨的是大廳的改變。沒得到允許,梅德琳便命令人把搖晃不穩的平臺搬出去,那些有老舊刻痕的大吃飯桌也被移走,吩咐木匠新做一張毫無瑕疵,較小的桌子-再一次沒得到允許。

  僕人們都覺得梅德琳有潔癖,有些不正常,但沒人敢講話,他們對她的命令趨之若騖,大家都以愉悅他們的女主人為金科玉律。

  地板被擦拭,牆壁被裝飾,新的燈芯草制蠟燭,聞起來有如玫瑰香氣,在地板上排列整齊。一張繡有鄧肯藍白家飾的掛氈,掛在壁爐上方,非常引人注目。壁爐前還有兩張大椅,擺設模仿梅德琳頂樓的房間。以前大廳只是個吃飯的地方,現在梅德琳將它改成溫馨、舒適,讓大家可以來此閒聊的休閒場所。

  鄧肯注意到士兵進大廳前要先將靴土蹭乾淨。他們好像全都遵從梅德琳無言的指示,而且那些狗也被她三番兩次以計引誘到廳外階梯下了。

  吃飯時沒有人再往後丟骨頭,吉爾告訴鄧肯,梅德琳如何站在餐桌前甜美地解釋他們將像個文明人般吃飯。沒有人抱怨,這些戰士跟僕人一樣只想取悅梅德琳。

  唉!她現在是只老虎。如果有任何僕人對威克森無禮,她便會長篇大論地勸誡他們一番。

  鄧肯瞭解她也在對他演講,她以循循善誘的方法,挑戰他的意見。他記得那天梅德琳聽見吉爾跟他談論威廉王和他的兄弟,羅勃和亨利後,等吉爾一離開大廳,梅德琳馬上告訴他,她擔憂國王的親兄弟會不忠,因為國王對他們倆都沒有給予充分的權威和信任。她以專家的語氣說道,威廉的兩兄弟一點也不感激國王,他們會不滿,甚至叛變。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女人怎會瞭解政治呢?鄧肯耐心地解說國王已賜給羅勃諾曼第,這塊土地比蘇格蘭更珍貴,他不滿的原因是他必須將稅收交給國五充當十字軍東征的費用。

  她不管他的邏輯推論,堅持他就跟國王一樣,把自己的兄弟保護在羽翼之下,不允許他們發表意見。她擔心再這樣下去,艾德蒙和吉爾會跟國王的兄弟一樣,憤憤不平。

  鄧肯最後抓住她,吻她。這是唯一能讓她轉移話題的方法,結果總是相當令人滿意。

  鄧肯告訴自己有比家務事更重要萬倍的事要做,那是將普通人變成偉大的戰士。為此,他儘量與弟妹疏遠,特別是他固執、為所欲為的妻子。

  然而,或許他能成功地推開家務事,卻無法和時時製造問題的梅德琳分開,他太忙著保護她了。

  事實上,他所有的部下也都輪流在保護梅德琳的安全。她對他們沒有一句感謝,因為她根本沒注意到她在做什麼,她的衝動,或一時興起,常常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一天下午,梅德琳急忙跑向馬廄,她由一排正練習射箭的士兵前面走過。一支箭由她頭頂飛過,發箭的士兵,嚇得跪倒在地,梅德琳跑過去,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製造的混亂。

  幾乎造成悲劇的意外不勝枚舉。他忠實的家臣安東尼,因他的職責而憔悴,雖然他從未抱怨過,但鄧肯確定他寧願打仗,也不要跟在主人老婆後面。

  思量多次之後,鄧肯知道梅德琳從小在懼怕中長大,為了躲避羅狄恩的折磨,她學習壓抑自己的感情,不大哭、大笑或表現憤怒,而跟貝登神父一起生活的日子,那些老人家則教她要做個淑女,要隨時控制約束自己的行為。

  鄧肯知道貝登神父教導梅德琳隱藏或約制,是為了幫助她生存,因為他們無時不在害怕羅狄恩會突然出現,把梅德琳帶走。

  恐懼帶來謹慎,現在一旦梅德琳覺得安全了,她於是放棄所有的限制。

  鄧肯比梅德琳更瞭解她自己,她有些笨拙,因為她急於抓住生活,品嘗每一次經驗。她沒時間小心謹慎,這個責任便落在她丈夫身上。她像個剛剛試足的女孩,蹦跳得好不歡喜,令人替她高興,但保護她簡直像場惡夢。

  鄧肯不明白他對妻子的感情。他去羅狄恩城堡把她抓回來,目的是要以眼還眼-這就是他對她的感情。

  直到她替他暖腳。

  在那一刻一切全變了,鄧肯確信他不能否認那一刻他們就被命運之神綁在一起了,他絕不會放她走。

  然後他娶了她,隔天一早,羅狄恩的軍隊走了。

  每天,鄧肯分析著自己為何會作了娶梅德琳這個不切實際的決定,他想要找出最合理的理由來解釋內心的感情。

  星期一,他告訴自己,娶她是為了讓她有個安全,免於恐懼的住處,為了他無私的仁慈,他犧牲自己。

  星期二,他告訴自己,娶她是為了帶她上床。唉!欲望是個最好的理由。

  星期三,他改變心意,覺得那是因為她弱,他強。所有的客觀條件都令他認為梅德琳像個家臣,雖然她沒跪下向他發誓效忠,但他仍有責任保護她。對,同情也是理由。

  星期四到了,他又有另一番理由,他娶梅德琳是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價值,早年與羅狄恩在一起的殘酷歲月,讓她誤認為自己一文不值,當她冠上他的姓時,鄧肯已經向她或大家顯現她的價值了。

  但很不幸地,那天還沒過完,這理由也被推翻了。

  他很固執地忽略事實,鄧肯相信他有辦法每晚對她熱情地做愛,而白天則忽略她。這好像很合理,梅德琳進入他的心田,但這並不表示她能影響他的行為模式。

  事實一直在啃噬著他,像暴風雨前的惱人烏雲,揮卻不去,星期五早上,他們結婚兩星期後,風暴終於爆發。

  ★★★

  那天鄧肯剛由外城回來,聽到艾德蒙的大叫後,倏地轉身,剛好看見梅德琳踱向馬廄,穀倉的門大開,賽勒斯被放出來,向梅德琳飛奔而去。頭往下,蹄後塵土飛揚,速度快如閃電,他的壯碩戰馬眼看著就要把梅德琳踩死。

  馬廄長追著那匹馬,手上拿著韁繩,安東尼在他後方,他們倆對梅德琳大叫小心,但馬蹄聲壓他們的聲音,梅德琳連轉頭都沒有。

  他判定她會死。

  "不!"怒吼由他靈魂深外喊出,鄧肯的心快衝出胸口,他只想趕到她身邊,保護她。

  每個人都跑向梅德琳,想救她。

  而這根本不需要。

  梅德琳不睬周圍的混亂,注意力集中看著賽勒斯。她手裏捧著它的飼料,要到馬廄喂她,但它突然跑出來,衝向她,她以為這匹馬想跟她在中途會面。

  賽勒斯來勢凶凶,好像要殺死她,當它突然在距她一、兩寸之前停下來,塵土撲滿梅德琳的臉龐。她揮揮手想呼吸一些新鮮空氣,賽勒斯馬上推著她的手,梅德琳猜它正在討方糖吃。

  每個人都嚇得雙腳發軟,動彈不得。他們看到這匹大馬頓足,頭推著梅德琳。她大笑,很為它表現的深情高興,她終於抓了一把方糖,讓它舔著吃。

  賽勒斯吃完點心後,梅德琳拍拍它,她注意到詹姆和安東尼站在不遠處,安東尼虛弱地靠著詹姆。

  梅德琳對他們微笑,"你的傷還在痛嗎?安東尼。你的臉看起來好蒼白。"她說。

  安東尼猛烈地搖頭,梅德琳轉向詹姆,"來賽勒斯,我想你惹詹姆生氣了。"看著詹姆兩眼發直,一副嚇壞了的樣子,梅德琳接著說,"我的小羊終於破門而出了嗎?它一定試了很久了。"她慢慢轉向賽勒斯,走向馬廄。鄧肯的馬很溫馴地跟在後面,跟著梅德琳的優美聲音,跳躍活潑地回家去了。

  鄧肯真想追過去,把她殺了,因為她把他嚇得半死。可是他必須等一會,因為他的雙腳還不能移動,他必須靠著牆,他的力氣全跑掉了,覺得自己像個老人,心臟衰弱,鄧肯看到艾德蒙也是如此。

  安東尼似乎是唯一恢復的人,他走向鄧肯,一邊喘氣。鄧肯真想殺了他,他把手放在鄧肯的肩上,表示安慰。鄧肯不確定他這種同情的姿態是因為梅德琳嫁了他,還是他瞭解剛才那一幕帶給他的衝擊,鄧肯不喜歡他的動作,不管動機如何。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鄧肯。"

  安東尼的聲音溫柔,引起鄧肯的注意,他轉身向他皺眉,"什麼事?"

  "你的妻子決定騎賽勒斯。"

  "除非我死。"鄧肯咆哮。

  安東尼笑出聲,他轉頭掩住臉,"保護你的妻子,是一項不尋常的挑戰,她如果決定一件事,無法阻止。"

  "她已經毀了我忠實的戰馬。"鄧肯大叫。

  "唉。"安東尼掩不住有趣的音調,"她是。"

  鄧肯搖頭,"天啊,我想我會失去她。"他的聲音轉成沙啞的低語,看著自己仍發抖的雙手,怒火重燃,"我會殺了她,而你會親眼目睹。"

  鄧肯又在大叫了,但安東尼並不覺得受威脅,他靠著牆壁,好奇地問,"為什麼?"

  "增加你今天的樂趣。"

  安東尼爆笑,"爵爺,我是問你為何要殺她?"

  他的笑聲讓鄧肯聽了很不順耳,"你想被調去廚房挑水嗎?那個職務也很有挑戰性。"他威脅道。

  那種工作對他的職位是一種侮辱,鄧肯猜想他的家臣應該會開始反省對他主上的無禮。

  但安東尼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鄧肯想他的不服從一定是受梅德琳的影響,這時艾德蒙走過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安東尼?"艾德蒙問。

  "我們的領主要殺他的男爵夫人。"他宣佈。

  艾德蒙有些惱怒,"天啊!"他低語,"看看我們的領袖。"他臉上慢慢掛出笑容,"鄧肯從不會殺一隻小羊。"

  該死,這真侮辱人,艾德蒙一定聽到梅德琳叫他的戰馬小羊,每個人一定都聽到了。

  "安東尼,我們的俘虜變成俘虜者了。"

  "我沒心情跟你猜謎,艾德蒙。"鄧肯說。

  "你也沒心情承認你愛梅德琳,看看你自己,大哥,事實就藏在你的眼眸中。"艾德蒙搖搖頭,慢慢走開。

  "梅德琳是個容易使人愛上的女人,爵爺。"

  "容易?"他們截然不同,他像棵僵硬的老樹,梅德琳則如活潑溫馴的和風。

  而他從未有機會……直到她替他暖腳,鄧肯現在知道了,老天!他真的愛上她了。

  "我的生活不會這麼亂。"鄧肯激烈地宣佈。

  "或許,有一天,這一切都會-"

  "當梅德琳老得不能下床。"鄧肯打岔,"才會太平。"

  "太平日子會很無聊的。"安東尼微笑地評論,"你的妻子已經給你的家帶來了新的生活,鄧肯。"

  安東尼知道他的主上可能還沒發覺梅德琳對他的重要性,他決定留下他一個人沉思,向他鞠躬後,安東尼離開了。

  鄧肯很高興能夠獨處,他反省剛才他的馬衝向他的妻子時,他有多麼震驚,梅德琳抓住他的馬,也擄獲了他。鄧肯笑了,梅德琳完成了一件壯舉-擄獲他的心。

  發現這個事實,帶給他力量,他開始追他的妻子,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忽略她了,他要先跟她告誡一番,然後吻她。這都是她的錯,她把每個人都嚇得心驚肉跳,還差點把他嚇昏。鄧肯不喜歡這種感受,他還不習慣去愛人,需要一些時間適應。

  另一聲喊叫止住他,城南角的士兵大叫有人正往城堡奔來,由隊伍的旗幟看來,守衛知道是傑瑞來了。

  今天真是黑暗的一天,鄧肯想,他已派使者向傑瑞解釋阿狄雅的狀況,原以為他也會派人來告知取消婚約,沒想到傑瑞還老遠親自登門,看來這段婚約的存廢尚待討論。

  阿狄雅如果知道他來造訪,不會又變回老樣子吧!

  守衛向鄧肯喊叫,鄧肯示意他將傑瑞攔住。他沒問候半句,馬上下令,"阿狄雅在裏面,梅德琳。去告訴她傑瑞爵士來了,要她晚餐時跟他見面。"

  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梅德琳兩眼瞪大,"為什麼他在這裏!鄧肯,你請他來的嗎?"

  "我沒有。"他回答,很生氣她沒馬上提起裙擺,跑去執行命令,他站得近到可以吻她,這個念頭開始動搖他,"現在照我的吩咐去辦,夫人。"

  "我一向遵照你的吩咐。"梅德琳面帶笑容回答,轉身,開始走向城堡,"日安,鄧肯。"她回頭招呼。

  這句不敬的寒暄提醒他禮貌不周,鄧肯想這種事情根本無法和她理論。

  "梅德琳,"梅德琳聽到叫聲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直到他命令,"過來。"

  梅德琳聽從了,但蛾眉緊蹙,因為她丈夫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溫柔,"還有事嗎?"

  鄧肯清清喉嚨,皺眉,然後說,"午安。"

  他該不是當真的吧?當梅德琳微笑時,鄧肯眉頭皺得更緊,他突然拉她入懷,吻了她。

  起先,她嚇了一跳,不知道如何回應,鄧肯在白天從不碰她,他一直忽略她,但是現在,他猛烈地吻她,而且在大眾面前。

  這個吻一點也不溫柔,但很熱情。她開始回應時,鄧肯拉開,對她微笑,"別再叫我的戰馬小羊,明白嗎?"

  梅德琳瞪著鄧肯,臉紅而茫然。

  在她能回答前,鄧肯已經走開,梅德琳提裙子追趕他。她抓住他的手,她的碰觸使他停步,他仍在笑。

  "你病了嗎?鄧肯。"她焦急地問。

  鄧肯搖頭,"梅德琳,請你去告訴阿狄雅,傑瑞來了。"

  "請?"梅德琳不敢相信,"你說請-"

  "梅德琳,照我的命令去做。"他說。

  她點頭但沒動,梅德琳只是站在那裏,看著鄧肯走離她,她愣在原地,心想鄧肯總是如此不可捉摸,現在為何有如此的改變呢?梅德琳憂慮地扭緊雙手,如果現在是夏天,他一定是被太陽曬昏了頭,她無法找出他突然改變態度的合適理由。

  她需要時間思考,梅德琳歎息,暫且拋開鄧肯的反常行為,趕忙去找阿狄雅。

  梅德琳真的令她忘卻了鄧肯,鄧肯的妹妹正在她的臥室,梳理頭髮。

  "我們有客人,阿狄雅。"梅德琳高興的宣佈。

  阿狄雅很高興,直到曉得來者是誰。"我會待在房間裏,直到他走。"她大叫,"鄧肯已經做過承諾了,為何還邀他來?"

  梅德琳知道阿狄雅非常惶恐,她的梳子掉在膝上,雙肩下垂。

  "鄧肯沒有邀請他,別擔心,阿狄雅。你知道你大哥絕不會食言。你也知道我說的是實話,對嗎?"

  阿狄雅點頭,"或許我應該再表演一下你第一次來時看到的髒樣子,這樣傑瑞一定會嚇得馬上離開這裏。"

  "這是傻話。"梅德琳壓下她眼裏的渴望,"傑瑞只會以為你很可憐,無法承受那件意外。"梅德琳說,"如果你盛裝出席,以禮待他,那麼我相信他會明白,你已經平復,只是不想嫁人。何況回答的人是鄧肯,不是你,阿狄雅。"

  "可是梅德琳,我無法面對傑瑞,我不能。"阿狄雅大叫,"他知道那件事,我會羞死!"

  "天啊!"梅德琳裝出憤怒,內心則為她悲憤不已,"過去發生的事並非你的錯,傑瑞會明白的。"

  梅德琳的爭辯無法安撫阿狄雅,她轉移話題,"告訴我,你還記得傑瑞的長相嗎?"

  "他有著黑色的頭髮,淡褐色的眼睛,我相。"阿狄雅聳肩回答。

  "你想他英俊嗎?"梅德琳問。

  "我不知道。"

  "他仁慈嗎?"

  "男爵都不仁慈。"

  "為什麼?"梅德琳走過去繼續為阿狄雅綁頭髮。

  "他們都不必仁慈寬大,他長得如何關我什麼事事?梅德琳。"她轉頭看梅德琳。

  "不要動,不然兩邊會不平衡。"梅德琳插嘴,"我只是好奇。"

  "我不下樓。"阿狄雅說,開始哭泣。梅德琳不知如何是好,"你不必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鄧肯已經給你承諾。可是你至少該下樓表示你的感謝,站在你大哥身旁,讓傑瑞覺得自己是個受歡迎的上賓。"

  梅德琳繼續說服阿狄雅,終於使她動搖,"你會跟我下樓嗎?你會坐在我身旁嗎?梅德琳。"她問。

  "當然會。"梅德琳保證,"記住,阿狄雅,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任何困難。"

  阿狄雅點頭,梅德琳放鬆她的心情,"我想你的辮子綁到耳朵了。"她說,"你必須重綁,然後換衣服,我必須吩咐僕人安排晚餐,順便換件衣服。"

  梅德琳輕拍她的肩膀,她的手在發抖,這是因為她知道阿狄雅又要忍受新的磨難了。

  她一直保持微笑,直到關上門,梅德琳祈禱會有奇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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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1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梅德琳給葛蒂適當的指示後,回到房間,她選了一件高貴的藍絲上衣,配上全白的裙子,藍白兩色是威克林家庭的顏色,梅德琳謹慎地選擇這兩種顏色以顯示自己的身分。她畢竟是鄧肯的妻子,對傑瑞而言是女主人,她要讓鄧肯今晚以她為榮。

  她仔細地梳頭發,讓髮辮垂在腰和臀部之間,阿狄雅說這是時下最流行的。她巧手慧心地運用長布條綁成三個蝴蝶結系在腰部皮帶,然後將切肉的小刀插在她自己設計的環扣上,梅德琳真希望自己有面鏡子,但又覺得這是不必要的奢侈。

  去阿狄雅的房間時,她憂慮了。傑瑞男爵會把她當成男爵的夫人加以對待,還是羅狄恩的妹妹?他有足夠的理由恨羅狄恩,他會把氣出在她身上嗎?

  梅德琳想像著傑瑞勒住她喉嚨的樣子,她真的很害怕,但恐懼迫使她裝出平靜的表情,她安慰自己無論如何鄧肯都會保護她。這個信念使她勇氣倍增。

  她敲門時,阿狄雅已經準備好。鄧肯的妹妹穿著淺粉紅色袍子,上罩玫瑰色上衣,頭髮斜綁一邊,雍容華貴。"阿狄雅,小白鴿,你好高貴美麗哦!"

  阿狄雅笑了,"你用這麼好歹的名字叫我,好像我小你許多,事實上我幾乎大你兩歲。"

  "謝謝你的恭維。"梅德琳想或許阿狄雅比她大,可是她們兩相一樣脆弱,但畢竟她已嫁為人妻。

  "也謝謝你告訴我我看起來並不失禮。"阿狄雅說。"梅德琳,你總是那麼漂亮。今天晚上,你穿著鄧肯的顏色,他的目光一定無法由你身上移開。"

  "他或許根本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梅德琳反駁。

  "喔!他一定會注意到你。"阿狄雅微笑,"你對你先生的態度還沒軟化嗎?"

  阿狄雅只想坐在床上聊天,但梅德琳開始拖她出門。"我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何種感覺。"她坦白,"一會兒我會假裝這椿婚姻會圓滿和諧,但下一刻我又覺得鄧肯想擺脫我。我不是傻瓜,阿狄雅,我知道你大哥為何娶我。"

  "跟你哥哥抗衡?"阿狄雅蹙眉。

  "你也知道了?"梅德琳大叫。

  阿狄雅想對梅德琳解釋鄧肯絕不會用婚姻大事做為報復手段,但梅德琳又開口轉移她的注意,"要讓鄧肯習慣以我為妻是件癡想,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國王一定會命令教會取消我們的婚約。"

  阿狄雅點頭,她也知道有此可能。"我聽說國王正在諾曼第處理一場叛亂。"

  "我也聽說了。"

  "梅德琳,你說希望我哥哥能習慣,是什麼意思?"

  "他娶我,是一大犧牲。他為此放棄了愛蘭小姐,我只希望他不要不快樂……"

  "你把它當作犧牲?"阿狄雅問,"你不瞭解你對我們有多重要嗎?"

  梅德琳沒回答,阿狄雅繼續說,"你愛我大哥嗎?"

  "我沒有那麼笨。"她回答,"我所愛的每一個人都被迫離我而去。何況,我才不會把愛付給一隻狼,我只想在我們結合時,能平靜地生活在一起。"

  阿狄雅微笑,"鄧肯不是狼,梅德琳。他是個大男人,我不認為你說的是實話。"

  "我一向實話實說。"

  "那麼你正在欺騙自己,只是你並不知道。"阿狄雅又說,"你的心在抗拒失去鄧肯的可能,但我想你已開始愛上他了,否則你看起來不會對這個問題感到如此煩亂。"

  "我一點也不煩亂。"她喊道,並立刻後悔自己氣憤的怒吼,"唉!阿狄雅,生活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我為鄧肯感到難過。他改變自己的未來,只為了滿足報仇的欲望,現在他戴上娶我為妻的枷鎖,我想他一定正後悔自己的魯莽,只是固執地不願意承認。"

  "鄧肯一生中從未做過你所說的魯莽的事。"她爭辯。

  "凡事總有第一次。"梅德琳聳肩。

  "茉莉看見鄧肯在外面吻你。"阿狄雅耳語。

  "她告訴你了?"

  "當然。"阿狄雅大笑,"茉莉和葛蒂總是彼此互交換閒話,她們都不願當最後傳出流言的人。"

  "這件事真的很奇怪,鄧肯一定是發燒了,才會當場吻我。"

  她們到達入口外面時,阿狄雅遲疑了,"天啊!我好怕,梅德琳。"

  "我也是,阿狄雅。"她承認。

  "你?為什麼?你看起來沒有害怕的樣子。"她朋友的坦白令她驚訝,她的恐懼減輕。"為何你也怕呢?"

  "因為傑瑞爵士一定很恨我,我是羅狄恩的妹妹。"

  "鄧肯不會讓傑瑞冒犯你,你現在是他的妻子了。"

  梅德琳點點頭,但並不相信。阿狄雅握著她的手時,梅德琳笑了。到達大廳入口時,阿狄雅抓緊梅德琳。

  很明顯,鄧肯和傑瑞並站在壁爐前,他們兩個都瞪著阿狄雅和梅德琳。奇怪,梅德琳想他們兩個都有些吃驚,但並沒有生氣的表情。

  梅德琳對傑瑞爵士微笑,然後轉向她的丈夫,鄧肯很專注地看著她,沒有笑,他的凝視令她臉頰發燙,她認得種表情是鄧肯吻她之後常常出現的。

  突然間,四個人彼此瞪視,場面尷尬,梅德琳最先記起禮節,她輕推阿狄雅,然後兩人慢慢走進大廳。

  梅德琳邁著高傲、矜持的淑女步伐,鄧肯立刻看出事情不對。他在半途迎上她,上衣摩擦她的手臂,"你在害怕什麼?"他問,氣息吹著她的粉頰,聲音好低。

  梅德琳很訝異他看出她的懼怕,"傑瑞男爵知道我是羅狄恩的妹妹嗎?"她的聲音緊繃。

  鄧肯頷首表示瞭解,然後用手臂圈住她的肩膀,當她站在身旁時,鄧肯把梅德琳介紹給傑瑞。

  傑瑞毫無惱怒的表情,他微笑,而且非常殷切,介紹完後,還禮貌地鞠躬。

  他長得很好看,但梅德琳認為他還稱不上帥,當他和鄧肯站在一起時,她的夫婿顯然好看多了。事實上,他或許是全英格蘭最帥的。

  梅德琳看著鄧肯,想對他耳語,要求他幫忙阿狄雅,但為了怕傑瑞聽到,她向他靠近。可是站得這麼近,梅德琳只是看著他,迷失在他的眼眸和倔強的五官。

  "你為何這麼看我?"鄧肯問,鼻子幾乎吻到她的。

  梅德琳臉紅的表情令他高興,喔,他看透了她的思想,真想現在就抱她上樓。

  鄧肯快要吻上他的時,艾德蒙進入大廳,阿狄雅瞪著地板,傑瑞瞪著阿狄雅,梅德琳被鄧肯催眠。

  "晚安。"艾德蒙的吼叫驚醒眾人,梅德琳嚇一跳,撞到鄧肯的下巴,她的丈夫後退一步,然後馬上抓住梅德琳免得她跌倒,阿狄雅抬起頭,強顏微笑,傑瑞則點頭招呼。

  "這真是個美好的夜晚,是不?鄧肯。傑瑞,我的天,幾個月不見,你現在成視線茫茫的老人了。"艾德蒙以大聲、打趣的語氣說道。

  鄧肯清清喉嚨,心裏仍想抱他的妻子離開大廳,但一看到晚餐,讓他突然想起紀律,"該吃飯了。"他宣佈,牽著梅德琳的手往餐桌走去。

  鄧肯坐在主位,梅德琳在他的左側,吉爾很晚才來,但梅德琳很感謝鄧肯沒在客人面前責備他,羅倫斯神父沒來。梅德琳知道他一定是裝病不來,因為他很怕鄧肯,要他來教育鄧肯上帝和教堂的事,年紀也未免太輕了些。

  艾德蒙、吉爾和傑瑞一直在閒聊兒時的回憶和過去幾年的變化,傑瑞男爵很顯然是威克森兄弟的好友,他有很好聽的笑聲,人也很幽默,跟艾德蒙在餐桌上一搭一唱,引發不少笑聲。

  阿狄雅坐在梅德琳對面,瞪著餐桌,但梅德琳注意到她常被他們滑稽的對話逗笑。

  傑瑞一直沒有直接對阿狄雅說話,直到晚餐快結束時,艾德蒙仍夾在他們中間。梅德琳確定傑瑞一直挺起脊背,斜著頸子在掃視阿狄雅,艾德蒙終於開始同情起阿狄雅的追求者,不時站起來走動,假裝要拿麥酒罐。

  "你好嗎?阿狄雅。"傑瑞禮貌地問候,"我很抱歉錯過你,當你在-"

  傑瑞的臉頰漲紅,但沒有可憐的阿狄雅那麼紅,這個男爵,太疏忽,竟然提及那件意外。

  尷尬的低氣壓籠罩整個大廳,鄧肯歎氣道,"阿狄雅很難過在倫敦沒遇到你,傑瑞。阿狄雅?男爵在向你問好。"他提醒她。

  鄧肯的聲音溫柔,充滿對他妹妹的體諒。天啊,他變成一個容易愛上的人,太容易了!她已經愛上自己的丈夫,只是因為固執而不願意承認嗎?

  "我非常好,傑瑞。"阿狄雅說。

  "你看起來真的很好。"

  "是的,謝謝你。"

  梅德琳看到她的丈夫將眼睛轉向天花板,知道他認為他們之間的對話很可笑。

  "梅德琳,我從未吃過這麼美味的晚餐。"傑瑞的讚美拉回她的注意力。

  "謝謝你,傑瑞。"

  "我吃得很高興。"他告訴她,然後轉向阿狄雅,"晚餐後,你願意和我到庭院散步嗎?阿狄雅。"他瞥向鄧肯,迅速補上一句。"當然要先徽求你大哥的同意。"

  阿狄雅還沒來得及拒絕前,鄧肯已經同意了,阿狄雅用眼神向梅德琳求救。

  梅德琳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突然靈機一動,推著她丈夫的手肘說,"飯後散步這個主意多好啊!鄧肯跟我很樂意加入你們,是不,爵爺?"她問,再次用手肘推他。

  鄧肯皺眉,"不,我們不去。"他溫柔地宣佈。

  他的拒絕對梅德琳和阿狄雅蹙眉,"為什麼不去?"梅德琳挑戰道。

  鄧肯對她微笑,但眼神所表達出的卻是另一回事。他可能會把她丟出窗外,她想,梅德琳知道鄧肯不喜歡別人質問他的決定。唉!惹他生氣-她無可奈何地想,知道自己興致一來時就會脫口詢問他的命令,她實在無法控制。

  "因為,梅德琳,我想晚飯後跟你私下談談。"

  "談什麼?"她沈著臉急部在。

  "男人和他們的馬。"鄧肯告訴她。

  艾德蒙嗤鼻,吉爾捧腹大笑,梅德琳在轉向鄧肯之前,狠狠地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她跟他的兩個弟弟一樣不相信鄧肯的胡說八道。男人和馬?!真正的訊息夠明顯了,他想把她勒死。梅德琳想好好反駁他,卻想不出來,她決定不再觸怒他,免得他說出更令她難為情的話。

  梅德琳轉身背向他,鄧肯知道她不想睬他,雙眼洋溢著笑意,當他對傑瑞點頭時,知道他的朋友也清楚梅德琳的把戲,男爵拚命忍住大笑的衝動。

  "既然鄧肯同意,我有件禮物想送你,阿狄雅。"

  "禮物?"她很詫異他的體貼,"喔,我不能接受你的任何東西,傑瑞,多謝你的好意 。"

  "你帶給她什麼?"吉爾禮貌地問。

  "一件樂器。"傑瑞說,"七弦琴。"

  "凱薩琳也有。"吉爾說,轉向梅德琳,"我們的大姊拿那個樂器沒辦法,直到出嫁前,仍唱不出一首歌給我們聽。"他微笑。

  "梅德琳知道怎麼彈。"阿狄雅想起梅德琳曾告訴她,她每天早上都彈七弦琴給她舅舅聽。她要求梅德琳表演,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延緩與傑瑞散步時刻的到來。

  "喔!阿狄雅,我不認為今晚是好時-"

  "謝謝你。"阿狄雅急忙說道,"男爵。"

  "那麼?"傑瑞看向鄧肯。

  鄧肯點頭,傑瑞露齒而笑,阿狄雅也在笑,梅德琳反而歎息。"我現在就為你拿進來。"他站起來往門口走去,回頭叫道,"或許我能說服梅德琳替我們唱一、兩曲,再去散步,阿狄雅。如果鄧肯要和她談男人和馬,必須再等一會兒了。"

  傑瑞聽到鄧肯的大笑聲一直傳到門口。

  梅德琳轉向她的丈夫,皺眉看他,但他回她一個動人心魄的微笑,酒窩又再度出現雙頰。

  "如果我唱歌跟蟾蜍一樣難聽,鄧肯,那會使你感到羞恥嗎?"她問他。

  "你從未使我蒙羞。"這句回答非常仁慈,梅德琳一時不知如何回應,他是在嘲弄她,還是說實話?"你是我的妻子,梅德琳,你做的一切絕不會羞辱我。"

  "為什麼?"她靠近他耳語,免得被別人聽見。

  "因為我選擇了你。"他也靠向他的嬌妻,"這是個簡單的事實-"傑瑞的出現打斷了他的解釋。

  鄧肯點頭,他站起來,暗示晚餐已經結束。

  梅德琳等到每個人都走到壁爐前的大椅子;鄧肯也扶於著她的手,護送她到一張空椅子前面,傑瑞把琴交給她。當她將琴靠放在膝上時,她的雙手顫抖,她討厭成為眾人注意的目標。

  傑瑞站在阿狄雅後面,手放在椅背上,艾德蒙和吉爾坐在相反方向,每個人都看著她。很明顯地,梅德琳等到鄧肯坐定後才開始。

  "已經很久了。"梅德琳說,"我一直只唱給我的舅父和他的老朋友聽,並沒有經過真正的訓練。"

  "我確信你的舅父和他的老友一定認為你唱得很好。"阿狄雅打岔,注意到梅德琳雙手微微顫抖,想幫她打氣。

  "是的,他們都說我唱得很好。"梅德琳承認,並對阿狄雅微笑,"但那時候他們耳朵都快聾了。"

  鄧肯立刻傾向前,讓每個人都看清楚他,他臉上的神情似乎在警告每個人不可大笑。

  傑瑞男爵咳嗽,吉爾轉頭瞪著爐火,梅德琳猜想他們可能等得不耐煩了。

  "我可以唱一首我們在復活節時常會聽到的拉丁聖詩。"

  "你知道草葉頌嗎?"鄧肯問。

  梅德琳顯得有些驚訝,鄧肯不禁莞爾。

  "冬天的枯葉,在你踐踏時碎成兩半。"梅德琳甜美地告訴鄧肯"綠葉,在你皮靴下窒息。"她補充。

  "你在說什麼?"吉爾莫名其妙。

  "一支憂傷的曲調。"鄧肯評論。

  "草木搖落露為霜-自然變化的哀傷。"她也回答。

  "我寧願你唱有關波里菲斯的故事。"艾德蒙提議。

  "誰是波里菲斯?"傑瑞問。

  "一個獨眼巨人。"艾德蒙對梅德琳微笑。

  "他是賽可拉斯的領袖。"梅德琳說,"你知道奧狄賽的故事嗎?"她問艾德蒙。

  "只是些片段。"他沒有重述梅德琳發燒時所講的故事。

  "傑瑞,梅德琳是個說故事的好手。"阿狄雅很熱心,她差點伸手碰觸他。

  "我從沒聽過奧狄賽,那是什麼?"傑瑞問。

  梅德琳微笑,傑瑞有些難為情自己的無知。

  "不知道不必害羞。"梅德琳安慰他,"你聽過葛伯特嗎?"

  "一個修士?"傑瑞問。

  梅德琳點頭,知道阿狄雅一定急著想知道他是誰。"葛伯特,距今大約有一百年,我想。他離開修道院去西班牙讀書,當他回到法國時,開始偏萊茵修院學派,就在這段時間,他為他的學生講述遠古的傳奇。荷馬是口述偉大戰士奧狄賽故事的吟游詩人,而葛伯特則將這些故事由希臘文翻譯成拉丁文。"

  "荷馬和葛伯特是朋友嗎?"阿狄雅問。

  "不,荷馬住在希臘,比葛伯特早了幾百年,荷馬的故事長久以來一直被保存在修道院中,有些故事教會並不認同-我的意思是內容不雅,事實上,他們根本不相信那些故事。"

  每個人都聽得津津有味,梅德琳望向鄧肯,看到他點頭後,開始撥動琴弦。

  梅德琳瞪著七弦琴,假裝仍坐在貝登神父的旁邊,她的手停止顫抖,清晰有力、抑揚頓挫的聲音,把這個故事講得栩栩如生。

  這篇長詩攫住了她的聽眾的心,鄧肯認為她的聲音具有惑人的力量,這才是他的妻子溫柔個性的真正反應。

  梅德琳好像在他們身上撒下了神奇咒語,滿足地微笑。

  她開始講到奧狄賽和他手下被波里菲斯逮捕的時候,艾德蒙興致變得特別高昂。波里菲斯決定吃掉每個士兵。他把他們拘禁在洞穴內,用巨石封住洞口。因為波里菲斯每天晚上會將綿羊關在洞中,等到早上再將綿羊放出去。於是,奧狄賽為他的士兵們示範如何攀在綿羊肚子下面瞞過波里菲斯,逃出洞穴。隔天,波里菲斯放綿羊出洞穴時,奧狄賽的機智救了所有的士兵。

  梅德琳講完這段時,每個人都要求她繼續。

  每次講到個人喜歡的精彩處時,他們都熱烈地打岔。

  "奧狄賽很聰明,跟波里菲斯說他叫作'沒有人'"吉爾說。

  傑瑞也同意,"當其他的賽可拉斯聽到波里菲斯被奧狄賽弄瞎的慘叫聲時,他們問波里菲斯是誰幹的?"

  艾德蒙也大知,"當他喊'沒有人'傷他時,他的朋友就離開了。"

  梅德琳微笑,很高興大家反應熱烈高昂,她轉視鄧肯,他正瞪著火光微笑,臉龐露出滿足的笑容。

  他的側面非常美,當她繼續凝視他時,一股體熱緩緩上升,然後她瞭解他讓她想起誰。奧狄賽,啊!鄧肯就像她小女孩時一直夢想的偉大戰士。奧狄賽是她幻想中的告白者、朋友、知己;當她害怕、寂寞時,她會把所有的恐懼向他傾訴,她假想有一天奧狄賽會神奇地出現,把她一起帶走,他會為她戰鬥,保護她不受羅狄恩的傷害,他會愛她。

  當梅德琳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時,她丟掉兒時的夢幻。直到此刻,她事實上已經忘了她的秘密幻想了。

  然而在這個寶貴的一刻,當她凝視她的丈夫,她明白她的夢想已經成真,鄧肯是她的奧狄賽,他是她的愛人,保護者,帶她遠離羅狄恩的救命恩人。

  主啊!她已經愛上這個男人了。

  ★★★

  "梅德琳,你怎麼了?你病了嗎?"阿狄雅猛跳起來,跑向她,梅德琳看起來就像快昏倒了,她的臉失去顏色,如果阿狄雅不趕快跑過去,或許這美麗的樂器會掉在地上。

  梅德琳搖頭,她本想站起來,但她的腳無法認同她,剛才的發現還令她顫抖不已,她愛上鄧肯了。"我很好,只是有點累,別如此擔憂。"

  "你能繼續唱嗎?"阿狄雅問,然後覺得很罪惡,她替自己找藉口,告訴自己現在非常慌亂,梅德琳如果現在幫她,以後她一定會找機會報答,她可以每天早上端早餐給她吃。

  梅德琳知道阿狄雅的困境,她很同情她的朋友,但想不出辦法能阻止她不和傑瑞出去散步。

  當傑瑞走過來,站在阿狄雅身旁,梅德琳說,"你送給阿狄雅的是件好樂器,傑瑞,你真是精挑細選。"

  男爵微笑,"鄧肯也做了很好的選擇。"

  梅德琳覺得他的回答很怪。接下來,艾德蒙和吉爾也表達對她的讚美。她羞赧地臉紅,因為她不習慣接受讚美。她想威克森是最反常的家庭,他們這麼容易讚美別人,梅德琳想,這樣難道不會降低自己的價值標準?

  以往從沒人說她漂亮美麗,直到碰見威克森,他們不只一次稱許她,梅德琳簡直快相信自己真是美麗動人,"如果你們繼續讚美我,會把我寵成虛妄自大。"她害羞地承認。

  她也注意到鄧肯從沒讚美她,她懷疑自己是否曾愉悅他。

  她的丈夫現在仍然不像自己,他的行為怪異,竟然在外頭公然抱她、吻她,而在晚餐中也在促狹她,她不清楚,也不認為那是幽默感,在她看來那很荒謬。

  梅德琳眼見傑瑞執起阿狄雅的手,走出大廳,鄧肯的妹妹一直回頭哀求地看看她。

  "別在外面待太久,阿狄雅。"梅德琳叫喊,"你會感冒。"

  這是她所能做的,阿狄雅感謝地向她點頭後,就被傑瑞拉出去了。

  吉爾和艾德蒙也離開大廳,鄧肯和梅德琳突然獨處了。

  梅德琳用雙手撫平外衣以減輕緊張的情緒,她希望能回去頂樓房間,一個人靜一靜。天啊,有好多事要想,要作決定。

  她能感覺鄧肯在看她,"你想跟我說男人和他們的馬嗎?鄧肯。"梅德琳問,"在你去湖畔游泳之前。"

  "什麼?"他一臉迷惑。

  "你提過要跟我談男人和馬。"她解釋,"你不記得了嗎?"

  "啊!那回事。"鄧肯回答,給她一個溫馨的笑容,"靠近點,夫人,我要開始我的訓示了。"

  這個要求令她皺眉,她認為自己已經夠近了,"你的行為很怪,鄧肯。"她走過去站在他身旁,"看起來非常輕鬆自得,完全不像以前的你。"她補充。

  看著她丈夫時,梅德琳咬著下唇,她突然伸出手,手掌背面放在他額頭上,"沒有發燒。"她判斷。

  她很失望-臉上的皺眉傳達鄧肯這個訊息,鄧肯抓住梅德琳,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梅德琳調整長袍坐穩,兩手交放在膝蓋上。

  "你在擔心什麼?"鄧肯問,手指摩擦她的下唇。

  她當然擔心了,鄧肯的表現完全像個陌生人,這能不令一個妻子擔憂嗎?梅德琳歎息,拂開遮住眼睛有的髮絲,手肘不小心碰到鄧肯的下巴。

  她道歉,為自己的突然笨拙,感到難邊情。

  他點頭,不以為意。

  "你唱起歌來不像只蟾蜍。"

  梅德琳微笑,心想,這是她聽到過最令她開心的讚美。"謝謝你,鄧肯。"她說,"現在你要訓示我有關男人和他們的馬匹了。"梅德琳建議。

  鄧肯點頭,手慢慢由她背部往上移放到她的肩膀,這個動作令她的皮膚刺痛。然後他拉她向前,梅德琳發現自己靠在他胸膛。

  "我們男人對自己的坐,尤其是戰馬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他開始,聲音跟爐火般溫暖,梅德琳扭動著向他靠近,打一聲呵欠,閉上眼睛。

  "唉!我們訓練坐騎遵守我們所下的命令,一個武士在戰場上如果還要花時間去控制他的戰馬,他就不能專心迎擊敵人,也就是說,馬匹不聽話,他的生命就會很危險。"

  鄧肯繼續解釋了好幾分鐘,"你,我的妻子,已經迷惑我的戰馬遠離我,我應該對你發怒。現在我想想,還是很生氣。"微笑退去,鄧肯想到失去忠誠的坐騎,"唉!你毀了賽勒斯。如果你不認同我的說法,現在可以抗議,但我已經決定把賽勒斯送給你,並且我要先聽到你的道歉,因為你毀了我的賽勒斯,而後是感激我把它送給你。"

  鄧肯兩樣都沒得到,梅德琳沒致歉也沒道謝。她的固執令他皺眉,然後他扳回她的頭,看清她的臉。

  她已經睡沉了,或許連一句話也沒聽進去產,他該對她發怒,因為這非常無禮, 沒搖醒她,他吻她,梅德琳把他抱得更緊,她的手攀住他的脖子。

  艾德蒙走入大廳時,剛好鄧肯正在梅德琳額上印上第二個吻,"她睡著了?"艾德蒙問。

  "我的演講把她嚇昏了。"鄧肯木然地說。

  艾德蒙大笑,記起梅德琳沉睡後,降低聲音。

  "別擔心會把她吵醒,艾德蒙,她熟睡得跟只吃飽的小貓一樣。"

  "你的太太很勞累,晚餐的食物非常豐盛,這都是因為梅德琳要求她的手下要做得盡善盡美,我吃了四個果餡餅。"他承認,"你知道食譜是梅德琳給葛蒂的嗎?"

  "她的手下?"

  "是啊!她們現在全對她忠心耿耿。"

  "你呢?艾德蒙?"

  "她現在是我的姊妹了,鄧肯。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她。"他加上一句。

  "我不懷疑你,艾德蒙。"他聽出艾德蒙防衛的語氣,立刻回答。

  "那為何你要問?"艾德蒙拉張椅子在他大哥對面坐下,"傑瑞帶來有關梅德琳的消息嗎?"

  鄧肯點頭時,發覺梅德琳緊靠他的下巴,他笑了,"傑瑞是帶來了消息,我們的國王還在諾曼第,但羅狄恩正在聚集軍隊,傑瑞當然會跟我們聯合。"

  "我三個星期之內必須回到萊普尼爵士身旁。"艾德蒙強調,"雖然我宣誓對他效忠,但我第一是國王的臣民,第二是你的,第三才是他的。因此,他同意我在你這兒長住。"

  "如果必要的話,萊普尼會跟傑瑞和我對抗羅狄恩,我們一起可阻擋數千人。"

  "你忘了可和史考特聯合了。"艾德蒙提醒他,"凱薩琳的丈夫可召集八百人以上的軍隊,或許更多。"

  "我沒忘,只是不想把凱薩琳的家拖入血戰。"

  "如果國王站在羅狄恩那邊呢?"

  "他不會。"

  "你怎能如此確定?"艾德蒙問。

  "有人對我們的國王有許多誤解。我多次和他並肩作戰,他被人認為有無法克制的火爆脾氣,但有一度在戰場上,有個武士碰巧把國王打倒在地,所有的人都跑過來聚在國王身邊,大家都誓言要殺掉那武士,但國王笑著說那純屬意外,還輕拍那個武士,命他上馬,繼續作戰。"

  艾德蒙深思這則故事,"傳聞羅狄恩在國王心中的地位不比尋常。"

  "我懷疑威廉王會讓任何人控制他的心智。"

  "希望你是對的。"

  "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討論,艾德蒙,有關老鷹領地。"

  "什麼?"他皺眉。老鷹領地被認為是塊富庶的農地,但未經墾殖,為鄧肯所有,它位在威克森領地最南方。

  "我想讓你監管那塊領地,艾德蒙,在那裏建立你自己的城堡,我會把那塊土地給你。"如果國王不同意,我們再用別的方法說服他。

  艾德蒙對他的話有些吃驚,"你提議的計畫我從沒聽說過。"這是他有生第一次口吃,以往他總是喋喋不休,這種事,他想,永遠也不會發生。但他內心燃起一絲希望,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當領主,自己治理,這實在是一種奢望。

  "為何你要我接管老鷹領地?"艾德蒙問。

  "梅德琳。"

  "我不瞭解。"

  "我的妻子聽到吉爾跟我討論國王的兄弟,吉爾離開後,梅德琳指出為何羅勃和亨利會不安,她認為那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沒被賦予適當的重任。"

  "可是羅勃已經有諾曼第了啊!"艾德蒙打岔。

  "唉!"鄧肯笑著說,"但威廉王的小弟只得到財富,和他父親的一塊不起眼的土地,我看得出他很不安分,他天生是個領導者,但他出生的排行卻決定了他的統領權。"

  "如果兩者有對比,我很願意聽聽。"艾德蒙說。

  "梅德琳激起我的思考,你是我和萊普尼的家臣,這些職責仍在,但你同時也能治理老鷹領地,讓它繁榮,你有將一塊錢變成二塊錢的頭腦。"

  這句讚美令艾德蒙笑開嘴,"你可以在那裏建立自己的家,代我行使治理權,國王不會在意我將自己的家臣戴上另一個頭銜。"

  "我同意你的計畫。"艾德蒙點頭。

  "吉爾也有能力領導士兵,成為你手下的第一領導人,就跟安東尼一樣。"艾德蒙說。

  "我們的小弟必須先學會控制脾氣。"鄧肯評斷。

  艾德蒙微笑,"你必須要告訴我,傑瑞帶來關於梅德琳的消息是什麼。"

  "亨利邀傑瑞去談話,而傑瑞認為他可能會陰謀叛亂。"

  "何時?何地?"

  "卡雷爾邀請亨利去作客,我不清楚會面是何時。"

  "你想亨利會要求傑瑞對他效忠,和國王對立嗎?"艾德蒙又問,"你呢?你也被邀請了嗎?"

  "不,他知道我支援威廉王。"

  "你認為亨利真的存有異心嗎?"

  "如果真是如此,我還是會誓死保護國王,我已經立誓對他效忠。"

  艾德蒙很滿意地點頭,"傑瑞說不滿的人愈來愈多,許多人都計畫要殺他。這很平常,他的父親在世時就有很多敵人。"

  鄧肯不說話,艾德蒙繼續,"傑瑞猜測,是基於友善,他才被邀請,他想亨利只是要知道如果威廉死後我們是否會尊他為王。"

  "只能等待會議的結果。"

  "是的,等待。"

  沈默片刻後,艾德蒙蹙眉,"還有事要考慮,鄧肯。"

  "告訴我,艾德蒙。"鄧肯問,改變話題,"吉爾還認為自己愛上梅德琳嗎?"

  他聳肩,"他必須有一段時間適應你的婚姻。但他已不再迷戀。我相信他是愛梅德琳的,但她一直以手足之情待他,很掃他的興。我很驚訝你會注意到吉爾的感情。"

  "吉爾把心思表現在臉上,你也看見結婚儀式進行時他緊握劍柄,他認為我是在強迫梅德琳。"

  "你是在強迫她。"艾德蒙莞爾,"我的確看到他很激動,梅德琳也看到了,我想這是她突然同意嫁你為妻的理由。"

  鄧肯咧嘴而笑,"正確的觀察,梅德琳總想要保護她認為弱小的人,在那一刻她以為我會報復。"

  鄧肯開始撫摸他妻子的背部,艾德蒙想他的大哥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梅德琳要我們兩個都離開嗎?"

  "不,艾德蒙,我猜想她會很苦惱,而且會責備我。"

  鄧肯回答,"我的妻子不知道你也對萊普尼效忠。"

  艾德蒙點頭。"梅德琳擔心我會把你和吉爾的一生都控制在手下,不允許你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的妻子有很奇怪的想法。"艾德蒙分析,"她已經改變了你的生活不是嗎?鄧肯?還有我們的。這是我們第一次有如此長時間的討論,我確信梅德琳已經使威克森更團結。"

  鄧肯對這個評論沒有反應,艾德蒙站起來,往大廳入口走去,"真遺憾,你知道。"他回頭叫道。

  "遺憾什麼?"鄧肯問。

  "我沒有先抓到她。"

  鄧肯微笑,"不,是幸運,艾德蒙,我會把她搶過來。"

  鄧肯說完時,梅德琳剛好醒過來,她掙扎著坐起,羞澀的對她的丈夫微笑,"你要由艾德蒙手中搶什麼?鄧肯。"她沙啞的問,手忙著整理自己的頭髮。

  "跟你無關,梅德琳。"

  "你應該與你的兄弟共用你所有的東西。"梅德琳訓示他。

  艾德蒙聽到她的話後大笑不已。

  然後阿狄雅突然含淚進入大廳,她衝到梅德琳面前時,哭喊出來,"傑瑞堅持婚約有效。梅德琳,我該怎麼辦?他還是要娶我。"

  梅德琳由鄧肯膝上跳起,阿狄雅投入她的懷抱。

  鄧肯站起來,對他妹妹的歇斯底里感到生氣。

  "你該問我那個問題,阿狄雅。"他怒斥,抓住梅德琳的手,不管阿狄雅正攀住她的外袍,開始將梅德琳拖出大廳。

  "在這種情形下,我們不能丟下你妹妹。"梅德琳抗議。天啊!她覺得自己是拔河的對象,"鄧肯,你快把我的手拉斷了。"

  傑瑞衝進大廳,鄧肯決定立刻把問題解決了。

  傑瑞還沒開口說話前,鄧肯問,"你仍然要娶阿狄雅?"

  "是的。"他的音調帶有挑戰,就跟他的站姿一樣,"她會成為我的妻子。"

  "我已經承諾阿狄雅,她想在此住多久都可以,傑瑞。"

  傑瑞的臉轉成憤怒,鄧肯真想咆哮。"我錯了,竟然答應她。"他在艾德蒙、梅德琳、傑瑞的百前承認。鄧肯是個從不認錯的人,他的話令大家震驚,他們的表情令鄧肯發笑。

  他轉向梅德琳,低語,"你總是實話實說的格言影響了我,夫人。現在閉嘴,吾愛,一切都會解決的。"

  梅德琳慢慢點頭,給他一個微笑,表示信任。他很滿意,當他回頭面對傑瑞時仍面帶微笑。傑瑞知道鄧肯一定會給他一個圓滿的解釋,鄧肯一向是個守信的人。

  "阿狄雅,"鄧肯催促,"停止哭泣,告訴傑瑞爵士我給你的承諾。"

  他的語氣不允許爭辯,阿狄雅離開梅德琳,抬頭挺胸地說,"你說只要我願意,我能在此住到老死。"

  傑瑞往阿狄雅的方向前進一步,但了鄧肯的瞪視制止了他。

  "現在,傑瑞?我給過你何種承諾?"鄧肯的聲音溫和,讓人覺得他已厭煩這段對話,梅德琳緊抓著他的手。

  傑瑞大喊地回答他,"你同意,在國王的祝福下,將阿狄雅嫁我為妻。"

  艾德蒙忍不住了,"你要如何遵守這兩個承諾呢?"他問鄧肯。

  "傑瑞。"鄧肯沒理會艾德蒙,"我的承諾是阿狄雅可依她的心願住在此地,我認為應該由你來改變她心意。"

  "你想建議……"

  "你永遠是在我家最受歡迎的客人。"鄧肯說。

  傑瑞本來很詫異,但一個自信的微笑馬上浮現臉龐。他轉向阿狄雅,對她說,"阿狄雅,既然你不離開,那我將留在此地陪你。"

  "你什麼?"

  阿狄雅尖聲叫喊,梅德琳看得出她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不可思議的憤怒。

  "如你大哥所說的,不管花多少時間,阿狄雅,我要讓你瞭解我真的想娶你。"傑瑞說,"你聽見了嗎?"

  她當然聽見了,梅德琳想,守夜的人也一定聽得一清二楚,他喊得夠大聲了。

  梅德琳往前一步,想保護阿狄雅遠離傑瑞的憤怒,但鄧肯突然拉住她的手,他把她拖到身側,當她想開口抗議時,鄧肯的手加重力氣,她決定待會兒再跟他理論。

  阿狄雅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提起裙擺,衝到傑瑞面前,"你就是等到滿頭銀髮,齒牙動搖,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傑瑞對她微笑,"你低估我的能力了,阿狄雅。"他告訴她。

  "你真是世界上最固執的男人。"她衝口說出。"你……你真是庶民。"

  阿狄雅轉身離開大廳。

  一切會沒事的,梅德琳感覺得出來,阿狄雅很憤怒,但不害怕。

  "什麼是庶民?"傑瑞問艾德蒙。

  艾德蒙聳肩看向梅德琳,"又是你的故事?"他問。

  "嗯!"梅德琳承認。

  "他跟波里菲斯一樣討厭嗎?"艾德蒙問。

  梅德琳搖頭。

  "傑瑞,至少阿狄雅很看重你,這比梅德琳給我的名字好多了。"艾德蒙微笑。

  梅德琳不知道艾德蒙在說什麼,鄧肯跟大家道過晚安後,在梅德琳還沒來得及問艾德蒙之前,就把她拉出大廳。

  他們一路都沒說話,當他打開房門時,梅德琳的注意力被鄧肯的大床吸引住,暫時忘了阿狄雅和艾德蒙。鄧肯已吩咐僕人把她的東西搬下來,他的壁爐前放有兩張椅子,她繡的那只狼掛在壁爐上方。

  茉莉剛好這時候出來,她向梅德琳說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然後門在她背後關上。

  "我不能在你面前洗澡,鄧肯,請你去湖裏游泳,當我-"

  "你一絲不掛的模樣,我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他說,一邊她的腰帶,把它丟到椅子上,然後是她的上衣。

  "但那是在床上,鄧肯,有被單和……"她的聲音小。

  鄧肯呵呵笑,"洗澡吧!親愛的,水快變冷了。"

  "你去湖裏游泳。"梅德琳提醒他,她的丈夫慢慢脫掉她的上衣,"為何你那麼做?"她臉頰發熱,"你喜歡在冰冷的湖水裏游泳嗎?"梅德琳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但鄧肯就是有辦法一邊替她寬衣,一邊和她說話。

  "我不是很喜歡。"他簡單地回答,渴望除去遮住她美麗胴體的衣服,他跪在她面前慢慢除去她的襪子、鞋子,然後溫柔地撫摸她的腰部。

  他的手帶給她喜悅的歎息。

  "為何你要這麼做?"梅德琳結巴了。

  "強健我的身心。"

  他停止撫摸她,梅德琳很失望,"有更簡單的方法可以強健你的身體。"梅德琳耳語。

  她知道自己的聲音沙啞,梅德琳想用頭髮遮住自己的胸部,但儘管她拚命將頭髮往前拉,還是無法完全遮住。

  鄧肯不讓她躲藏,他站起來,拂開她的手,用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胸部,慢慢摩擦,梅德琳本能地靠向前,要求更多的撫觸。

  "如果我吻你,梅德琳,我就無法讓你洗澡了。我看得出你眼眸中的熱情,你能感覺我有多想要你嗎?"他的聲音溫柔如他手掌的撫觸。

  梅德琳慢慢點頭,"我一直想要你,鄧肯。"

  她強迫自己轉身走向澡盆,鄧肯試著不去看她,他發誓今晚有得是時間,他要不疾不徐地愛她,要對她輕言軟語,他的計畫是迫她說出她有多愛他,鄧肯有些不安,他已經向自己承認他非常愛她。

  鄧肯決定要使梅德琳也愛他,他很自傲地相信,一旦他求愛後,她就無法拒絕他任何事。

  鄧肯微笑,他要運用梅德琳的格言-實話實說,逼梅德琳承認愛他。脫去上衣,他跪在火爐前添加木柴。

  梅德琳很快地梳洗,怕鄧肯偷看她。後來她看清楚自己的狀況,不禁大笑出聲。

  鄧肯走到澡盆邊,兩手叉腰,急著知道有什麼事這麼好笑。他沒穿襯衫,梅德琳的心開始狂跳,她突然呼吸不順。喔!他總是這麼快就能激起她的反應,"我每天晚上光著身子睡在你身旁,現在實在也沒什麼好害羞的,所以我覺得很好笑。"她聳肩。

  梅德琳站起來,面對她的丈夫,證明她不再羞赧。

  晶瑩的水珠在她肌膚上閃閃發光,她的秀髮濕垂,臉上掛著頑皮的表情,鄧肯彎身親吻她的前額,然後鼻樑,他愈來愈忍不住,因為梅德琳毫不羞慚,看起來高貴典雅極了。

  她開始發抖,鄧肯馬上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浴巾,包裹梅德琳,將她抱到壁爐前。

  梅德琳背對著火,閉上眼睛,感覺鄧肯的胸膛和她的摩擦,火的溫熱暖和她的肩膀,鄧肯的凝視暖和她的心。

  她覺得被珍惜。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鄧肯開始擦乾她時,梅德琳沒有抗議,他先用幹布輕拍她的肌膚,當他擦完她的背時,突然拉她入懷,嘴巴鎖住她的,他的舌頭拚命的探索,鄧肯把布拉掉,手扣住她的臀部,將自己和她緊緊相貼。

  梅德琳愉快地呻吟,她的手撫摸著他的背部,當她的手指碰到他的長褲時,鄧肯突然將她的手拂掉。

  "帶我上床,鄧肯。"她要求,想攫住他的嘴吻他,但鄧肯故意避開她。

  "一定會的,梅德琳。"他聲音粗嘎地低語。

  接下來,鄧肯用吻慢慢地折磨她,全身上下到處遊移,梅德琳雙腳一個顫抖。她想自己快被這種漲滿的灼熱折磨死了,她的手指深陷進他的肩膀,輕柔地呻吟,她就如蜂蜜和醇酒一樣地甜美、醉人,她原始的呻吟簡直要把他逼瘋。

  他慢慢和梅德琳躺到地板上,他的嘴封住她的,當他的手撫摸她的大腿時,梅德琳因他的撫摸而疼痛,體內的欲情逼她叫著鄧肯的名字,一波又一波的難以置信的喜悅衝擊著她,鄧肯緊抱著她,呢喃著愛語。

  她好想告訴他,他多令她喜悅,但她不能停止吻他,讓她的嘴空出時間讚美他。

  鄧肯褪掉身上其餘的衣物,他躺直,把梅德琳拉覆在自己身上,他知道自己快失去控制了,他拉她的雙腿,想儘量地溫柔。當她兩腿和他交纏時,他的手又開始瘋狂地愛撫她,梅德琳呻吟著他的名字,用她的手和嘴求他停止折磨。

  鄧肯讓她抱住他,梅德琳弓起背部,完全向他投降,然後開始緩慢、本能的蠕動,讓他身心狂亂。

  他覺得自己像個侍從般脆弱,又像個戰神般有力。鄧肯扣緊她臀部兩側,要求她更強力的扭動。

  他得到狂喜的發洩,梅德琳失神地叫喊,然後癱在他胸膛上。

  ★★★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兩人都沒說話。梅德琳的手指輕戳他的胸膛,她好愛濃密的胸毛,光滑溫熱的皮膚,及好聞的體香。

  鄧肯慢慢地翻滾,直到梅德琳在他下面,然後他移向一旁,撐起手肘,大腿仍不和她的分開。

  梅德琳覺得他看起來好高傲,一綹頭髮垂在他額頭。梅德琳伸手要拂開那綹不聽話的頭髮時,鄧肯說,"我愛你,梅德琳。"

  她的手凍結在空中。

  梅德琳的雙眼瞪大時,鄧肯才猛然驚覺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這不是他的計畫,梅德琳才是該說愛他的人,他笑自己的急性,等待著梅德琳由他的坦白中也對他說她愛他。

  梅德琳不相信他講的話,但鄧肯的表情肅穆,表示他很認真。

  梅德琳開始哭,鄧肯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哭泣是因為我告訴你我愛你嗎?"

  梅德琳搖頭,"不!"她低語。

  "那你為何如此煩惱?我剛剛很令你滿足,不是嗎?"

  他的聲音擔憂,梅德琳拭去淚水,"你很令我滿足。"她坦誠,"我好怕,鄧肯,你不該愛我。"

  鄧肯歎息,他決定等幾分鐘後,再聽她的解釋,梅德琳發抖得話都說不連貫。

  他捺住性子,把梅德琳抱上床,拉起毛毯。她靠緊他,一語不發。

  "你在怕什麼?"他問,"我愛你很可怕嗎?"他的聲音充滿柔情,使得梅德琳再度哭了起來。

  "我們沒有希望,鄧肯。國王會-"

  "給我們祝福,梅德琳。威廉王必須同意這件婚事。"

  他的話聽起來像很確定,梅德琳由他的自信得到一些安慰,"告訴我為何你認為國王會支持你。讓我瞭解,我不想再擔心受怕。"

  鄧肯歎息,"威廉王和我從小就認識了,他有不少缺點,但他證明了自己是個好領袖。你不喜歡他受了你舅父反應教會的態度,國王得不到教會的支持,因為他收取修道院的珠寶,做為十字軍東征之用。"

  "但為何你認為-"

  "當我說話時,不要插嘴。"鄧肯溫柔地命令,輕輕擠壓她的手,"我不是在吹牛,事實上,我幫他統一了蘇格蘭,維持了一段和平時期。國王知道我的價值,我帶領著他一有需要就能召喚的優良軍隊,他依賴我的忠誠,也知道我絕不會背叛他。"

  "但是,鄧肯,羅狄恩是他的特別朋友,馬它這麼說過,從我舅父朋友那邊,我也聽到謠傳。"

  "誰是馬它?"

  "羅狄恩的僕人。"梅德琳回答。

  "那她跟教會一樣不會犯錯了?"鄧肯反駁,"這就是你的想法嗎?"

  "當然不是。"她想轉身看他,但鄧肯不讓她移動。她靠回他的胸膛說,"羅狄恩四處誇耀他對國王的影響力。"

  "告訴我,夫人,你剛才的特別是什麼意思?"鄧肯命令。

  梅德琳猛烈搖頭,"我不能說,那很罪過。"

  鄧肯不悅地歎息,他太瞭解國王的嗜好了,好久以前他就猜想羅狄恩在宮廷不只是單純的辦事大臣,他訝異他單純的妻子也有這種知識。

  "算了,別再討論了,這很令你難為情,我知道你的特別是什麼意思。但,梅德琳,國王絕不會出賣他的將領。這場仇恨,榮譽正義站在我這邊。"

  "也是因為榮譽的緣故,你才會被綁在羅狄恩城堡的庭院中幾乎凍死?"梅德琳問,"你很守信,所以才相信羅狄恩也會遵守停戰協定。"

  "那是個精密的計畫。"他的話令她吃驚,"我從未相信你哥哥。"

  "他可能在你的士兵攻城前把你殺掉。"梅德琳回嘴,"而且,你也會被凍死。我是救了你,但那與榮譽無關。"

  鄧肯沒和她爭辯,梅德琳的猜想錯誤,鄧肯覺得不必指出來。"羅狄恩會利用我傷害你。"

  這個論斷一點道理也沒有。"梅德琳,全英國沒有人不知道阿狄雅的事,如果國王背棄鐵的事實,他會犯下大錯,其他誠實的男爵也會支持我,我們都因榮譽而結合在一起,國王也該以榮譽的行為對待我們,否則我們對他效忠就毫無意義了。相信我,梅德琳,羅狄恩無法蠃得這場戰爭,信任我,妻子,我知道該如何解決。"

  梅德琳思忖他的話,低語,"我一直信任你,自從那晚和共睡同一帳篷後,你答應我睡覺時絕不碰我,我就相信了。"

  鄧肯微笑,"你現在瞭解那時以為我會乘虛而入的想法有多可笑了吧!"

  梅德琳點點頭,"我一向睡得很熟,鄧肯。"她嘲笑。

  "梅德琳,你不能忽略我們已開始的主題,我剛說我愛你,你難道沒有話要跟我說嗎?"鄧肯問。

  "謝謝你,丈夫。"

  "謝謝你?"他喊回去,耐性用盡,他以為梅德琳要說她有多愛他,結果她不但沒有,還故意如此激他。梅德琳突然發覺她被擺平脊背,她的丈夫在她眼前逐漸逼近,他的下巴緊縮,暗示他真的生氣,要開戰了。

  但她並不覺得受威脅,慢慢逗弄他的胸毛,他的身體繃緊、僵硬,她知道自己指尖的影響力。她撫摸他時,一直凝視著他,雖然她知道他的力量,也由他眼中看出他的脆弱,這種神情是她以前從沒看過的-非常脆弱、煩惱。

  當她露出溫甜的笑容時,鄧肯的皺眉消失了,他反應她眼眸閃爍的含意,身體放鬆。

  "你敢嘲弄我?"

  "我沒有嘲弄你。"梅德琳告訴他,"你給了我最好的禮物,我不知如何承受。"

  他等待她進一步透露,"你是唯一對我說過你愛我的男人。"她眉頭皺起,"我怎能不以愛回報你呢?"

  鄧肯憤怒地歎息,但輕撫她的頭髮,"那我該感謝蒼天,吉爾沒有第一個說出他愛你了?"

  "他說了。"梅德琳宣佈,笑鄧肯吃驚的表情,"但我不認為那是第一次,因為,你,那不是真的,你的小弟只是暫時的迷戀。"

  梅德琳突然親吻鄧肯,她雙手圈住他的腰,"喔,鄧肯,我已經愛你好久了。我真是個笨蛋,現在才知道,但我必須承認,今晚跟你的家人坐在火爐旁時,我終於醒悟,你對我的價值,鄧肯。"

  鄧肯搖頭,"你一直很有價值,梅德琳,永遠都有。"

  梅德琳眼眶充滿淚水,"你的愛對我言真是奇跡,你抓我是為了完成報復我哥哥的計畫,是嗎?"

  "嗯!"鄧肯承認。

  "這就是你娶我的理由。"梅德琳突然對他皺眉,"你那時愛我嗎?"

  "我想那是欲望。"鄧肯回答,"我要跟你上床。"他笑著補充。

  "復仇和欲望。"梅德琳評論,"令人傷心的理由。"

  "你忘了同情。"他提醒她。

  "同情?你很為我難過嗎?"梅德琳很生氣,"老天!你愛我是出於同情。"

  "我的愛,你終於明瞭我替自己找的藉口了。"

  他的大笑令梅德琳再度發問,"你的愛是基於欲望和同情、報復,和-"

  "梅德琳,"鄧肯打岔,"你記得離開羅狄恩城堡後我對你說的話嗎?"

  "你說這是以眼還眼。"

  "你問我你是否屬於羅狄恩,記得我的答案嗎?"

  "唉!我真不懂你,你說我屬於你。"

  "我說的是實話。"他吻去她懷疑的表情。

  "我還是不明白。"梅德琳仍舊一臉迷惑。

  "那時,我只想保有你,但到後來才想到婚姻。事實上,梅德琳,你仁慈的行為早已註定了你的命運。"

  "是嗎?"她再度熱淚盈眶,鄧肯的神情透著溫柔和愛意。

  "你溫暖我雙腿的那一刻起,我就離不開你了-這是我稍後才承認的事實。"

  "你說我頭腦簡單。"梅德琳笑了。

  她眼裏閃著光輝,再也不生氣了,鄧肯因此假裝生氣,想激起她的反應,"我從沒說你頭腦簡單,那是別人說的,但我一定會立刻向他挑戰。"

  梅德琳捧腹大笑,"是你,爵爺,我已經是你的了。何況,在你背後,我也替你取了許多綽號。"

  "真的?我怎麼從沒聽說,你何時才叫我那些名字?"

  "你轉身之後。"

  她一臉天真無邪,鄧肯的笑容加深,"你的實話實說有一天一定會替你帶來麻煩。"他吻她,然後繼續,"但我一定會在你身旁保護你。"

  "就像我一直保護你一樣。"梅德琳說,"這是做妻子的職責。"

  她笑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別擔心我。"她吹牛,"現在我有你的愛,我再也不怕你了。"

  梅德琳的語氣很是自豪。"我知道。"鄧肯說。

  梅德琳大笑,因為鄧肯的語氣顯得很落寞。

  "我要再次聽你說你愛我。"鄧肯要求。

  "多麼傲慢的命令。"梅德琳輕喃,"我用我整個心、整個靈魂來愛你。"她吻他的下巴,"我願為你犧牲生命,夫君。"她用舌尖輕舔他的下唇。"我永遠愛你。"

  鄧肯愉快地低吼,開始對她緩慢、甜蜜地做愛。

  ★★★

  "鄧肯?"

  "什麼事?吾愛。"

  "你何時瞭解你愛我?"

  "睡吧,梅德琳,天快亮了。"

  她不想睡,梅德琳不讓這麼光輝的一晚就此結束,她的背摩擦著他的胃,腳趾圈住他的腿,"告訴我是什麼時候?"

  鄧肯歎息,他不回答,梅德琳一定不肯睡,"今天。"

  "啊!"梅德琳叫道。

  "啊什麼?"鄧肯問。

  "現在你開始有些道理了。"梅德琳解釋。

  "你卻沒理。"他回答。

  "你今天行為怪異,真令我擔心。今天的什麼時候?"

  "今天什麼?"

  "今天你何時瞭解你愛我?"梅德琳不放鬆。

  "當我以為我的馬會殺死你時。"

  "賽勒斯?你認為賽勒斯會傷害我?"

  他聽出她的驚訝,鄧肯在她的頭頂微笑,梅德琳不知道她差點把他嚇昏。

  "鄧肯?"

  他喜歡她有事要求他時,輕喃他的名字,那聲音好柔、好誘人、好性感。"你毀了我的戰馬。在樓下,你睡在我懷中時,我告訴過你。"

  "我並沒有毀掉它。"她抗議,"我只是對它表示仁慈,對人有情意並不是傷害。"

  "深情可能置我於死地,如果你再不讓我睡覺的話。"他呵欠著回答,"你變成一個永不知足的女巫,"他嘲弄地歎息,"取走我所有的力量。"

  "多謝。"

  "賽勒斯是你的了。"

  "賽勒斯?我的!"她充滿渴望。

  "那匹馬現在對你忠貞不貳,你把我的馬變成小綿羊,但聽著,妻子。直到我給你適當的訓練後,你才可以騎它,知道嗎?"

  "為何你認為我沒有受過適當的訓練?"她的丈夫比她知道的要精明多了,現在好像沒有什麼事能瞞得了他。

  "答應我。"鄧肯命令。

  "我答應。"她開始咬住下唇,一個念頭突然出現,"你到了早上不會改變主意吧?"

  "當然不會,賽勒斯現在是你的。"

  "我不是說賽勒斯。"

  "那是什麼?"

  她看起來很擔憂,鄧肯皺眉,直到她說出自己的害怕,"你愛我的心意不會改變,是不是?"

  "絕不。"

  他吻她,證明自己,然後閉起眼睛,想入眠,他已經累壞了。

  "你今晚忘記去湖裏游泳了。"

  他沒說話,梅德琳推他,"為何沒去?"

  "因為那裏太冷了。"

  這是個敏感的答案,梅德琳笑了,喔!她多愛他啊!"鄧肯,你想在火爐前對我做愛嗎?你知道,當你在大廳吻我時……在那裏?"

  她的語氣害羞,且帶著好奇,"唉!梅德琳,你嘗起來跟蜂蜜一樣甜。"

  記得吻她的感覺又讓他起了反應,他對他妻子的欲望令他驚訝。

  梅德琳滾到另一側看著鄧肯,他的眼睛閉著,但露出滿足的微笑。

  她的手慢慢地劃過他的下巴直到他的胃,"我也喜歡嘗你的感覺。"她沙啞的說。

  當鄧肯沒回答時,梅德琳開始親吻他。

  他再也不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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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10: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寒冬以冰雪覆蓋大地,直到春神,這位溫柔的淑女,帶著再生的禮物,夾雜溫暖的陽光,融化了冰雪,降低空氣中的溫度,吹起陣陣的和風。

  樹木最先受到春風的引誘,翠嫩的枝芽開始爬滿光禿的樹幹,被秋風掃落的種子,現在變成一堆喧鬧競勝的五顏六色的花香,吸引大批的蜜蜂。

  對梅德琳而言,這是神奇的時刻,愛鄧肯的日子充滿了喜悅,她認為鄧肯愛她是個奇跡。他表白愛意之後的幾個星期內,她非常不安,擔心他會對她厭煩,她想盡辦法討他的歡喜,但不可避免的爭吵還是發生了。那是一個可以解釋的誤解,會爆發的原因是因為鄧肯心情低落,梅德琳那時也太累了。

  事實上,梅德琳也不知道爭吵是如何開始的,她只記得鄧肯對她大嚷,她立刻退回她那平靜表情的面具之後。但她的丈夫一下就刺穿她完美的偽裝,梅德琳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告訴鄧肯他很明顯再也不愛她了,然後跑到塔頂。

  鄧肯追著她,一路繼續對她大吼,但話題變成責備她那種遽下錯誤結論的壞習慣,當她明白鄧肯發怒是因為她錯以為他不再愛她時,她便不在意他的皺眉和大叫。

  那晚她學到一個教訓,大叫回去是很容易的-這是她碰到威克森後無意學到的壞習慣。她開始自由的發洩脾氣,不再約束自己,她想大笑時,就大笑。想大喊時,就喊出來,雖然她仍想保持優雅、高貴的淑女風範。

  梅德琳也知道她在無形中接收了她丈夫的某些特質。

  能預測他令她感到安全,她開始跟鄧肯一樣不喜歡變化,當艾德蒙和吉爾離開四十天去保衛他們另外宣誓效忠的領主時,梅德琳大喊,讓大家知道她的不悅。

  鄧肯指出她思想的不合理,提醒她曾要求他給他們加重責任,然而梅德琳全不聽他的解釋。她開始變成一個母親,要所有的威克森都在她能看顧的地方。

  鄧肯瞭解他的妻子遠比她瞭解要深,他的弟弟和阿狄雅已成為她的家人,她一個人孤單多年,有這麼多人可以讓她關心,對她是一大安慰,這種家庭情感她絕不輕易放棄。

  她也是個和平促裁者,梅德琳經常干預別人挑起的紛爭,她是每個人的保護者,但也訝異每個人也在保護她。

  事實上,她仍然不明白自己的價值,鄧肯知道她認為他愛她是個奇跡。他不是個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的人,但他很快瞭解到梅德琳需要他常常對她示愛,她有潛藏的恐懼,和不安全感,這都是來自她的生長背景,他知道讓她對自己有信心還需要假以時日。

  跟他妻子共度的日子非常舒適,如果阿狄雅沒打算把他們逼瘋。當他把這個感覺告訴梅德琳,說他真想在阿狄雅嘴上塞塊布時,梅德琳聽了很生氣,馬上替阿狄雅辯護,說他該學著更有同情心。

  她說他鐵石心腸,但這與事實相反,馬鼐非常同情傑瑞,他的朋友有約伯的毅力,和忍受燒烙鋼鐵的耐性。

  阿狄雅做盡一切來斥退她的追求者。她嘲諷、尖叫、哭泣,但一點用也沒有,傑瑞依舊不改變贏得芳心的決心。鄧肯認為傑瑞不是眼驢一般固執,就是跟牛一樣笨,或許他兩者都有。

  鄧肯不得不欽佩傑瑞,這種決心真是值得贊許,尤其是當有人認為他最後追求的妻子會變成一個尖叫的悍婦時。

  鄧肯寧願視而不見,但梅德琳不讓他有這種悠閒,她經常拖他去調解紛爭,跟他解釋這是一家之主的責任。

  她告訴他,他能兼任領主與大哥的角色,而與家人保持冷漠的距離和態度是該被摒棄的習慣,梅德琳要他親生他的弟妹,獲得他們的友誼。鄧肯不跟好辯解,天知道婚後沒有一次爭辯他曾經贏過。

  但這一點,她是對的,他開始和愛人一起吃晚飯,這是為了取悅梅德琳,他發覺取悅她很有樂趣。他討論各種話題,也很享受這種鮮活的爭辯,他的弟弟都是有遠見的人,現在鄧肯才開始懂得珍惜他們的提議。

  他慢慢除去他在家人之間豎起的障礙,發現回報比努力還多,鄧肯現在知道他的父親錯了。他父親的統治太僵硬,以為對孩子關愛太多會失去尊嚴,和他們對他的敬意。他太固執於領主的架子,鄧肯父親為何如此,但他明白自己不必遵循舊的方法。

  他必須感謝他的妻子改變了他的態度,她教他懼怕的手段不一定會帶來尊敬。愛和尊敬可以並行不悖,而且可能更好,這實在很諷刺。梅德琳感謝鄧肯,讓她在他的家庭中擁有一席之地。但反過來,她也讓他在自己家中重新建立新的地位,她讓他知道如何友愛弟妹,她把他拉入家庭的核心。

  鄧肯仍維持訓練軍隊的例行計畫,但他每天下午固定撥出一個鐘頭教他的妻子騎馬,她學得很快,不久後就能騎出城到小山丘。鄧肯當然跟著她,以防萬一,但他偶爾也發出抱怨,因為她總是固執地帶食物去喂她想像中的狼。

  梅德琳要他解釋為何這座山丘一邊光禿禿,另一邊去是荒野和茂密的森林。

  鄧肯說明他將面對城堡那面山丘上的樹木全部吹掉,是方便守夜的士兵偵察有無敵人接近,而另一側山坡則保持原狀。每個接近城堡的人,一定會先經過那片山丘,守城者馬上能分辨來者是敵是友,如果是敵人,他們也沒樹林可躲。

  這個解釋令她驚訝,她似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安全。他搖頭告訴她,維護安全是威克森男爵的第一要務。

  梅德琳笑了,他已經習慣她的笑容。

  鄧肯瞭解梅德琳擔心他們的未來,她不想提起她哥哥,每個人在談話時也都避免提到他,既然他無法令她信服一切會平安無事,他們兩人只好避開這個話題。

  春天帶給鄧肯另一種生活和體悟,他必須因緊急事件而離開梅德琳一個月,當晚,他們一夜沒睡,激情地恩愛,如果家僕不打擾,他們隔天仍會繼續待在房間裏。

  梅德琳不喜歡鄧肯離開她,他也一樣,雖然他從沒告訴梅德琳,他無時無刻不想回到她身邊。

  春天留下了和煦的陽光和遍地花朵,溫和的夏季終於降臨威克森的土地。

  旅途變得輕便易行,鄧肯知道國五遲早會命令他入宮,他對梅德琳隱藏內心的擔憂,暗中聚集軍隊。

  傑瑞男爵於六月末再度到達威克森追求阿狄雅。鄧肯在中庭和他碰面,兩人都有重要消息告訴對方。鄧肯剛接待國王派來的信差。威克森男爵能讀能寫,這是他太太所不知道的,接到的信使他沉吟不語,他內心有事,經致忘了和傑瑞打招呼。傑瑞好像也跟他一樣,給鄧肯一個隨便的招呼後,他把馬韁交給安生,轉向鄧肯,"我剛從卡雷爾那裏回來。"他低聲宣佈。

  鄧肯示意安東尼過來,"我們有很多事情需要討論,我要安東尼一起參與。"他對傑瑞解釋著。

  傑瑞點頭,"我告訴鄧肯,我剛由卡雷爾的領地回來。"他重複,"國王的弟弟,亨利,也在。他問了許多關於你的問題。"

  三個男人慢慢往大廳走去,"我相信他明白如果要成為國王,必須先瞭解你的立場。"傑瑞剖析。

  鄧肯皺眉,"什麼問題?"他問。

  "談話非常小心,每句都針對我不願透露的訊息,我講的你明白嗎?"他問。

  "需要保護威廉嗎?你認為亨利會向他挑戰嗎?"

  "我不這麼想。"傑瑞語氣轉硬,"我覺得很奇怪,你沒有被邀,而他們問了我許多有關你的事。"

  "是關於忠誠的問題嗎?"

  "你的忠誠根本毫無疑問。"傑瑞回答,"但你能命令全英格蘭最善戰的武士,鄧肯,如果你有心,要向國王挑戰是輕而易舉的事。"

  "亨利認為我可能背叛我宣誓效忠的國王嗎?"他很訝異有此可能。

  "不,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有榮譽感的守信將領,但那場會議還是有些問題,當時的氣氛令我很不安。"傑瑞聳聳肩後,又說,"亨利很欣賞你,但我看出他還擔心著別的事,天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三個男人爬上通往大廳的階梯,梅德琳正站在餐桌旁,把摘來的野花插在空酒罐中。三個小孩坐在旁邊的地板上吃著果餡餅。

  梅德琳聽見腳步聲時,抬頭一看,當她看見傑瑞再度光臨時,對他微笑。她向他們三個招呼道,"晚飯一小時之內會好,傑瑞,很高興再看到你,是不是,安東尼?阿狄雅一定會非常高興。"

  三個男人大笑出聲。

  "我說的是實話。"梅德琳堅決地說道,她轉向孩子們,"去外頭吃點心。威廉,去找阿狄雅小姐,告訴她有客人,你能記住這件重要的任務嗎?"她問他。

  小孩們跳起來,往屋外跑,威廉撞到梅德琳,抓住她的外袍,梅德琳趕緊攀住桌子,一手輕拍威廉的頭。

  鄧肯被她的溫婉感動,所有的小孩都愛梅德琳。他們成天跟著她,希望得到她的笑和讚美,梅德琳知道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在他的莊園內,至少有五十個小孩。

  當威廉終於放掉梅德琳,跑向入口時,他看到梅德琳的外袍被孩子臉上的殘渣弄髒了。

  梅德琳低頭歎息,然後叫喊一聲,"威廉,你忘了跟爵爺鞠躬了。"

  小威廉停住,轉身笨拙地鞠躬,鄧肯點頭。威廉笑了,跑出大廳。

  "那些孩子是誰的?"傑瑞問。

  "僕人的。"鄧肯回答,"他們跟著我太太。"

  驚訝的叫喊打斷他們的談話,鄧肯和傑瑞同時歎氣,很明顯地,威廉已經通知阿狄稚,傑瑞來了。

  "別皺眉,傑瑞。"梅德琳說,"你上次離開後,阿狄雅整日徘徊不定,我相信她很想念你,你同意嗎?安東尼。"

  鄧肯看他的臉色,知道他不同意,安東尼說話後,鄧肯開始大笑,"如果你能這麼想,那我允許有其他的可能。"

  傑瑞笑了,"在玩外交手段,是嗎?安東尼。"

  "我不想使我的女主人失望。"安東尼回答。

  "希望你是對的,梅德琳。"傑瑞在和鄧肯及安束尼坐下時說,梅德琳倒酒給他,傑瑞大飲一口解渴,"艾德蒙和吉爾在嗎?"他問。

  鄧肯搖頭,他由梅德琳手裏接過酒,但沒放開她的手,梅德琳靠向他,對他微笑。

  "鄧肯,羅倫斯神父終於答應為我們望彌撒。"她說,然後轉頭跟傑瑞解釋,"我們結婚後,神父手指燒傷,這個可憐人,到現在才痊癒,那一定是個可怕的意外,雖然他沒有跟我解釋。"

  "如果他讓艾德蒙看他的傷勢,他也不必受了那麼久的罪。"安東尼評論,"現在艾德蒙離開城堡了。"他聳肩。

  "我一直想跟他談談、"鄧肯低語。

  "你不喜歡他?"傑瑞問。

  "不喜歡。"

  她丈夫的評論令梅德琳詫異,"鄧肯,你只見過他幾次面,怎能立刻說喜歡或不喜歡呢?你還沒認識他哩。"

  "梅德琳,那個人根本不盡職,整天躲在教堂內,膽子小得不敢見我。"

  "我不認為你很重視宗教。"傑瑞打岔。

  "他是不重視。"安東尼論斷。

  "鄧肯只是要教士執行他被派來此地的任務。"梅德琳添滿安東尼的酒杯。

  "他那樣簡直是在侮辱我。"鄧肯宣佈,"今天早上修道院已經送公文來了,我要求撤

換教士,請呈是梅德琳幫我寫的。"他誇張地結尾。

  梅德琳推了鄧肯的手臂一下,幾乎翻倒他的酒杯,鄧肯曉得她不要別人知道她能讀、能寫,他對她微笑,她害羞的表情非常有趣。

  "公文裏說什麼?"

  "我不知道,"鄧肯回答,"我那時有要事待辦,夫人,只好等到晚飯後再看了。"

  另一聲怒吼打斷他們的交談,阿狄雅又在發潑了,"梅德琳,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上樓叫阿狄雅停止尖叫吧。傑瑞,我開始畏懼你的拜訪了。"鄧肯告訴他的朋友。

  梅德琳立刻補充,"我的丈夫無意對你無禮。"她告訴傑瑞,"他有太多事需要操心。"

  鄧肯歎息,又長又大聲,使得梅德琳回頭看他。"別替我致歉了,梅德琳,去看看阿狄稚吧。"

  梅德琳點頭,"我會順便去邀請羅倫斯神父來晚餐,他可能不會來,但我還是要邀他,如果他出席了,請你多加忍耐,晚餐結束後,再對他大叫。"

  這是句請求,但語氣是命令的,鄧肯皺眉,梅德琳對他微笑•

  梅德琳一離開大廳後,傑瑞說,"威廉王已經回英國了。"他聲音放低。

  "我已經準備好了。"

  "命令到達時,我會跟你一起去。"傑瑞說。

  鄧肯搖頭。

  "當然你不相信我們的王會否認你的婚姻,鄧肯,但你必須有充足的理由解釋你的行為,我和你一樣有權向羅狄恩挑戰,或許還比你更有權殺死那個混蛋。"

  "英格蘭半數以上的人都想殺他。"安東尼說。

  "命令已經到達了。”鄧肯聲音溫柔,其他的人都楞住了,

  "什麼時候?"傑瑞追問。

  "就在你到達之前。"

  "我們何時上路?"安東尼問。

  "國王要我們立刻前往跟羅狄恩碰面。"鄧肯說,"後天出發,安束尼,你晚些時候再去。"

  主人的決定令他吃驚,他很困惑,因為他一向陪在他領主的身側。

  "你要帶梅德琳一起去嗎?"

  "不,她留在這裏比較安全。"

  "遠離國王的憤怒,還是羅狄恩?"

  "羅狄恩,國王會保護她。"

  "你比我還要有信心。"傑瑞承認。

  鄧肯看著安東尼,“我把我最珍視的寶貝交在你手中,安東尼,這可能是個陷阱。"

  "你的意思是……"傑瑞問。

  "羅狄恩可能偷用國王的印信,公文內的語氣不像威廉王的,這很令我擔心。"

  "你要帶多少人去,留下多少?"安東尼問,他已經準備誓死保衛城堡了,"這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他料定你不會帶梅德琳一起走。"

  鄧肯點頭,"我也這樣想。"

  "我只有帶一百名武士來。"傑瑞插嘴,"如果你需要,我把他們留下來幫助安東尼。"

  傑瑞和安東尼討論軍隊人數時,鄧肯站起來,走到火爐前,他剛好看見梅德琳往教堂方向走去,她可能是去找羅倫斯神父,小威廉拉著她的裙子,追趕著地。

  鄧肯暫時拋開梅德琳,再度加入安東尼和傑瑞的討論,十分鐘激烈的討論過去了,他們三個坐下來屏氣凝神,商量軍隊的佈署。

  突然,小威廉跑進大廳,他看見鄧肯時,倏地停住。

  威廉膽怯地走到他的椅子旁。"什麼事,孩子?有話跟我說嗎?"鄧肯聲音放柔,免得嚇著他。

  安東尼想繼續討論,但鄧肯舉手示意他靜默。

  鄧肯轉身面對小威廉,他彎腰把他拉近,威廉開始嘀咕,拇指放在嘴裹吸吮著,眼睛瞪著他的主人。

  鄧肯耐性快用盡時,小威廉突然拉出拇指,低聲說,"他在打她。"

  鄧肯猛跳起來,弄翻椅子,跑了出大,傑瑞和安東尼莫名其妙,滿頭霧水。

  "發生什麼事了?"傑瑞發問時,安東尼已追了出去。

  傑瑞最後才知道。"梅德琳!"安東尼回頭喊,傑瑞也跳了起來,拔劍尾隨而去。

  鄧肯最先衝到教堂,門被鎖住,但憤怒增強他的力氣,他迅速將門撞開。

  門撞裂的聲音警告了羅倫斯神父,他衝進來時,羅倫斯以梅德琳當盾牌,手上的短劍抵著梅德琳的脖子。

  鄧肯沒看梅德琳,他將注意力全放在眼前需要解決的敵手身上。

  "如果你再靠近,我就殺死她。"神父尖叫,慢慢往後退,一邊拉著他的人質。他每退一步,鄧肯就進一步。

  這個教士後面有放滿蠟燭的四方桌,他往後一瞄,想避開這個障礙,移向側門時,鄧肯抓住機會,把刀鋒由梅德琳脖子上扭開,轉向教士自己,教士為了避開這致命的一擊,趕忙後退,鄧肯乘機將悔德琳拉開。

  羅倫斯神父撞倒方桌,往前一傾,脖子送上刀口,在還沒跌到地上時,就一命嗚呼了。

  方桌上的-排蠟燭,翻倒在地,燃起乾燥的木材,火舌開始吞噬一切。

  鄧肯無視於周圍的火光,他溫柔地將梅德琳抱起,梅德琳癱在他胸前,"你怎麼這麼久才來。"她顫抖地低語,然後偎在他頸旁啜泣。

  鄧肯深呼吸,想除去氣憤,溫柔地待她,"你還好嗎?"他終於問,聲音因怒氣而粗厲。

  "我有過比現在更慘的經驗。"

  她的調皮語氣使他安心,然後梅德琳看他,當鄧肯看見她瞼上的傷害時,怒火再度升,她的左眼青腫,嘴角流血,頸子上有好幾道抓痕。

  鄧肯真想再殺一次那個教士,梅德琳由他發顫的身體,和他的眼神中知道他很生氣,她用指尖輕撫著他的臉說,"一切都結束了,鄧肯。"

  傑瑞和安東尼衝到教堂。傑瑞看到起火時,馬上命人趕快救火。安東尼站在鄧肯旁邊,表情與鄧肯一般煩憂憤怒,她想安慰他,讓他知道自己很好。

  他們到達鄧肯房間時,梅德琳的牙齒還一直在打顫,鄧肯把她包在毛毯中,放在膝上,端詳她的淤傷。

  "鄧肯,你看到他狂亂的眼神嗎?"記憶使梅德琳發顫,"他要……鄧肯,如果他強暴了我,你還會愛我嗎?"

  鄧肯安撫她,"我會永遠愛你,這是個傻問題。"

  他粗率的回答令她寬心,梅德琳靜靜地依偎他良久,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但現在沒力氣。

  鄧肯以為她睡著了,可是她突然開口,"他是奉命來殺我的。"

  梅德琳在他懷中轉頭面對他,看到鄧肯眼眸裹的寒意,"被派來的?"他輕柔地問,掩住內心的憤怒。

  "我去教堂請他來晚餐時,剛好撞見他穿得像個農夫,沒穿袍服,他的手沒包繃帶,上面沒有疤痕,可是他說過他的手受傷了。"

  鄧肯點頭示意她繼續,"我假裝沒注意,然後告訴他說你收到修道院來的公文,晚飯後有事要跟他談,這是我的錯誤,但那時我不知道。"她補充,"他突然大怒,告訴我是羅狄恩派他來的,他的職責是如果國王支持你,不支持羅狄恩時,就馬上殺掉我。鄧肯,一個人怎會有魔鬼的心腸呢?羅倫斯神父已經撐不下去,但他必須在走之前殺掉我。"梅德琳再度鬆弛在鄧肯的懷裹,"你怕嗎?鄧肯?"她呢喃地問。

  "我從不害怕。"他怒斥,教士的背叛行為,使他無法集中精神。

  梅德琳笑她丈夫的回答,"我是要問你關心嗎?不是害怕。"她更正。

  "什麼?"他搖頭,把怒氣推開,梅德琳現在需要他的安慰,"關心?該死,梅德琳,我氣炸了。"

  "我看得出來。"她回答。

  他讓她坐直,好方便吻她,他動作很輕柔,避免弄痛她淤傷的嘴唇,梅德琳滑下他的膝蓋,執起他的手,拉他跟她走。她坐在床上,拍拍她身旁的位置。

  房內的熱氣使鄧肯脫掉外衣,他坐在他妻子的旁邊,手臂圈住她的肩膀,他好想把她抱緊,向她說自己有多愛她,"梅德琳,你害怕嗎?"

  "有一點。"

  "只是有一點?"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沒有當場嚇倒。當你沒有馬上出現在門口時,我開始生氣,那個人正撕著我的衣……"

  "他可能會殺掉你。"他因憤怒而發顫。

  "不,你不會讓他殺我的。"

  天啊,她好信任他。

  "老天爺,這裏好熱。"梅德琳低語,"為何你在這種天氣還生火,鄧肯?"

  "你在發抖。"他提醒她。

  "我已經好多了。"

  "那我下樓去拿修道院寄來的公文,我很好奇裏面說些什麼?"鄧肯宣佈。

  "我還不要你下樓。"梅德琳說。

  鄧肯心裏暖洋洋的,"你必須休息一、兩個鐘頭。"

  "我不想休息。"梅德琳回答,"你能幫我換掉這身衣服嗎?"她天真無邪的語氣令鄧肯懷疑。

  梅德琳站在他面前,未動分毫,讓她丈夫幫她卸下衣服,"你怎麼知道要去教堂?一她突然想起。

  "茉莉的男孩看見那個混蛋在揍你,他跑來告訴我。"

  "我不知道威廉跟著我進人教堂,他一定是在神父鎖門後,由後門溜出來的。威廉一定嚇壞了,他才四歲,你該嘉獎他。"

  "該死,這是我的錯,我該多放些心思注意家務。"

  梅德琳雙手放在他肩上,"看好你的家是我的責任,你並沒有錯,如果沒有發生……,我不會提醒你"

  他的歎息打斷她,"我知道,如果我在那裏保護你,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他的聲音充滿悔恨,梅德琳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鄧肯,今天是個意外,何況,你當時有要事需要研討。"

  "你應該被放在第一位。"鄧肯強調。

  "我是說,如果我能自衛,現在就不會掛彩了。"

  "你想建議什麼?"鄧肯笑了,他實在很少能洞悉她的心事。

  "羅倫斯神父沒比我大多少。"她說,"安生也跟我一般高。"

  "我的侍從與此事何關?"鄧肯問。

  "他有學防身術。"梅德琳說明,"所以,你必須教我如何防衛自己,這個你很精通,不是嗎?"

  鄧肯不想和她辯論,"這點我們以後再討論。"

  梅德琳點頭,"那麼你現在必須照顧我的需要,鄧肯,我命令你。"

  鄧肯聽出她嘲弄的語氣,"你膽敢給你丈夫下何種命令?"

  梅德琳用她的手解釋,她拉開固定腰帶的蝴蝶結,上衣露出香肩,鄧肯搖頭拒絕,"你身上有傷不能。"

  "我知道現在自己看起來很嚇人,是嗎?"

  "你淤血、青腫,跟你的賽可拉斯一樣醜,我幾乎不敢看你。"

  他的話令她大笑,她知道鄧肯在捉弄她,因為他正把她拉躺在他身上,手拉掉她的腰帶。

  "那麼在對我做愛時,你可以閉上眼睛。"她教他。

  "我可以忍受到底。"他答應。

  "我能感覺你的撫觸。"她的聲音輕顫,"我需要你現在碰我,你能使我遺忘,我覺得剛才的污穢全洗淨了,鄧肯,你瞭解嗎?"

  他以吻作答,梅德琳忘卻一切,只能回吻他。

  她的身心,完全被洗淨了。

  雖然很諷刺,但梅德琳受到的攻擊卻幫助了傑瑞與阿狄雅的和解。

  梅德琳堅持和家人及客人一起吃晚餐,當鄧肯和梅德琳走人大廳時,阿狄雅已經端坐在餐桌旁,傑瑞則在壁爐邊踱步,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鄧肯歎息,讓梅德琳明白,他沒心情忍受阿狄雅的胡鬧,梅德琳的凝視暗示他要有耐性。

  當阿狄雅看見梅德琳時,倒抽一口氣,完全忘記傑瑞,"你怎麼了?賽勒斯終於把你甩下馬背嗎?"她問。

  梅德琳轉身對鄧肯皺眉,"我們離開房間時,我還記得你說我看起來還好。"她耳語;

  "我說謊。"鄧肯回答,露齒而笑。

  "我應該先照照阿狄雅的鏡子。"梅德琳回嘴,"看阿狄雅一副要嘔吐的樣子,我會讓大家都失去胃口,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鄧肯搖頭,"一次攻擊不會讓我失掉胃口,我已經用盡力氣去滿足你的……"

  她用手肘碰他,要他安靜,因為他們坐得很靠近阿狄雅,"我需要你愛我。"她低語,"現在我已經忘記那個教士噁心的撫觸,所以那時我有一點……大膽。"

  "大膽?"鄧肯咯笑,"愛人,你變成一個……"

  她更用力戳撞他,然後轉頭看傑瑞和阿狄雅。

  傑瑞正在對阿狄雅解釋梅德琳的傷勢。

  "喔,梅德琳,你看起來糟透了。"阿狄雅同情地說。

  "說謊是有罪的。"梅德琳瞪著鄧肯。

  鄧肯要大家晚餐時不再提羅倫斯神父的名字,每個人都默許。阿狄雅又不理傑瑞了,當每個人站起,要離開餐桌時,傑瑞讚美阿狄稚幾句,但阿狄雅很不領情,反而用不客氣的言辭頂撞回去。

  鄧肯受不了了,"我有話跟你們兩個說。"他很堅決。

  阿狄雅很害怕,傑瑞很困惑,梅德琳則露出微笑。

  大家跟著鄧肯來到壁爐前,鄧肯坐在椅子上,但當傑瑞要坐下時,鄧肯說,"不,傑瑞,請站在阿狄稚旁邊。"

  他轉向阿狄雅,"你相信我瞭解怎麼做對你最好嗎?"

  她慢慢點頭,眼睛跟銅鈴一樣大。

  "那麼,讓傑瑞吻你,現在。"

  "什麼?"阿狄雅呆住。

  鄧肯皺眉,"當我的妻子被羅倫斯攻擊後,她要我替她抹去這段回憶。阿狄雅,你從未被一個愛你的男人吻過或碰過,我建議你現在讓傑瑞吻你,再決定你是否要繼續拒絕他。"

  梅德琳認為這個主意太妙了。

  阿狄稚馬上羞紅臉,"在大家的面前?"她發抖地問。

  傑瑞微笑,他執起阿狄雅的手,"如果你允許,我會在全世界的人面前吻你。"他告訴她。

  鄧肯覺得傑瑞心太軟,還徵求阿狄雅的意見,但他的命令終於被執行了,阿狄稚沒來得及退回,傑瑞低頭,印下純潔的一吻。

  鄧肯的妹妹迷亂地看著傑瑞,然後他再次吻她,他的手沒碰她,但嘴唇一樣俘虜她。

  梅德琳覺得一直看著他們很傻,她走向鄧肯,在他椅子的把手上坐下,看著天花板,不看這對寃家的深吻。

  當傑瑞後退一步時,梅德琳看向阿狄雅,鄧肯的妹妹神情羞怯、尷尬,非常吃驚。

  "他的吻不像摩……"她的脫口而出使她花容失色,然後她望向梅德琳尋求救援。

  "他早晚會知道的,阿狄雅。"

  傑瑞和鄧肯兩個人都在皺眉,不知梅德琳在說些什麼。"我不能告訴他。"阿狄雅低語,"梅德琳,你能替我……我求你。"

  "如果你也讓我順便告訴鄧肯。"梅德琳說。

  阿狄雅看向她的大哥,他能看出她焦慮的凝視。

  她終於點頭,然後轉向傑瑞,"當你聽完整個故事後,你絕不會想再吻我了,我很難過,傑瑞,我早該……"

  阿狄雅開始飲泣,傑瑞想把她攬人懷中,但她搖頭,"我想我愛上你了,傑瑞,但我真的很抱歉。"阿狄雅告別話一說,立刻衝出大廳。

  梅德琳不喜歡她的告別辭,她知道阿狄雅給她的丈夫和傑瑞帶來痛苦,兩個愛她的人。

  "傑瑞,請坐下來聽我說。"她的聲音拉緊,"鄧肯,你要答應不能生我的氣,是阿狄雅要我保守秘密。"

  "我不會生氣。"鄧肯宣告。

  梅德琳點頭,當她講述阿狄雅的真正遭遇時,她不敢看傑瑞,只是一直瞪著地板,她強調阿狄雅非常失望傑瑞失約沒來宮廷,為此她才輕易地上了羅狄恩的當,"她的作為是想懲罰你,我想。"梅德琳告訴傑瑞,"但她自己可能不知道。"

  梅德琳鼓起勇氣,抬頭看傑瑞和鄧肯,她完全沒隱瞞,當她說到可惡的摩卡時,這兩個男人果然憤恨地大嚷。

  故事說完時,傑瑞站起身,慢慢走出大廳。

  "他要做什麼?"梅德琳問鄧肯,這才明瞭她正拭去臉上的淚水。

  "我不知道。"鄧肯回答,聲音溫柔但憤怒。

  "你會氣我沒早點告訴你嗎?"

  鄧肯搖頭,突然想起一件事,"摩卡就是你要殺的人,是嗎?"

  她點頭,"我不想讓他逍遙法外,但我答應阿狄雅不洩露出去。"她臉色慘澹,"鄧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該有殺人的念頭,但我真的恨他。"

  鄧肯拉她坐在他腿上,溫柔地擁住她,知道她內心的痛苦,兩個人久久不語,梅德琳擔心傑瑞,他會離開?還是繼續追求阿狄雅?

  鄧肯需要時間控制情緒,他沒有責備阿狄雅被羅狄恩迷住,他的妹妹非常純潔天真,這件事不能怪她,可是羅狄恩卻故意看准這一點,欺騙她、汙毀她。

  "我會處理摩卡。"鄧肯對梅德琳說。

  "你不會!"

  這句話是傑瑞的咆哮,他們倆看著傑瑞衝進來,怒氣騰騰,全身發抖,"我會殺了他,還有你,鄧肯,如果你敢否認我有這項權利的話。"

  梅德琳震驚地看著鄧肯,他的表情沒有受辱的憤怒。

  鄧肯瞪視傑瑞片刻,然後慢慢點頭,"傑瑞,那是你的權利,你向他挑戰時,我會支持你。"

  "你向羅狄恩挑戰時,我也會支持你。"傑瑞回答,他坐在鄧肯對面的椅子上,"梅德琳,能否請你告訴阿狄稚,我想跟她說話?"

  梅德琳點頭,起身往阿狄雅的房間走去,心裏擔心著,不知道傑瑞要做什麼。

  阿狄雅已經認定傑瑞會離她而去,"這樣最好。"她啜泣地說,"親吻是一回事,但我絕不允許他上我的床。"

  "你不知道你能或不能。"梅德琳反駁,"阿狄雅,傑瑞是個很有耐性的人。"

  "這已經無關緊要了,他會離開我。"

  阿狄雅錯了,傑瑞正在樓梯口等她,不說一語,他執起她的手,引她走出大廳。

  鄧肯走向梅德琳,一把抱起她,"你看起來精疲力竭,夫人,該上床了。"

  "我最好等到阿狄雅回來,她可能會需要我。"當鄧肯開始上樓時,梅德琳抗議。

  "我現在需要你,梅德琳,傑瑞會照顧阿狄雅。"

  當鄧肯抱她回房時,卻只有談話的心情,他躺在床上,雙手墊在腦後,看著他的妻子梳頭發。

  "梅德琳,我明天必須離開你,但只是短時間的。"他補充。

  "你要去那裏?"她問,"有重要的事嗎?"她想掩住失望的語氣,她不敢奢望鄧肯每分每秒都和她在一起,畢竟,他是個重要的人。

  "梅德琳,國王邀我去,有事商量。"他控制語氣,免得她擔心。

  "邀請?"梅德琳丟下梳子,轉頭蹙眉看他。

  "是召集令。"鄧肯承認,"我該早點告訴你,但我不想讓你掛心。"

  "我也夾在其中,是不是?鄧肯,我有權知道一切。"

  "我只是想保護你。"他回答。

  "很危險嗎?"他沒有時間回答。她又繼續,"當然很危險。我們何時離開?"

  "我們不走,你留在這裏,這樣你比較安全。"

  她想爭辯,鄧肯搖頭說道,"如果我必須擔心你,我就無法集中注意力,我心意已決,你留在這裏."

  "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她的問題令他驚訝,"當然。"

  "何時?"

  "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梅德琳。"

  "幾星期?幾月?幾年?"

  他看見她眼底的恐懼,記起她有一段長時間被她的家庭忽略,鄧肯把梅德琳拉倒在他身上,吻著她,"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梅德琳,你是我的妻子啊。"

  "你的妻子。"梅德琳低喃,"每當我害怕、煩惱未來,我總記得我和你已結成一體。"鄧肯微笑,她不再害怕了。"如果你敢被殺,我會找到你的墳,在上面吐口水。"她威脅。

  "那我必須非常小心了。"

  "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

  梅德琳捧住她丈夫的臉,"你帶走我的心,我愛情的俘虜者。"

  "不,梅德琳,我的身體和靈魂都是你的俘虜。"

  然後他實踐諾言,再度對她做愛。

  鄧肯在破曉時分,就整裝待發,他叫安東尼在大廳等候。

  當他的家臣進來時,鄧肯正打開修道院送來的公文。

  安東尼坐在鄧肯對面,等他讀完,葛蒂端上一盤麵包和乳酪。

  安東尼吃掉他那一份時,鄧肯還沒讀完信,消息很顯然使他不悅,他把羊皮紙丟在桌上,拳頭往桌上一捶。

  "壞消息嗎?"安東尼問。

  "正如我所懷疑的,根本沒有羅倫斯神父這個人。"

  "但你殺掉的那個人是……"

  "羅狄恩派來的。"鄧肯說,"我已經知道,但還是相信他是個神父。"

  "那麼,至少你不會得罪教會,"安東尼聳肩,"而他也不能向羅狄恩報告。鄧肯,他一來,就沒有離開過城堡,我知道。"

  "如果我一直小心注意,早該識破他的怪異行為,我的疏忽差點害死我的妻子。"

  "她不會責備你。"安東尼評論。

  "我根本沒結婚。"鄧肯拳頭砰的一聲,桌上的羊皮紙跳起來,飄到插著野花的酒罐旁邊。

  "老天,我根本沒想到。"

  "梅德琳也沒有。"鄧肯回答,"但她遲早會的。如果有時間,我希望在離開之前,找到神父替我們證婚。"

  "那需要好幾個星期……"

  鄧肯點頭。

  "你告訴梅德琳了嗎?"

  "我不會告訴她我們被騙了。我回來時,會順便帶神父來,那時我再向她解釋,為何要再結一次婚,而且這次不會那麼草率。老天,真是一團糟。"

  鄧肯擺開羅倫斯神父引起的困擾,開始和他的家臣討論他的計畫,"你是訓練最精良的戰士,我對你的能力非常有信心。"鄧肯指示完畢後,對安東尼說。

  他想放鬆他的心情,其實這句話也是對鄧肯自己的恭維,因為安東尼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安東尼笑了。

  "你留下的軍隊足以征服整個英格蘭。"

  "你看見傑瑞了嗎?"

  安東尼搖頭,"他的士兵正在馬廐前聚集,他可能在那裏."

  鄧肯站起,跟安東尼走到馬廐,他對他的士兵訓話,提醒他們這可能是個陷阱,他對留在城堡的其他士兵說,"羅狄恩可能會等我離開時,攻擊城堡。"

  當他講完時,重回大廳,梅德琳正從樓梯下來,她對她的丈夫微笑,鄧肯擁她入懷,親吻她。

  "記得你的諾言,要好好保重。"梅德琳耳語。

  "是的,夫人。"他調皮地說,攬著她走出大廳。他們走去馬廐時,必須先經過教堂,鄧肯在這片殘垣面前停頓,"我必須重建這裏."

  提到教堂,梅德琳想起那封信,"鄧肯,你有時間讓我看看修道院來的公文嗎?我非常好奇它裏面寫了什麼。"

  "我已經讀過了。"

  "你會讀?!噢,我也曾懷疑過,但你從不吹噓自己的才華,就如我所料,你總會說或做一些事情嚇唬我。"

  "我也跟你所想像的一樣深不可測嗎?"他微笑。

  梅德琳點頭,"有些事。你總是變幻莫測。喔,我真希望你不要走,我要你教我防身術,如果我跟安生一樣能保護自己,或許你願意讓我同行。"

  "不。"鄧肯回答,"但我保證一回來就教你。"他想安撫她,有一些伎倆是每個女人都知道的,他想,梅德琳雖不強壯,但她的決心令他佩服。

  一見傑瑞爵士還沒來,鄧肯轉身對他的妻子說,"我現在就教你第一課,既然你用的是右手,你就必須把劍配在左側。"他把系在她腰帶右側的短刀轉向。

  "為什麼?"

  "因為這樣較容易抽起武器,有時候,夫人,稍慢幾秒,可能就一命歸天。"

  "你把劍配在右側,鄧肯,我知道你執劍喜歡用左手。樓梯!樓梯不建在右側而在左側也與此有關嗎?"

  他點頭,"我父親喜歡左勝於右,當敵人進攻時,他由底下,而不是上面反擊。我的父親能用右手撐住牆壁保持平衡,左手使劍。"

  "你父親很慧黠。"梅德琳評斷,"大多數人都是使用右手,不是嗎?違反傳統,建立自己的家和防衛體系,是很聰明的作法。"

  "我父親的想法來自我的叔父。"

  鄧肯以為他已成功轉移梅德琳的注意力,但他錯了,梅德琳又回到原來的話題,"那封公文說些什麼?鄧肯。"

  "沒什麼。"鄧肯回答,"羅倫斯離開修道院後,被派到羅狄恩的城堡。"

  要騙他太太真難,但他是善意的謊言,他離開後,不希望她操心。

  "或許他是個好人,只是後來被羅狄恩控制。"梅德琳猜測,"我想他的遺體該被立刻送回修道院,他們會安葬他。"

  "不。"他發現他喊得太大聲了,"我是說這一切早已安排妥當。"

  梅德琳對鄧肯突然的粗魯態度感到狐疑,傑瑞爵士過來招呼,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阿狄雅和我在這次召見後,立刻舉行婚禮。"傑瑞宣佈,"她終於同意了。"

  梅德琳笑了,鄧肯拍他老友的肩膀,"阿狄雅呢?"

  "在她的房間哭泣,我已經向她道別了。"他微笑。

  "你確定要娶她,傑瑞?我妹妹大多數的日子都在哭。"

  "鄧肯。"梅德琳抗議。

  傑瑞大笑,"那我希望在結婚前,她哭光眼淚。"

  鄧肯突然捧起梅德琳的臉,在她驚愕之時吻了她,"我會在你還沒注意到我離開之前,就回到你身邊。"他告訴她。

  梅德琳強迫自己微笑,她不能哭,士兵在她面前經過,哭泣是很不雅觀的。

  她站在庭院中央,看著她丈夫離開。

  安東尼站在梅德琳身旁。"他會回來的。"梅德琳說,"他已經對我承諾,安東尼。"

  "他是個重榮譽的人,梅德琳,絕不會食言。"

  鄧肯是最先嗅到危險氣味的人。他示意隊伍停止前進。士兵在他後面並排。全部肅靜無聲。一旦馬蹄聲也靜止,整面森林迅速罩下可怕的沈默。

  傑瑞男爵騎在鄧肯的右側。他和他的手下部遵從鄧肯的判斷。鄧肯有傳奇性的名聲。傑瑞以前曾和他並肩作戰,他瞭解鄧肯超凡的能力,雖然他們年齡相近,但傑瑞覺得自己是他的學生,鄧肯是他的訓練者。

  當鄧肯舉起手,好幾個士兵被派出去偵查。

  "很靜,太靜了。"鄧肯對傑瑞說。

  傑瑞點頭。"要我就不會選擇這塊地方當陷阱,鄧肯。"他承認。

  "不!正好。"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看見。"傑瑞說。

  "我的感覺。"鄧肯回答。"他們在那裏,在我們下方,靜待。"

  隱約的口哨聲由左側森林傳出,鄧肯立刻掉轉馬頭,指示軍隊布好陣勢。

  傳出哨聲的士兵歸隊。"有多少?"鄧肯問。

  "無法斷定,但我看到好幾面盾牌。"

  "那可能要乘上幾十倍。"傑瑞說。

  "他們藏在山腰。"士兵宣佈。

  鄧肯點頭。他拔劍時,傑瑞止住他的手。"記住,鄧肯,如果摩卡在裹面……"

  "他是你的。"鄧肯確認,聲音粗嗄。

  "羅狄恩是你的。"傑瑞說。

  鄧肯搖頭。"他不會在這裹出現。那個惡徒會躲在最後面,在威廉王宮廷內。現在我已得到答案了,傑瑞。那封召集令是羅狄恩假藉國王的名義送來的。這是我最後一次和羅狄恩玩這種欺騙的遊戲。"

  鄧肯等待,直到第三排軍隊以半圓形佈陣在西側山坡,第二排軍隊也遵守同樣的命令,往東邊山坡佈陣。最後留下的戰士,並排在男爵後面。他們全是技術最精湛者,被選出來做第一線衝鋒。

  傑瑞很佩服鄧肯的佈局。"我們把他們陷在他們的陷阱中。"他驕傲地說。

  "現在我們縮緊圓圈包圍。傑瑞,下命令。"

  他把這項光榮留給他的朋友。傑瑞挺直地坐在馬上,舉起劍,下令進攻。

  戰嚎響徹山谷。士兵開始衝下山,圍住敵人。

  天羅地網形成,酣戰開始了。

  那些像女人一樣躲在岩石和樹後的士兵,原本等待攻擊無知的犧牲者,現在卻發現他們自己受陷了。

  鄧肯的士兵展現他們優良的戰技。命令一下,他們勇敢奮戰,馬上征服敵人。

  沒有一個人變成俘虜。

  戰爭快結束時,傑瑞才碰上摩卡。他們兩人挑戰的怒瞪在空中交會。摩卡恥笑,兩腿一夾,認定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逃跑。

  傑瑞氣得七竅生煙。他開始瘋狂地追逐摩卡,怕他逃走。鄧肯不止一次保護傑瑞的背後,向他的朋友大叫,要他控制怒氣。

  鄧肯狂怒,他是個要求他自己和他手下嚴守紀律的人。但和他同等地位的朋友,傑瑞男爵,卻拋掉所有訓練的準則,他失去控制了。

  傑瑞沒聽見任何警告。他的眼睛進射出熊熊怒焰。狂野的暴怒佔據了他的身心。

  摩卡在坐騎上看傑瑞死命追來。他浪費寶貴的幾秒,端詳他,因為覺得自己很安全。傑瑞男爵是用跑的。

  他微弱的笑變成嘲諷狂笑,當傑瑞踉蹌跪倒時。摩卡抓住這個機會,掉馬衝下山坡,靠在馬鞍的一側,他向傑瑞揮出致命的一劍。

  傑瑞故意示弱。他的頭向下彎,兩膝跪倒在地,等他的敵人更加接近。

  摩卡揮劍時,傑瑞跳向一旁。

  傑瑞用平槍把摩卡打落地上。

  摩卡滾了一圈,想重拾武器,站起來。

  但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傑瑞的腳踏住他的手。當摩卡往上看時,男爵站在他面前,拿他的劍,指著他的脖子。當劍刺人他的皮膚時,摩卡閉緊眼睛,尖吼出聲。

  "在地獄有女人可讓你強姦嗎?摩卡?"傑瑞問。

  摩卡眼睛倏地張開,但那是他死前的最後一刻。他知道傑瑞終於曉得阿狄雅的事了。

  鄧肯沒有目睹這場打鬥。戰爭結束時,他聚集所有士兵,清查有多少傷亡人數。

  幾個鐘頭後,夕陽已西斜。鄧肯尋找傑瑞,發現他的朋友坐在石頭上。鄧肯對他說話,他沒回答。

  鄧肯搖頭。"你究竟怎麼了?"他催促。"你的劍呢?傑瑞。"他思考後問他。

  傑瑞終於抬頭看他,眼睛紅腫。雖然鄧肯沒下任何評語,但他看得出他的朋友哭過。

  "在它該在的地方。"傑瑞說,聲音跟他的臉一樣平板無情。

  鄧肯不瞭解他,直到他發現摩卡的屍體。傑瑞的劍插在摩卡的鼠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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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11: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們行經戰場,傑瑞和鄧肯喝了幾口酒,直到夜晚降臨,一路上都沒有交談。

  傑瑞需要時間宣洩憤怒。

  鄧肯跟他一樣。

  當傑瑞開始說話時,他透露出自己的痛苦,"我跟阿狄雅在一起時,一直在假裝。"傑瑞說。"我認為能和她發生的一切妥協,當我誓言殺掉摩卡時,我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決定。直到我看到他,鄧旨,我內心有某種東西爆發了,那個混蛋竟然在大笑。"

  "你為何要給我這些藉口?"鄧肯輕聲問。

  傑瑞搖頭,虛弱的微笑。"我有個感覺,你想一劍殺了我。"他說。

  "你像個發狂的笨蛋,傑瑞。如果我沒在你背後,你根本跑不到那個山丘就嗚呼哀哉了。復仇的欲望幾乎毀了你。"

  鄧肯停頓片刻,讓傑瑞思考他方才的話。他對他失去紀律的行為感到憤怒、他氣傑瑞,因為他看出他朋友個性上的弱點,但同時也承認,即使是他也會犯同樣的毛病。

  "我的行為就像個笨瓜,根本不該找藉口脫罪。"他說。

  鄧肯知道要他承認犯錯是很困難的。"不要找藉口,只要謹記在心。傑瑞,我不比你好多少,也曾被復仇的欲望蒙蔽。梅德琳在戰場上受傷,是因為我俘虜了她。她可能被殺;我們兩個都做過傻瓜。"

  "唉!我們是。"傑瑞回應,"我不想在別人面前承認,除了你,鄧肯。你告訴我你幾乎失去梅德琳。我想,你可能忽視了她的魔力,而不知道你的損失。"

  "她的魔力?"鄧肯對他的溢美之辭微笑。傑瑞這麼說很不尋常。

  "我無法解釋。"傑瑞臉紅,很明顯的對他所說的話很難為情。"她是顆令人無法不注意的寶石,雖然你現在很後悔俘虜她,但我很感謝,她是唯一能將阿狄雅還給我的人。"

  "我從未後悔俘虜她,只是難過把她牽連進我和阿狄雅的仇恨中。"

  "啊!我甜美的阿狄雅,"傑瑞說。"如果我今天被殺,阿狄雅就永遠得不到我給她的

幸福。"

  鄧肯微笑。"我心中仍然懷疑,傑瑞,阿狄稚是會悼念你的死,或慶賀你不能再煩她。"

  傑瑞大笑。"我告訴你,如果你再說,我會割你的喉嚨。在她同意真正嫁給我之前,我必須遵守對她的承諾。"

  鄧肯非常好奇,傑瑞漲紅了臉。

  "我必須發誓不跟她上床。"

  鄧肯搖頭,"你會自作自受,傑瑞,告訴我,你打算遵守諾言嗎?"他問,止住笑聲。

  "我會。"他的宣告令鄧肯吃驚。

  "你計畫在你自己的寢室內過僧侶的生活?!"鄧肯難以置信。

  "不!我向你學習,鄧肯。"

  "你在說什麼?"鄧肯問。

  "你告訴阿狄雅她能在你的城堡裏度過一生,記得嗎?然後又建議我搬到威克森改變她的心意。這是個聰明的計策。"

  "我知道了。"鄧肯頷首。

  傑瑞大笑。"不,你不明白。"他說,"我答應阿狄雅不帶她上床,但,如果她願意,可隨時跟我上床。"

  鄧肯微笑,終於瞭解。

  "這需要時間,"傑瑞承認,"她愛我,但還不信任我。我接受這種狀況,因為知道她無法永遠拒絕我的魅力。"

  鄧肯大笑。

  "我們最好休息一會兒。明天往倫敦出發嗎?"傑瑞問。

  "不,我們去萊普尼爵士那裏。他的城堡是我計畫的中心。"

  "什麼計畫?"

  "聚集聯盟。遊戲已經結束,傑瑞。我已經透過萊普尼發信出去。如果一切順利,兩個星期之內,頂多三個星期,我們全部都能在倫敦聚集。"

  "你也有控制人數嗎?"傑瑞問,想到鄧肯能輕而易舉聚攏幾萬大軍,雖然那些爵爺們在打仗時也都勇猛英武,但他們都欽敬鄧肯。每個人都送出資質最優秀的武士來接受鄧肯的訓練,沒有人會拒絕鄧肯。

  所有的爵士都尊鄧肯的判定。他從沒要他們退回。也從沒有一個人因為與他發生齟齬,而背離他。

  "我不要他們的軍隊,只要他們本人到倫敦。我不打算向國王挑戰,只是想面對他。這兩者大不相同。"

  "我會站在你這邊,我想你已經知道。"傑瑞宣佈。

  "羅狄恩欺騙的伎倆已經用盡,我不相信國王知道他的叛逆行為。我打算點醒威廉王:

他不能再忽略這個問題。正義不能被摒棄。"

  "你要在其他爵士面前點醒他?"

  "是的。每個人都知道阿狄雅的事,"他說,"他們最好都能瞭解全部事實。"

  "為什麼?"傑瑞露出痛苦的神色。"阿狄雅必須站在旁邊嗎?"

  "不!她留在城堡裏。沒有必要讓她再受苦。"

  傑瑞臉上的神情立刻鬆弛。"那為何你……"

  "我會在國王面前公佈實情,在所有爵爺面前。"

  "那國王就會對這個問題秉公處理嗎?"傑瑞問。

  "不久之後,就可知曉。很多人都說國王不公正,但我不信。"鄧肯強調,"他對我一向守信守義,傑瑞。我對他不輕易下斷語。"

  傑瑞點頭,"梅德琳必須跟我們去,是嗎?"

  "是的。"鄧肯回答。

  傑瑞由鄧肯臉上的神情知道,他不要梅德琳上宮廷的矛盾,不下於他對阿狄雅的。

  "梅德琳必須重述一切經過,否則羅狄恩會說假話。"

  "那麼結果操在梅德琳手中了?"傑瑞問,他的皺眉和鄧旨的蹙眉相遇。

  "當然不是。"鄧肯回答。"她是個人證。羅狄恩和我都會利用她。這我不得不承認。"

  "當你將她一起帶走時,等於解救她逃出羅狄恩的魔掌。"傑瑞指出,"阿狄雅跟我講過梅德琳的過去。"

  鄧肯點頭,他十分厭惡衝突。一旦他發現愛梅德琳的樂趣,他分分秒秒都想和地共度;當他知道自己是梅德琳想像的英雄奧狄賽時,他笑了。她告訴他奧狄賽如何接受無數的挑戰和漂泊,長達十年之久,最後才回到他所愛的家園。

  必須再忍耐兩個星期,他才能擁她入懷。他再度歎息,覺得自己愈來愈多愁善感了。

  "到倫敦之前,我們至少還有些時間。"

  "時間什麼?"

  鄧肯不知道他把自己的思緒大聲說出來,傑瑞這一問驚醒了他,"娶梅德琳。"

  丟下這句話,鄧肯轉過身,走向荒野中,留下傑瑞兀自苦思他不合道理的言詞。

  在他走後,鄧肯的家有了一些改變。堡裏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格外小心謹慎,這都是為了女主人的安全。

  早上庭院常空無一人。雖然太陽的溫暖招呼著僕人們出外城洗衣、砍柴,但大家寧願在室內工作。他們常等到午後黃昏才出來外面透氣,吹吹涼風。

  尤其在此刻,他們等候梅德琳完成她的射箭課程。

  梅德琳決心射得精確無誤,這種要求幾乎把安東尼累死。他盡心地教她,但不明白他的女主人為何沒有進步,她的決心令人佩服,但她的準確性又是另一回事。不管距離多近,安東尼如何苦口婆心指導她,梅德琳總是射不到靶。

  女僕耐得伺候梅德琳射箭。而她用完五十支箭後,才勉強射中靶的下方。然後她幫耐得回收射在樹上、屋頂上、曬衣架上的箭重新練習。

  安東尼對他的女主人很有耐心。他知道她的目標是想保護自己。但她也要自己的丈夫以她為傲,這個目標安東尼並不知道。

  安東尼明白她為何反覆練習,梅德琳卻擔心自己差勁的表現會使他厭煩,然後停止教她。

  安東尼在大廳接待信差,心裏希望是口頭上的消息。但國王的使者交給安東尼一卷羊皮。安東尼叫茉莉帶那個信差去喝酒吃飯。

  那個信差跟茉莉去食品貯藏室時,梅德琳剛好走進大廳。她立刻看到那卷羊皮。"什麼消息,安東尼?是鄧肯送來的信嗎?"

  "信差是國王派來的。"他走到位於食品室對面牆內的小櫃旁。那是個精緻的木雕盒。梅德琳原本以為那只是壁上的裝飾品,直到安東尼打開盒蓋,把羊皮卷放人。

  她距離很近,知道裏面放的全是鄧肯保存的重要函件,"你現在不讀它?"當他轉身時,梅德琳問。

  "必須等到男爵回來。"安東尼說。

  梅德琳看得出安東尼也不高興再等下去。"我可以到別的地方請修士。"

  "我可以讀給你聽。"梅德琳插嘴。

  安東尼被她的話嚇到了。梅德琳覺得她的臉在發燒。"是真的。我能讀。安東尼,如果你不說出去,我會很感謝。我不想成為嘲笑的目標。"她補充。

  安東尼點頭。"鄧肯已經離開三個星期了。"梅德琳提醒他。"你告訴我他可能要一個月後才會回來。你要等那麼久嗎?"

  "不!當然不。"安東尼回答。他打開盒子,把羊皮卷交給梅德琳,然後靠在桌邊,交疊雙手,等著聽來自國王的命令。

  信是用拉丁文寫的,官方通用文字。

  梅德琳立刻翻譯出來,她的聲音穩定,但雙手一直發抖。

  國王沒給威克森男爵任何客氣的寒暄,他,很明顯,非常憤怒。梅德琳想。他從頭到尾都在要求要梅德琳親自見他。

  讀到國王會派軍隊來接她時,梅德琳不動聲色。

  "國王會派軍隊來接你。"安東尼聲音發抖。

  安東尼進退兩難,梅德琳知道。他對鄧肯效忠。但他和鄧肯都是國王的屬臣。威廉的命令必須優先遵從。

  "還有嗎?梅德琳?"安東尼問。

  她慢慢點頭,然後勇敢地對他微笑。"我希望你別問。"她低語。"好像,安東尼,在國王的心中有兩個妹妹,兩個男爵。威廉要復仇立即結束,他建議……唉,他用或許這個字,或許將兩個妹妹歸還給她們的哥哥。"

  梅德琳眼眶蓄滿淚水。"另外一個辦法就是鄧肯娶我。"她低語。

  "國王很顯然不知道你們已經結婚了,"他插嘴,眉頭蹙得更深。因為他知道梅德琳還不曉得自己實際上還未嫁給鄧肯。"如果鄧肯娶我,那麼阿狄雅會成為羅狄恩的新娘。"

  "上帝啊!"安東尼不屑地低吟。

  "不可以讓阿狄雅知道,安東尼。"梅德琳急忙警告。"我只告訴她國王要我前往倫敦。"

  安東尼點頭。"你能讀能寫?梅德琳?"他突然問。

  梅德琳點頭時,他說,"或許在國王還沒派遣軍隊來之前,我們還有一些時間。"

  "一些時間做什麼?"

  "等你的丈夫趕回來。"安東尼告訴她。

  他馬上取出另一個木盒,交給梅德琳。"裏面有羊皮和墨汁。"他告訴梅德琳。

  梅德琳坐下來準備書寫。安東尼開始走來走去,思索該如何回覆國王。

  梅德琳突然注意到花瓶旁有一卷羊皮,上面的印章是羅得修道院。好奇心一起,她開始閱讀這封羅倫斯神父上屬寄來的公文。

  安東尼轉身時,梅德琳剛好讀完。他認出印章,知道鄧肯的苦心已被拆穿。"他真的好擔心。"安東尼手放在她肩膀,表示安慰。

  梅德琳沒有任何評語。她斜頭看他。梅德琳的突然改變使他目瞪口呆。她看起來非常鎮靜。然後他突然領悟梅德琳非常害怕,她被鄧肯綁架後的幾個星期就是這種表情。

  他不知該如何幫她。如果他想解釋鄧肯一回來就會娶她,可能會使情況變得更糟。他們兩個都知道男爵欺騙了她。"梅德琳,你的丈夫愛你。"他很難過自己的聲音粗啞。

  "他不是我丈夫,是嗎?安東尼?"

  她沒等他回答,就背對他。"你要對國王說什麼?"她問,聲音溫和、愉悅。

  安東尼承認失敗。他只好讓鄧肯自己去解決了。他集中注意力,開始口述。

  這是個簡單的回函,表示威克森男爵還沒回到城堡,他不知道國王的命令。

  安東尼要梅德琳念兩次給他聽。他表示滿意後,梅德琳把羊皮上的墨汁扇乾,把羊皮、墨汁放回原處。

  安東尼把回函交給國王的信差,請他盡速出發。

  梅德琳回房整理行裏。這是個事前的準備,因為她知道國王的軍隊隨時會到。

  她向阿狄雅解釋發生了什麼事,且整個下午都在安慰她。她沒傳達國王真正的訊息,避免讓阿狄雅再度受苦,她也不讓鄧肯來決定她的命運。

  那晚她沒吃飯就上了頂樓。梅德琳在窗前站了一個鐘頭,企圖控制澎湃洶湧的情緒。

  羅倫斯的事應該早就被發現了,梅德琳責備自己太不謹慎,才沒細究他怪異的舉動。她也責備鄧肯。如果婚禮進行時,他沒使用暴力嚇她,她應該能立即拆穿羅倫斯的偽裝,

  她從未想到鄧肯也自始至終懷疑羅倫斯。不,她確信鄧肯也認為他們真的結婚了。她仍很氣憤他隱瞞公文的內容。鄧肯知道她很重視真話。她從不欺騙他。"你慢慢等吧!"她自語。"阿狄雅不是唯一懂得尖叫的人。"

  她發洩過脾氣後,仍不能平靜心情。她又開始哭了。

  到半夜,梅德琳累壞了。她靠著窗戶,凝視皎潔的月兒。梅德琳想它也正照著鄧肯嗎?他睡在戶外,還是國王的宮廷中?

  梅德琳的注意力移到城外的山丘。一個黑影引起她的注意。她剛好看到她的狼正爬上山脊。

  它是只真正的狼,不是嗎?或許是她幾個月前看見的那一隻。它體形壯碩。

  梅德琳希望鄧肯在此,站在她身旁,這樣她就能對他證明她的狼真的存在。她看著那只動物咬起她留下的骨頭,一轉身,消失在山的另一面。

  梅德琳很累,以為眼前所見只是幻象。或許那只是另一隻大狗,她從沒見過的大狗。

  鄧肯是她的狼。她愛他梅德琳從不懷疑這點。唉!那封公文,他欺騙她,但她直覺知道他從未欺騙她的愛情。

  這個省思令人安慰。鄧肯很重榮譽、重信諾,這種事絕不會騙她。

  梅德琳想睡覺,卻輾轉難眠。她讓鄧肯照顧她的未來,冠上他的姓,她覺得很安全。唉!她纏上他了。

  直到今天!

  現在她又害怕了。國王召見她。她會回到羅狄恩身側。

  梅德琳開始祈禱。她祈求上帝讓鄧肯平安。她祈求阿狄雅的未來,傑瑞的,還有艾德蒙與吉爾的。

  然後她低語為自己祈禱,她乞求賜予勇氣。

  面對惡魔的勇氣。

  鄧肯騎近外城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事情不對。安東尼沒在那裏招呼他,梅德琳也不見芳蹤。

  恐懼爬上心頭,鄧肯策馬飛馳,進入庭院。

  鄧肯和傑瑞下馬時,阿狄雅由城堡內衝出來。距他們只有一段距離時,她遲疑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投入傑瑞的懷中。當她擁抱他時,她開始痛哭。

  鄧肯痛苦地等待阿狄雅平息情緒後,講出訊息。

  鄧肯手下的第二將領,名叫羅勃的,跑到他面前敍說原委。傑瑞在安慰阿狄雅時,羅勃解釋國王的軍隊已經接走梅德琳。

  "信函上有國王的印信嗎?"鄧肯問。

  這個問題令羅勃皺眉,"我不知道,爵爺。我沒有看見信函。而夫人堅持要將信函一起帶走。"他降低音量,然後補充,"她不讓任何人讀信的內容給阿狄雅小姐知道。"

  鄧肯不知道是什麼事使梅德琳採取此種行動。他推斷那封信的內容有些威脅到阿狄雅,而她不要讓阿狄雅操心。

  但國王不會威脅別人。不,威廉從未如此對待他的臣民。鄧肯確信威廉王會很有耐性地聽完所有的解釋。

  這一定是羅狄恩的傑作,鄧肯非殺了他不可。

  他立刻大聲命令備馬。鄧肯氣得幾乎不能思考。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安東尼陪同梅德琳前往。他忠實的家臣只帶了鄧肯少數幾位最精良的戰士同行。羅勃解釋,安東尼不敢帶太多士兵,免得國王認為他有貳心。

  "那麼安東尼相信召見函是由國王直接發出的?"

  "他沒說。"羅勃回答。

  鄧肯重新叫人備馬,當馬廐長牽著賽勒斯出來時,鄧肯問他為何梅德琳沒騎賽勒斯去倫敦。

  詹姆不習慣當面和鄧肯講話,他結巴地回答,"她擔心她哥哥發現賽勒斯是你的坐騎後,會虐待它,爵爺。那是她的真心話。"

  鄧肯點頭,接受這個解釋、他很高興他溫柔的妻子如此關心他的馬。"她騎國王軍隊隨行的馬。"詹姆補充。

  阿狄雅要求跟他們一起走。鄧肯上馬後,被他妹妹的歇斯底里延誤了好幾分鐘。

  拒絕阿狄雅的要求後,傑瑞必須對他母親的墳墓發誓他會毫髮無傷的回到她身邊。這是個虛假的承諾。因為傑瑞的母親還活著。他當然對這種矛盾緘口不語,因為傑瑞的承諾已經平撫他的妹妹。

  "你能趕得上夫人嗎?"詹姆鼓起勇氣問他的主人。

  鄧肯轉頭俯視他,看見馬廐長恐懼的眼神,他對梅德琳的關切溫暖了他的心,"我至少慢了一個星期。"鄧肯說,"但我一定會帶梅德琳一起回來,詹姆。"

  這是他上路前最後說的話,鄧肯一路追趕。傑瑞想,要不是馬匹需要休息,鄧肯大概不會停歇。

  威克森男爵,把自己和他的士兵隔絕。傑瑞讓他一個人獨處幾分鐘後,走過去,"我有幾句話要勸告你,朋友。"

  鄧肯轉頭看他,"記住我看到摩卡時的反應,別讓憤怒控制你,雖然我發誓會在宮廷上保護你的背部。"

  鄧肯點頭,"一旦我看到梅德琳,我就能控制自己。她進到宮廷至少有一個星期了。天知道羅狄恩會如何對付她。我對上帝發誓,傑瑞,如果他敢碰她,我會……"

  "羅狄恩傷害她並沒有什麼好處,鄧肯。他需要梅德琳的支援,而不是她的憤怒。更何況旁邊很多人眼睛盯著他。羅狄恩會扮演慈愛兄長的角色。"

  "希望你是對的。"鄧肯回答,"我……擔心她。"

  傑瑞拍拍他的肩膀,"該死,老友,你怕失去她,就像我怕失去阿狄雅。"

  "我們是多麼自傲的一對。"鄧肯宣佈,"別擔心我的怒氣。當我見到我的妻子,我就會收斂。"

  "對了,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討論。"傑瑞宣告,"阿狄雅告訴我你收到修道院寄來的信。"

  "她怎麼知道那封信?"鄧肯問。

  "你的梅德琳告訴她的。她好像發現那封信,而且順便看了。"

  鄧肯的雙肩下垂,憂慮加倍。他不確定他的妻子會做何感想,"阿狄雅有告訴你梅德琳的反應嗎?她生氣嗎?天啊!我希望她大發脾氣。"

  傑瑞搖頭,"為何你要地生氣?"

  "我騙了梅德琳,傑瑞,我希望她對這個謊言生氣。我不要她以為我在……利用她。"鄧肯聳聳肩,他無法將感覺付諸言語,"當我初次見到梅德琳時,她試著說服我羅狄恩不會追她。她告訴我,她一點價值也沒有。梅德琳從不欺騙我,傑瑞。梅德琳始終深信自己的話,羅狄恩讓她覺得自己一文不值。她被他虐待將近兩年。"

  "兩年?"

  "啊!從她母親死後,到她被送到她舅父那邊之前,羅狄恩是她唯一的監護人。你和我都知道羅狄恩有多殘酷,傑瑞。我看見梅德琳一天天強壯,但她還是……很脆弱。"

  傑瑞點點頭,"我知道你是希望自己曾向梅德琳拆穿羅倫斯的假身分,但想想看,如果是由羅狄恩向她解釋,她一定會非常吃驚。"

  "唉!他就是喜歡嚇梅德琳。"鄧肯承認。"你知道梅德琳要我教她防身術,但我沒時間教她。如果她有三長兩短……"

  鄧肯的靈魂倍受煎熬。他的妻子正握在惡魔手中這令他不寒而慄。

  傑瑞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安慰鄧肯,"月光夠亮,我們能連夜趕路。"他提議。

  "那我們就能早點到達。"

  兩個男爵都沒說話,直到他們到達目的地。

  梅德琳想入睡。她閂上門。她的寢室在她姊姊克萊莎的隔壁。牆壁跟羊皮一樣薄。梅德琳不想聽羅狄恩和克萊莎的談話。

  她已經聽夠了。她的哥哥和姊姊真使她嘔吐不已。梅德琳病了,她的胃無法消化食物,頭疼不止。

  羅狄恩非常難測。他在國王軍隊的面前向她打招呼,親她的面頰,還擁抱她,扮演慈愛兄長的角色,尤其是在安東尼面前。但他們一進入房間後,羅狄恩立刻臉色大變。他憤怒地控告,最後還狠狠地把她打倒在地。他那一拳落在他早上親吻她的那片臉頰上。

  她哥哥立刻後悔他的發洩,因為他看到梅德琳的臉立刻青腫。因為他瞭解他的敵人會猜測是他幹的,他將梅德琳鎖在她的房間內,藉口說他妹妹受了威克森男爵非人的虐待,必須休養幾天,恢復力氣。

  雖然羅狄恩令人難以預測,但克萊莎對梅德琳是更大的失望。她重新思考,才知道自己對她的大姊過分勾勒美好的幻象,梅德琳想相信克萊莎關心地,但每一次她送信給她的二個姊姊時,克萊莎和莎拉都不回覆她。梅德琳總替她們的行為找藉口,現在她看清事實了,克萊莎的每一根骨頭都和羅狄恩的一樣自私。

  莎拉沒來找羅狄恩。克萊莎解釋,莎拉剛嫁給魯齊男爵,不想離開她丈夫身邊。梅德琳根本不知道莎拉已經訂婚。

  梅德琳放棄休息的奢望。克萊莎的聲音像只老母雞的尖叫。這個老姊姊一直在怒吼,抱怨梅德琳帶給她多大的屈辱。

  接下來的談話吸引住梅德琳的注意。克萊莎談到拉卡兒梅德琳的母親。克萊莎的聲音充滿輕蔑。梅德琳一向知道羅狄恩恨她的母親,但沒想到克萊莎跟羅狄恩一樣。

  "當她進門時,你就要那只母狗。"克萊莎說。

  梅德琳輕推開與他們房間相通的門,看見克萊莎坐在窗旁的椅墊上,羅狄恩坐在他姊姊的對面,背對著梅德琳。克萊莎正看著她弟弟,手拿著酒杯。

  "拉卡兒非常美麗。"羅狄恩說,聲音嘶啞。"當父親背棄她時,我非常驚訝。拉卡兒是個非常迷人的女人,他們的婚姻是父親強迫的,克萊莎。本來要娶她的人是萊普尼爵士"

  克萊莎嗤鼻。梅德琳看她長啜一口酒。暗紅色的酒液灑到她的前襟,但她好像沒注意,繼續倒滿另一杯。

  這個姊姊與羅狄恩一樣漂亮,有同樣的金黃頭髮和淡褐色眼睛。她的表情生氣時和她弟弟一樣醜,"萊普尼爵士根本不是爸爸的對手,"克萊莎說,"但父親最後當了大傻瓜,不是嗎?最後拉卡兒反而嘲笑他。羅狄恩,我懷疑萊普尼是否知道拉卡兒在她嫁給父親前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不!"羅狄恩回答,"拉卡兒被禁止和外人見面,尤其是萊普尼。梅德琳出生時,父親連看一眼也沒看,拉卡兒也因自己的愚蠢受到懲罰。"

  "你希望拉卡兒向你尋求安慰嗎,羅狄恩?"克萊莎問。她大笑,羅狄恩瞪她,"拉卡兒認為你很討厭,是不是?如果她沒有那個小傢伙作支柱,我看她會自殺。我還常向她暗示呢。或許,我親愛的弟弟,拉卡兒沒有掉下樓梯,可能有人推她。"

  "你一直很嫉妒拉卡兒,克萊莎。"羅狄恩怒斥,"就好像你嫉妒她的女兒,不管她是不是私生女。"

  "我沒有嫉妒任何人。"克萊莎尖叫,"老天,我真想趕快把這一切結束。我發誓要告訴梅德琳萊普尼爵士的事,或許順便告訴她你殺了她母親。"

  "你什麼都不能說。"羅狄恩咆哮。他打翻她的酒杯,"你是個傻瓜,大姊。我沒有殺拉卡兒。她真的是滑跤,墜樓而亡。"

  "她墜樓是為了躲避你。"克萊莎譏諷。

  "算了吧!"羅狄恩大喊,"沒有人會知道梅德琳不是我們的親妹妹。傳揚出去你我只會蒙羞。"

  "但那只小母狗會照你的命令去做嗎?梅德琳在國王面前會照你指定的方式表演嗎?或者她會背叛你?羅狄恩。"

  "她會做我命令的每一件事。"羅狄恩吹牛,"她遵從我,因為她害怕。她是個膽小鬼。此外,我們的小梅德琳知道如果她惹我生氣,我會殺了貝登神父。"

  "摩卡死掉真是可惜。"克萊莎說,"他會為梅德琳付大批聘金,現在沒有人會要她了。"

  "你錯了,克萊莎。我要她。我不會讓任何人娶她。"

  梅德琳將克萊莎噁心的大笑關在門外,她及時跑到夜壺旁,吐掉上升的胃酸。

  她為她的母親拉卡兒哭泣。這都是該下地獄的羅狄恩和他父親造成的。知道她母親懷了別人的孩子後,被迫結婚令地震驚。一切事實全部揭開。梅德琳為這一刻的喜悅哭泣,她和羅狄恩半點血緣關係也沒有。

  由鄧肯那邊,她聽過萊普尼這個名字,知道他是鄧肯的聯盟。她好奇是否萊普尼爵士也在宮廷。她想看看他的長相,他結婚了嗎?羅狄恩沒錯,沒有人會知道……但她會告訴鄧肯;他或許會和她一樣高興。

  梅德琳終於能控制住情緒,現在她需要機智去保護貝登舅父和鄧肯。羅狄恩確信她會為了保護一個而背叛另一個。阿狄雅也是個問題,但梅德琳現在無法替她設想,不,傑瑞很快會娶阿狄雅,那個時候,國王將不會再威脅要阿狄雅嫁給羅狄恩。

  梅德琳花了大半夜來籌定計畫。她祈禱自己能料准羅狄恩,鄧肯會平安,祈求上帝給她應戰的勇氣。

  她終於合眼睡覺,然後,開始她小時候常有的假設,每當害怕羅狄恩會來帶她回家時,她就假裝奧狄賽站在她身旁保護她。但現在改變了,不是奧狄賽,是鄧肯站在她旁邊守夜。

  唉!她終於找到跟奧狄賽一樣強而有力的人,現在她有她的狼來保護她。

  隔天下午,梅德琳陪羅狄恩去見國王,到達國王的私人寢宮時,羅狄恩轉向梅德琳,對她笑,"我需要你的誠實,梅德琳,你只需告訴國王你和我們城堡的變故,其他的我來負責。"

  "這個事實一定會對鄧肯有害,這是你相信的,不是嗎?"梅德琳問。

  羅狄恩的笑容猛然扭曲,他不喜歡他妹妹的語氣,"你敢跟我耍骨氣?梅德琳,想想你的寶貝舅舅,現在我的人已準備出發,只要我命令一下,貝登的喉嚨立刻不保。"

  "我如何知道你還沒殺掉他?"梅德琳爭辯,"唉!"當羅狄恩威脅地抓緊她手臂時,梅德琳歎氣,"無法控制你的脾氣,羅狄恩。你永遠辦不到。我怎能相信我的舅父還活著?"

  羅狄恩的表現,證明梅德琳的猜想正確。他怒吼一聲,賞她兩巴掌。他戴的寶石戒指割傷了她的嘴唇,鮮血立刻流淌她的下巴。"看看你逼我做了什麼!"羅狄恩低吼。他握拳衝向梅德琳,但突然發現自己砰然一聲撞在牆壁上。

  安東尼不知由那裏冒出來,他現在扼住羅狄恩的脖子,告訴梅德琳,他將勒死她的哥哥。

  梅德琳故意惹羅狄恩生氣。天知道,她根本不感激安東尼的干預,"安東尼,放開我哥哥。"梅德琳命令。她的聲音粗暴,但她溫柔地把手放在他肩上,"請你放了他。"

  安東尼搖頭,想甩掉他的憤怒。他放掉羅狄恩,鎮靜地看著這個男爵趴在地板上咳嗽不已。

  梅德琳趁此機會對安東尼耳語,"現在我正在進行一項計畫。不管我說什麼,或做什麼,不要爭辯。我這樣做是為了保護鄧肯。"

  安東尼點頭,梅德琳知道他明白了。他好想問她,她的計畫是要激羅狄恩殺地嗎?為何她認為這樣是在保護鄧肯呢?很明顯,他的女主人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安全。

  安東尼咬緊牙根忍耐,看梅德琳扶起羅狄恩,他不想讓梅德琳碰那個惡魔。

  "羅狄恩,我不相信你沒傷害貝登神父。"梅德琳說,她的哥哥想把她拉離安東尼,"我們必須在此時此地解決這個問題。"

  梅德琳的大膽震驚了羅狄恩。他的妹妹現在一點也不膽怯或害怕。"你想,當國王看見我臉上掛的彩,他會有何反應?羅狄恩?"

  "你不會見到國王!"羅狄恩大吼,"我已經改變主意,要帶你回你的房間。梅德琳,我會替你傳話給國王。"

  梅德琳掙脫她哥哥的掌握,"他會見我,聽我解釋,"她說。"今天、明天、或下個星期,羅狄恩。"她加上一句,"你只是在拖延,你知道我會對國王說什麼嗎?"

  "事實。"羅狄恩哼笑。"你的誠實會害了威克森男爵。"他終於對他自己的宣告大笑,"你會實話實說,梅德琳。"

  "如果面對國王,我會說實話。但當國王問問題時,我可以站在那裏瞪你,不說一句話;"

  梅德琳的威脅令他氣得毛髮倒豎,他幾乎再度揍她。但他一舉手,安東尼立刻向前。羅狄恩報仇的欲望立刻壓蔔來。

  "我們待會兒再談。"羅狄恩說,給安東尼有意的一瞥後,繼續,"我們獨處時,我保證能改變你的心意。"

  梅德琳藏起懼怕,"現在就談,否則我會請安東尼去告訴國王,你如何虐待我。"

  "你想威廉會在乎嗎?"羅狄恩吼叫。

  "我跟你一樣,是他的臣民。"梅德琳反駁,"我會指示安東尼向國王報告,我有多害怕你將殺害貝登神父。我想威廉不會喜歡他手下的男爵殺了神父,替他和教會結仇。"

  "國王不會相信你。你會知道你那該死的寶貝神父還活著。如果你堅持背叛,我會殺了他;你敢再激怒我,母狗,我會"

  "送我回去貝登神父那邊,你目前只能這麼做。"

  羅狄恩的眼睛瞪大,青筋暴突。他不能相信他的妹妹有如此驚人的轉變。她在別人面前和他抗衡。憂慮鑽進他心底。如果他想讓威廉對鄧肯起反感,一定要她的合作。他全靠梅德琳控訴鄧肯摧毀他的城堡,抓走梅德琳。突然間,梅德琳變得高深莫測。

  "你希望我只說出部分事實,是嗎?如果我由你想凍死威克森男爵講起呢?"

  "你只需回答國王所問的問題。"羅狄恩怒吼。

  "那就妥協我的要求,讓我回貝登神父身邊,我會住在修道院,讓你獨自處理威克森男爵的問題。"

  "當這件事情擺平……"

  "你會殺了我,我想。"梅德琳毫不在乎的聳聳肩宣佈。她的聲音冰冷,"我不在乎,羅狄恩,隨便你。"

  羅狄恩不必考慮梅德琳的威脅。他快速地做下結論,她必須遠離宮廷,已沒有時間再馴服她。

  兩天前他才得知摩卡殺害鄧肯的計畫失敗。摩卡死了,鄧肯隨時都會在倫敦出現。

  或許他該讓梅德琳離開。她的不加干預也符合他的目的。他下定決心了。

  "你在一個小時之內離開。"羅狄恩宣告,"但我的人會護送你,梅德琳。威克森的人,"他補充,瞪著安束尼,"沒有理由跟隨你。男爵無權再干預你了,他的妹妹已回到他身邊,你現在屬於我。"

  安東尼還沒爭辯,梅德琳點頭同意。他和他的女主人交換眼神後,也頷首接受。

  他不必遵守羅狄恩的規則。不管羅狄恩送她去那裏,安東尼都會跟到底。他會更謹慎,讓羅狄恩相信自己計畫得天衣無縫,"那我只好返回威克森城堡。"安東尼轉身離開。

  "我必須去回覆國王,"羅狄恩低語,"他在等我們。我會藉口你情緒不佳。梅德琳,你我都知道,你必須向國王報告的那一刻遲早會到。"

  "我會據實稟明。"梅德琳回嘴,羅狄恩起疑時,她急忙補充,"當然是部分事實。"

  羅狄恩臉色放鬆,"或許去拜訪你舅父是最好的決定。看到他會提醒你你的處境。"

  這只母狗需要發覺她的舅父對她有多重要。她顯然已經忘記貝登有多弱、多老了,他絕不可能保護自己。唉!她必須再見那個教士,然後梅德琳會變回那個懼怕,膽小的妹妹。

  "在你回宮時,梅德琳,我有得是機會可以慢慢收拾鄧肯。現在回你的房間整理行李,我會派士兵護送你到中庭。"

  梅德琳假裝屈從。她彎腰感謝,"我真的經過一場折難。"她告訴她哥哥,"我希望國王不會反對你讓我離開的要求……"

  "我的要求?"羅狄恩傲慢、下流地大笑,"他不會知道,梅德琳。這種小事我毋需請求威廉。"

  羅狄恩無恥地誇耀後,轉身離開,梅德琳看他在長廊的轉彎處消失後,馬上跑回她的房間。安東尼等在暗處,很快截住她,"你擅自作決定,夫人,"安東尼低聲說道,"你的丈夫會不高興。"

  "我們兩個都知道鄧肯不是我的丈夫。"梅德琳說,"安東尼,你絕不能干預,羅狄恩確信他那膽怯的妹妹並沒有改變。"

  "梅德琳,我知道你想保護阿狄雅,但傑瑞的責任"

  "不,安東尼,"梅德琳打岔,"我只想爭取時間。我必須去找我舅父,他就像我的父

親。羅狄恩會殺他,如果我不保護他。"

  "你必須保護自己。"安東尼爭辯,"然而,你想保護全世界。為何你不理性一點?離開城堡,你會很容易受到傷害。"

  "我現在已經沒那麼脆弱了。"梅德琳低喃,輕拍安東尼的手,"鄧肯解決問題後,我就安全了。你留在此地告訴鄧肯我的去處,安東尼,然後由他作決定。"

  "什麼決定?"安束尼問。

  "是否要來找我。"

  "你真的懷疑……"

  梅德琳長歎,"不,我不懷疑。"她搖頭強調,"鄧肯會來找我,但他來時,必須留下軍隊保護我舅父,我只祈禱他快點來。"

  安東尼無法挑剔梅德琳的計畫,"我會隨時看著你,"他發誓,"你只要叫一聲,我就會出現。"

  "你必須留在這裏告訴鄧肯"

  "我會吩咐其他人執行這項任務。"安東尼說,"我已跟男爵承諾要保護他的妻子。"他強調妻子兩字。

  雖然她沒認可,但有他的保護,梅德琳較寬心了。行李收拾好後,梅德琳趕到國王的馬廐。三個士兵準備護送她。梅德琳很感謝沒再碰到克萊莎,而羅狄恩還在和國王說話……把威廉的腦袋填滿譭謗鄧肯的謊言。

  好奇的群眾聚集看他們離開。梅德琳臉上的傷痕非常明顯,她設法不聽到背後傳來的揣度評論。

  一個高姚的紅發女人排開群眾,衝向梅德琳。她是個美麗的女人,有氣派、高雅的儀態,比梅德琳高,也比較豐滿。她沒笑,反而給她敵意的瞪梘.

  梅德琳和她目光相接後,問她,"你有事想說嗎?"

  "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你說話非常冒險,"她開口,"你知道,我必須考慮我的名譽。"

  "跟我說話會汙損你的名譽?"梅德琳問。

  這個女人看來對她的問題很訝異,"當然。"她承認,"你已瞭解自己不再是個清白之身。"

  梅德琳截斷她的侮辱,"說出你想說的話,然後滾開。"

  "我是愛蘭小姐。"梅德琳無法隱藏她的驚訝,"那麼你聽說過我?或許威克森男爵已經說"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梅德琳低語,聲音顫抖。站在這個女人面前,她有一種自慚形

穢的感覺。愛蘭小姐打扮得雍容華貴,而梅德琳穿著一件褪色的簡陋旅行裝。

  鄧肯想讓梅德琳相信她是那種她不認為自己是的人。她沈著,有威嚴。梅德琳懷疑這個女人從小到大是否行動笨拙過。

  "我父親還是會來和威克森男爵商定結婚日朗,我只是要來向你表示同隋,可憐的女孩。我不會責備我未來的夫婿。他是那種報仇心切的人。但我懷疑威克森男爵會虐待你。"

  聽到愛蘭小姐的憂慮口吻,梅德琳大怒,"如果你必須問我這個問題,那你根本就不瞭解威克森男爵的為人。"

  她背向那個女人,上了士兵為她牽來的馬。當她坐定時,俯視愛蘭小姐說,"他沒有虐待我。現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了,該我問你了。"

  愛蘭小姐不客氣地點頭。

  "你愛威克森男爵嗎?"

  愛蘭小姐回答梅德琳之前沈默良久,她揚起眉毛,滿臉不屑,表示不喜歡她的問題。

  "你是個可憐的女孩?愛蘭小姐。"梅德琳宣佈,語氣憤怒,"鄧肯不會娶你,他沒有簽約。因為他必須放棄他最大的寶貝才能娶你。"

  "那件寶貝是什麼?"愛蘭詢問,聲音委婉。

  "我是鄧肯最大的寶貝,他是個傻瓜才會放棄我。"梅德琳補充,"但你相信鄧肯是個大傻瓜。"

  梅德琳策馬前行。愛蘭小姐必須跳開,否則會被踩在地上。塵土撲上那個蠢女人的瞼。

  她看起來不再優越了。啊!愛蘭小姐非常憤怒,她的表情使梅德琳相當快活,她覺得自己剛打贏了一場重要的仗。這是梅德琳想法上的重大勝利;雖然很粗魯,又很孩子氣,但仍是個勝利。

  她告訴他一切。

  梅德琳述說遭遇的所有經過,幾乎花掉兩天的時間。慈藹的神父要聽每一句話,每一種感覺,每一個結束。

  當梅德琳走人他的小茅屋時,貝登神父拭去喜悅的淚水。他好想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梅德琳也掉了好久的眼淚。貝登神父的朋友們去拜訪一個突然生病的老友,只有他們兩人,情緒盡情流露,不會太失禮。

  她把晚餐準備好之後,梅德琳才坐在他們最喜歡的椅子上敍說一切經過。神父吃晚餐,梅德琳想要草率帶過時,他要求聽每一個細節。他能品味她的感覺,直到他記下她的話時,才讓梅德琳繼續。這是來自他當翻譯員和敍述古老傳奇的習慣。

  梅德琳看到她舅父時,就開始擔心他的健康。他好像開始凋零了。唉!他的肩好似有一點垂,腰有一點彎,行動已不再快速。然而他的目光跟以往一樣犀利,評論一樣地直接。貝登神父的心思仍然那麼敏銳,當他坦誠那些老朋友不會再回來和他一起度過餘生,梅德琳猜想是孤單失伴,而不是五十歲的年齡,帶來她所注意到的改變。

  梅德琳有信心鄧肯會來找她。但當二天的時光悄悄溜逝後,還沒有見到鄧肯的蹤影,她的信心開始動搖了。梅德琳在神父面前流露恐懼,"或許,一旦他再度和愛蘭小姐熟識後,就會改變心意了。

  "你在說傻話。"貝登神父宣稱,"我和你同樣有信心,孩子。威克森男爵並不知道羅倫斯不是神父,他以為自己已經娶了你。一個男人會採取這種步驟,表示他內心有真情意。你告訴我他愛的表白,難道你不相信他的話。"

  "喔,我當然相信。"梅德琳說,"他真的愛我,舅舅,我心裏知道。但我很擔憂,這種憂愁與日俱增。我問自己如果他沒來找我,那我該如何?萬一他變心……"

  "那他就是個呆瓜。"貝登神父回答,眼眸閃爍,"現在再跟我說一遍,孩子,你跟那個紅發高貴的愛蘭小姐說了些什麼?"

  他嘲弄自己對愛蘭小姐的評述令梅德琳莞爾,"我告訴她,我是鄧肯最大的寶貝,這是個很不謙虛的說法是嗎?"

  "你說的句句屬實,你內心早該知道,我同意你內心有脆弱的一部分需要被說服。""鄧肯不是傻瓜。"梅德琳語氣堅定,"他不會忘記我。"她閉上眼睛,頭靠著椅墊。

  在短短幾個月內,她生命中竟發生這麼多事。現在,當她坐在舅父的旁邊,又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

  以往的恐懼再度征服她。梅德琳哭泣,自憐自己無法和它抵抗。梅德琳決定休息。唉!只有她精疲力竭時才能停止煩憂,"我真的有價值。"她大叫,"為什麼我這麼久才知道?"

  "多久並不重要。"貝登說,"重要的是你終於瞭解了。"

  雷聲引起她舅父的注意,"大概快有傾盆大雨了。"他站起來望向窗外。

  "雷聲好像要轟破屋頂。"梅德琳聲音昏昏欲睡。

  貝登神父站起來走到窗口,眼前的景象令他震驚。他必須攀著窗臺,否則會癱在地上。

  雷聲靜止了,但仍可看見閃電。可是那不是發自天邊,而是來自地表……近得他能看得一清二楚。

  陽光映出片片盾牌跳動的閃光。

  是一團軍隊,武士一個緊接一個,全副武裝,悄然無聲,耐心等待。

  這個壯碩的景觀使神父眯眼。他對武士的首領頷首,然後走回椅子。

  禁不住的微笑浮上老神父的臉。當他再度坐回梅德琳身旁時,強忍住笑,發出咕嚕的聲音之後說,"我確信此時有人要見你,梅德琳。最好去看看是誰,孩子。我累了,不想起身。"

  梅德琳皺眉,她沒聽見敲門聲。為了安撫他,梅德琳聽話地站起來。她聳聳肩,猜想一定是鄰居來送蛋或廣播閒話。

  她的評論引起神父的咯笑聲,其實他還跺腳。梅德琳覺得他累了,竟然還有如此奇怪的反應。

  然後她打開門。

  一、兩分鐘後,梅德琳才瞭解自己看到什麼。她看呆了,不能移動,只是站在門口,兩手緊握,凝視鄧肯。

  他畢竟沒有忘記她,麻木的感覺消失後,梅德琳想。

  他不是獨自一人,將近一百個武士排在他後方,穿著發亮的盔甲,全部注視著她。

  無言的訊息傳遍全隊。他們突然一致舉劍致敬,這是梅德琳親眼目睹,表示忠誠最壯觀的景象。

  梅德琳受寵若驚,她從沒覺得如此被人珍惜、敬愛,和如此如此地被看重,

  然後她明白鄧肯召集這麼多軍隊同行的理由。他正向她顯示她對他有多重要。唉!他在證明她的價值。

  鄧肯沒動,好久都沒說話。他很滿足地坐在賽勒斯的背上,看他美麗的妻子。鄧肯感到他的憂慮、不安全都由心頭卸去。老天爺,他是全世界最滿足的男人。

  當他看見淚水滾落梅德琳面頰,鄧肯終於說出他認為梅德琳最需要聽到的話,"我為你而來,梅德琳。"

  鄧肯重複第一次見面對她說的話。這是巧合嗎?梅德琳不這麼想。鄧肯的眼眸暗示他記得他們相見的每一幕。

  梅德琳挺肩走離木門,頭髮甩到肩膀後面,然後故意雙手擦腰,"你是只蝸牛,威克森男爵,我已經在這裏等一輩子了。"

  她希望自己傲慢的評語能使他寬心,但她不很確定。他快速移到她面前,上一分鐘還在賽勒斯背上,下一分鐘已將她擁人懷中。

  當他低頭吻她時,梅德琳摟住他的頸子。她緊攀住他;鄧肯的嘴熱情得近乎發狂地佔有她,他的舌頭伸進去征服屬於他的甜蜜。

  梅德琳想她正被體內上升的狂濤卷走,她盡一切所能配合鄧肯的需求。她野蠻地想吞噬他,跟他一樣地饑渴。

  嘈鬧聲終於鑽入鄧肯的心智,他立刻拉開嘴,但馬上又回到她紅腫的嘴唇。

  梅德琳也聽到聲音。鄧肯終於抬頭時,她才知道士兵們正在歡呼。老天!她忘記他們身在何處。

  她知道自己臉紅,但告訴自己不必在乎。鄧肯也漠不關心。他的臉風塵僕僕,長了一個星期的胡髭。他再度快速的親吻,告訴梅德琳,他不在乎旁邊的觀眾。梅德琳的手圈住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胸膛,竭盡全力和他靠近。

  鄧肯歎息,她的熱情令他喜悅。

  背後一聲謹慎的咳嗽,提醒梅德琳的職責。她該介紹鄧肯和舅父認識,問題是她喉嚨哽咽,發不出聲音。當鄧肯低頭輕語,"我愛你,梅德琳。"時,她又開始泣不成聲。

  鄧肯示意他的人下馬,越過梅德琳的頭望著老神父。他將梅德琳拉在身旁,圈住她,不讓她離開片刻。

  "我是威克森男爵。"

  "我當然希望是你。"神父笑他自己的揶揄,然後轉身鞠躬,行最正規的見面禮。

  "那我該跪在你面前。"他告訴神父,"能見到你,我感到非常光榮,神父。"

  鄧肯的言辭令他動容,"梅德琳是你最珍貴的寶貝,不是嗎?"他問,看著梅德琳。

  "喔!她是的。"鄧肯承認,"我會永遠感激你。"他附加,"這麼多年來,你把她保護得這麼好。"

  "她還不是你的。"貝登宣佈,高興看到他驚訝的神情,"唉!我還是要把她給你,這是我所謂真正的婚姻,男爵。此事愈早了結,我愈早安心。"

  "那你明天早上替我們證婚。"鄧肯說。

  貝登神父目睹男爵和他甥女熱情的親吻,"那你今晚必須和梅德琳隔離,"他警告,"我會繼續看護她,男爵。"

  鄧肯和神父交換深長的凝視。鄧肯微笑,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之久,發現自己不能威脅別人。不,這個神父絕不會撒手退縮。

  他點頭,"今晚。"

  梅德琳看見他們的眼神,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她想自己的臉一定燙得跟火爐一樣。畢竟,讓她的舅父知道她和男爵睡在一起是很難為情的。

  "我也希望今晚嫁給鄧肯,但我不能"梅德琳停頓,她突然看見安東尼走向她,"舅父,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忠實的家臣。"地笑容滿面。

  "你就是那個挺身擋住羅狄恩打我甥女的勇士嗎?"神父向前和他握手。

  "是的。"安東尼承認。

  "又打你了?"鄧肯怒吼,"國王沒保護你?"

  "沒什麼。"梅德琳抗議。

  "他可能打死你。"神父打岔。

  "唉!他傷害她。"安東尼說。

  梅德琳覺得他的擁抱縮緊。

  "沒什麼,"她再度抗議,"只是一巴掌……"

  "她瞼上大半邊還是青腫的。"貝登猛烈點頭。

  梅德琳向她舅父皺眉,他難道不瞭解這樣說會煩擾鄧肯?

  鄧肯望著她的臉,檢視傷痕。梅德琳再度搖頭,"他絕不會再碰我了,鄧肯,這才是最

重要的。"她轉向貝登,"舅舅,你為何要激他生氣?"

  "男爵,她的肩膀和背部也有傷痕。"貝登不睬她。

  "舅舅!"

  "你一句也沒提,"安東尼生氣,"不然,我會。"

  "夠了,神父,你到底在玩什麼遊戲?"梅德琳催促。

  "你必須告訴威克森男爵今晚願意嫁他,孩子,你剛才話講了一半說你不能,不是嗎?事實上,男爵,"神父轉向鄧肯,"我的甥女想延後婚禮,不是嗎?梅德琳。你明白,孩子,"他溫柔地笑,"我比你知道的還瞭解你。"

  "他說的是實話嗎?"鄧肯皺眉,"你感情改變了嗎?"梅德琳還沒回答前,他說,"這無關緊要。梅德琳,你屬於我這是無法背離的事實。"

  鄧肯的不安全感令她驚訝。她瞭解他的感情和她的一樣脆弱。好似他也跟她一樣,需要常常聽到彼此愛的告白,"我愛你,鄧肯。"這句話聲音大得連安東尼和貝登神父都聽見了。

  "我知道。"鄧肯又跟以往一樣傲慢了。他的攬腰跟著放鬆,事實上,他的頭也棲垂在她頭上。

  "還有很多事要注意。"安東尼評論,"我有話要跟你私下談,爵爺。"安東尼轉身走開。

  "你該先吃點東西。"神父說,走進小屋,"我立刻準備。"

  "先洗澡。"鄧肯說,揑了梅德琳一把再放開她。他跟隨神父,但梅德琳的話使他們三個都停下腳步。

  "我們還不能結婚,鄧肯。"

  她由他們三人的臉色知道,他們全不理睬她。

  梅德琳緊張地絞手,她趕緊講完,免得鄧肯咆哮,"如果我們能等到傑瑞娶了阿狄雅,這樣羅狄恩就不能利用……"

  "我知道,你想保護全世界。爵爺,這是梅德琳想延緩婚禮的原因。"神父接下去,"她總想保護她認為需要保護的人。"兩人背向鄧肯解釋。

  "你不瞭解。"她衝向鄧肯,"如果我們現在結婚,會惹怒國王,他會把阿狄雅給羅狄恩。這就是那封信函的內容。"

  梅德琳繼續辯護,看見鄧肯的神情,她無法停止絞手,也不能停止辯駁。

  鄧肯凝視她良久,她看不出他高興或憤怒,"我只有一個問題問你,梅德琳。你對我有信心嗎?"

  她不假思索,就強有力的回答,"是的。"

  她的回答令他喜悅。鄧肯擁抱她,在她額上印下懲罰的一吻,然後轉身離開,說道,"我們今晚就結婚。"

  他突然停下來,沒轉身,梅德琳知道他在等待。唉!他在徽求她的同意。

  "是的,鄧肯,我們今晚結婚。"

  這當然是個正確的回答。梅德琳聽見她的舅父開始笑,安東尼吹口哨,鄧肯轉身肯定的點頭。

  下一個鐘頭是快活而忙碌的。鄧肯和安東尼坐下來吃晚餐時,貝登神父向他解釋他的領主是誰。

  貝登的領主已經纏綿病榻多時,無法前來參加婚禮,但鄧肯會在婚禮結束後作禮貌上的拜訪。

  鄧肯和他的家臣走到領主屋後的湖畔洗澡,閒談。梅德琳則利用這段時間換衣服。她梳直頭髮,讓它自然鬈垂。她知道鄧肯喜歡這樣。

  她再度穿上他的顏色。這是她在鄧肯的城堡時,利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做成的。袖子和領口都鑲有精緻的藍邊,中央繡著她幻想的狼。

  鄧肯大概不會注意到,她想。他那個階級的戰士,沒有時間注意這些。她大聲地說道,"他一定會嘲弄我幻想過度。"

  "誰嘲弄你?"鄧肯站在門口。

  梅德琳轉身,笑靨如花,看著她的戰士,"我的狼。"她立刻回答,"有件事出了差錯,鄧肯,你看來……還沒準備好。"

  "你的美麗與時俱增。"鄧肯的聲音如溫柔的愛撫。

  "而你愈來愈俊。"梅德琳嘲弄他,"我懷疑為何我的意中人穿著黑衣參加婚禮。這麼肅穆的顏色,好像是弔唁穿的。你在哀悼你的命運嗎,爵爺?"

  她的評語讓他退卻,然後他聳肩,"它很乾淨,梅德琳,這才是最重要的。何況,我從倫敦來隻帶了這一件。"他開始走向她,意圖明顯,"我要把你吻得無法注意我的服飾,"

  梅德琳跑向桌子另一邊,"我們行完婚禮後,你才可以吻我。"她忍住大笑,"你為什麼不刮鬍子?"

  鄧肯繼續靠近她"完了之後。"

  她皺眉,"完了之後?"

  "唉!梅德琳。"鄧肯回答,他熱烈的凝視跟他奇怪的話一樣令她迷亂。

  她謹慎地保持距離,但鄧肯還是把她拖入懷中。他要攫住她的唇時,門被打開。有人大聲咳嗽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

  "我們都在等待。"貝登宣佈,"但有一個煩惱。"

  "是什麼?"梅德琳掙出鄧肯的懷抱,拍拍衣服。

  "我必須走在梅德琳身旁,但這樣一來講壇就沒有神父觀禮了。"他蹙眉。

  "你不能陪梅德琳走到講壇後,再開始彌撒嗎?"

  "但當我身為一個神父問誰允許梅德琳結婚時,我必須跑下講壇回答自己的問題嗎?"

  鄧肯想像那種景象,露齒而笑。

  "這是很奇怪,但我會盡力。"貝登說。

  "我的全體士兵可以觀禮。"鄧肯說,"安東尼站在梅德琳後面,這樣可以嗎?"

  "就這樣吧。"貝登神父斟酌,"去吧!男爵,在我搬到外面的講壇旁等候,你將在星星和月光下成婚。我認為那是上帝的真正殿堂。"

  "好的,我們趕快把這件事辦妥。"

  梅德琳注意到他出口的語句,她追上鄧旨,拉住他的手,"什麼辦妥?"她皺眉。

  當他低頭,梅德琳以為他會嘲弄她。他一開口,梅德琳的皺眉全部消失,"我們初見的那一刹那,就已緊緊相連,梅德琳。上帝知道,我知道,如果你稍加回想,你也會承認。我們已對彼此發誓,雖然羅倫斯並非真正的神父,不能給我們真正的祝福,我們還是結了婚。"

  "從我替你暖腳的那一刻起。"梅德琳重複他的話。

  "唉!從那一刻起。"

  她的樣子好像快哭了,他的妻子競變得如此情緒化。梅德琳馬上控制自己。"你應該感謝,你知道。"

  "感謝什麼,鄧肯?"她擦擦眼角。

  "我們初見時,不是夏天。"

  梅德琳最先不能會意,然後大笑,這性感的聲音溫暖了鄧肯的心。"是天氣把你帶給我,這是你的想法嗎?"

  "如果是夏天,你就不會替我暖腳了。"他眨眼。

  她覺得鄧肯神情很是自傲,"你會找到另一個理由。"

  如果貝登神父沒把他往外推,他會回答梅德琳。"所有的人都在等你,男爵。"

  鄧肯一走,貝登神父轉向梅德琳,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告誡她做妻子的職責。這段話結束時,貝登神父真心地告訴她,以有她這個甥女,及替他們證婚為榮。

  然後他伸出手臂給這個他親自受洗、看她成長、愛如親生女兒的女人。

  那是個美麗的儀式。完成後,鄧肯帶他的妻子到他的下屬面前。那些人都跪在梅德琳面前,對她宣誓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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