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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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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茜‧珊德斯]單身公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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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18: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凱蒂醒來的時候,感覺非常難過。她起初不明白為什麼,但昨夜的回憶立刻毫不留情的敲醒她:她一回來就發現路森趴在克理身上。路森走到臥室去接電話。她跟在他後面,憤怒摧毀了她的理智。她想著:他怎麼可以是同性戀?這念頭讓她大為震驚。她是如此深受他的吸引,作過與他纏綿的春夢。他不可能是同性戀!

  結果,他的確不是。她仍然感覺得到他吻住她雙唇的美妙滋味。

  對於他的美妙攻擊,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驚訝;後來,她的憤怒轉為放鬆,而且迅速化為慾望。

  這男人是個接吻高手。她推開被單下床的時候,想起了他的吻。他此她遇過的任何物件更懂得接吻的訣竅。他的吻直達她靈魂深處,誘出藏在她心底深處的每一吋渴望、每一絲慾望、每一滴貪戀,暴露她的渴求。她昨夜非常渴望他。現在依然如此。光是想起這些回憶,胸前的**就已經傲然挺立。而他絕對也感到非常興奮;當她將雙手放在他褲襠上,感覺得到他長褲底下雄偉的男性。

  這一切都很美妙。只不過,她是他的編輯,不管他的男性有多雄偉,都不在她的職責範圍之內。更何況還被同事逮到兩人打得火熱的樣子!

  她發出抱怨的**,走進浴室,踏入淋浴間,打開冷水。她不知道該如何再次面對路森和克理。可是無論如何,她都必須面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好不好?該不該和他們兩位都談一談?她該說什麼?她知道自己應該對路森說什麼。她應該說明這是一次脫軌的意外,絕對不能再發生第二次。可是她不想這麼說。至於要和克理談的話,她一點兒頭緒也沒有。

  凱蒂歎氣,關掉水龍頭,抓下一條毛巾像回教徒一樣,把毛巾纏在濕答答的頭髮上,然後抓了第二條毛巾擦幹身體。接下來,她穿上旅館提供的毛巾布浴袍,將自己裹起來,走到鏡子前面,對自己扮了一個鬼臉。她必須把頭髮擦幹,上好彩妝,穿上衣服,出去和克理及路森會面。唉。

  凱蒂伸手解開包著頭髮的毛巾,準備在吹頭髮之前先將頭髮擦幹一點。她注意到脖子上有痕跡。她暫停動作,仔細看了片刻。然後,靠近鏡子,頭轉向一側,斜眼檢查脖子。

  她花了很久的時間仔細檢查脖子上兩個刺孔的痕跡,腦子裏冒出一大堆揣測:路森筆下的每個角色都與他的家人同名。在晚上舉行的婚禮。路森和他母親對太陽過敏。他頭上似乎大量流血,她事後卻找不到傷口,而且路森也毫不在意的洗去鮮血。她回套房的時候,他趴在克理身上的姿勢--他的嘴唇貼著她朋友的脖子。克理似乎不曉得路森在場,對凱蒂的歸來也毫無反應。

  可是,她不記得路森昨晚曾經咬她。會不會記錯了?

  喔。她的腦海突然浮現自己上身赤裸,被路森摟在懷中的畫面,她的雙乳磨蹭著路森堅實的胸膛,他的男性貼著她的雙手用力推擠,他輕輕咬住她的脖子。她原本以為他可能是想在她的肌膚上種下吻痕,所以毫不在意,她覺得好舒服。「天啊,」她當時低聲**,還說 :「不要停。」她甚至把頭側向一邊,方便他繼續動作。

  她雙手滑落。他咬了她。殷路森不只是吸血鬼,他竟然有膽子咬她!

  她腳跟一轉,衝出浴室去找他算帳。

  「你咬了我!」

  路森雙眼圓睜,從床上坐起來,瞪著站在門口的女人。他還沒恢復精神,睡眼惺忪。他昨晚睡得很少,也沒怎麼熟睡。六百年來,他的身體已經習慣白天睡覺,沒辦法突然改成在晚上入睡。夜裏大部分的時間,他清醒的躺在床上,猜想凱蒂會不會對他生氣,猜想何時才能再將凱蒂擁入懷中。從她現在的表情來判斷,那可能得在很久之後。

  他歎了一口氣,發出**,撲通一聲倒回床上。他現在沒有體力應付凱蒂。他昨晚才從克理身上吸了一、兩口少少的血,凱蒂就回來了;從凱蒂身上,他也沒吸到幾口。他飢腸轆轆,該死!

  「殷路森,不准你假裝沒聽到我說的話!」凱蒂怒氣衝衝,像暴風雨似的向前踏了一步。「你咬了我。」

  她的話灌入他睡意迷濛的大腦,他眼睛眨一眨,再次張開。該死,她發現了。他看著她接近,也注意到克理一臉憂慮地在門外徘徊。

  「關上那扇該死的門。」他生氣地說。

  凱蒂驚訝地轉頭。她看到克理,看到他的脖子。他的脖子上也有小傷口。

  看到她氣衝衝的表情,克理揚起眉毛。他握住門把,準備將門帶上。「我來關門。」

  「等一下。讓我看看你的脖子,」凱蒂命令。她立刻走到門邊,將他的頭偏向一側。她仔細看了一下他的喉嚨,然後轉身對路森發火。「你這個混帳東西。」

  「凱蒂,冷靜一點。這不是路森的錯。脖子上的傷口是我刮鬍子的時候傷到的。」

  她轉頭震驚地看著克理。他已經離開,把門關上了。

  臥房內頓時籠罩在黑暗之中,然後,路森扭開床頭燈的開關。凱蒂走向他。「你對他做了什麼事?你怎麼有辦法讓他以為那是刮鬍子的傷口?」

  她太粗心大意了。她靠得太近,路森從床上起身,雙臂將她拉入懷裏摟著躺下,她猛然躺倒在床墊上。下一秒,他翻身壓住她。

  「放開我。」她希望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有威嚴。然而,她的聲音軟弱無力,彷彿在喘息。凱蒂臉色轉沈,想加強自己的話。她其實不害怕,但是聲音裏有一絲顫抖。路森雖然沒有生氣,但他的眼眸轉為深銀色。他看起來像是正在狩獵的猛獸,而凱蒂確信她就是被追捕的獵物。問題是,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不願意當路森的獵物。她的身體早已開始回應路森壓在她身上的美妙感受。

  路森遲疑片刻,垂下眼簾,像是一頭傭懶的獅子。這對情況毫無改善。

  「我很抱歉。」他用正統英語說道。凱蒂悶悶不樂地想,又多了一條證明他是吸血鬼的線索。他可能真的很老了。

  「為什麼道歉?」她在沉默片刻後,開口問道。

  「因為我咬了你,」他立刻回答,然後又說:「事先沒有得到你的允許。」

  凱蒂臉色一沉。「那麼,克理呢?」

  「我只咬了一小口,」他聳聳肩。「而且你說過如果我有任何需要,可以去找他。」

  「我的意思不是你可以咬他!」凱蒂吼道。

  路森厚著臉皮,露齒一笑。「不然我該怎麼辦?」

  「你可以……」

  她陷入沉默的思考。他問:「怎麼辦?難道要說,『嘿,克理,你出去買花生的時候,順便買一瓶鮮血回來好嗎?我現在有點口渴。』」他做個鬼臉。「你訂房的時候沒有把我的名字列上去,原本快遞給我的血液被退回去了。我當時非常飢餓。」他簡單做個解釋。

  凱蒂口乾舌燥地瞪著他。他真的是吸血鬼。她從前並不相信有吸血鬼,現在她可相信了--大致相信。她在他身下扭動,下達命令。「讓我看看你的牙齒。」

  他張開嘴。在她看來,他的牙齒十分正常。犬齒稍微尖銳一點,不過並不會太長。她喃南說道:「看不到尖銳刺人的犬齒……」

  「喔,那種牙齒啊。」路森又張開嘴。凱蒂嚇了一跳,他的犬齒像貓爪一樣,從牙齦向外伸長。

  「喔,天啊!」凱蒂低聲嗚咽。

  他立刻將牙齒縮回。「沒關係,凱蒂,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你咬過我!」她大叫,接著發出一連串合唱似的:「喔,天啊。喔,天啊。喔,天啊。」她似乎無法停止,一再說著。

  「可是,不會痛吧,」他辯解。「會痛嗎?」

  「喔,天啊!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她開始在他底下徒勞地掙扎。他比她高大許多,而且也比她強壯。她不再掙扎,試著鎮定下來。她說:「請你離開我身上。」

  路森滿腹狐疑,注視她一會兒,然後搖搖頭。「不行。除非你答應我,你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她開口要說話,但他先發制人,加了一句:「凱蒂,這是為你著想。不然,大家會認為你瘋了。」

  她知道他這一點可能是對的。大家全都會以為她工作過度,精神錯亂。底下一陣騷動引起她的注意,那不是路森。起碼,並不是路森的整個身體都在動。天哪,他勃起了。她感覺得到他的男性抵著她,正逐漸變大。凱蒂輕輕喉嚨。「呃,路森?」

  「叫我路,」他壞壞的笑。「路森太正式了,而我們早已跨越那個界限了。」

  她沒笑,只再次輕咳。「路,如果你已經死了,你怎麼有辦法……」她往下看。謝天謝地,不需要她明說,他已經挪開他的男性,也換了個姿勢,不那麼親密地貼著她。

  「我道歉,但恐怕我已深深為你著迷。」他很有尊嚴地說道。

  「真的?」她問道。

  「是的。」

  「喔。」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為此感到高興,所以她重提之前的問題。「可是,如果你已經死了--」

  路森翻翻白眼,對她說道:「我沒死。」

  「沒死?」她問。他嚴肅地搖搖頭。她繼續問:「那麼,你有靈魂?」

  「當然。」他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你的家人也……?」

  他嚴肅地點頭。

  凱蒂消化這個訊息,她想到他在寫吸血鬼故事之前,寫了許多歷史教科書。她想起他的第一本吸血鬼故事中男女主角的名字是他的雙親;第二本是儷希和睿格--社工與心理治療師,一如真實生活中的儷希與睿格;第三本則是芮雪與亞堤,法醫與電玩設計師的愛情故事。看來,他顯然仍是維持自己一貫的寫作方式--記錄史實。「你幾歲?」

  「六百一十二。」他平靜地回答,彷彿活這麼一大把年紀很稀鬆平常。天哪,凱蒂驚慌地發現自己已經失去理智。她再度嗚咽。

  「沒關係,凱蒂。」路森把她臉上的頭髮撥開。「我知道一時難以接受這麼多訊息,不過,沒關係的。」

  「怎麼會沒有關係?你是吸血鬼,而且你咬了我。」她仍然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做。而且,為什麼那種感覺會如此美妙?

  「只是輕輕咬一口,」他說。在她的怒視之下,他只好試著解釋。「我很抱歉我咬了你,可是當時我非常飢餓……而你的味道令人垂涎三尺。」他視線落在她的脖子上,慾望閃過他的臉龐。凱蒂心中警鈴大作,用雙手遮住脖子。

  讓她氣惱的是路森竟然笑出聲來。他的胸膛抵著她震動。

  「這不好笑,」她氣衝衝地說。「如果你被人當作一塊厚厚的牛小排,看你會有什麼感想?」

  「我親愛的凱蒂,你不像牛小排,」他說道。他勉強擠出嚴肅的表情,繼續說:「你起碼可以算是牛排。」

  她嚇得張開嘴巴。路森乘機用嘴唇堵住她。讓凱蒂更懊悔的是,他昨晚在她體內點燃的那股熱情立刻重新燃起。顯然她的身體一點也不在乎他是吸血惡魔。她的身體非常喜愛路森,而且不只是普通的喜愛。現在,凱蒂必須對抗他,也必須對抗自己。這是一場註定失敗的戰爭。沒多久她就讓步,發出一聲長長的**,雙手圈住他的脖子。

  顯然路森正等著她這麼做,因為不消一秒鐘的時間,她就發現隔在兩人之間的床單消失了,她的浴袍也被掀開。這不只讓她赤裸地躺在他的身下,也讓她警覺殷路森原來是全裸入睡的。

  她雙眼圓睜。他光溜溜的睡在床上。他停止接吻,開始輕咬她的耳垂,凱蒂喘息說道:「你的棺材呢?」

  「我把它放在家裏。」他的低吼彷彿是點綴著笑聲的天鵝絨。

  凱蒂不太確定他是不是開玩笑,可是當他的手溫柔地覆蓋住她一隻嬌乳,輕輕擠弄的時候,她不再擔心這件事。她**著,拱起身體迎向他火辣的**;接著,她突然睜開眼睛。「為什麼你的身體摸起來不冷?我以為吸血鬼都冷冰冰的。」

  「我說過,我不是死的。」路森提醒她。

  「哦,對,」凱蒂喃喃說道。路森再度佔領她的櫻唇。他往下移動,用溫熱濕潤的嘴唇含住一隻渾圓的**。他像飢餓的嬰兒一樣**她的飽滿,用舌尖彈動她胸上的**。突然間,凱蒂不在乎被當作路森的晚餐了。這又讓她想到:「那大蒜呢?」

  「我喜歡大蒜,」他說完,用嘴唇含住她另一隻**。「以後我會將大蒜抹遍你全身,再全部舔乾淨,向你證明這一點。」

  凱蒂想到這個煽情的畫面,不禁扭動嬌軀,然後想到這和他們現在進行的挑逗並沒什麼兩樣--他正舔著全身赤裸的她。老天爺!當他一隻手溜到她**的時候,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路,」她喘息著。讓她意外的是,他停下來,重重歎一口氣,改變姿勢,坐在她身旁。「好吧。我們必須把話說清楚。顯然,如果不談清楚,我們沒辦法進行下去。」

  凱蒂發現路森以為她又要提出另一個問題,本來想出聲更正,卻又決定不說話。她其實不太想瞭解。

  「我的高祖父來自一個人類稱之為亞特蘭提斯的城市。」(譯註:傳說中,Atlantis是一個高度文明古國,甚至遠比現代更為進步,卻在一夜之間沒入海底,消失無蹤。但是,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實這個傳說的真實性。)

  凱蒂有點瑟縮。她沒想過他會這麼說。他說的話聽起來很瘋狂。

  路森不理會她的反應。「正如某些人所推測,亞特蘭提斯在科技方面非常先進。我的高祖父是個科學家。在亞特蘭提斯城毀滅之前,他研發出今日人類稱之為奈米的科技--奈米是電腦化的微細單位。我姑且不解釋整個過程,只能說他將奈米科技與微生物學結合,只能用高度精密顯微鏡才能發現的細小奈米分子--一種病毒--注入血液之後,奈米分子就會存活,並且不斷複製。這是一種寄生病毒,」他解釋。「病毒寄生在宿主身上,但是會修復並重建宿主的身體。讓宿主與病毒本身都能長時間保持青春與活力,但每個人的時間長短則不一定。」

  「病毒?」凱蒂覺得很噁心。

  「並不會經由接觸傳染,也不會透過接吻傳染。」

  「那吸血呢?」她雙手無意識的護住自己的脖子。

  「不會。不會經由吸血感染。感染途徑只有兩種:直接注射,或是喝下病毒。」

  「像德古拉割傷自己的手腕,把血滴進米娜的嘴裏那樣?」

  「德古拉!」路森歎了一口氣。「布拉姆的角色是以一個殘忍、浮誇、野蠻的混帳為原型。那個混帳如果喝酒的時候嘴巴閉緊一點,布拉姆‧史托克也不會寫出那本該死的書--那本書內容錯誤百出,因為提供他資料的人來不及洩漏更多秘密,就被拖走了。」

  凱蒂杏眼圓睜,不確定她該不該相信路森。也許他們兩個都瘋了。

  「我還活著,不是死的。我有靈魂。我可以嗅聞、進食、觸碰大蒜,也不怕十字架,而且你參加過我弟弟的婚禮,所以你很清楚我也可以上教堂。」

  「可是你不能曬太陽。」凱蒂說。

  「我可以,」他糾正她。「只是太陽對皮膚的傷害很大,我體內的奈米分子會需要更多的血液才能進行修復。曬黑對人類也沒有好處,會加速皮膚老化。我們曬不得太陽,奈米分子會自動更新老化的皮膚,這表示我們必須吸取更多鮮血,增加被人發現的風險。避免日曬、限制攝取鮮血的需求是比較簡單的作法。在夜晚,獵食也比較容易。」

  「你們獵捕『人類』。」

  他點點頭。

  「這麼說來,你不是人類嘍?」

  「我是人類,」他皺起眉頭。「我是亞特蘭提斯人。同樣是人類,但不同種族。」

  「喔。」她輕輕歎氣,坐在床上消化這個消息,直到她的目光瞟向路森的腿部。他的腿十分蒼白。建議他去日曬沙龍的主意已經出局,她想起路森有時候看起來蒼白得可怕,有時候卻臉色紅潤。「那麼,當你實在蒼白得不得了的時候,原因是--」

  「因為我需要進食,」他介面說道。「我會脫水,而血液會全部流向五臟,維持身體的運行。當我臉色紅潤的時候,表示已經吸飽了血。」

  「脫水。」她點頭。「你為什麼不喝大量的水就好了?為什麼必須喝血呢?」

  「奈米分子需要利用血液進行修復與再生,而身體製造血液的速度不夠快。當奈米分子需要更多的血液時,會藉由製造體內某種化學反應,呈現出飢渴狀態。」

  「那,牙齒呢?」

  「牙齒是最早被創造出來的。這與某種基因編碼有關。」他露出疲憊的神色,歎了一口氣。「凱蒂,告訴你這件事,代表我已經將我、以及我全家人的性命交付在你手上。如果你洩漏出去……大部分的人會認為你瘋了。但也可能有人會相信你,只要有一個人相信,就足以危害整個吸血鬼族群。」

  「你們有多少人?」

  「不超過五百人。」

  她毫不掩飾她的驚訝。「這麼少?」

  「是的。人數過多也會造成危險。照規定,我們每一個吸血鬼每個世紀只能生育一個嬰孩,以便控制人口數。」

  「可是,應該會有更多吸血鬼啊!如果現在有五百個,而每一位都生下小孩--」

  「五百之中包含男性、女性,以及幼兒。由此推算,大約有一百對夫妻。而我們每個世紀也會有一些吸血鬼死亡。」

  凱蒂非常吃驚。「我以為你們不會死。」

  「我們不會老化,但萬物皆有一死,」他耐心解釋。「疾病和病毒不會影響我們的身體--奈米分子會處理這一類的狀況--所以我們不會老化。可是,另有其他因素造成死亡。譬如說,在宗教大審判期間,我們許多族人被綁在木樁上活活燒死。」

  「那麼,將木樁刺人心臟呢?」

  路森點點頭。

  「將子彈射入心臟?」她問道。

  他搖搖頭。「奈米分子會迅速修復傷口。」

  「那木樁為什麼會致命?」

  「如果木樁插入心臟的時間太長,就會致命。奈米分子會盡力修復木樁周圍的組織器官,卻無法將木樁拔出體外。一旦心臟無法跳動,就不能運送修復所需的新鮮血液或奈米分子,然後奈米分子和身體就會死亡。」

  「喔。我懂了。」凱蒂發現自己正盯著他平靜下來的男性。這一大套解釋有點破壞氣氛--真可惜。她清清喉嚨,再次抬起頭看著他的臉。「這麼說來……柏軒將血液寄過來給你,可是因為我訂房的時候沒有列出你的名字,所以包裹被退回了,而你現在……」她遲疑了。他像死人一樣慘白。如果她像他這樣蒼白,她看起來一定會像鬼一樣,他卻依然展現出強壯性感的模樣。實在不太公平。「如果你喝不到血,會怎麼樣?」

  「奈米分子會開始蠶食身體組織,以便獲取它們需要的養分。」他相當不情願地承認。

  凱蒂嚇得眼睛睜得大大的。「聽起來很痛苦。」

  「是的。」他簡單說道。

  「會因此喪命嗎?」

  「最後一步當然就是死亡。不過,在那之前,會經歷許多痛苦。」

  「我昨晚掛掉柏軒的電話,」她十分驚慌地想起這件事。「你能不能叫他多送一些鮮血過來,免得--」

  「不能。」路森的語氣突然聽起來有一點暴躁。

  「你有回他電話嗎?」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在你掛斷之前,他只來得及說他在歐洲。」

  「喔,天啊,」她小聲說道。「你痛多久了?」

  「從今天早上四點鐘開始。」

  凱蒂閉上眼睛。很好!那表示奈米分子早就開始對他鯨吞蠶食。她手上有個飢餓的吸血鬼,一個餓到發痛的吸血鬼。而她把他安置在旅館,而這旅館中有超過兩千名羅曼史書迷渴望撲進他懷裏。這簡直就像把一頭獅子放進豬圈。凱蒂歎氣。當然,一切都是她的錯。她認為自己最好儘快彌補這個過錯。

  「好吧。在我們想出別的方法替你弄到更多鮮血之前,你需要喝多少血?」

  他露出訝異的表情。「也許200CC就足以支撐我度過今天。不過我需要--」

  「200CC!」凱蒂尖叫。天哪。

  「是的,差不多。」

  凱蒂認真考慮這件事,他昨晚咬她的時候,並沒有造成疼痛。事實上,該死的,那感覺很美妙。可是,200CC?

  「你去捐血,也差不多是這個份量。」他滿懷希望的告訴她。

  「是嗎?」她不曾捐過血。可是她看過每當急需用血的時候,新聞報導會拍出許多人排隊捐血的畫面。她想,路森說的應該是真話。

  凱蒂歎了一口氣,伸出手臂,手腕朝上,送到他嘴邊。「來吧。」

  路森眨眨眼,鼻子微微顫動。她很好奇,不知道他能不能聞到她血液的味道。路森覺得她聞起來像晚餐這件事情讓她很苦惱。

  「來吧?」他不太有把握地重複她的話。

  「來咬我吧!」她不耐煩地說。她把頭轉開,擔心這次會疼痛,先瞇起眼睛。畢竟,這次是咬在手腕上,不是在脖子上。也許她應該伸出脖子才對。

  當他握住她手指的時候,她不敢亂動。凱蒂屏住呼吸,等著被咬。路森的嘴唇接觸到她手腕敏感的肌膚,她的心跳停止,幾乎想把手抽走。可是她並沒有感覺尖銳劇烈的痛楚;他彷彿只是細細的咬著她的肌膚。

  路森沿著她的手腕輕咬的時候,她想著:嗯,這感覺還不壞。她相信比到血庫去輸血的感覺好多了。好多了,甚至讓人興奮。路森一路輕咬至她手肘內側敏感的彎弧,她不禁微微扭動。顯然他還沒開始吸血。或者,他已經在吸了?凱蒂輕眨睜開一隻眼睛,看著他。她只看得見他低頭俯貼在她的手臂上。他的頭髮很好看,濃密、漆黑,而且--

  「喔,」當他輕輕刺入她的肌膚時,她發出喘息。並不會疼痛,反而湧現性感的感覺,讓她很訝異。他繼續沿著她的手臂往上移動。她模模糊糊地想:也許那邊的血管不夠好。她注視著他的頭部逐漸上移,在抵達她的上臂內側與胸部之間的時候,他突然改變方向,噙住她胸前的**。她嚇一跳,幾乎要抗拒,但是他**著她敏感的肌膚,或許他從胸前吸血也比較好。別人不會發現傷口。他緩緩舔她、**她,深深將她含入口中。凱蒂認為他隨時會開始吸她的血。

  他一隻手從她的小腹向上撫摸,找到另一隻**。凱蒂慢慢躺回床上,告訴自己這只是避免她在路森吸完200CC的血液之後會暈倒,實際上,她的身體顫抖得很厲害,肌肉興奮地顫動。她不認為自己能挺直身體承受路森如此煽情的襲擊。

  路森隨著她躺下,用一隻手肘支撐身體,繼續取悅她。凱蒂閉上雙眼,雙手遊移,伸入他的頭髮中,雙手揉亂輕扯他的髮絲。她無意打擾他的用餐,可是她突然覺得很飢渴--迫切渴望路森的吻。他的嘴唇離開她的**,凱蒂看見她的皮膚上並沒有傷口。他還沒吸血。看來,吸血是相當複雜的折磨。她早該知道。路森不是那種吃飽就溜的人。

  如她所願,他的嘴唇來到她唇邊,凱蒂發出歎息,迎接他的親吻。她的雙手也滑到他背後,摸索他的臀部,催促他更加緊密地貼近自己,甚至拱起身體配合他。他的男性碾磨著她,並沒有進入,但他似乎和她一樣興奮,因為他的吻越來越強勢與猛烈。

  他移開嘴唇,轉向凱蒂的脖子,她不禁發出**。不知道為什麼,她明白吸血的時機到了,感覺到身體已經準備好,十分緊繃。接著,她分心了。路森移到她身上,敦促她分開雙腿。她用雙腿圈住他,他的堅挺頂著她。

  「我想要你。」他在她耳邊低語,輕輕咬著她柔軟的耳垂,尖銳的牙齒微微露出,劃過她的耳垂。

  凱蒂突然有個瘋狂的點子,假使她沒有穿耳洞,他可以替她做這項服務。

  「凱蒂?」

  她強迫自己專心。他想徵得她的同意。她不太確定他是想徵求吸血的允許,還是徵求進入她體內的允許?也許兩者都是。凱蒂模稜兩可地叫他儘管進行,門上卻響起敲門聲。

  「嘿!你們兩個!」克裏的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來。「聽著,我不願意打擾你們,可是十五分鐘之後,早午餐歡迎會和頒獎典禮就要開始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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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路森還好嗎?他的臉色十分蒼白。」

  俐珍這麼一說,凱蒂擔憂地看看她所負責的作家。路森的確非常蒼白。在他的臥室之中,他已經顯得很蒼白了,但是在早午餐歡迎會會場的燈光下,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可怕。她應該堅持叫他吸血的。

  當然,她努力過。當時,她要他好好吸血,可是克理非常固執,一直敲門,所以路森拒絕咬她。他擔心吸完血之後,她會暈過去,而他不希望看到她忍受頭暈目眩之苦準備出門,也怕她昏倒。況且,沒有時間了,他說,他晚一點再吸。

  現在,看著他慘白的膚色,她真想踢自己一腳。她應該更堅持的。

  「凱蒂?」

  她轉頭對上司擠出一絲微笑。「他的時差還沒調整過來,稍後就會好了。」

  俐珍接受她的說法,把注意力轉回餐點。凱蒂打算餐會一結束就讓路森咬她;他們可以在前往讀者歡迎會之前,上樓趕快吸一點血。她已經找到方法,可以讓他得到充足的血液補給。她仔細考慮過了,即使他們今天找得到柏軒,她相信包裹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寄達。

  凱蒂一想到柏軒的電話隨時都可能進來,而現在房間內一個人也沒有,她不禁皺眉。白天都不會有人在。如果他們今天去參加封面模特兒晚會,晚上也沒人在。也許他們可以略過這個項目,路森其實不需到場。書迷的焦點全都在男性封面模特兒身上,也許不會發現路森缺席。不過,俐珍和查克會發現。凱蒂對著餐盤大皺眉頭。俐珍不會介意,可是查克會。他認為公司付一大筆錢請路森來參加羅曼史年會,自然希望物超所值。

  「他會說話嗎?」

  查克酸溜溜地提出問題,凱蒂銳利地看了他一眼。她事先確保克理坐在路森旁邊,她坐在路森的另一側。俐珍坐在她右手邊,查克的位子在俐珍隔壁,可是查克的頭靠過來,擋在總編輯俐珍的前面,他說話的時候,下巴幾乎碰到她的胸部。俐珍氣得快冒煙了,凱蒂不怪她。查克是個色老頭,每次遇到女同事,都試圖偷瞄她們的胸部。他不受員工愛戴,他們簡直等下及看到有人取代他。一般而言,圓屋出版社的社長大多每年換人,凱蒂希望莫查克也不例外。自從他來到圓屋,接掌施喬治的位置之後,同事都不太開心。施喬治表現優異,他把在廣播業與電視業的學問帶到出版界,對圓屋貢獻良多。當他突然被大公司挖角的時候,沒有人感到意外。莫查克是個很差勁的繼任者。

  凱蒂的目光從他不屑的表情瞟到韓裘蒂臉上。這位作家坐在查克旁邊,正好奇地打量著路森。凱蒂並不訝異。路森除了外貌迷人,也得到非比尋常的貴賓級接待。原本圓屋出版社的編輯和主管應該分散到不同的餐桌,才不至於冷落旗下的各個作家。但是克理和凱蒂這個星期都會寸步不離的陪著路森,而俐珍和查克一直想和這位神秘的殷先生見面,所以他們全都圍繞在他身旁。只留下譚迪娜和行銷部副理杜湯姆去照顧其他三十位與會的作家。

  「我剛剛問你,他會說話嗎?」

  凱蒂將目光移回查克臉上。很少人的五官恰好反映出他們惹人厭的個性,查克偏就屬於這種人。他有一張坑坑疤疤、紅不隆咚的臉,有氣無力的灰色鬍子,和一顆佈滿斑點、日漸光禿的頭顱。

  凱蒂思考這個問題。很不幸的,路森大多時間都相當沉默。此時,他安靜得像塊大石頭。她正要開口替路森的沉默找藉口,卻突然改變主意。老闆希望路森出席,她也把他找來了。如果老闆對他的表現不滿意,也許以後就不會再要求她糾纏路森。她聳聳肩,說道:「他很少說話。」

  查克似乎不太高興。凱蒂不在乎。她說的是實話,她也不能替路森的個性負責。她又看看路森。克理正在說話,路森沉悶地點頭。他的眼睛周圍出現緊張的皺紋,讓她很擔心。她猜想他是否正在忍受許多痛楚。她立刻開始動腦筋,想找方法替他弄到鮮血--他說只要200CC,但是多給他一些會比較保險。她考慮為他排出可供吸血的受害者陣容,可是,儘管她樂於把查克當成讓路森飽餐一頓的第一人選,她並不想把其他人列入名單。

  凱蒂還在思考這個難題,桌上的餐盤就被收走了。頒獎典禮開始。

  她不甚專心地聽著主持人念出每一個獎項的所有入圍者,然後宣佈得獎者。凱蒂跟著其他人鼓掌,不過她通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最後一位入圍的是殷路克--《愛情會咬人》。」

  主持人喊出路森筆名的時候,凱蒂在座位上突然挺直坐姿。她一點兒也不意外發現身旁的路森也做出同樣的舉動。她忘了告訴他,他的作品入圍三項提名。看到他向她投以控訴的目光,她縮了一下。

  「被提名不表示一定會贏。」凱蒂安撫地說。

  「得獎的是……殷路克--《愛情會咬人》!」

  「狗屎。」路森用法文喃喃咒罵。

  「狗屎。」凱蒂用英文重複他的話。她遲疑了片刻,不過路森完全沒有要站起來的跡象,她靠過去對他解釋道:「你必須起身去領獎。」

  「我不要去領獎。」

  聽到這麼孩子氣的抱怨,凱蒂覺得心臟無力。他活了六百多歲,講話還像個小孩似的。男人不分物種,通通一個樣兒……或者該說不分種族呢?哎,隨便。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肘,猛然起立,強迫他跟著站起來。「我也不想去。所以我們一起去領獎吧。」

  路森允許她逼他起立,讓她鬆了口氣。她帶路森走到位於大廳另一頭的舞臺。一路上,眾人紛紛鼓掌、恭喜他,也有些人嚷著他們很喜歡他的作品。路森似乎對此絲毫不以為意。他頑固地向前走的時候,臉上繃得緊緊的,表情近乎痛苦。凱蒂分辨不出這是因為飢餓,還是他不習慣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從他在多倫多的隱居生活看來,她知道他一定很痛恨這一類的事情。就算她在三天相處的時光中沒有瞭解這一點,他的母親和妹妹在婚宴上也透露了許多他的個性。

  貝羅夫人(LadyBarrow特為本書寫了篇自述,請參閱本書附錄之「午茶聊天室」。)--這位一手推動《浪漫時代》雜誌、羅曼史年會,以及許多重要活動的女性--在臺上等著要頒獎給路森。凱蒂和路森順著臺階登上舞臺的時候,她展現燦爛的笑容;不過,她注意到他們怪異的舉止,臉上不禁流露關懷之情。凱蒂擠出比較愉快的笑容想讓貝羅夫人放心,可是她卻無法讓自己安心。路森並不擅長演講,凱蒂料得到他會說出什麼話。

  「殷先生,恭喜你,」貝羅夫人一邊說,一邊將獎座頒給他。「我非常喜愛你筆下的吸血鬼系列故事。」

  路森咕噥一聲,接過獎座,就要下臺離去。凱蒂目瞪口呆看著他的背影,然後小聲抱怨,追上前去,伸手抓住路森。

  「你必須發表感謝詞。」她小聲敦促他回到臺上。

  「我不要。」

  凱蒂聽到他虛弱的聲音,不禁皺眉。她幾乎開始比較喜歡那個說「不」的路森了。她揣測缺少血液對他的心智造成多大的影響。如果她不快一點替他找到血液,他會不會完全失去理智,變得瘋瘋癲癲?這種可能性讓她有點害怕。

  「說謝謝就好了。」她下達殘忍的命令,硬把他拖回舞臺上。

  「他還好嗎?」貝羅夫人低聲問道。路森停在麥克風前面,一臉茫然地瞪著底下的人海。凱蒂心想,不知底下的觀眾看在他眼中有沒有變成牛排大餐。她對貝羅夫人點點頭。

  「時差的關係。」她撒謊。

  「真的只是這樣嗎?」貝羅夫人一臉懷疑,凱蒂只好又說:「還有一點腸胃型感冒,我想。」然後,凱蒂讓步,坦承道:「他不太舒服。」

  「喔,天啊!」貝羅夫人喃喃低語。

  「可是我們希望他的感冒很快就會痊癒,」凱蒂向她保證。「我們今晚可能會去看醫生,不能參加封面模特兒晚會。」

  「晚上去看醫生?」

  「我們只約得到這個時間。」凱蒂撒謊。

  「喔。」貝羅夫人搖搖頭,發現路森已經沉默地站在麥克風前面好幾分鐘了。大家都安靜下來,等待他發言。

  凱蒂走到他身旁,用手肘頂了他一下。「說謝謝。」

  「謝謝。」他照著她的話說了。聽起來像忘恩負義的咆哮,而且說完立刻退後。凱蒂畏縮不前,不過貝羅夫人挽救了這個場面。她走到凱蒂和路森的中間,抓住他的手臂,敦促他再次上前。她靠近麥克風,說道:「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她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朝著那一桌男模特兒露齒而笑。除了出版界的工作人員與少數幾位作者的丈夫,這些男模特兒是萬紅叢中的幾點綠。「你們也看到殷先生蒼白的臉色了,他不太舒服,卻仍堅持來參加今天的典禮,以答謝大家的支持。」她暫停片刻,讓大家消化這個消息後繼續說:「我個人衷心感謝他的參與。讓我們給他熱烈的掌聲,感謝他寫出精彩的故事。路克,謝謝你。」

  貝羅夫人轉身擁抱他,然後觀眾開始鼓掌。

  凱蒂鬆了一口氣。貝羅夫人成功挽救大局!接著,她注意到路森鼻翼翕動,他低下頭靠近貝羅夫人的脖子。更讓凱蒂驚慌的是,他眼中散發銀色的光芒。他的嘴唇沿著貝羅夫人的肌膚移動,尋找跳動的脈搏。

  凱蒂驚恐地睜大眼睛。該死的,他竟然想在舞臺上吸人的血!

  「不!」看到路森的牙齒變長,凱蒂發出尖叫。叫得很大聲。所有的人一片錯愕,鴉雀無聲。可是凱蒂不在乎,畢竟貝羅夫人因此離開路森的懷裏,轉頭驚訝地看著她。路森失去進食的機會,臉色陰沈地瞪著她。

  「呃……」凱蒂試圖打破沉默。她走到麥克風前面,說道:「不。這個……呃……沒有必要感謝他。路森……他也很高興……呃……有這個機會向大家道謝。呃……謝謝。」

  群眾又開始鼓掌,可是凱蒂幾乎沒有注意到這些。路森又朝著毫不猜疑的貝羅夫人靠近,眼中依然流露著飢渴。凱蒂擠出一個笑容,抓住他的手,把他拖走。

  「你快要咬到她了。」她譴責他。

  「我只想吸一點點血。」他語氣微快。

  「一點點?」她驚呼。「就在舞臺上吸血給大家看?」

  「他們會以為這只是宣傳的噱頭,」他替自己辯護,然後歎口氣,悲慘地承認。「我克制不了。她的血液既濃烈又甜美。」

  凱蒂瞪著他。「你該不會--」

  「沒有,你及時阻止我。但是,我可以由氣味判斷血液的口感。」

  凱蒂扮了個苦瓜臉,注意到他眼睛周圍的紋路加深,他的嘴唇周圍也出現皺紋。「你現在有多餓?」這問題很蠢。這傢伙差點在舞臺上咬貝羅夫人一口。他一定餓壞了。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我是說,你很痛苦嗎?」

  他冷酷地點點頭。

  「昨天曬那麼一點點太陽,就造成這麼大的困擾?」她問道。如果是這樣,那麼她認為在某些方面來說,吸血鬼似乎比人類更虛弱。起碼,在這方面非常脆弱。

  「昨天曬那麼一點點太陽,而且昨天在飛機上坐我隔壁的人得了感冒,不停對著我咳嗽,這--」

  「週遭有病人也會消耗掉更多血液嗎?」凱蒂緊張地問。他們和幾千人一起待在旅館裏面--病菌可能非常猖獗。難怪他喜歡離群索居。

  「會。」路森點頭。「奈米分子會包圍入侵的疾病,殲滅疾病,可是會消耗更多--」

  「血液。」凱蒂悶悶不樂地介面說完。

  「是的。而且,今天這裏也有陽光。」

  凱蒂驚訝地環顧明亮的宴會廳。牆壁堅實,沒有窗戶,但是頭頂有天窗。天窗是毛玻璃,凱蒂沒想到這也可能是個問題。她早該考慮到的。她望向他們坐的那一桌,發現她選了一張剛好在天窗下的桌子,她幾乎發出痛苦的**。

  「昨天晚上喝酒也不好,」路森繼續說道。「酒精會讓身體脫水。」

  凱蒂皺眉。她今天早上曾經注意到電視機前面的咖啡桌上有壓扁的啤酒罐、空空的披薩盒和一大堆花生殼。看起來克理和路森昨天享受了一個男人專屬的夜晚。毫無疑問的,路森正為昨晚的歡樂付出代價了。看來他的虛弱是許多事情綜合起來的結果。然而,最後一個因素的確是她的錯。

  他們快走到他們那一桌的時候,凱蒂把路森帶開,朝一處出口走去。「來吧。」

  「我們要去哪裡?」他聽起來很困惑。

  「幫你找食物。」她踏出宴會廳,環顧四周。實在沒有時間回套房去了,必須找一個近一點的地方。她把他拖到男廁。

  「進去看看裏面有沒有人,」她提議。「如果裏面有人,讓他們離開。你辦得到,對吧?你知道,就是控制他們的心智,然後--」

  「可以。不過--」

  「快!」凱蒂堅持。

  路森搖搖頭,推開男廁的門。幾分鐘之後,廁所門打開,一個男人走出來。凱蒂認出他是一個封面模特兒。她緊張地對他微笑,可是他沒有回應--甚至沒有發現她站在那裏。他的眼神呆滯,表情空白。

  她看著模特兒走遠後,溜進廁所,很高興看到路森獨自在裏面。

  「好。」她充滿決心地走向他。「我們開始吧。」

  她伸出手腕,路森搖搖頭。「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什麼意思?」她怒氣衝衝地說。「你已經咬過克理和我了,你當然做得到。把牙齒伸出來。」

  「凱蒂,不行。你會痛。」

  「昨天晚上不會痛。」她指出這一點。

  「那是因為你被性慾沖昏了頭。」

  凱蒂臉紅,可是沒有否認。她昨晚的確相當激情,而且急切。「這有什麼關聯嗎?」她瞇起眼睛。「克理沒有--」

  「當然沒有。」他語氣開始不耐煩。「可是我可以控制他的大腦。」

  「那就控制我的大腦吧。」

  「凱蒂,我做不到。你的心智太強壯了。」

  「是嗎?」她感到滿心愉悅。她的心智太強壯了。這不是很好嗎?她心智強壯。喔,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智比克理強悍,因為以她昨晚回到房間時所看到的情況來判斷,路森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控制克理。她想好好炫耀一番,可是路森繼續說著。

  「我唯一能進入你大腦的時機是在你睡著,或是你陷入激情的時候。至少,我確定在那種情況下我辦得到。我昨晚咬你的時候,你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對不對?」

  凱蒂搖搖頭。「一點兒疼痛也沒有。」

  他點點頭。「在那個時候,你的心智是開放的,我才能把歡愉的感覺注入你的大腦。」

  「嗯。」凱蒂消化這個消息。「你怎麼知道你有辦法在我睡著的時候進入我的大腦?」

  路森露出愧疚的表情,凱蒂突然想起她在他家中作過一場煽情的春夢。「你該不會……」她說。

  面對她的指控,他微微退縮,舉起手安撫她。「我只是……檢查你。而你的樣子如此甜美性感,我開始幻想將對你的渴望付諸行動,一直沒有發現你在接收我的想法,直到你……呃……」他不自在地聳聳肩。「我就立刻停止了。」

  凱蒂瞪著他,覺得秘密曝光了,感覺好脆弱。她在他家所作的夢完全不是夢境。或者,的確是夢呢?是他的性幻想?是一場夢嗎?一場清醒的夢?那並不是她的夢。

  廁所的門開了,她和路森警覺地朝門口看去,有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來。路森臉色一沉,眼睛閃爍銀色的火焰。離開。

  那個男人突然停下腳步,眼神呆滯,轉身,順從地離開廁所。

  等到裏頭又只剩下他們兩個,凱蒂抓住路森的手,把他拉進有隔間的廁所--她不能放任他對每一個進入廁所的人施咒。有隔間的廁所很隱密,適合吸血。「路,快吧。你需要鮮血,你愈來愈像個活死人。」

  「我不想傷害你。」

  她惱怒地歎口氣,心底卻暗暗高興路森不願意讓她受苦。尤其是他顯然正為了她能輕易供給他的血液而忍受悲慘的折磨。被咬的疼痛應該和打針差不多吧。至少,她希望只有這麼一丁點痛楚。

  「聽著,如果我對你打開心智呢?」她提議,雖然她並不知道該怎麼做。她猜想或許想一些開闊的事會有幫助。「我們試試看。我打開心智,而--」

  「凱蒂,」路森開口。她知道他打算拒絕。她目前身在該死的男廁裏面像是瘋狂的倫菲爾德(譯註:Renfield倫菲爾德是被吸血鬼德古拉所利用、奴役的房地產經紀人。) ,把血液貢獻給這個愚蠢的男人,而他卻拚命堅持歐洲古老的騎士精神。他一定真的很老了。以她的經驗,現代男人都十分樂意接受女性的奉獻,無論對那位女性是否有益。天殺的,他們有時候甚至強奪女性不願意奉獻的東西。

  「該死,路森!」她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她抓住U字領洋裝的領口翻開,露出她用來將胸罩肩帶固定在洋裝上的別針。

  「你在做什麼?」他又露出一臉怒容。

  很好,她氣憤地想,心底覺得很不高興。她以為只有小嬰兒才需要一匙一匙餵食。她將別針從肩帶上解開,快速刺入指尖,用力擠出一滴圓滾滾的血珠。她意志堅決地把指尖伸到他的鼻子下面。

  「你餓不餓?」她問。他後退貼在隔間牆壁上,努力避開她的手指,她卻緊跟不放,在他鼻子下麵輕輕搖動手指。當她看到他鼻翼翕動的時候,心中湧起一股勝利感。「來吧。你餓了。嘗嘗看,舔一口就好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再替你找別的人。如果你喜歡,在我的脖子上輕輕咬一口,你就會感覺好多了。來吧,路森,早餐嘗一點凱蒂試試看……」她語音未落就發出一聲驚嚇的喘息,路森舔去她指尖的血滴。他的舌頭掃過她的指尖,快得她幾乎感覺不到。不過她很滿意,路森的眼睛閃耀著銀色的光芒。她成功了。

  她把頭偏向一側,瞇著眼睛準備接受下一步,然後她想起打開心智這回事。她想著:我的心智打開了,路森可以進入。我的心智打開了,路森可以進入。

  顯然,打開心智並不容易。她感覺到路森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嘴唇輕刷過她的脖子,他的牙齒刺入的時候,她感到一陣劇痛。

  「噢,噢,噢。」儘管不願意,凱蒂還是開始掙扎。路森立刻鬆開。不過他仍然抱著她,雙手用力鉗住她的手臂,呼吸沉重,他努力克制飢渴的時候,眼中的銀色火焰看起來像地獄之火一般。

  凱蒂不快樂地咬著下唇,對自己的軟弱無用感到羞恥。可是真的好痛。打針從來沒那麼痛。話說回來,針頭也沒有路森的牙齒那麼粗。她用一手壓著喉嚨。「我想,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啟心智。」

  路森放下他的手。「你最好趕快離開,我不認為我還能繼續克制自己。」

  凱蒂遲疑,接著,向前一靠,雙手環住他的脖子。

  「你在做什麼?」他嚴厲地問。

  「如果你只能在銷魂忘我的時候進入我的大腦,好讓我不覺得疼痛,那你最好勤快一點,努力挑逗我。」她說。

  「凱蒂,我們在廁所。這地方不適合--」

  「你真是缺乏冒險精神,」她說。「老兄,忘掉我們身在何處,趕快開始吧!這裏是公用廁所--隨時會有人進來,」她指出這一點。她向前一靠,貼上他的嘴唇。她只需要這麼做,路森猛然開始回吻她,手臂像鋼圈一樣牢牢圈住她。

  凱蒂猜想接下來是吸血鬼版的急就章。這完全不像他們之前在套房共度的激情時光。她無法解釋,可是他一舉一動都有用意,彷彿他並沒有把心放進來,而是在進行必要的動作使她興奮,以便吸她的血。不知為何,他顯得有些疏離,沒有參與感。他的親吻很老練,依然撩人,但是即使她**回應他,向他敞開,她知道他的心思不在這裏。至少,她起初有這種感覺。但當他的舌頭闖入她的口中,她有一點失神,不再介意。

  路森解開她洋裝正面的一整排扣子,手滑進衣服底下,伸進胸罩,冰涼的手掌握住她一隻玉乳。凱蒂在他的嘴邊**。當他用大拇指逗弄她**的頂端時,她顫抖了。

  接下來,他將一隻腿滑入她兩腿之間,把她的洋裝拉高,直到他的大腿上部磨贈著她的女性核心。凱蒂抽一口氣,近乎瘋狂地親吻他。當路森離開的時候,她發出**,頭向後一仰,拱起身體,貼著他的大腿摩挲,要求更多。她感覺到他的嘴唇沿著她的頸部輕咬,可是一切感覺如此美妙,她低聲訴說她的歡愉,揚起頭讓他盡情地探索。然後,她察覺他在**她的脖子。這次她沒有誤認他在種吻痕,可是一點兒也不痛……直到她朦朧的思緒告訴她路森正在吸血,應該會痛才對。興奮的激情開始消退。

  凱蒂一開始感覺到微微的痛楚,路森似乎就察覺到,並努力讓她分心。他一隻手溜到她裙子底下,手指輕柔滑過她的大腿內側,敦促她把雙腿分得更開一些。然後他推開單薄的底褲**她。凱蒂忘了所有被咬的事情,滿足地喘息、呢喃,在他的**下扭動。他將一根手指滑入她體內時,她發出喊叫。

  「喔,路!」她倒抽一口氣,手指穿過他的頭髮,攀著他的頭部,彷彿那是她賴以維持神智的靠山。她一邊**,一邊抵著他的手擺動,身體興奮地低吟,這股興奮強烈到令她雙腿發軟。凱蒂睜開眼睛,想警告路森她快站不住了,可是她又覺得一切似乎都很迷濛。她也想把這件事告訴路森,可是似乎是多此一舉。奇異的疲倦感偷偷湧上全身。

  隔壁廁所的門突然打開,她背後的牆壁隨之震動。凱蒂猜想有別人進入廁所了。她不太在意,可是路森抬起頭皺眉。他看了凱蒂一眼,臉上充滿擔憂。

  他輕聲咒罵,調整擁抱的姿勢,放下凱蒂讓她坐在馬桶上。他一句話也沒說,表情卻非常嚴厲。他拉好她的衣服,扣好洋裝的扣子。他一整理好凱蒂的衣衫,就打開廁所的門向外看,然後抱著凱蒂站起來,讓她的雙手摟著他的肩膀,半走半抱的離開廁所。凱蒂沒有看到任何人,可是他們隔壁的廁所門關上了,她可以看到門底下露出的腳。有人進來了,她模模糊糊地想著。

  「你們在這裏啊!我到處找你們兩個。」

  凱蒂環顧四周,看到克理正朝著他們走過來。他一臉緊張,語氣聽起來很急迫。「查克非常生氣。路森贏得了另外兩個入圍的獎項,人卻不在現場……天啊,凱蒂,你還好嗎?你的樣子真可怕。」

  「她不舒服,」路森解釋,在心裏踢了自己一腳。這都是他的錯。他吸太多血了--他無法克制自己。一旦甜美溫暖的血液衝過他乾裂的舌頭,湧入口中,他就迷失了。如果不是有人讓他分心,他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什麼。他擔憂地凝視凱蒂失去血色的臉蛋,再次嚴厲譴責自己。幸運的是,他吸食的量不至於造成嚴重傷害,只是凱蒂會覺得虛弱而且--

  「我還以為是你不舒服,」克理困惑地說。他上前扶住凱蒂另一隻手臂,幫他分擔凱蒂的重量。

  「這是會傳染的。」路森低聲說道。他帶著另外兩個人走向電梯。

  「太好了,」克理說。「接下來大概就是我了。」他臉色一亮。「可是你似乎痊癒了,臉頰上又有了血色。起碼這個疾病消退得很快。」

  路森歉疚地縮了一下。他恢復氣色要歸功於凱蒂的鮮血,但卻造成她的虛弱。他覺得身體好一點兒了。一點點。他猜想如果能再弄些血液,他就能恢復正常。

  「我們要去哪裡?」他們在等電梯的時候,克理問道。

  「帶凱蒂上樓去躺一下。」

  「不。」凱蒂突然強迫自己站直。她奮力嘗試,卻只能虛弱地搖擺。「我們應該參加讀者招待會。」

  「你身體狀況不好,不能去參加什麼愚蠢的招待會,」路森反駁她。「你需要吃一點甜食,好好休息。重新製造……」他把話打住,不希望在克理面前洩漏太多事情。

  「我只要坐在那裏。他們會有準備點心,」凱蒂堅持。她轉向克理。「頒獎典禮快結束了嗎?」

  「對,再半個小時吧。」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克理看了路森一眼,然後一起攙扶凱蒂走進電梯。「她待在讀者招待會應該還好,我們會注意她。如果她不去,查克會發火。」

  克理按下電梯按鈕的時候,路森沒有說話。他不喜歡這個決定,可是他不想危及凱蒂的工作。他會留意她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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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19: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凱蒂將袋子倒過來,注視她所買的東西滾出袋口,再將它們分類。她抓起黑色的毛衣和黑色的羊毛帽,到衣櫥旁邊拿出黑色的長褲。她迅速穿上長褲、套上毛衣,將帽子塞進口袋。接著,她趕回床邊,將東西都丟進新買的黑色背包。完成之後,她看看手錶。

  凱蒂大半個下午都在圓屋出版社招待會場,坐在路森隔壁的椅子上,吃光他不斷塞到她面前的每一樣食物,順從地喝下他請克理出去買的柳橙汁。路森的餵食簡直沒完沒了。凱蒂在吃下食物、喝下柳橙汁之後,很快地就感到好多了。至少,身體覺得好多了,可是路森一直焦急地守在她身邊。這男人簡直像悉心照顧幼雛的母鳥。

  路森心中充滿愧疚,使得凱蒂很想踢他一腳。他不需要覺得內疚--是她逼他吸血的。是的,被吸血讓她暫時體力不濟,但終究沒有造成傷害。然而,她不打算自願變成路森的晚餐。即使這種體驗大致上還算愉快,她也不願意再次奉獻自己,成為他的下一餐。所以她整個下午一直苦思該如何替他找到血液。

  凱蒂參加過幾次羅曼史年會,可是從來沒看過圓屋出版社的招待會這麼忙碌。書迷大量湧入,會場大爆滿,擠不進來的人只好流落到走廊上。查克顯然很滿意。俐珍、湯姆和迪娜忙著回答問題,發送畫著迷你版故事封面的鑰匙圈。克理幾度被迫離開路森和凱蒂,去和他所有負責的作家商談,不過一切都沒有問題。書迷都很體諒,對路森很溫柔。這可能是因為羅夫大那席「殷路克身體不適」的話,也可能是因為路森雖然不再像個活死人,臉色卻依舊蒼白,顯得非常脆弱。無論是什麼原因,凱蒂原本擔心會一擁而上,嚇壞路森的書迷都表現出優雅而體貼的態度。而且她們也都主動發言,滔滔不絕的訴說她們有多麼喜愛他的作品,似乎沒發現他很少開口應答。

  凱蒂是在招待會上想出這個計畫的。實行這個計畫必須冒很大的危險,也需要足夠的瘋狂,但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法子。她知道路森可能不會贊成,所以沒讓他知曉。她要求克理陪同路森出席晚餐暨封面模特兒晚會,自己溜去搜集必需品。現在,她檢查完畢,確定一切準備好了,再次看看手錶。

  她指示克理晚餐過後立刻帶路森回房間,略過其他活動。她望向旅館窗外。當她進行秘密採購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沈;現在外面一片漆黑。很好。他們需要黑暗。

  客廳傳來的笑聲,讓凱蒂知道這兩個男人已經回來了。她很好奇他們的笑聲為何這麼輕浮,於是溜到客廳。她看到路森一副苦惱的模樣和克理開心的表情,不禁揚起眉毛。

  「玩得愉快嗎?」她輕聲問。克理再次大笑,她的好奇心跟著高漲。

  「凱蒂,你不會相信的,」克理大喊。「我從來沒看過這種事。我是說,你也知道,女人總是繞著與會的少數男性打轉,就像蜜蜂繞著花朵,可是今天太瘋狂了。我發誓,有一個女人真的撲到路森腿上,當著大家的面,向他求歡。我還以為他會逃跑,」他又哈哈大笑。「路森當時一臉驚恐。」

  克理繼續描述另外幾次被他擋掉的攻擊,路森露出苦瓜臉。那個晚會太瘋狂了。路森厭惡太過積極的現代女性--當然,凱蒂除外,她的激進只限於某些美好的方面。可是他和克理努力逃離的那群女人……天老爺!路森從孩提時代看見拿著火把和乾草叉攻擊城堡的村民之後,就沒再那麼害怕過。直到今天。

  他聳聳肩,聽克理描述那個跟著他們跳入電梯的女人。她竟然乞求路森當她孩子的爹,宣稱她熱切渴望生出一個跟路森一樣才華洋溢的兒子。儘管那個女人身材豐滿、胸前偉大,路森仍舊拒絕了她慷慨的提議。如果當時克理不在場,他很有可能冒險嘗試。凱蒂捐贈的血液幫他舒緩了稍早的痛苦,但是效用並沒有維持很久。他的身體需要更多鮮血。他再次迫切感覺到進食的需要。他認為離席回房實在很可惜,若能走出晚會廳門口到走廊去找一些點心吃--不只一些,應該不錯。他知道應該記取凱蒂的教訓,別吸食過頭。他的父母在許久之前教過他不可殺雞取卵的道理。

  「我要回會場去了。」

  路森將注意力拉回現場,見到克理朝門口走去。

  「你很樂意再度挑戰那些女人嗎?」凱蒂則揶揄他。

  克理咧嘴一笑。「我必須陪我負責的作家說說話。況且,路森不在場,那些女人應該不會來打擾我。也有可能即使他不在,她們還是會來找我。」他說著,眨了一下眼睛。可是當他開門的時候,幾乎被擠進來的人撞倒在地上。

  路森驚恐地睜大眼睛,突然發現自己被一群興奮而且吵鬧不休的女人團團包圍。她們每個人都互相推擠,想抓住他。路森一直往後退,直到發現自己已經退到牆邊,可是她們仍然蜂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他的注意力全被這些女人血液甜美的氣味拉走了。他偶爾斷斷續續聽到隻字片語,但是這些話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好喜歡你的作品喔……」

  「……負擔不起參加年會的費用,可是住進同一家旅館……」

  「……一直在大廳等待……」

  「……從放在小說封底的照片認出你來……」

  「……跟著你回房間……」

  「……愛你!」

  「……請咬我吧。讓我也變成吸血鬼……」

  「……可以在我的胸前簽名嗎?」

  「出去!」

  路森一定聽到了這一聲大吼,甚至知道這是凱蒂的聲音。他還聽到她下一句尖銳的話:

  「路,你可不可以來一點特別服務?」

  路森微笑。他很喜歡聽凱蒂這樣叫他。接著,他突然瞭解凱蒂希望他使用心智控制,說眼這些女人離開。他只能祈禱自己的注意力夠集中,才能進行心智控制。他盡力拋開飢餓的感覺,集中精神,將「自願離開」的訊息傳送給那些女人。

  凱蒂和克理也很幫忙,各抓住兩個女人的手臂,催促她們向門口移動。路森使用心智控制對付剩下的人,直到她們通通出了套房門口,他才解除控制。

  「天啊,」克理將門鎖上,喃喃說道。「『咬我』?『讓我也變成吸血鬼』?這些女人必須學習分辨現實與小說的差異。」

  路森和凱蒂交換眼神,不過他們什麼也沒說,看著克理走向他的臥室。

  「我還是從我房間的門口溜出去好了,希望那些女人沒有盯上我的門。我會順道去大廳櫃檯,要求安全人員上來請這些女人離開。」

  「好的,謝謝你。」凱蒂揮手送他離去。路森和她默默等待克理出去,並且把門關上。

  關門的聲音響起,凱蒂歎了一口氣。她帶著堅決的表情轉身看著路森,即使在如此體力不繼的狀態下,路森也察覺得出來一定沒什麼好事。她的第一句話並沒有讓他更安心。

  「我有個計畫。」

  「你的袋子裏面裝了什麼東西?」他們離開旅館的時候,路森迷惑地問。

  「一些東西。」凱蒂簡短地回答。她現在對他有些不滿,因為他並沒有立即遵從她的計畫。聽她說出計畫之後,他一臉的不可置信,努力想說服她放棄。他盡全力想要她答應放他去咬一、兩個來賓,他認為自己的計畫比較明智,可是她似乎認為他這種想法很不可取。

  他曾經短暫幻想,她的不悅會不會是因為她不喜歡和別的女人分享他讓她嘗過的快感,不過他很快拋開這種揣測。撞見過他吸克理的血,她早就明白他不需要藉著情慾挑逗達到目的。他認為凱蒂是因為身為人類,所以覺得受到冒犯。人類不介意為了吃牛小排而屠殺小牛,卻對自己變成別人的食物感到憤怒。

  「如果袋子太重,我很樂意自己提--在樓上我就告訴過你了。」凱蒂咬著牙說。

  看到她這麼生氣,路森覺得自己快要露出笑容了。他立刻逼自己收回笑臉。他以前幾乎不笑,所以這微笑應是缺乏鮮血的徵兆。他換另一隻手提袋子。這女人從不輕言放棄。在超過一個小時的爭論過後,路森終於讓步且同意她的計畫。主要是因為他餓了,她又這麼頑固,而且這是能離開房間的唯一辦法。他很清楚,凱蒂會纏著他直到他答應。

  路森雖然軟化,答應試試她這個「一次解決」的用餐計畫,卻不代表他放棄禮儀。當地拿出這個她稱之為「法寶袋」的袋子時,他立刻堅持要提袋子。凱蒂似乎認為這種舉動是對她體力的輕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可以自己提。可是他不答應。

  哼,路森想,現代的女人真是麻煩。

  「到了,」凱蒂宣佈。她帶領路森走向一輛計程車。路森跟著她坐進車內,她將一張地址便條交給司機。看來,她做過研究。她顯然是「事前作好準備」的信徒--和柏軒一樣。

  即使身體不適,路森還是努力忍住笑意。他真的好想笑;凱蒂是如此可愛,又討人喜歡。

  車子沒開多久就停下來,路森下車後,發現他們停在一家餐廳前面。路森困惑地站著,注視面前的建築物,凱蒂跟在他後面下車。

  「凱蒂,我想我們走錯地方了,」計程車開走的時候,他說道。「我看不出--」

  「往這邊走。」她拉著他的手臂,往前走。「我不希望計程車把我們直接載到門口,免得我們小小的冒險明天就上了報紙。計程車司機也許會記得我們上車和下車的地方,記者可能會追蹤到旅館。這麼做我們就不必擔心這一點了。」她聽起來不太愉快。這雖然是她的主意,她卻顯得非常緊張。

  「啊,設想周到。」路森喃喃說道。他不想指出他們身上的服飾已足以讓別人印象深刻了--更別說他提的袋子一直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即使提早在別的建築物前面下車也沒有幫助。不過也不必擔心這一點;路森自會處理好,他無意讓凱蒂遭到危險。

  他想認出他們所找尋的那棟建築物,不過凱蒂拉著他的手,匆匆走過去。他正想開口詢問原因,她卻突然轉向,進入與建築物反方向的一條巷子。

  「我來採購的時候事先勘查過。」她一邊低語,一邊偷偷摸摸穿過巷子,一隻手牢牢拉著路森的手腕。她以一種非常奇異的方式行走,低頭屈膝,以為這樣可以減少被別人看到的機會。

  路森很不解地觀察她的行為,猜想她平常的理智都跑哪裡去了。她應該瞭解雖然用這個方式行走比較不容易被人發現,可是也使她看起來像要做壞事。她顯然不瞭解這個道理。

  他的腳尖踢到一顆石頭,看著石頭飛遠,他歎了一口氣,嚇得凱蒂魂都快飛了。她突然拉著他一起跑,跑到一輛放在巷子中途的大型垃圾車旁邊。她拉著他躲到垃圾車後面,然後害怕的探頭向外張望。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她焦慮地低聲問道。「我好像聽到一些聲音,可是沒看到任何人。也許是一隻貓。」

  「可能是老鼠。」路森低頭在她耳邊低聲說話。他曉得這樣做很卑鄙,尤其他明明知道凱蒂聽到的是什麼聲音。可是他克制不住。要捉弄她真是輕而易舉。他已經好久沒玩得這麼開心……嗯,幾百年了吧,他訝異地想著。

  「老鼠!」凱蒂猛然挺直身子,她的頭狠狠撞上他的下巴。

  路森後退。他揉揉下巴,臉部肌肉抽搐,而凱蒂也按著頭,發出疼痛的嚎叫。當然,她幾乎立刻就停止尖叫,可是路森忍不住猜想那聲慘叫讓他們鬼鬼祟祟的行動曝光了。凱蒂並不擅長做壞事。

  「噓!」她嚴厲地說道,彷彿路森才是那個嚎叫出聲的人。路森沒有反駁,只興味濃厚地看著她從口袋掏出兩頂羊毛帽。她戴上一頂,從頭上拉下,罩住全臉。那是一頂滑雪帽。她調整好洞口,露出眼睛和嘴唇,然後將另一頂帽子遞給他。

  「戴上。」她下達命令。她接過他提的背包,將袋子放在地上,袋子裏發出匡當聲。

  「我不要戴這種東西。」他輕蔑地說。

  凱蒂不耐煩地重重歎氣。「路森,戴上。我不希望明天早上打開報紙,看到你蒼白的臉被印在報紙上。」

  「怎麼可能--」

  「防盜攝影機。」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路森嗤之以鼻。「不可能會有人把防盜攝影機架設在一個--」

  「現在到處都裝有防盜攝影機,」她又插嘴。「可以降低保險費之類的。」

  路森低聲抱怨,然後讓步。戴上這頂愚蠢的帽子,他覺得自己好像白癡。謝天謝地他家人沒有看到這一幕。尤其是亞堤,他一定會嘲笑路森好幾十年。他曉得凱蒂看不到他不悅的表情,可是仍然忍不住一臉憤慨地瞪著她。她果然沒有注意;她正忙著搜索袋子裏的東西,東西互相碰撞,一直匡當作響。

  她到底帶了什麼鬼東西?他不悅地想著。

  「你活了這麼多年,」她用緊張的聲調說道。「不會正好學過如何偷竊吧?」

  「知道一點點。」路森承認。

  「很好,」她聽起來鬆了一口氣。「因為我所知道的方法都是從電視上看來的。」

  路森揚起一道眉毛,不過他再次想到凱蒂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用嚴肅的語調說:「你說這種話,沒有人會相信。」

  「是真的,」她熱切地告訴他。「我喜歡有關員警的節目,而且才剛剛複習過。希望已經弄到足夠的器材了。我不太有把握--只是去五金店抓了一些看起來很有用的工具。」

  啊,所以她才沒參加封面模特兒晚會。路森跪在她身邊,好奇地看看袋子裏的東西。他第一個看到的是頂端磨得很尖銳的螺絲起子。有好幾把螺絲起子,尺寸不一。「劃針?這些是用來做什麼的?」

  「電視上闖空門的小偷總是使用銳利的東西來撬開門鎖,」凱蒂解釋。她停了一下,露出沉思的表情。「或者使用信用卡。」她皺了一下眉頭。「早知道應該把皮包帶出來。」

  路森沒有注意聽,他在翻那個背袋。「水管扳手?」他舉起那個巨大沉重的鉛管工用具。

  凱蒂咬著下唇,不安地扭動一下。「我想,如果你撬不開門鎖,可以把窗戶打破。」

  路森揚起一道眉毛,然後拉出一捆……「繩子?凱蒂,繩子?你帶繩子做什麼?」

  「萬一你必須爬入或爬出二樓的窗戶,就用得到了。」她辯解道。

  「這棟建築物只有一層樓。」他指出這項事實。

  「喔,對。」她不悅地看看這棟建築物,彷彿懷疑屋子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矮了一層樓。

  「我以為你事先勘查過。」

  「我勘查過啊,我只是……」她隨便揮揮手。「好吧,你不用從窗戶爬出去,不過你可能必須把人綁起來。」

  「嗯。」路森伸手拿下一項東西。「空調管膠帶?」他掏出一卷銀色的膠帶。即使夜色漆黑,他還是看得出她臉紅了。

  「我爸爸常說手上有膠帶,萬事都好辦。」她吶吶地說,然後,她挺直雙肩,又說:「你在打破玻璃之前,先用膠帶貼好,那樣可以減少噪音和髒亂。或者,如果我們必須把人綁起來,膠帶會使那個人沒辦法掙脫。」

  「我還以為綁人要用繩子。」

  「好,」她惱怒地說。「用繩子把人綁起來。你可以貼上膠帶,堵住他們的嘴巴。」

  路森差點笑出來,不過努力忍住了。她顯然考慮過各種可能性。只是漏了一項,他不必用到這些廢物。路森把東西都放回去,拉上背包,然後站起來。

  「你在這邊等。」他命令凱蒂,然後沿著巷子走到側門。

  如同往常一樣,這個女人很不聽話,緊緊跟在他後面。她的聲音透著驚慌,問道:「你要做什麼?」

  「依照我們的計畫,」他回答。「搶劫血庫。」

  他敲敲側門。凱蒂幾乎不敢置信。她不相信。路森認為闖入血庫的方法就是敲敲那扇該死的門?他實在需要買一台電視,多少瞭解一下現實生活。沒人會在闖空門前先敲門的。

  也許他失去理智了,她悶悶不樂地想。這個念頭停在腦海中,凱蒂認真地思考著。這可能性非常高。血液不足所造成的飢餓和痛苦已經超過他能忍受的極限。他現在可能已經神智不清了,她想著。所以她決定告訴他。

  「你瘋了,」她在路森敲門之後,週遭一片安靜的時候說道。「對鮮血的渴望已經把你逼瘋了。你--」

  側門開啟的時候,她趕緊閉上嘴巴。凱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目瞪口呆地站著,看見一個男人走出來。那個人有一頭沙色的頭髮,年紀大約和她差不多,穿了一件白色的實驗袍,臉上露出詢問的表情,彷彿只是訝異誰會在這麼晚的時間敲門。

  凱蒂原本不期望有人應門,即使有,她也不希望是血庫的員工。工作人員應該都回家了,不是嗎?她原本以為來者會是一位安全警衛,或者是清潔工。

  這個人似乎注意到他們的滑雪面罩,凱蒂趕快把思緒拉回來。她確信這就是那人臉上閃過一陣驚慌的原因。他正要關門的時候,凱蒂看了路森一眼,用手肘推推他。顯然,不必她擔心。下一秒,這個男人就定住了。路森早已對他進行心智控制。

  路森瞪了那個男人片刻,週遭一片寂靜,接著,那個人慢慢變得面無表情。路森愉快地問:「只有你一個人在嗎?」

  「是的。」血庫的工作人員語氣平直,聽起來很像被麻醉了。

  「這裏有防盜攝影機嗎?」路森問道。

  當這個男人答「是」的時候,凱蒂覺得平衡多了,堅持戴上滑雪面罩是對的。可是路森有一點不高興,她猜想他可能很希望能摘掉面罩。

  「你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們看看你的血液庫存呢?」路森接著問。凱蒂聽到路森這種舊世界的客套用語,不禁翻白眼。路森真是凡事遵循古禮,連闖空門也不例外。

  血庫員工轉身,沿著走廊前進。路森瞥了凱蒂一眼。「你在這裏等,我立刻回來。」

  「是、是、是。」她答道。她扛起背包,跟在他後面進去。這是她的點子;如果她像某些小說中沒用的女主角一樣,擰著手在巷子裏等他,她就該死了。

  路森瞪她,她回瞪。她把路森拋在後面,跟著穿實驗袍的男人走。

  他們一路走,她一路緊張兮兮地環顧四周。血庫安靜得有如墳場。不要這樣想,她決定,可是腦海中馬上浮現許多棺木,而她開始思考棺木的問題。顯然,路森不需要睡在棺木裏面。雖然他在旅館房間內的窗簾上加掛了一條毯子,加強隔絕光線,可是他不睡在棺木裏面。她想這是史托克搞錯的另一項吸血鬼特質。根據路森的說法,他還活著,不需要棺木。他只是年紀大了。

  她、路森,以及工作人員進入一間放置許多金屬與玻璃冷藏櫃的房間,凱蒂臉色一沉。路森的年紀非常大。她通常比較喜歡和同一年齡層的男人約會,路森不在那個年齡層。她絕對有把握路森是她所約會過最老的男人,也許他會是任何女孩子所約會過最老的男人。

  她走入門內,停下腳步觀看,而路森越過她身邊,走向其中一個冷藏櫃。他打開冷藏櫃,裏面露出好幾排他所需要的紅色液體。

  凱蒂好奇地看著那個穿實驗袍的男人。他看起來完全事不關己,像一具被路森所控制的強屍。有那麼片刻,她很慶倖自己有顆強壯的頭腦。倘若不夠強壯,路森就會對她施咒,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待她。這個念頭太嚇人了。

  她將注意力轉回路森身上。她帶著濃厚的興趣觀察路森選出一包血液,把牙齒戳進去,過程乾淨俐落。看來,他可以直接利用牙齒吸血,一如使用吸管。他只是站著、牙齒插入,血液就被他吸幹了。速度很快。不過,凱蒂還是緊張地看著走廊,等待他吸食完畢。

  路森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吸光了八個血袋。當他喝完最後一包,他關上冷藏櫃的門。凱蒂衝向前阻止他。

  「你在做什麼?」他看到她打開背包的時候問道。她把血袋丟進背包。

  「帶走一些血袋啊!你明天會需要更多血液,」她指出。「而我不想再闖進這裏了。」

  路森點點頭。「把空袋也拿走。」他下達指示。接著,他走到血庫員工的面前,低聲說一些她聽不清楚的話。

  「你剛才說些什麼?」他們匆忙沿著走道回人口處時,凱蒂問道。

  「我指示他配合數量的變化,更改庫存記錄,才不會有人注意到血袋少了。」

  「喔。」凱蒂踏出門外,陷入沉默。她摘下面罩,涼爽的空氣吹拂在臉上,真是舒服多了,而且感到神經緊繃的感覺離她而去。可是她並沒有完全放鬆,尤其是當他們搭上一輛計程車返回旅館的時候。她今天一整天都像個上緊發條的時鐘。她簡直不敢相信會這麼輕而易舉。敲敲門?哼!

  路森伸出一隻手覆蓋在她的雙手上,凱蒂訝異地看著他。他居然在微笑,就某種程度來說。至少,他平常陰沈的表情消失了。這很接近人類的笑容,她想著,注意到他的雙頰現在很紅潤,臉上痛苦的紋路也不見了。她不敢相信他喝了這麼多血,可是顯然鮮血對他大大有益。他的氣色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健康。

  她低頭看向覆蓋在她手上的大手,反過來用自己的手握住他。凱蒂知道他感覺得出,她依然被緊張的感覺牢牢束縛,而他試著無聲的告訴她一切都沒事了。她覺得自己彷彿回到少女時代,第一次和男朋友手牽手。當他們抵達旅館,路森放開她的手,付錢給司機的時候,她感到很遺憾。

  他們沉默地走進旅館,搭電梯回到他們住的樓層。凱蒂納悶,不知道電梯抵達的時候,他會不會親吻她,感謝她的協助。她希望他會,甚至希望他會更進一步。不過,當他們走進房間,聽到電視的聲音,事情便不可能了。克理已經回來,正坐在沙發上休息。

  「喔,嗨!我還在想你們去哪裡了。你們不在的時候,有一個包裹送來了。」他比了一下放在窗邊桌上的大箱子。「上面寫著:請由黎凱蒂轉交殷路森。我猜這應該是你弟弟重新寄送的,他一定自己想出來了。」他對自己說的話大皺眉頭,然後又搖搖頭。「不過,我猜昨天那一箱還沒退回他手上--才隔了一天的時間而已。」他聳聳肩。「他八成是寄別的東西給你吧!」

  凱蒂沒有聽到克理在說什麼。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著桌上的箱子。箱子側邊有「 ABB」的印記。會是殷氏血庫(Argeneau Blood Barn)嗎?天啊!她真是白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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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19: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路森的目光掃視會場,看見凱蒂正在和譚迪娜說話。凱蒂穿了亮麗的黃裙子和同一色系的外套,很容易辨認。她散發著生命與活力的光彩,露出微笑,表情生動,雙手隨著談笑風生而舞動。她好美。光看著她,路森的胸口就開始疼痛。一定是消化不良,他想起早上那頓油膩膩的早餐。

  自從昨晚回到套房,發現柏軒寄來的箱子之後,她就不大跟他說話了。她甚至沒有尾隨他進入臥室查看箱子裏裝著什麼,只將藏有六包偷來的血袋的背包遞給他,喃喃道聲晚安就回房間去了。這令路森覺得夜晚變得十分乏味。

  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打開箱子,將所有的血袋都放進迷你冰箱--包括柏軒寄來的血袋,以及他們冒險的斬獲。他必須將冰箱裏面的東西清出來,才放得下血袋。他把幾罐汽水、一些小瓶的酒精飲料,還有零食都堆在梳粧檯上,然後晃到客廳,和克理一起看了一會兒的電視,暗暗希望凱蒂再次出現。她並沒有出現。

  去找凱蒂的念頭是一種強烈的誘惑。對血液的需求已經被滿足了,路森發現別的渴望正困擾著他--其中最讓他困擾的,就是凱蒂的存在。不知道為什麼,有她作伴讓他感到比較輕鬆、比較年輕,彷彿六百多年的歲月並沒有讓他對生命逐漸感到厭倦。這女人已經大肆**他的心靈。

  在看了一部很難看的吸血鬼電影之後--天老爺,為什麼吸血鬼總是壞蛋?--路森就離開克理去睡覺了。他今天很早就醒來,吸了一、兩袋血液之後,在通往外面走廊和通往客廳的兩道門上掛出請勿打擾的牌子,避免清潔人員發現冰箱裏的血袋會嚇得花容失色,然後就加入凱蒂和克理的行列,一起出去吃早餐。

  他們三個人在主餐廳與其他幾位圓屋出版社的作家一起用餐。路森沒怎麼說話,只是很感興趣地聆聽凱蒂、克理與別人談話。直到那時候,路森才瞭解到他獨佔了凱蒂和克理多少時間。他們兩個一直把他當小孩子一樣照顧,讓他感到很羞恥。

  他的自尊心一向很強。當大家移往招待會會場後,路森堅持凱蒂四處走走,和她所負責的其他作家談話,他告訴凱蒂他可以照顧自己。她看起來很不安,但由於她需要盡可能與更多作家相處,最後只好讓步。她常常回頭留意他,偶爾會過來確定他安好,不過,早上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會場到處寒暄,說說笑笑,讓作家安心,並且讚美她們。

  克理也去忙他的工作,照顧他自己的作家,留下路森和剛才一起吃早餐的其他作家坐在一起。路森整個早上幾乎都在聆聽別人的話,只偶爾發表意見。這些女性作家人都很好,既有趣又富有創造力,而且她們毫無疑問的就讓他加入她們的圈子。可是,她們也以非常保護的態度對他,協助他應付一波波湧過來的書迷。

  路森很感激她們的協助,但他開始產生一種複雜的情緒;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他需要保護?她們的表現彷彿他很脆弱,而且很敏感--他光是想到這個形容詞就會發抖。路森自認是個最不敏感的男人。哎,他在年輕的時候當過戰士,只知提劍砍人。自從手槍發明,他經歷過無數次的決鬥,射殺對手之後,再騎馬去俱樂部吃早餐。他可以照顧自己。可是凱蒂和其他人似乎不同意。凱蒂雖然沒有在他身邊,仍然用保護性的眼光留意他,像看著幼鳥搖搖晃晃進行第一次飛行的母鳥。他毫不懷疑一旦她認為他需要幫忙,就會立刻趕回他身邊。

  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凱蒂正好朝他的方向看過來,所以路森不悅地瞪著她,她居然這麼小看他。

  「凱蒂是個大美女,」韓裘蒂輕輕在路森的耳邊說道。「她也非常體貼、樂於付出。如果有人傷害她,她所負責的許多作家會很生氣,包括我。」

  路森轉頭,訝異地看著這位作者。吃早餐的時候,裘蒂坐在他身邊,抵達會場後,她的位子也在他旁邊。韓裘蒂五十歲了,可是像年輕女性一樣活力充沛,她是圓屋出版社的頂尖作家之一。她不是突然冒出來的,而是辛辛苦苦建立起自己的寫作事業,一本書接著一本書,慢慢增加讀者群,她已經達到最近出版的五本書都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排行榜的成績。她是一個充滿自信、非常有趣的女性。路森很快察覺到她另一個比較不明顯的特質,那就是她非常仁慈--雖然此刻的她像是一隻母熊,嚴重警告掠食者別靠近她的寶寶。路森喜歡這一點。終於有人不再把他當成無助的小孩,而是潛在的危險人物。即使只是情感方面。

  「我絕對不會傷害凱蒂。」他向她擔保。他很欣賞韓裘蒂;他喜歡聰明的女人。

  裘蒂緩緩點頭。「希望如此,殷路克,因為我欣賞你。」

  「我其實不叫殷路克。本名是殷路森,」他告訴她。「殷路克是我的筆名。」

  裘蒂再次點頭,伸出一隻手。「我的本名是朱莉莎。殷路森,很高興認識你。」

  「叫我路森就好。」他和她握手,感覺自己的嘴唇一扭,擠出一個類似露齒而笑的表情。「莉莎,我猜你是寫歷史羅曼史的小說家?」

  「是的。而且我買了全套你寫的歷史教科書,當成寫作資料來研究。你比我所想的更年輕,不過,我早該發現的。你的作品不像大部分枯燥無味的陳年古事,你把其他的時代也寫活了。研究你的書是一種樂趣。」

  路森覺得嘴唇再次彎曲變成愉快的笑容。這感覺真奇怪。他不太習慣微笑。自從凱蒂闖入他的生活之後,他才開始微笑。不過,他認為自己可以逐漸習慣。

  路森發現招待會的書迷潮已經消退,感到稍微放鬆了些,開始和這位元新認識的朋友討論歷史。很快的,所有圓屋的作家都加入他們的討論。

  「變得有些安靜。」

  克理走到凱蒂旁邊,凱蒂對他點點頭。今天早上很漫長,但是成效斐然。凱蒂確信自己和與會的每一位她所負責的作家都談過話了。她準備要休息。

  「午餐時間到了,」她指出。「可能大家都在用餐。待會兒又會開始嘈雜了。」

  「也許我們應該去接路森,一起去吃午餐。」克理提議。

  「好主意。」凱蒂轉頭尋找路森的身影,看到他和裘蒂聊得正愉快。

  「他的身體好多了,也比較不拘謹了,」他們走過大廳的時候,克理低聲說道。「他不像德允說的那麼難相處。不然,就是你對他具有很大的影響力。」

  凱蒂自嘲地大笑。「你們兩個在第一晚享受的『男孩狂歡夜』是他放鬆的大原因。」

  克理大笑。「我不敢相信他從來沒看過電視。不過他像鴨子學游泳一樣,很快就喜歡上電視了。在那古板的標準英語性格的遮掩下,他其實相當有幽默感。我喜歡他。」

  「我也是。」凱蒂無意識的回答。她突然瞭解自己說的是真心話。她真的很喜歡路森。雖然不太明白原因,不過她的確喜歡他。並不是因為他的吻,或者他在她的工作上扮有舉足輕重的角色。她一直沉思自己為什麼喜歡路森,直到他們來到那群正在爭辯的作家旁邊。

  她第一次抵達路森家門口的時候,他非常無禮,而且脾氣乖戾,但還不至於粗魯到把她推出門口,要她滾回去。他絕對有權利這麼做。他允許她拉著他出門採買,毫無怨言地跟著她逛遍整個超市,吃掉她做的食物。他的回信一直都讓人覺得他很難以相處,但是凱蒂現在明白他不是故意的。

  她憶起朗誦讀者來信時,有讀者問路森是否能把她變成吸血鬼,路森那聲唐突的拒絕。她又想起有一位讀者寫信自稱愛上亞堤,而路森的回答是:「他已名草有主。」在當時,她認為他是故意表現得很難相處,可是現在一切似乎都明朗了。她差一點大笑出聲,雖然從前她曾經想對他尖叫。

  路森是個誠實,而且遵守承諾的男人。他答應參加《浪漫時代》的活動,儘管他是被人誤導以為這是一場訪問,卻仍然堅守諾言。她明白如果不是已經答應,地球上的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把他拖來他現在置身其中的人群裏。他也非常有愛心,很富騎士精神。當他急需血液的時候,仍然拒絕咬她,不願造成她的痛苦。

  當然,她開始懷疑在他那正經的外表與暴躁無禮的脾氣之外,他有一種邪惡的幽默感。有時候她會捕捉到他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通常是在他表現得非常愚鈍的時候--令她開始思考路森是不是故意惹她生氣的。

  「喔,嗨。」

  凱蒂拉回思緒,向和她打招呼的裘蒂微笑。

  「我們打算趁活動沒那麼熱絡的時候溜出去吃午餐,」克理說。「有沒有人想一起去?」

  所有的作家立刻拿著自己的東西,站起來。看來每個人都準備要休息了。凱蒂對路森微笑,他走到她身邊,勾住她的手。這個舉動感覺有一點宣示的意味,幾乎像佔有的姿態,可是凱蒂猜想這只是路森的教養,他天生的騎士精神。

  有人提議走出旅館,離開大會的氛圍一會兒,可是凱蒂擔憂陽光對路森的影響。路森似乎察覺她的憂慮,不悅地看了她一眼。他低聲說他沒事;他有「解藥」。

  「什麼藥?」裘蒂問。

  「路森對陽光過敏,」凱蒂不情願地解釋,又匆忙加了一句:「可是他在樓上準備了一些……呃……藥物,我相信他會沒事的。如果你們喜歡,我們可以在附近找一家餐館。」

  「不,沒必要拖著他陪我們到處找餐廳。我們不希望造成他的不適。既然我們還沒有在旅館的酒吧吃過飯,那就去試試看吧!」裘蒂提議,其他人也都同意。

  他們一行人下樓的時候,其他的作家大開路森的玩笑,評論他是個吸血鬼故事作家,又對陽光過敏。「嗯。也許我們應該留意自己的脖子。」裘蒂打趣道。

  凱蒂很俊悔引起這個話題。她對於這些挪揄感到緊張而焦慮,可是路森似乎從容不迫的接受別人的玩笑。最後,大家轉而談論別的話題。他們來到酒吧,找到位子坐好。

  午餐很可口,有這群同伴一起用餐更是愉快。用餐完畢時,大家似乎都不願意離開,所以凱蒂決定在把大家趕回招待會場之前,稍微輕鬆一下無妨。「也許我們應該在這裏查看一下有哪些活動正在舉行。」她提議。

  裘蒂拿出她的大會議程表,念出上面的選項。有寫作訓練課程、一場叫做「愛的烹飪」的料理示範表演、靈媒與星座命盤解讀,以及舞蹈課。

  有兩位作家想去瞧瞧寫作訓練課程,不過她們保證晚一點會回到招待會會場。另外兩個人也做出同樣的保證,然後跑去觀摩料理示範。有一個人想去參加舞蹈課,就拖著**抱怨的克理離開了。只留下裘蒂、凱蒂,與路森。

  「只剩下靈媒算命和星座。」裘蒂宣佈完合上議程表,放進皮包裏。

  「好像很好玩。」凱蒂將椅子向後挪,準備站起來。她剛好瞥見路森,很驚訝地發現他一臉遲疑。裘蒂也注意到了。

  「路森,怎麼了?擔心靈媒看出你的未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裘蒂開玩笑。

  路森扮個鬼臉。「或者看出我的過去。」

  他的語氣還是像平常一樣乖戾,可是凱蒂發現自己開始辨認得出他眼中閃爍著淘氣的光芒。裘蒂顯然也看得出來,因為她哈哈大笑。然而,凱蒂想著,路森有一段很長的過去。六百年。那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她發現自己在思考這麼多年來他是如何生活的。是否談過戀愛?結過婚?有沒有小孩?他現在是單身--起碼看起來像單身。天哪,她甚至不能確定這一點;他可能有個妻子,他可能有小孩,他可能……

  「那麼,路森,這麼多年來,你是如何設法躲避婚姻的?或者,你已經結婚了?」裘蒂彷彿看出凱蒂的心思,替她發問。這女人總能看出別人的想法,這讓凱蒂有一點緊張。這位作家可能有一點靈媒的天分。該死,她甚至可能有他心通,而且可能會嘲笑路森竟然用盡方法也打不開凱蒂的心智。凱蒂決定從現在開始,面對裘蒂時要善加保護自己的思緒……以防萬一。

  「你究竟幾歲?」裘蒂繼續問。「三十五歲上下?」

  凱蒂看到路森的嘴巴歪歪斜斜地擠出一個罕見的笑容。

  「差不多,」他回答。「而且,不,我沒結過婚。」

  「為什麼?」裘蒂顯然擅長一路追問。讓凱蒂很驚訝的是,路森似乎只覺得好玩,並沒有生氣。看來克理說得對。路森放鬆了。

  「誰敢要我?」他輕聲問道,眼中閃著邪惡的光芒。

  裘蒂看了凱蒂一眼,凱蒂覺得自己臉紅起來了。這女人發現她對路森的好感了嗎?天哪,她真的應該更加謹慎。

  「到了。」她堅決又活潑地宣佈。前面有個房間標誌寫著:「靈媒與星座命盤解讀」。

  那個房間裏散佈著幾張小桌子。每張桌子前面都有一個靈媒或是星座專家,旁邊擺放他們的招牌和隨身用具。每張桌子旁邊,另外放了一張椅子。一次一個客人,謝謝。也有幾張桌子上面擺放水晶之類的東西,供人購買。看起來非常像是靈媒市集。

  「我要去排我的星座盤,」裘蒂宣佈。「接著,去找星座專家解說。然後再去找一個靈媒。」她的綠色眼眸閃閃發亮,顯然很興奮。

  凱蒂從來沒有見過靈媒,不知道該從哪裡著手。她看了路森一眼,發現他一臉無聊,所以凱蒂對裘蒂點點頭,露出微笑。「大師,帶路吧!」

  「你有一個非常年輕的靈魂,輕盈、充滿愛與熱誠,想體驗世界上的各種事情。」

  當靈媒對路森扇扇睫毛的時候,他保持沉默,可是凱蒂在他背後嘲弄地哼了一聲。這個靈媒不再晃動他的手,瞪了她一眼,繼續說道:「你轉世過許多次。」

  凱蒂再次嗤之以鼻。「他怎麼會有時間?」

  「對不起?」靈媒抬頭對她露出輕蔑的表情。

  「你剛才說他有一個年輕的靈魂,」凱蒂指出這一點。「一個年輕的靈魂怎麼可能轉世過許多次?」她碰一下路森的手臂。「走吧。浪費錢。」

  路森立刻站起來,在那個靈媒充滿威脅的目光注視之下,帶著她和裘蒂離開。他本想帶著她們離開這裏,不過裘蒂停下來,讓凱蒂和路森也只好停下腳步。

  「不,等一下。我想聽她分析。」裘蒂指著一位單獨坐在桌子前面的白頭髮的女士,她那一桌不像其他人都大排長龍。凱蒂猜想她是因為不做華而不實的噱頭才會沒那麼受歡迎。其他的靈媒都打扮得金光閃閃、招牌很引人注目,桌布也很俗豔;這個女人並沒有放桌布,穿著米白色的衣服,在這堆人潮中,這顏色保證毫不起眼,她的招牌也很樸素。

  「她?」凱蒂狐疑地問。這個女人看起來不像成功的靈媒,但是表情很寧靜。

  「真正有才華的人不靠虛浮外表。」裘蒂說。他們一起走過去。

  凱蒂和路森嚴肅地看著這個女人握住裘蒂的手。她說裘蒂是個作家--凱蒂認為要猜出這個結果並不難,因為這是屬於作家的研討會。裘蒂如果不是作家,就是讀者,機會各半。這女人接下來說,裘蒂的寫作事業很成功,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啟示。她也許從裘蒂的作品封底早就認出來了。

  接下來的陳述卻讓凱蒂很驚訝。這個靈媒說裘蒂仍在追悼一段很久以前的傷痛,她失去了她的靈魂伴侶。凱蒂覺得頸背的頭髮開始刺痛。這個消息並不廣為人知,裘蒂的丈夫四年前去世,這是她出版作品的前一年的事。凱蒂知道裘蒂仍然常常因為想起他而落淚。裘蒂說丈夫是她的真愛。

  靈媒安撫地捏捏裘蒂的手,說她丈夫正與他們同在,而且他一直都在裘蒂身邊。可是她也說,他希望裘蒂能好好的活下去。很快會有另一個人進入她的生命,那個人不會像裘蒂的初戀一樣成為她的靈魂伴侶,但他會是一位親密的朋友、一個愛人,陪伴她度過餘生--這個靈媒說,這是裘蒂丈夫的願望。

  裘蒂的雙眼蒙上一層淚水。她站起來,轉身看凱蒂和路森。凱蒂試著說一些話來提振心情,不過路森突然說道:「聽起來,你在去世之前,還是有機會搞一下。」

  凱蒂無比驚訝地看著他。她從來沒聽他用過這麼粗俗的字眼。她甚至從來沒聽過他使用這麼現代的辭彙。她震驚的轉頭看裘蒂,不過裘蒂爆出一陣笑聲。

  「是啊,有機會。這不是很棒嗎?」裘蒂歎氣,拍拍路森的手臂。然後她對凱蒂解釋:「如果回溯到在招待會會場的話題,靈媒所指的,一定是性愛。蓓詩才在抱怨她筆下的人物性生活都比她更美好,我當時嘲笑她說,起碼她有個伴,我很懷疑自己在去世之前,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一次。現在,聽起來我會有機會的!」

  她對路森微笑,催促他坐上椅子。「朋友,輪到你了。我想知道她會怎麼分析你。」

  凱蒂看著裘蒂說服路森坐下。有那麼片刻,她感到很不舒服。顯然裘蒂和路森今天早上培養出某種友誼來了,凱蒂發現自己很嫉妒,因此覺得丟臉。她聳聳肩,甩開這種胸襟狹窄的想法,將注意力轉向那個靈媒。靈媒剛剛握住路森的手,現在正用手指輕輕在他的手上滑動。她的雙眼閉起來,集中精神。

  「你非常老,」靈媒壓低聲音說道。她張開眼睛看著他英俊年輕的臉龐,困惑地皺起眉頭,然後再次閉上眼睛。「一定是你有個古老的靈魂,」她更正。「非常古老。你談過許多次戀愛。」

  凱蒂覺得她的胸口緊繃難受。靈媒再次更正:「不,不是戀愛。是情人,你有過許多許多情人。許多,許多,」她說道,聲音聽起來非常驚訝。她有一點苦惱地睜開眼睛。「你怎麼找得出時間睡覺?」

  凱蒂抿起嘴唇。她猜想路森的確有過許多女人。他是一個六百多歲的健康男性。即使只是一年一個情人,那就有六百個。如果一年超過三個……她算不出來。她沮喪地決定該問問路森,吸血鬼會不會感染、散播性病。她希望不會,可是,她真的必須知道。

  「你已經開始厭倦生命,」那個女人說。「一切似乎變得很難熬,而且人類的殘酷已經開始削弱你的生命力。但是,某件事--不,不是某件事,而是某個人--某個人讓你重生。讓你再次感到值得活下去,生命中仍然充滿喜悅。」

  凱蒂的舌頭似乎卡在上顎,說不出話來。某個人?誰?她內心深處希望那個人就是她。同時,這念頭也把她嚇壞了。她很受路森吸引,甚至開始喜歡他,尊敬他,但是--

  「把握住她。」靈媒深深看入路森的眼底。「你必須要為她而戰,但不是以你慣用的方法。在這場戰爭裏,武器和力量對你並沒有好處;你必須要打敗自尊與恐懼。如果你失敗了,心會枯萎,而且會成為一個孤單、痛苦的老人然後死去,永遠對你沒做的事情感到萬分後悔。」

  路森抽出手,起身離開。凱蒂轉身想跟過去,可是靈媒突然拉住她的手。「等一下,你的男人很快就會沒事。」

  凱蒂僵硬地說:「他不是我的男人。」

  靈媒的表情暗示凱蒂騙不了人。她說:「他很特別,你的男人。但是要跟他在一起你必須做出抉擇,必須要放棄一切。如果你有勇氣,將可以擁有想要的一切。如果沒有……」她聳聳肩,放開凱蒂的手。「現在去找你的男人吧。只有你能讓他平靜下來。」

  凱蒂趕忙找路森,知道裘蒂就跟在自己後面。手腕上被靈媒觸碰的部位顫抖著,感到微微刺痛。凱蒂心不在焉地揉著手腕,思緒紛亂。她會放棄一切,然後又會得到想要的一切?那怎麼可能?她聳聳肩,拋開那個念頭,衝出房間,看見路森消失在轉角處。

  當凱蒂和裘蒂在圓屋出版社招待會會場趕上路森的時候,路森坐在一張桌子旁邊,被書迷層層包圍。

  「我去看看路森。你去問問你的老闆有沒有什麼指示,」裘蒂建議,將她推向總編輯。「我們反正不會在這裏待很久。主辦單位想提早結束這項活動,讓大家有時間準備晚上的宴會和文藝復興化妝舞會。」

  喔,對。凱蒂走向老闆的時候想起來,今晚有化妝舞會。

  路森向和他談話的讀者點頭,站起來去和裘蒂說話。他已經習慣與讀者聊天了。他起先並不想嘗試,可是凱蒂在他家所說的那席話一直在他腦中浮現--如果沒有讀者,他的書根本就不可能出版。她還說他感動了讀者的生命,而讀者們只是想向他表達謝意。他學習以較討喜的態度來回應讀者令人尷尬的熱情讚美,立刻發現這麼一點點嘗試就足以讓讀者對他敞開心胸。她們告訴他許多事情,讓他知道某些內心深處的故事,有些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個女人告訴他,她剛剛失去稚子,覺得生命像是一場索然無味且毫無止境的折磨,但是她在他的作品當中,找到出路與希望,也許有一天,生命會再度美好。然後她擠出一聲大笑,告訴他說,她希望真的有吸血鬼的存在,而且如果真的有吸血鬼,她找遍全世界也要找到一個吸血鬼拯救她兒子。

  路森為這個女人的敘述感到痛楚。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的傷痛向他傳來,滲入他體內。他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他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他潛入她的腦中安慰她,讓愉快的回憶比悲傷的回憶更茁壯。她離開的時候,面露微笑。

  他今天遇到許多受傷的人。他一開始向他們敞開心胸,似乎就無法將他們阻擋在外。可是,他也遇到許多很愉快的人。他發現這種經驗整體而言,非常有趣。他下筆寫出這些作品的時候,只是希望能記下真相。可是,他現在看到他的故事感動了這麼多人的生命,讓他渴望嘗試真正的小說創作,這是他之前從未考慮過的事。他在生命早年是一個戰士。在一百年的戰爭生涯之後,他變成浪蕩子。當他厭倦做浪蕩子的時候,他披上學者的外衣,將真實的自己埋藏在歷史底下。也許該是激發創造力的時候了。可是這種工作他做得來嗎?

  「好,該走了。」凱蒂突然出現在他身旁。「俐珍準備提早結束招待會,讓大家有充裕的時間準備參加文藝復興舞會。」

  路森低低的歎了一口氣,覺得解脫了。其他的作家似乎也有同感。和讀者談話相當有助益,卻也非常累人。路森訝異地發現自己很疲倦。

  當他和凱蒂走向電梯的時候,他提醒自己務必記得在舞會前先進食。這是很重要的事。這麼一想,他的思緒轉到舞會上頭。文藝復興舞會。

  他在那個時期有過許多美好的回憶。為此,路森相信今晚的舞會一定充滿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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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19: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文藝復興化妝舞會太悲慘了。路森想到文藝復興的時候,忘了考慮婦女的衣著。當凱蒂踏出臥房,走入共用的客廳時,他悶悶不樂地想起這回事。

  她穿著一件裙長及地的伊莉莎白式禮服,錦緞布面上織著酒紅色緹花和白色蕾絲。絲絨質料的緊身上衣到腰下之後縮成傳統的尖形,長長的裙擺和袖罩都打上折邊。她看起來好可愛。真的。不過,這件禮服的重點在緊身上衣;如此集中托高,令她的**彷彿隨時都會從衣裳裏蹦出來。她一出現,路森就開始流口水。他忽然想到凱蒂露出渾圓誘人的飽滿**,盯著瞧的人不會只有他一個。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凱蒂穿這件該死的衣服出現在公開場合。

  路森正要開口,她卻停下腳步,吃驚地看著他。「你穿的是什麼鬼東西?」

  他驚訝得不敢亂動,低頭看向自己一身深藍色的打扮。「這是十六世紀的傳統服飾,」他說。「不是你訂的嗎?」

  「是,當然是我訂的。但我只告訴他們你的尺寸,並沒有特別註明要……」凱蒂越說越小聲,對路森皺起眉頭。

  「你不喜歡?」

  「吾歡?欸,怎麼說呢……你看起來有點……呃……太那個,」她終於說道。「我的意思是……黑色的緊身褲的確可以炫耀你的腿部,可是……」

  「這個叫合身襪,」路森告訴她,仍在想「太那個」是什麼意思。她的口氣不像讚美。不幸的是,他跟不上現代委婉修辭學的腳步。他真的應該多出去走動。「我以為你也擔任歷史羅曼史的編輯。」他說道,語氣可能帶著些許暴躁。

  「大部分是中古世紀的作品,」她解釋。「文藝復興時期並不那麼受歡迎。」她噘起嘴唇,向旁邊微微一努。「那麼,呃……這鴨子似的東西……是什麼?」她的手朝他胯間的方向比一比。

  路森歎氣。「這是遮布。」

  「喔。」她緩慢地點頭,打量那片相當誇張的配件。

  路森也低頭凝視,仔細思考。遮布很大,是個蓬鬆而開衩的袋子,以裝飾用的珠寶別針別住。因為遮布的收納保存不良,有點變形,看起來的確有點像只鴨子。顯然這是文藝復興早期的服裝。從伊莉莎白女王執政之後,遮布就不再流行了。

  「我讀過相關的文章,可是我以為遮布應該是……呃……形狀比較圓一點的東西。你這樣會受傷的。如果有人經過你身邊,撞到遮布--」

  「嗨!你們兩個真好看!」克理穿著一身鮮紅與酒紅搭配的服裝從他房間裏走出來,他的衣服和路森的差不多。不過,克理的遮布形狀比較圓。

  路森對他微笑,覺得心裏的緊張逐漸消褪。他不計較凱蒂挑剔他的打扮,也不計較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遮布。一想到凱蒂正盯著他看,遮布下的重要部位燃起一絲興趣的火焰。

  「那麼--」克理的視線來回看看他們兩個。「可以出發了嗎?」

  凱蒂很確定她的胸部快從禮服裏面蹦出來了。她盡力不要呼吸,避免出糗,但每當必須行屈膝禮的時候,她都祈禱胸部乖乖留在適當的地方。幸運的是,胸部很聽話--不過每次她行禮後起身,就發現路森怒氣衝衝的瞪視附近的每一個男人。凱蒂覺得相當好笑。

  不過,她可不覺得女人盯著路森的遮布很好笑。那片該死的東西閃閃發光,珠寶別針吸引了每個路過者的目光。凱蒂自己的視線也一再受到吸引。那個東西如此容易讓人分心,真是羞死了!但路森似乎沒注意到。即使他知道房間裏兩千個女人都張口結舌的盯著他的胯間,他也假裝不知道,相當有尊嚴地走動著。她不曉得路森怎會有這股勇氣。假使要她穿著閃閃發光的圓錐形胸衣走動,她可能會縮起來,努力掩飾胸部。

  「哇,這個舞會真是盛大,不是嗎?」克理發表意見。

  凱蒂環顧舞廳。在場的有樂師、小丑弄臣、舞者,以及吟遊詩人。真的很像她想像中古時代的舞會應有的場面。她握緊路森的手臂,靠過去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那時候的舞會真的是這樣子嗎?」

  他猶豫了一下。「有幾分類似。當然,以前的燈光比較昏暗,那時候只有燭光,沒有電燈。地板上會鋪燈芯草,小狗和野鼠會在其中穿梭尋找殘餘的食物。氣味聞起來遠遠不如現在宜人,而且--」

  「沒關係,」凱蒂打斷他的話。「我比較喜歡我們現在的舞會。」

  「嗯。」他點點頭。

  他們找到一張空的桌子坐下,裘蒂和其他幾個作家也加入他們這一桌。他們起初一直驚訝地談論著貝羅夫人這次舞會辦得有多麼成功。小丑逗人發噱,吟遊詩人彈奏著古代的樂器。開始上菜後,更發覺這頓晚餐即使不是真正的文藝復興菜餚,也非常美味可口。

  服務生撤下餐盤之後,跳舞時間開始。路森低聲說他幾分鐘後就回來,凱蒂以為他要去男廁,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專心看著人們滿場飛舞。她轉頭想和坐在路森另一邊的裘蒂說話,卻看到路森仍然在座位上,她頓了頓。「我以為你……」

  她尾音拖長,注意到他的手藏在桌子底下。他看起來好像……在做某種事情。「怎麼了?」她開始覺得詫異。

  「我被鉤到了。」他簡短地說道。

  凱蒂眨眨眼,心中充滿迷惑。「你說被鉤到了,是什麼意思?」她開始推想……哎,幸好她沒有想太久,馬上猜到事情比想像中更嚴重。

  「桌布,」他一邊說話一邊微微側身彎腰低頭,努力想看出癥結。「一根別針。」

  他一這麼說,凱蒂馬上瞭解。路森用來固定遮布的珠寶別針其中一根不知道為什麼鉤到桌布了。她大吃一驚,不禁發出一陣爆笑。

  路森可不覺得好笑。「這不好笑,」他嚴肅地告訴她。「我急著想去方便,卻沒有辦法站起來。」

  「這麼說來……你們這種人也需要去洗手間嘍?」凱蒂興趣濃厚地發問。

  路森瞪著她,好像她是個瘋子。

  「欸。」她帶著自衛的語氣解釋。「布拉姆的書中從來沒寫德古拉需要去方便。我只是沒想過--」

  「我懷疑他也沒讓米娜去方便過。」路森咆哮。他突然往後一扯,桌布和桌布上的東西都向他滑過來,挪了大約一吋的距離。

  桌邊的談話聲停止了。凱蒂抬頭一看,大家都盯著路森看,眼神中帶有程度不一的驚恐與迷戀。凱蒂知道路森絕對不會開口要求幫忙,她決定解救他的尊嚴。她清清喉嚨,將眾人的注意力轉向自己,然後對克理微笑說道:「克理,你能不能幫路森一個忙?他現在遇到了一些難題。」

  「好啊,發生什麼問題?」克理站起身來。

  「遮布上有一根別針和桌布纏在一起了。也許你可以爬到桌子底下去幫他解開。」她建議道。

  克理大笑,然後頓了頓。「你在開玩笑,對吧?」

  凱蒂搖搖頭,克理猛然跌回座椅上。「很抱歉。解開遮布不是我負責的工作。」

  「克理!」凱蒂嚴厲地說。

  「凱蒂,」他用譏誚的態度回應。「他是你的作家。你自己爬到桌子底下去幫他解開。」

  「我還以為你喜歡他。」凱蒂指責道。

  「沒那麼喜歡。」克理反擊,然後目光帶著歉意地看看路森。「路森,對不起。」

  「我瞭解。我自己處理。」他相當有尊嚴地回答,可是窘得滿臉通紅。凱蒂很有興味的注意到這一點。她以前不知道吸血鬼也會臉紅。

  他再次努力拉扯桌布,凱蒂皺皺眉頭。他這樣子如果不是把桌子搞得一團亂,就是毀了她所租的服裝。無論哪一種結果都不好。她不希望發現晚餐的剩菜倒在租來的禮服上;她不想付乾洗的費用。她也不想幫路森別好那塊被他毀掉的遮布。她嚥下最後一口葡萄酒,把酒杯放下,轉身面對路森。

  「好吧。拿開你的手,讓我瞧瞧。」

  路森遲疑了一下,伸出手來放在桌子上。凱蒂迅速地彎下身試著看清楚狀況。不過,她的角度不對。「你能不能向後挪一挪?」她問。

  「身上纏著桌布,沒辦法。」他怒氣衝衝地說道。

  凱蒂挺起身子,難為情的環顧四周,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整桌的作家全都熱切地觀賞這一幕。她看看坐在路森另一邊的裘蒂。「從這個角度什麼也看不到,我要鑽到桌子底下。」

  裘蒂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然後站起來。「來吧,女孩們。沒必要讓大家都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們可以組成一道柵欄。」

  其他的作家全都迅速地站起來,沿著桌子圍起來。凱蒂看到她們圈成半圓形遮住她和路森的位置,大大的裙擺剛好形成一道簾幕,頓時鬆了一口氣。克理是唯一還坐在椅子上的人。他瞠目結舌地注視這個場面,不確定自己應該害怕還是應該放聲大笑。

  「動手吧!」每個人都站好位置後,裘蒂說道。其他作家點頭附和。

  凱蒂覺得自己像是接受命令單獨從事秘密任務的軍人。太荒謬了,早知道剛才就多喝一些葡萄酒。她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溜下去,鑽到桌子底下。底下又暗又熱。她跪在路森的腿邊,偏著頭,努力想看清楚抓到東西的別針,可是角度不對,不夠靠近。

  凱蒂非常小聲地低低抱怨著,緩緩靠近他的腿,移動到他的雙膝之間,跪下來;她試著伸手去拉被別針鉤住、縐成一團的桌布。她壓根兒不想碰到他的遮布,起碼在忍得住的範圍不去觸碰。她拉起一點點桌布,但實在鉤得太緊了。

  「你在底下需要蠟燭或什麼東西嗎?」裘蒂熱心地問道。她突然探頭進桌子底下看,又消失了,凱蒂聽到她詢問道:「有沒有人帶迷你手電筒?我通常會帶一支的,但是……」

  裘蒂挺起身體,剩下的話凱蒂就沒聽到了。

  「凱蒂啊凱蒂,你可讓自己陷入很有意思的局面了。」凱蒂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試著撥開桌巾的折邊,想找出鉤住的位置。當作家遇到難關,把作家從棘手的困境中拉出來,確保他們順利繼續寫作是她的工作。可是她認為今天這情況遠遠超出編輯的職責了。如果不是路森,她甚至不想親自動手。這一點倒是很有意思,她待會兒可以仔細思考。她開始解開桌巾,無意間,掌心碰到某個東西。是遮布,凱蒂吃驚地想到。遮布正在變大,頂到她的手。好吧,是遮布底下的東西變大。看來路森覺得這是比尷尬還可怕的酷刑。

  路森希望地面裂個大洞,把他吞進去。那個洞最好大到把圍著他的作家也都吞掉,連凱蒂也一起掉下去。只要能終結這場折磨,什麼都可以。他從未如此尷尬。遮布纏上桌巾還不夠悲慘,現在連凱蒂都跪在他**幫他解開糾結,這舉動引發與上洗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念頭。他在想像另一種情境,如果凱蒂不是在解開桌巾,而是解開遮布,將他掏出來、雙唇裹著他。然後他發現自己硬了起來,天啊,希望凱蒂沒有注意到。

  他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他是個喜歡規則和規律的男人。他不該參加年會,也不該參加文藝復興舞會。他的人生怎麼會如此失控?有個東西頂到他的遮布,他痛得在椅子上縮起來,這一縮引起圍在他身邊眾女子的注意。

  「對不起。」凱蒂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從桌子底下傳來。她似乎是咬著牙在說話。路森羞愧地閉上眼睛,希望胸口被釘上木樁。

  「是她用別針戳你嗎?」其中一位作家蓓詩,很關心的問道。

  路森咕噥一聲回答,不過聲音聽起來比較像嗚咽。蓓詩認為他的答覆是肯定的,大發同情拍拍他的肩膀。

  「你在這裏啊!」

  路森轉頭發現貝羅夫人正穿過一群群作家,朝著他走過來,裘蒂緊緊挨著路森的腿,靠在桌子上,擋住蹲在桌子底下的凱蒂。貝羅夫人似乎有點好奇大家為什麼擠在這裏,不過她沒開口問,只對路森微微一笑。

  「俐珍告訴我你好多了,不過我還是想親自來看看你。」

  路森看著她,知道自己眼睛已經變得像南瓜一樣圓。一般說來,女士過來的時候,他會起身迎接;現在要遵守這個禮儀卻是天方夜譚。不過,那並不是他眼睛睜大的原因。實際的情況是,凱蒂不知道貝羅夫人來了,抓住他的遮布移開。她同時也--是故意的嗎?--握住他的重要部位,那部位正迅速膨脹,逐漸填滿過大的遮布。

  「對不起,」凱蒂的聲音再度從桌子底下傳來。「我看不到那根別針。」

  貝羅夫人的笑容凍結了。她的目光掃向被裘蒂裙子遮住的桌子,然後往上巡視裘蒂滿臉戒備的表情,再看看路森一臉窘迫的樣子。她還來不及說話,凱蒂又開口了,聽起來既憤怒又簡短。「路森,去你的!等我把這東西解開,我一定要你把這些該死的別針扔掉。真是該死的麻煩透了。」

  「路森的遮布纏在桌布上,」裘蒂在貝羅夫人開口前說。「凱蒂很努力在幫他解開。」

  「我懂了。」貝羅夫人喃喃說道,看起來完全不確定該如何處理這種場面。不過,她的驚慌只維持了片刻,接著她指示裘蒂讓開,掀起桌布,蹲下來往桌子底下瞧。「凱蒂,你在裏邊看得清楚嗎?要不要我叫人拿手電筒來?」

  路森感覺到凱蒂嚇一跳,小手更緊緊握住他,他閉上眼睛,發出**。

  「是貝羅夫人嗎?」凱蒂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對,是我。你在底下需要光線嗎?」

  桌子底下傳來一聲模糊的咒罵,幾乎被臺面上的大笑掩蓋過去。路森張開眼睛,看見克理捂著嘴巴。這傢伙快要忍不住了。路森認為他不能責怪克理。倘若他不是這場災難的核心,他可能也會覺得非常好笑。

  路森聽不到凱蒂對貝羅夫人咕噥了什麼,不過一定是肯定的答覆,因為貝羅夫人站起來環顧四周,吩咐工作人員替她拿手電筒過來。那個人像顆子彈一樣,飛快地離開;貝羅夫人轉頭審視路森痛苦的表情。她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別放在心上。我們偶爾都會碰上這一類的事情。」她突然改口。「欸,不一定完全一樣,不過你明白我的意思。」

  路森**,再度閉上眼睛。突然響起一個粗率的聲音,說道:「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作家全都站著?」

  凱蒂認出莫查克的聲音,她真想哭。她沒有哭,只把頭無力地靠在路森的膝上,暗想情況會不會再更糟糕。起先是貝羅夫人見證這次丟臉的事件,現在連社長也來了。喔,在這次大會上,她真是讓上司印象深刻啊!以前只當德允助理的時候容易多了。

  「什麼?」查克錯愕的吼叫聲大概可以從晚宴廳的一端傳到另一端吧,凱蒂猜想--週遭的談笑聲究然停止,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天啊!每個人很快就會曉得她在桌子底下。

  凱蒂聽到貝羅夫人高昂而堅定的聲音,她對自己微笑。貝羅夫人和大家一樣親切,但她不是愛說廢話的女人,而且據凱蒂所知,她也從不畏懼任何人。她大概已經控制住查克,以免她們極力掩飾的狀況暴光。凱蒂真想擁抱貝羅夫人。

  「你拿來了!」她聽到貝羅夫人大聲說道:「謝謝你。」

  桌布掀開,凱蒂看到貝羅夫人。讓凱蒂大為訝異的是,貝羅夫人並不是將手電筒交給她,而是親自趴下來爬到餐桌底下陪伴她。「桌子底下真熱啊,」她像聊天似的發表評論,彷彿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情。貝羅夫人調整好位置,打開手電筒,照在桌布和遮布糾結之處,嚴肅地向凱蒂點點頭。「小姐,動手吧!你越早解開桌布,我們就能越早離開這裏。」

  說時容易做時難。路森實在被纏得很緊。至少有三根遮布的別針,方位各異地鉤在桌布上。起初大概是某一根別針纏住了,在路森的拉扯之下,另外幾支別針也淪陷。要費一點工夫才能讓他重獲自由。

  在整個過程中,貝羅夫人一直很有耐心,穩穩地拿著手電筒,在凱蒂手忙不過來的時候,幫忙她把桌布拉開,提供建議,偶爾講講笑話打破沉默,緩和緊張的氣氛。然而,即使有人協助,這項工程似乎仍是無比漫長的煎熬,而且很令人尷尬。雖然她很希望能不去碰觸路森的遮布,卻難以避免--而且她常常不得不用手抓住遮布。當她將遮布左右扯動、試圖解開鉤住的別針而不讓其他別針纏上去的時候,她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遮布底下的硬挺。她甚至不敢猜想路森的感覺,這一定是某種恐怖的酷刑。

  如果凱蒂再不住手,路森確定他即將在這張桌子旁邊、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讓自己蒙羞的事情。她並非用挑逗的方式撫摸他,可是光是她跪在他兩腿之間調整重要部位的事實,就讓他像個十幾歲的少年一樣亢奮。他已經活了許久、許久的時間,可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情況。他向上帝祈禱,希望未來不必再體驗一次。

  「又解開一根別針了。」

  凱蒂的聲音從桌子底下傳來,繞桌子的每個人都發出吱吱喳喳的聲音,路森猜想她們是在恭喜、鼓勵他。當她握住他的重要部位擺弄的時候,他盡力避免在座位上扭動。那並不是他平常「升旗」致敬的方向--不過他猜想凱蒂正試圖解開最後一根別針。他低下頭,可以看見她的手指穿過遮布底下,包覆著他的重要部位。他抬頭,看見裘蒂杏眼圓睜的盯著他的大腿看。他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喔,天啊!」

  有一個作家發出驚呼,引起他和裘蒂的注意。是蓓詩,而且她看起來非常驚恐。路森覺得他的心開始下沉。他原本以為莫查克的到來已經是最惡劣的事情,可是蓓詩另有所指。

  「怎麼了?」他決定最好還是問清楚。

  「你知道那些拍紀錄片的人嗎?就是那些一直到處拍攝影片的人?」她問。

  「不知道。」路森沒聽說過拍攝紀錄片的消息。

  「他們每次都會攝影將羅曼史年會紀錄下來,」裘蒂加入談話。「他們喜歡拍攝女人以及華服麗飾之類的題材。」

  「是的。現在別張望,他們正往這裏走過來了。還有本地報社的一位元攝影記者也來了。」

  「喔,天啊!」裘蒂低語。「他可能要找貝羅夫人。他今天晚上一直都在找她。」

  「該死!」路森小聲咒罵。情況勢必將演變得更惡劣。

  「剩下最後一支別針。」凱蒂鬆了一口氣,告訴貝羅夫人,夫人也歎了一口氣。

  「很好。」《浪漫時代》的創辦人說道。

  凱蒂不怪她;她們兩個人都屈著身子,側著頭,背部頂著桌底。凱蒂很佩服貝羅夫人跟她一起鑽到桌子底下的勇氣。貝羅夫人沒有必要這麼辛苦,可是她是那種「如果有麻煩,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的人。她身上似乎散發著活力與熱情的光芒。

  凱蒂歎息,逼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任務。只要再解開一支別針,她們就可以鑽出桌子底下了。到那時候,她一定要堅持叫路森直接前往男廁,拿掉所有的珠寶別針。她之前根本沒想到他會用這些該死的別針固定遮布,她也很慶倖自己沒有在發生這等糗事之前與路森共舞--她可能會發現他的別針纏在她的禮服上。在舞池裏讓大家觀賞解開別針的過程不是很有趣嗎?現在呢,已經夠多人知道她在桌子底下解開路森的遮布了;她不需要讓其他所有與會的來賓都曉路森的糗事。

  「解開了!你自由了!」最後一根別針鬆開的時候,凱蒂鬆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凱蒂後退,卻發現拉不動她的袖子。不知怎麼搞的,當她努力將桌布從最後一根別針上拉開的時候,她的袖子勾到了另一根別針。她的手腕纏在路森的遮布上。

  「該死!」她說

  「怎麼回事?」貝羅夫人皺眉問道。桌布外頭響一陣騷動,似乎每個人都同時開口。

  「我被他的一根別針給鉤……」凱蒂倒抽一口氣,跪在地上,身子突然向前,免得袖子被路森突然後退的動作給扯破了。路森所坐的椅子刮在地板上發出尖銳的聲音,掩蓋了她緊張的叫聲;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她被迫跟著匆匆爬出來。閃光燈突然一亮,凱蒂眨眨眼,她聽到路森咒罵,可是之前的桌子底下那麼漆黑,她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楚。

  「小心,殷先生,」貝羅夫人發出警告,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她的袖子纏在你的……」

  貝羅夫人一看見剛剛加入的觀眾,立刻閉口不語。凱蒂也發現那些人了,她的眼睛適應了光線,緩慢地發現攝影機鏡頭正對著她的方向。還有一個攝影記者,手上拿著看起來很專業的照相機。她想到方纔的閃光燈就是這個人在拍照。

  路森盡可能不理會凱蒂放在他胯間的手,以痛苦但禮貌的聲調說道:「貝羅夫人,請叫我路森。」

  「哇,」那個拿著照相機的男人說:「貝羅夫人,你沒跟我提居然有這項活動呢!」

  「是誰……?」凱蒂開口,但她知道自己不想聽到答案。

  「本地的記者。」貝羅夫人嚴厲地說。她站起來。「現在,緊急狀況已經解除,我想我最好去處理下一件事。」

  裘蒂和其他作家幫貝羅夫人拍掉她裙子上的灰塵,然後,貝羅夫人挽起記者的手臂,轉身離開,帶領他往自己那一桌走去。

  「我打賭她十分鐘之內就能讓那個人乖乖聽話,」裘蒂語氣中帶著欽佩。她轉頭看看路森和凱蒂,對他們露出鼓舞的笑容。「照片不會上報的,我敢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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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20: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他們上了《每日新聞報》的頭版。

  「那個狡猾的記者發誓他沒有把照片交給編輯,我不知道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那樣做。」貝羅夫人以不悅的口吻說道。她一大早就打電話給凱蒂和路森,請他們到主餐廳與她共進早餐。凱蒂馬上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而且她猜對了。

  她一臉悲慘,瞪著報紙上的照片。照片上,路森穿著華麗的服裝、半站半坐、看起來非常英俊,而她呢,看起來像個從桌子底下爬出來的廉價妓女,一手抓住他的……她發出悲哀的歎息,再看一次標題用觸目驚心的粗體字寫著:「中世紀風情?」

  在昨夜的文藝復興化妝舞會上,圓屋出版社編輯黎凱蒂興致勃勃地抓住吸血鬼羅曼史作家殷路克;在一旁觀看的是貝羅夫人,《浪漫時代》雜誌的創辦人兼總裁。

  凱蒂**,準備丟下報紙,卻又停下來,再看一次撰稿人的姓名。她更加仔細地注視照片。

  「等我找到那個記者,我會--」貝羅夫人開口。

  「我想他說的是實話,」凱蒂疲倦地插嘴。「那個記者似乎在我一爬出桌子底下的時候就按了快門。你當時還在桌子底下,可是這張照片裏面也有你。」

  貝羅夫人接過報紙,仔細看著照片,皺起眉頭。「我想你說得對。可是還會有誰拍照片呢?大會不允許攜帶相機入場。我們聘請了一位攝影師替大家拍照。唯一能攜帶相機入場的人只有記者和……」貝羅夫人尾音轉弱,瞇起眼睛。「怎麼會……」她沒有把話說完,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請你們見諒,我去處理事情。」

  她站起來,擠出一朵微笑。「別擔心這則新聞,這只是個小風波。如果你們不對外和媒體討論這件事,事情很快就會平息了。」

  凱蒂和路森點點頭,看著貝羅夫人離開餐廳--無疑是要去剝了某個攝影人的皮。

  凱蒂歎了一口氣,路森也是。他們極力避免視線交會。昨天晚上的意外之後,他們就一直避開視線。裘蒂幫忙凱蒂解開袖子之後,路森就迅速告退了。凱蒂回到座位上,裘蒂和其他作家都努力想逗她開心,克理則是英勇地忍住大笑的衝動。查克有兩次順道經過,憤怒地瞪了她幾眼。俐珍至少走過來三次,向她保證一切沒問題。克理再度忍住笑聲。 -

  路森並沒有在半個小時之後回來,凱蒂也告退回套房去。她回到套房的時候,路森剛好從他的臥室出來。他的視線與她交會,又迅速移開,詢問了一句舞會是否結束了。凱蒂告訴他舞會尚未結束,可是她的頭在痛,想要躺一下。他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告訴她他是上樓來喝一杯的--她猜測他喝了一點兒血--接著說他可能也想回房休息。

  凱蒂只是聳聳肩。她覺得既沮喪又悲慘,這是她生平少見的重大失敗,她忖度為什麼一切會變得如此離譜。

  而昨晚她還沒有看到自己的蠢行在報紙上公開呢!

  她再次歎氣。

  「我想我們應該動身去會場了。」路森提議。

  凱蒂露出痛苦的表情。第一天她還得拖著他去參加那項該死的活動;現在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去了。她並不想去,凱蒂非常不想面對莫查克。如果社長對她昨晚的表現很不滿,在看過今天的報紙之後,一定會氣炸的。如果到了中午她還能保住工作,就算她運氣好。

  可是,她對自己說,沒有拖延的必要。她也應該去會場,面對殘忍的事實。

  情況並不如她想像的那麼惡劣,但某些方面則比她想的更糟。凱蒂保住了工作。事實上,查克對這項宣傳非常高興。畢竟,路森上了頭版,圓屋出版社的名字也是。查克不斷向她道賀,彷彿當眾出糗是她深藏不露的宣傳計謀。凱蒂真想掐他的脖子。當這一天的招待會到了尾聲,她決定假如查克再次拍她的肩膀表示賀喜,她就要動手了。

  招待會結束,大家可以自由活動,去準備晚上的搖滾派對。凱蒂頓時感到解脫。

  她的視線飄向路森。他已經突破了封閉拘謹的外殼,非常受到大家的歡迎。她今天每次看他的時候,他都在和書迷或是別的作家談話。凱蒂不太確定,可是她猜測他這次在羅曼史年會中說話的時間已經比過去數十年開口的時間加起來更多了。他變得一天比一天健談,今天也不例外。

  當然,每個與會成員都看到了今天的新聞標題。出糗的新聞已經傳遍整個大會,大部分的人都非常同情她和路森,可是也有人竊笑不已。那些人一邊格格輕笑,一邊說「你們真可憐」,或者說「你們一定很尷尬吧」。當然,路森不必忍受這些訕笑的折磨。每個人似乎都對他寄予高度的同情,把所有的調侃都留給凱蒂。

  這類事件通常會演變成如此,凱蒂疲憊地想著,走向路森與其他作家坐的桌子;女人總是要忍受嘲弄和羞辱,而男人可以帶著榮耀與同情離去。不幸的是,儘管大家的態度讓凱蒂很想對路森發脾氣,但她沒辦法真的生氣。當凱蒂和裘蒂忙著將凱蒂的袖子從他的遮布上解開的時候,他不斷道歉,她明白路森的確覺得這整件事很不好受。這不是他的錯。人生難免運氣不佳。

  路森看著她靠近,凱蒂努力從心底擠出一個笑臉。

  「該走了嗎?」他問。

  「是的。」她露出微笑看著他,再看看整桌的人。「該去準備晚上的搖滾派對了。」

  路森起身握住她的手,帶著些許可能是關懷的眼神凝視她的臉。「你好像很累。」

  「漫長的一天。」凱蒂輕輕聳肩,同意他的話。他們離開會場,在抵達套房之前,都沒有再開口。克理還沒有回來,套房裏空蕩蕩的,很安靜。

  「參加搖滾派對應該穿什麼衣服?」路森把門關上之後,詢問凱蒂。

  「嗯,我想這是一場復古派對。五O年代風格,牛仔褲和T恤就可以了。我帶了一件皮夾克和一雙靴子給你穿。」凱蒂向他解釋。她說過她會照料所有的細節,而且她也盡可能做到最好。

  「皮夾克?」路森揚起一道眉毛。

  「對。你知道,方茲風格的打扮。」(譯注…方茲Fonzie是美國導演朗霍華所執導的情境喜劇Happy Days的一個角色。該劇拍於七O年代,但背景設定為五O年代的美國。」

  「誰的風格?」

  她看到他困惑的表情,不禁皺眉,然後想起他不看電視。她驚訝地發現他錯過很多事情。「方茲是電視影集裏面一個很酷的五O年代人物。皮夾克、牛仔褲、皮靴,還有向後梳的油亮髮型,非常的酷。」

  「啊!沒錯,我想起來了,這幾天在電視上看過一些這種角色。」路森點點頭。「可是你怎麼知道該買幾號的靴子?」

  凱蒂羞紅了臉,聳聳肩,轉身走向她的房間。她要溜進房間之前,坦承:「我打過電話問你的母親。」

  她不等路森回應,就當著他一臉驚嚇的表情把門關上。然後,她從各式服裝裏取出一袋衣服。她將那個裝著皮夾克和靴子的袋子放在床上,又拿起裝她自己衣服的透明袋子。這將會是一場冒險。這件衣服一點也不好看,而且硬布襯裙肯定會讓她瘋狂地抓癢。

  事實上,她猜錯了。片刻之後,凱蒂檢視鏡子中的模樣,承認自己的錯誤。她穿著馬靴、短襪、粉紅色蓬蓬裙,還有兩件式的乳白色毛衣。她把頭髮紮成馬尾,上一點淡淡彩妝,看起來只有十六歲左右。她對著鏡子甩甩頭,認為自己準備好了,提起路森的衣服走出去。

  凱蒂走進客廳的時候,克理和路森都在看電視。她來回看著他們兩個人油亮亮的頭髮,目瞪口呆。「你們兩個的頭髮怎麼弄的?」

  克理轉頭,咧嘴一笑。「很棒吧?路森幫我弄的。我沒有帶皮夾克來,不過他說我可以在T恤的袖子底下放一包香煙,看起來就會很酷了。」

  凱蒂看看路森。很好。現在她手上有兩個抹了油的方茲。然而,除了髮型之外,他們大不相同。克理的髮色很淡,而路森的髮色黑得像子夜。克理身材細長,不像路森肌肉勁實又壯碩。克理的T恤是純白的;路森則是黑色的,他的T恤突顯了他的胸肌,露出肌肉線條。天啊,他看起來真是讓人想入非非。即使他頭髮上的油多得可以炸甜甜圈。

  「衣服是給我的嗎?」路森站起來走向凱蒂,他的視線**似的緩緩滑遍她的身體。

  「對。」凱蒂將那一袋衣服交給他,她知道自己臉頰發紅。她不只看起來像十六歲,現在連心情也回到十六歲。

  「你的樣子很可愛,」他溫柔地低語。「甜美、俏皮,像少女的化身。」

  甜美、俏皮。凱蒂消化這些字眼的時候,路森取出靴子和夾克穿上。小狗才俏皮,誰想要看起來像「少女的化身」?

  「非常合身。」

  凱蒂瞥見路森伸懶腰測試夾克肩幅夠不夠寬。不過,她的視線並沒有一直停留在他的肩膀上,而是移到肌肉隆起的胸膛。年輕、帥氣。她歎息。

  「好看!」克理站起來,走到客廳中央,加入他們。「動身吧,我得去買一包香煙黏在袖子底下。」

  凱蒂努力將視線從路森的胸膛上移開。她點點頭,轉身率先出門。

  他們到場的時候,搖滾派對已經熱鬧開始了。凱蒂看了看正在跳舞的人--大部分是女性--覺得有點退縮。有些人舞跳得很好,有些人顯然不知道自己在跳什麼。凱蒂恐怕自己會被歸入後面那一類。

  「你會跳舞吧?」她問路森。看到凱蒂痛苦的表情,他咧嘴露出罕見的笑容,點點頭。

  「事實上,我『很會』跳舞。」他又說:「我可以教你。」

  公認跳舞時笨手笨腳的凱蒂聽起這話,簡直像是威脅。可是,路森是個非常好的老師,而且,身為場中少數的男性,大家都搶著要他當舞伴。他舉止優雅地掌握一切,幾乎讓凱蒂訝異到快要暈倒。她看著他一次和大約二十位左右的女性共舞。他請她們排成幾列,一邊聽她們吃吃傻笑,一邊耐心地指導她們的舞步,然後使足了勁旋轉,讓她們輕盈地在空中飛舞。每個人都覺得他太了不起了。凱蒂深有同感。她不敢相信這和之前那個脾氣暴躁、當著她的面甩上門的傢伙是同一個人。眼前這個男人會微笑。他像聖經中的約伯一樣有耐心。他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男人。她甚至讓他教她跳舞。(譯註:聖經約伯記中記載約伯是個非常有耐性、信仰虔誠的人。上帝三番兩次考驗他、折磨他,他仍然不背棄信仰。)

  大家在派對上玩得很開心,不過凱蒂已經折騰了一整天,很快就感到累了。路森顯然注意到她試圖掩飾打呵欠的模樣。「你應該離開了。」他走過來帶她回房間。他在回套房的一路上都在對她說教--主要是嘮叨她沒有吃飽。看來他也發現她今天忙著和她所負責的作家談話,在自助餐會上吃不到幾口的食物。

  「我不喜歡這樣。你必須好好照顧自己,」他非常堅持。「你為你所負責的作家,包括我,耗費了過多的時間和精力。」他抱怨。

  凱蒂試圖為自己辯護,指出這個一年一度的盛會為期只有一周。

  路森沒有傻到被她哄騙過去。「裘蒂提過,一年到頭都有各種聚會,」他說。「而且我聽說你常常加班到晚上、甚至週末,忙著編輯的工作,閱讀一大堆書籍。」

  凱蒂在心中暗暗記住,如果裘蒂在閒談中洩漏她的秘密,那麼,下班時間到了之後,要把裘蒂從微軟即時通的名單上封鎖。她待在辦公室的時候,總是會登入即時通軟體,以免作家有問題卻找不到她。裘蒂常常責備她工作過度,可是凱蒂不希望路森知道她完全沒有社交生活。

  當然,他顯然也對追求兩個人曾經短暫共用的激情失去了興趣。自從第一個夜晚和隔天早上之後,他就不再挑逗她。那已經是星期二和星期三的事了。現在是星期五晚上,而除了平靜地握著她的手之外,路森並沒有試圖開啟另一次的情挑。

  當然,她也沒有,凱蒂暗暗承認。她對他投以沉思的目光,也許……

  「我們一回套房,你立刻去睡覺。在明天早上七點之前,我不要看到你。這表示你要睡足十個鐘頭。你需要好好睡覺。」他們踏出電梯後,路森堅決地說道,打斷了她的思緒。

  凱蒂在心底歎氣。沒有「也許」;這個男人不再有興趣和她上床了,而且他說的很清楚,避免她會錯意。之前那兩次激情纏綿只是因為他需要吸血而引起的嗎?也許他是為了一咬一口一而故意勾引她的。也許前兩次她沒發現他並不是真的對她很有興趣,因為當時她被慾望沖昏了頭,不清楚他可能是故意挑起她的興奮,以便吸她的血。第三次發生的時候,她非常清楚,也注意到了,可是當他一撩撥、故意衝擊她的感官,她立刻招架不住。也許他只對把她當成晚餐有興趣。

  她為什麼不從另一個角度想?她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這一點意義重大?

  凱蒂悶悶不樂地歎一口氣,走進套房。只被當成點心的想法讓她很灰心。

  「好好睡一覺。」路森溫柔地將她推向她的房門,凱蒂走過去,一句話也沒說。在溜進房間以前,她低聲向路森道晚安,不過那只是出於自尊心而勉強說的話。她的肩膀垮下來,心痛不已,開始更衣。

  路森看著凱蒂關上門,對自己皺眉。這個女人工作太辛苦,吃得太少,又賣命想討好每個人--包括他。她需要休息,需要多吃一點。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放鬆。他想到許多可以協助她放鬆的方法。不幸的是,大部分都需要兩個人一起寬衣解帶,他不確定她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後,還會不會歡迎這樣的方式。從他的經驗看來,大部分的女人都會很排斥吸血鬼。這麼多年來,凱蒂並非第一個知道這項事實的女人,而他發現一得知真相之後,她們通常會開始畏懼他。為了保護自己與家人的安全,他常常必須努力掩蓋她們的記憶,或者說服她們相信那一番表白只是一場夢。

  但是,凱蒂似乎並不害怕。他的吸血鬼身份在她眼中只是一個需要處理的難題。路森是吸血鬼,可是他也是她手上最成功的作家,這位元作家需要吸血。她必須替他找到一些血液。她甚至願意為了配合他的需求,在男廁裏親熱。然而除此之外,她並沒有表現出對他本身有興趣的跡象。

  他想起他來到這家旅館的第一個夜晚與第一個早晨,他們兩人是如此的激情。但那是在凱蒂得知他是吸血鬼之前。她現在可能非常排斥他。

  路森突然覺得脖子和肩膀很緊,他脫下皮夾克,丟在椅子上,輪流活動肩膀,然後轉轉頭,試著鬆弛肩頸肌肉。都是凱蒂造成的。他真希望自己知道她在想什麼,以及她對這件事的看法。他渴望凱蒂。他扮了個鬼臉,這是愚蠢的渴望。凱蒂是個對工作充滿抱負、在紐約有個家、有自己人生的現代女性。她為了出版業的工作,離開悠閒的內布拉斯加。她不太可能為了感情放棄工作,搬到加拿大--而路森對她的認識還不夠深,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與她共度一生。對於一般人而言,再糟糕的婚姻也不過是四十年到五十年左右的刑期;在他的情況,服刑的時間會更久。

  他的視線飄向角落的小吧檯,考慮在睡前喝一杯蘇格蘭威士卡,隨即予以否定。他不常喝酒,也不希望自己開始倚賴酒精。酒精對他父親洛德造成很嚴重的傷害,甚至最後害他送命。他聳聳肩,認為自己也該去睡了。

  他一走進臥房,馬上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血液甜美的氣味。然後,他意識到床頭燈竟然亮著,他的身體立刻靜止。他在去參加舞會之前,已經把燈關掉了。現在燈亮著。他的眼睛掃視房內,腎上腺素開始急速分泌。

  微微開啟的冰箱門前放著好幾個開口劃破的血袋,解釋了空氣中的氣味。除此之外,其他東西並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房間裏看起來沒有人。當然,血液的氣味太過濃郁,大大降低了他對週遭環境的感知能力。

  他朝被洗劫的血液庫存邁出一步,想瞧瞧能否搶救一些血袋。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背後的臥室門輕輕關上。他一轉身,一根木樁猛然插入他的胸口。

  凱蒂脫下衣服,正在掙扎該去沖澡或直接上床睡覺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巨響。她停止動作,偏著頭聆聽聲音。她聽見有東西撞上她和路森臥房之間的牆壁,她抓住浴袍匆匆穿上,一邊繫腰帶,一邊衝入客廳。

  路森的房門關著。凱蒂沒有敲門,用力打開門衝進去。她差一點撞到兩個正在打鬥的男人。起初她只看到兩個男人在扭打;接著,她注意到一根木樁,木樁的一端刺入路森胸膛,血液汩汩流出。她嚇得不自覺開始大聲尖叫,並覺得自己的叫喊彷彿是遠方傳來的聲音。

  最後,她突破被嚇得無法動彈的狀態,狂亂地環顧四周。她唯一看到的武器只有床頭燈。她跑去抓住一盞床頭燈,咒罵著想拿起燈座,可是那該死的東西固定在床邊的桌子上,無法移動。她轉頭看見路森和那個攻擊他的人。更多的血液湧出,她覺得木樁彷彿插得更深了。路森顯然越來越虛弱。然而,該死的,周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拿來當武器。她情急之下抓了一個枕頭衝過去,用力猛打那個陌生人的頭部和肩膀。她的攻擊對那個男人起不了任何作用,他甚至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

  當她發現路森的臉色發白,她發出憤怒的吼叫,雙手各抓住枕頭的一端,她把枕頭拋到攻擊者的面前,猛然罩住他的臉。她緊緊拉住枕頭,爬上那個人的背後。那個人放開路森,踉踉蹌蹌向後退,雙手亂揮想抓住她,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她閃過他揮舞的雙手,盡全力抓緊枕頭。如此一來,他難以呼吸。她祈禱他會在抓住她之前先昏倒過去。

  那個人搖搖晃晃後退,撞上衣櫥旁邊的牆壁,她大喊了一聲,不過繼續努力攀在他的背上。凱蒂努力撐著,知道如果她撐不住,她和路森就輸定了。

  凱蒂焦急地望向路森。他在床邊跪下,雙手握住胸前的木樁。她想起他曾經說過如果木樁留在體內過久就會致命,她知道自己必須儘快趕到路森身邊。當她攀著的男人再次用力向後撞的時候,她的思緒飛散,這一次那個男人撞向衣櫃。凱蒂頭部撞上衣架橫桿,不禁發出疼痛的**。

  她的頭痛得快裂開來,眼前除了燒灼的白色閃光,什麼也看不見。她想用雙手抱著頭逼走那陣劇痛,可是她不能放開枕頭。於是她只好忍住疼痛,眼前一片茫然,緊緊把握最後一絲意識,攀住那人的背部。

  疼痛終於開始消退,凱蒂不確定已經過了多久。她花了片刻才發現眼前的情況有所改變。她很靠近地面。她將注意力轉向她攀住的男人,看見他背著她,雙膝著地。她把腳放下來,踩在地板上,轉頭看看路森。她的心中再度響起警鈴。他向前趴倒,頭部朝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攻擊者因為缺氧而昏迷了。她放開一隻手去摸索衣櫃底下的地板。

  她試著用單手將枕頭固定在那個人的臉上,不過她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她聽見他大口吸入空氣,知道他很快會恢復,再度變成嚴重的威脅。凱蒂還沒來得及驚慌,手突然摸到東西。她把那個東西抓起來,認出那是一隻鞋子,想都沒想,就拿鞋子用力敲打攻擊者的頭部。這個舉動並沒有讓他立刻昏倒趴下,凱蒂發現自己抓的地方是鞋跟。她放開另一隻手,不再固定枕頭,將鞋子轉過來,這次,使出所有的力量,用鞋跟猛敲敵人的頭蓋骨。

  這一招奏效了,她很滿意--這男人無聲無息地臉部朝下,昏了過去。凱蒂任他趴在地上,掙扎著站起來,踉蹌定到路森身邊。

  她首先抓住他的雙肩,將他扶起來。他悶不吭聲向後倒,頭部重重撞在地板上,膝蓋彎曲,小腿壓在身體下面。凱蒂難過地凝視路森。他面如死灰。她從來沒看過他的臉色如此糟糕。不過,她看得出來失血情況並不嚴重。木樁依然插在他胸口,只有微微的滲血。不過,她想起他說過木樁插入會使心臟無法跳動,她曉得如果不把木樁栘除,路森會死。

  木樁是用手工拼裝商店買得到的輕質木頭做成,看起來像是木釘之類的東西。攻擊者買下木釘之後,將其削尖,以便刺入路森胸口。她現在必須將木樁拔出來,不然他會喪命。

  她沒有浪費時間思考;只知道分秒必爭。她伸出手,牢牢抓住木釘,用力拔出來--這不像她想的那麼容易。凱蒂以為可以像從奶油塊裏面抽出刀子一樣,拔出木樁。但路森的身體不是奶油,要拔除木樁的時候,會有反作用力,她必須使出更多的力氣。她拔木樁的時候,肚子響起一陣顯示出她晚餐只吃了一點點食物的微弱咕嚕聲,並且威脅要再度作響。

  凱蒂吞下口水,下定決心。她將木樁扔向一旁,迅速蓋住路森胸前的傷口,血液從傷口中湧出。她用力壓住傷口止血,避免他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一直祈禱他的血液能夠修復他所遭受的傷害。她坐在那裏,忖度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在拯救路森,或是反而害他送命。

  她就這樣坐了幾分鐘,一直壓著路森的胸膛,直到攻擊者發出了一聲**,顯示他即將醒來。她不知該留下來保護路森不再失血,設法再讓攻擊者昏厥。她認為如果那個男人醒了,她和路森都會沒命。當然,他會先結束路森的生命,然後殺了她,免得她上堂作證。然而,如果她離開路森,他可能失血而死。

  她凝視路森的臉龐,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將手從他胸口上挪開。讓她安心的是,血液不再像之前一樣大量湧出了。她希望他的身體正在自行修復,不然他會沒命的。

  凱蒂甩開那個念頭站起來,環顧四周,想找東西把敵人綁起來。她瞥見那個裝有闖空門用具的黑色背包,一顆揪緊的心鎮定下來。她把背包交給路森,讓他拿走血袋,沒有再向他要回來。她跑到背包旁邊,找出繩子,卻又扔掉,改為掏出膠帶與刀子。她不太擅長打結。而且,她猜想膠帶比較堅固,免得那個人掙脫逃走。

  攻擊者再次發出**,凱蒂衝到他身邊。她將他的雙手拉到背後,用膠帶快速地纏住他的手腕,並且額外圈住他的下臂與手掌。當她終於滿意,相信他無法自己解開膠帶,她栘向他的雙腳,以同樣的方式捆住他的足踝。然後,她把他翻過來,讓他的背部壓著被綁住的雙手,開始用膠帶纏住他的嘴巴和頭部。把膠帶黏在他頭髮上實在太惡毒了,可是她不在乎。他活該多受一些折磨。

  當凱蒂即將完成的時候,攻擊者的眼睛突然眨動睜開。當他晃動、試圖掙脫的時候,她嚇了一跳。他的雙眼瀰漫著恨意。她凝視他的眼睛片刻,結束捆綁的工作,不理會他無用的掙扎。

  假使路森是個普通男人,她會打電話報警。但,路森不是普通男人。她該怎麼解釋這個狀況?凱蒂眼睛掃視房間,視線落在微微開啟的冰箱門與被劃破的血袋上面。她無法向警方解釋。不,她必須自己想辦法。

  她強迫自己站起來,非常勉強的走到路森身邊。她遲疑了一下,不確定該怎麼做。失血的情況似乎依然不太嚴重。但換個角度來看,她猜想可能需要大量鮮血才能修復路森身上的傷口。他需要血液。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嘴巴。他似乎沒有呼吸,更別說能張嘴吸她的血了。另一方面,她看見他的胸口不再冒血。她很確定傷口正在縮小,血跡逐漸減少。

  凱蒂想起路森說過,他的血液中有個成分可以利用鮮血修補身體的傷痛。即使在這麼嚴重的情況之下,那個成分也在運作嗎?能不能修復他的傷口,讓他繼續活下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凱蒂向前傾,抓住木樁在路森T恤上打穿的那個破洞的邊緣,將洞口撕開,撕下一條布。她將布條放在身旁的地板上,靠近路森的胸口仔細檢查他的傷勢。是的,血跡比較少了。這一定是他還活著的跡象吧?

  她咬著下唇,低頭看看手上的刀子。他無法主動咬她。可是,由她來餵他喝血呢?

  凱蒂在慎重考慮、改變心意之前,就採取行動割破手腕了。她把手挪到他的傷口上,放任鮮血滴入傷口。她一直讓鮮血滑落,只到感覺輕微暈眩的時候才停止。她抓住方才撕下的 T恤布條,緊緊地包紮手腕。單手包紮並不容易,不過她努力辦到了。

  最後,凱蒂坐下來,朝那個攻擊路森的人看了一眼。他依然被捆得緊緊的,躺在原地。他越掙扎,膠帶黏得越牢。她鬆了一口氣,轉頭看看路森。他仍然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動也不動。他並沒有像她期望的那樣睜開眼睛、對她微笑。傷口並沒有神奇地癒合。這和電影情節不同。她多麼希望和電影情節一樣啊!

  凱蒂決定整晚看護路森。她完全沒有把握他會不會再睜開他那雙銀色的眼眸,可是她不會放棄希望的。

  疲倦迅速襲來,凱蒂挪動身體,躺在路森身邊,將她隱隱作痛的頭部靠在他沒有受傷的肩膀上。她沉默地躺了片刻,仔細聆聽,可是聽不見心跳的聲音。之前那根木樁已經止住他的心跳。她不確定他會不會永遠失去心跳了。

  「路森,回到我身邊,」她低聲說道,閉上雙眼,一片漆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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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路森猛抽一口氣,甦醒過來,他的身體將氧氣深深送入肺部,再迅速地呼出。心臟強力跳動的聲音像打鼓似的在耳邊作響,他的眼睛只看到一片黑暗。黑暗緩緩散開,他看到模糊不清的色彩。路森靜靜躺了片刻,讓身體努力復原,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

  他慢慢感覺到肩膀上的壓力,低頭一瞥,鬆了一口氣。他只看得見頭頂,看不到臉,可是他認得出凱蒂蜜金色的髮絲,知道凱蒂與他同在,一股奇異的暖流蔓延開來。

  他閉上眼睛,評估狀況。他感覺得出腦部沒有受傷;他的記憶力依然完美。凱蒂救了他。這讓他極為驚訝。他一直習慣做一個好戰士、救星或英雄。可是凱蒂今天非常英勇,在所有的東西之中,選了區區一個枕頭來抵擋攻擊者。

  如果他有體力,一定會笑出來。這女人以枕頭擊退一個打倒他的攻擊者。這真的讓他非常吃驚。她是勇氣與機智的結合,令人十分敬佩。他試著抬起手想撫摸她柔軟的秀髮,渴望與她有更緊密的接觸,但是力氣還不夠。

  路森對自己的虛弱和失去控制力感到很挫敗,他強迫自己要有耐心。他的身體會瘋狂地將血液運往腦部,修復重要器官。當主要器官都恢復正常運作,血液就會集中修復其他的部位,那時他的力氣就會恢復一些。

  他躺著,思考那個攻擊者的事情。那個男人是誰?路森希望能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也很好奇那個人後來怎樣了。他只能假設凱蒂已經處理掉那個人,不然她不會倒在他身旁睡覺--如果她是在睡覺的話。

  他突然再次睜開雙眼。

  以之前受傷的經驗來判斷,路森猜想他也許昏迷了半個小時。凱蒂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對付歹徒,從他胸口拔出木樁,然後睡著,太奇怪了。這一次,他試著移動,舉起手來,虛弱地將手放在凱蒂頭部旁邊。

  他鬆了一口氣,凱蒂在睡夢中喃喃自語。她像只小貓似的依偎著他,蜷伏在他懷裏。這個舉動讓路森放鬆下來。她還活著。別的事情就不急了。他閉上雙眼,稍微休息,讓身體可以完成修復的工作。

  他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因為飢餓。他還沒有完全恢復力氣--與平常的狀況相比,仍然很虛弱--可是他的體力已經達到與普通男子的力氣不相上下的程度。他小心翼翼地移動,從凱蒂的身子底下挪開,輕輕地將她的頭靠在地板上,然後才坐起來,環顧四周。他立刻瞥見攻擊他的人躺在衣櫃旁邊的地板上。那個人像只被五花大綁的火雞。

  路森的視線移向冰箱,看見四個劃破的血袋。路森明白之後,身體抽搐。四個血袋。他上次進食之後,剩下八個血袋。他站起來,走向冰箱,拉開冰箱門,往裏面一瞧。他看見四個完好無缺的血袋,他感到寬慰,小聲歎了一口氣。他一定是剛好打斷歹徒銷毀所有血袋的計畫。

  路森抓了一包血袋,將牙齒戳進去,一邊喝一邊審視房間裏的狀況。要把東西都擺回原位需要一點工夫。他必須清除地毯上的血跡,還得料理這個像一張熊皮地毯似躺在地板上的男人。

  他一邊考慮該如何處置這個攻擊者,一邊繼續吸取另外兩袋血液。最後,他認為在做出決定之前,應該找出更多細節。他必須知道這次襲擊是針對吸血鬼故事作家殷路克,或是針對吸血鬼殷路森。這之中的差異會影響整個家族的安危。

  路森喝完第三袋血液,感覺好多了。他決定將第四袋,也就是最後一袋,留到以後。他關上冰箱門,開始工作。他盡力將每件事處理好--包括那位攻擊者--然後,將注意力轉向仍然躺在地板中央的凱蒂。他無法決定要不要將地帶回她房間,不過後來他想起她的頭部曾經撞上衣櫥橫桿。他不希望任她整夜獨處。如果這個傷害造成她行動困難怎麼辦?她應該睡在他的房間裏,不過,不是睡在地板上。

  路森走到凱蒂身邊,跪下來,雙手伸到凱蒂身下,將她抱起來。當他將她抱到床上,讓她躺下來的時候,她對這陣騷動幾乎沒有感覺。當他挺起身體,才發現她手腕上纏著布條。他握起她的手,解下那條臨時繃帶。他心中充滿關懷之情。在她那道長長的傷口上,血液已經凝結成塊,不再流血了,可是他看不出傷口有多深。他不認為她需要縫合,因為傷口已經癒合,可是……

  他抓起話筒,打電話給大廳櫃檯,要求他們送一些繃帶和殺菌藥膏上來,然後沉思她為什麼會有這道傷口。他唯一想到的是,她是在打鬥中受傷的。他現在很後悔讓那個男人這麼輕易就離開了。他應該--

  他的沉思被外面的敲門聲打斷。急救物品已經送達。他穿上皮夾克走到門口去拿,不讓服務生進門,然後回來照顧凱蒂。他將她的傷口清潔處理,然後小心地包紮起來,輕輕將她的手放在她的身前,幫她蓋好被單。

  他離開睡夢中的凱蒂,脫掉損毀的衣物,洗淨身上的血跡。然後,他也溜上床,盡可能的離凱蒂遠一點。他不想冒著不小心壓到凱蒂手臂的風險,也不希望讓她醒來的時候大發脾氣。他會乖乖睡在床的另一邊。

  當然,他沒有考慮到凱蒂也許不會乖乖睡在她那一邊。他開始打瞌睡的時候,凱蒂滾過來,一隻手放在他的胸前,蜷伏在他懷裏,彷彿那是她天生的歸宿。奇怪的是,這種感覺非常自然。

  凱蒂緩緩甦醒,幾乎不願意面對這個世界。過了一會兒,她才朦朦朧朧想起之前發生的事;路森的影像突然滑入她心中。她身體一僵,睜開雙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路森的下巴。她瞪著他的下巴看了片刻,終於勉強自己低頭看向他的胸膛,擔心會在那裏看到一個大洞。當她看到床墊的時候,她猛然坐起來,訝異地發現自己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她迷惑地環視房間,卻發現一切都很整齊。那只是一個夢嗎?她模模糊糊地猜想著。

  她的視線落在迷你冰箱前面的地板上,舌頭驚訝地頂著上顎。顯然有人試圖洗去血跡,設法除掉髒汙,但是上頭還是留了一大塊淡淡的血漬。凱蒂轉頭看著路森,把毯子拉下來。

  她看見他毫髮無傷的胸口時,發出了連自己也訝異的啜泣。她感到既安心又驚訝,用手指輕輕撫摸他胸口完美的肌膚,閉上眼睛,努力平復狂亂的心跳。他活著!

  一隻溫暖的手蓋住她的手指,凱蒂再度睜開眼睛。路森醒了,他看著她,緊緊握住她的手。

  「你救了我一命,」他嚴肅地說。「謝謝你。」

  凱蒂移開視線,看見衣櫃前面的地板空空如也。「那個攻擊你的男人--」

  「我清除了他的記憶,要他離開了。」

  凱蒂驚恐地瞪著他。「要他離開?他攻擊你!」

  「我不可能報警,也不能對警方解釋這裏的狀況,」路森指出這一點。他聳聳肩,又說 :「況且,他不太對勁。他的神智……異常。」

  「他為什麼攻擊你?他也參加這次年會嗎?他--」

  「不,他不是與會成員。他住在這個城市。看來,他的妻子是個狂熱的羅曼史書迷。妻子離開他之後,他想要找個人怪罪。他認為都是她看的那些羅曼史惹的禍。」他聳聳肩。「他開始閱讀這些書籍,讀到我的作品的時候,他認為我是吸血鬼。他在報紙上看到我們的照片,知道我也來到這個地方。他認定我控制了他妻子的神智,將她從他身邊拐跑。他相信只要他能毀掉我,她的神智就會自由了。他相信她會回到他身邊。」

  凱蒂看著路森,腦子不停地思考。他說的話聽起來非常體諒。

  昨天晚上她覺得很無助,幫不上忙,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失落感,害怕他可能會死亡--

  而非擔心失去自己負責的作家。抗拒是沒有用的。凱蒂知道她對路森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她在見到他之前,認為他既聰明又才華洋溢;剛到他家的時候,發現他脾氣乖戾、粗魯無禮;後來,看到他的其他面相就像烏龜伸出四肢和腦袋那般慢慢展現。她開始看得出他讓外界看見的蠻橫態度就像一個殼、一個防護罩,保護他的內心。

  他既聰明又強壯,但是他也很有同情心、很仁慈。有個人幾乎殺了他,但路森竟真心替那個男人感到遺憾。她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同情,那感覺就像他的表情一樣,柔軟、毫不矯飾。他的保護殼今天早晨似乎完全消失了,她不明白原因。她幾乎希望事情並非如此。如果事情不是這樣,那她也許能夠對抗自己心中湧起的豐沛情感。

  「凱蒂?」

  她回神注視他的臉龐。

  「你的頭還好嗎?」他問。「昨天晚上我失去意識之前,看見你撞上衣架橫桿。」

  「不太舒服。」她嚴肅地對他說。

  他眼中立刻充滿關懷。「是嗎?」他坐起來,伸手輕輕滑過她的後腦勺。「我昨晚看了一下,當時並沒有腫起來。我還以為……」當她把手放在他昨晚被木樁刺穿的地方,他陷入沉默。被單落在他的腰際,赤裸的肌膚一覽無遺。

  他看起來沒事。然而,凱蒂知道他需要補充修復身體所消耗的血液。她也想補足歹徒所銷毀的血袋。路森需要充足的血液才能度過剩下的會期。現在是星期六早上六點,只須再撐過未來兩天--可是路森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會需要大量的鮮血。她樂意提供自己的血液。和昨夜不同,這一次奉獻血液將會很愉快。她知道他一定會做到的。她的手指自願自的滑過他的胸膛。

  他的皮膚帶有微微的涼意--不是死屍般的冰冷,而是比她的體溫低個一、兩度。摸起來很舒服。凱蒂幾乎覺得自己在發燒,不過她知道肌膚發燙與身體不適無關,而與躺在她身旁這個赤裸的男子有關。她確定他是赤裸的。她在第一個早晨就知道他習慣裸睡,而且她今天早上翻身的時候,模模糊糊感覺到她的腿摩擦到光裸的皮膚。當然,他也可能只穿了內褲。

  路森捉住她任性的手,結束她心中對於他是否赤裸的辯論。凱蒂的視線慢慢來回看著他。他的眼神與她交會,一邊將她的手舉到唇邊,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個吻。

  凱蒂屏住呼吸。他在她掌心上的**引發了一陣微微的刺痛,沿著手臂往上流竄,讓她輕輕顫抖。

  「你的頭很疼嗎?」他問。

  凱蒂緩緩搖頭。「路森,我剛說不舒服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是……?」

  凱蒂不予回答,只抬起手撫摸他的臉頰。手腕上乾淨的繃帶讓她很意外。「你--?」

  「是的。」他捉住她的手,拉到唇邊。他在繃帶的上方印下一吻。他的眼中閃著怒火。「是他割的嗎?」

  「不。是我割的,」她坦承。「我想說明你。」

  他的目光順著她的視線來到胸膛,臉上出現明瞭的表情,緩和了片刻之前的怒氣。

  「凱蒂。」他的聲音嘶啞。可是她不要他的感激。她這麼做並不完全是為了他。她的理由很複雜,甚至有一部分是出於私心。她是為了自己。因為她無法想像世界上少了他會變成怎樣。她不想失去他,也不想聽到他道謝。她想要給他機會吸取他現在顯然非常需要的鮮血 ;而且,她想要他。

  「我想要你,」她承認。「你是我所負責的作家,而且你極需鮮血,昨天晚上你差點死去,我們兩個都可能死去;可是現在,今天早上,我一點兒也不再想那些。我只想把你推回床上,爬到你身上,讓你進入我的身體。」

  路森望著凱蒂,聽到她說的話,腦中一片空白,只剩她描述的畫面。他彷彿看見她將他往後推,再把被單和毯子推到一邊,脫下她身上厚重的毛巾布浴袍,然後爬到他身上,向下撫摸,引導他進入她體內。

  在片刻之前,他不可能聽從她的提議。他的身體無法配合。然而,他現在清醒了,滿懷期望地順著毯子看過去。該死,他有點訝異地思考,面對強勢的現代女性,一定有什麼話可以說的吧。

  路森清清喉嚨,露出微笑。「我想這個主意很值得嘉獎。」他說。

  奇怪的是,他嘶啞而正式的談話讓凱蒂爆出一陣大笑。路森猶豫他該跟著一起笑,或者該覺得受到侮辱。凱蒂突然變得很認真,躺在他身邊挺直身子,解開浴袍,從肩膀上褪下。浴袍滑落在她腰際的時候,她嚴肅地說:「我希望你有保險套。」

  路森凝視她身上乳白色的肌膚。幾天之前,同樣在這個房間裏面,他也曾經讓她幾乎完全赤裸,可是他沒有機會飽覽她的美色。凱蒂的身材纖細勻稱,胸部豐滿卻不會太大。**上玫瑰色的**像雙筒望遠鏡似的聳立。他像透過望遠鏡觀賞似的,渴望伸出手捉住,他不只想凝視那兩朵美麗的**,更迫不及待的想****……

  「保險套?」他彷彿從來沒聽過這個字。幸運的是,他的理智還不至於太糊塗,可以理解她的意思:她擔心現代的種種性病。「喔。不必擔心,疾病無法在我體內生存。」

  他露出罕見的笑容,很高興能傳達這個訊息。沒有保險套不構成問題。況且,此時此刻,他確定一個保險套並不足夠,會需要很多保險套。很多,很多,他一邊想著,一邊伸出手指撫摸她堅挺的**。

  凱蒂拍開他的手,他訝異地抬頭看她。讓他失望的是,她看起來對他的話不太滿意。她眉頭輕蹙。

  「可是,吸血鬼沒有精子嗎?」

  路森必須動動他昏沉沈的可憐大腦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才開始瞭解。精子?性愛。嬰兒。喔!

  「喔!」他狂亂地環顧房間,大腦瘋狂轉動。他沒有保險套。他沒有使用保險套的習慣。性病對他並不構成威脅,他也從來不擔心懷孕的問題。他的一個堂弟,一位家族中的瘋狂科學家,曾經對他解釋過原因。然而,他不認為凱蒂願意冒這個機率微小的風險。他需要保險套。

  「呃,稍等一下。只要……呃……」他把毯子掃到旁邊,跳下床,抓起他昨晚脫掉、還沾有血漬的長褲。他在口袋裏面搜索,找到皮夾,把皮夾拿出來,對她微笑--一個看起來相當痛苦的笑容。「我必須……呃……稍等一下。」

  他衝出房間,跑進客廳。他正準備打開走廊的門,聽見她喊著:「你該不會打算去買保險套吧?路森,你沒有穿衣服!」

  這句話阻止了他的行動。

  「路森?」

  「不。不,我不是--稍等一下,」他最後說道,腦海中一片狂熱。他考慮穿上衣服,可是凱蒂的模樣浮現在他心中。不,沒有時間穿衣服了。萬一她改變心意怎麼辦?或者她念頭一轉,決定不要了?他不能冒這個風險。這可能會快一點,如果……

  他衝向電話,抓起話筒,撥了大廳櫃檯的號碼。

  「早安,」一個聲音輕快的女子說道。「這裏是大廳櫃檯。需要為您服務嗎?」

  「保險套。」路森脫口而出。

  「先生,抱歉?」

  「保險套。我需要保險套!」他大吼。

  「我明白了。」那個聲音不再輕快。「哪一種尺寸?」

  「尺寸?」保險套有分尺寸?路森低頭看看自己。「大的。」

  「當然,先生,保險套一向都很大,」那個女人嘲弄地回答。「你可以選擇服貼、一般尺寸、大尺寸,或是超大尺寸。」

  路森再次低頭看看自己。他似乎比幾分鐘之前小了一些。他的堅挺正在縮小。他決定放棄超大尺寸。「大尺寸。」

  「路森?你在做什麼?」

  路森轉頭發現凱蒂一絲不掛站在臥房門口,她緊張地來回望著他和克理的房門。他將她從頭到腳流覽一次,感激昨天晚上並未使自己的視力受損。他的嗅覺也很好。她甜美辛辣的氣息飄過來,鮮美的氣味縈繞在他的四周。她聞起來好好吃。那引起他另一個念頭:舔遍她全身每一吋肌膚--

  「路森?」凱蒂開始露出擔心的表情。「你還好吧?你看起來……很奇怪。」

  「先生?」

  路森的視線落在他堅挺的男性上。他對著電話說:「改成超大尺寸。」

  「超大尺寸的什麼?路森,你在做什麼?」凱蒂問道。她聽起來有點生氣。

  「稍等一下。」路森對電話吼道。他把電話放在桌上,趕到凱蒂身邊握住她的手臂。「我立刻回來,你先回床上去。你身上起雞皮疙瘩了。」她全身都冒出雞皮疙瘩--無論是他心不在焉**的手臂,或是他眼神流連忘返的**,或是在--也許超大尺寸還不夠大。

  路森搖搖頭,將凱蒂轉身,請她回床上。「我立刻就回來,我保證。」

  「可是--」

  路森在她的迭聲抗議之下關上房門,衝回電話旁邊。「哈囉?」

  「是的,先生。」這個女人一定是因為被晾在一旁等待而生氣了。「你想要哪一種包裝的?我們有六個一盒、十二個一盒、二十四個一盒,和三十六個一盒的。」

  「六、十二、二十四、三十六?」路森跟著重複。這簡直像在考試。老天爺,他無法思考。凱蒂的香氣仍然包裹著他,他的大腦完全模糊不清。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吸更多血。也許他失血的情況比想像中嚴重,而他的血液含量過低,身體必須從別的地方搬運血液,以便支撐他的堅挺。假使是這樣,身體一定是選擇將血液從大腦中挪走。他的思緒就像大雨過後的豬舍那樣混亂。

  「先生?」

  「全部都要。」他最後說道。越多越好。

  「含潤滑劑的,或是不含潤滑劑的?」

  「啊。」路森喉嚨梗住,說不出話來。

  「很好。含潤滑劑的,」這個女人說道。「現在……你想要取悅女性專用型、菱紋型、加倍服貼型、加長型、加倍享樂型、高敏感度型、特殊材質型、敏感型、超薄型、超大容量型、向上型、網狀享受型、延長享受型,或是超大向上型?」這個女人聽起來很自得其樂。

  路森可不覺得高興。他低頭看見他的堅挺已經飽受問題的攻擊,變得垂頭喪氣,他對著電話嗚咽。

  「那麼,每一種都送一盒給你?」

  路森鬆了一口氣,靠在桌子旁邊,萎靡不振。櫃檯小姐又說:「應該在半小時以內就會送達。祝你有個美好的一天。」

  路森又立刻挺起身子。嗯,身體挺直,他的男性卻依然下垂。他對電話吼道:「半小時?」

  回答他的,是空蕩蕩的嘟嘟聲。

  「路森?」

  他甩下電話,轉身發現臥房的門再度打開。凱蒂又站在門口。可是,她穿上浴袍了。這讓他的一顆心往下沉,擔心他已經錯過時機。如果他不趕快採取行動,她會改變主意。他一臉不確定的表情。「我看這一次算了吧。你是我所負責的作家,這並不是專業人士應有的態度--」

  路森懊惱到幾乎想大叫。這正是他所擔心的。他面對現在的狀況,做出一件他唯一想得到的事情。他穿過客廳,用手捉住凱蒂,親吻她。這不是「早安,很高興看到你」的親吻。這是「我希望你的身體火辣辣、汗水淋漓、親密地貼著我」的暗示。凱蒂沒有遲疑多久,就發出讓步的**,讓路森鬆了一口氣。她融化在他懷裏。

  他的計畫是--他開始膜拜她的身體--延長前戲,直到保險套送達。半個小時應該不成問題。他可以一路慢慢的撫過每一吋肌膚。他從她的**開始,雙手溜過去捧著她的**,拇指扣在下緣,其餘手指罩住側邊。然後,他低頭用嘴巴含住一朵完美的**。他耐心又哄又逗,讓**回到之前挺立煥發的姿態。

  路森**她的**時,凱蒂**顫抖。當路森離開她身旁的時候,她認為和他發生關係並不明智。可是,他一**她的**,用嘴巴含住**,重新燃起暫時藏匿的慾望,她放任一切的不安都漂走了。她渴望他。喔,是的,她非常渴望他。

  她的手在他肩上、背上漫遊著,當他開玩笑的輕咬她的時候,她緊緊抓住他。

  路森貼著她的**輕輕笑著,敦促她回床上躺好。他立刻覆蓋在她身上,找到她的嘴唇,熱烈地吻著。凱蒂發自內心深處回吻他,雙手滑入他的頭髮間,摩挲他的頭皮。接著,她的雙手在他身上遊移。

  路森身體緊繃地貼著凱蒂,當她用手指裹著他的堅挺時,他愉悅地閉上雙眼。她輕輕擠壓,然後手掌沿著他的堅挺滑動。

  啊,強勢的現代女性,他模糊地想著。文藝復興時代和攝政時期的女人比較羞怯。當然,並非全部都很羞怯,但是大部分的女性都讓男人主導,負責大部分的動作。然而,他的凱蒂例外。她抓住他的男性,燃起他的火焰,路森再度認為應該對現代女性有所讚揚。現代女子聰明、眼光獨到、天殺的性感,而且勇於追求她們的渴望。她們--

  「手」段高明,當他突然用力迎向她的**的時候,他想道。在保險套送達之前,他得消磨半個小時。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女人在一起。幾百年的性經驗早已讓他非常熟悉做愛的過程,而在五十年前,他就對性愛厭倦了,自此過著無慾的生活。然而,凱蒂讓他的慾望復甦--狂猛的復甦。如果她繼續這樣觸碰**他,他很快就會像青少年一樣失去自製力。喔,這樣不妙。

  路森伸手往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移開。他中斷親吻,沿著她的身子往下移動,將他的堅挺移到她碰不到的範圍。他決定讓她維持忙碌與興奮,等待保險套送達。

  當路森離開她的唇邊,開始一路往下舔舐輕咬的時候,凱蒂發出混合著慾望與不悅的**。她一度認為路森沒有兩張嘴很可惜,不然他可以一邊接吻,一邊**她的肌膚。

  她握住路森伸出來阻止她探索的手,將那隻手送往唇邊。她霸佔了一根粗厚的手指,送入口中**輕咬。路森花了許多時間在她的胸前逗留,寵愛她的**。

  當路森的親吻來到腹部的時候,凱蒂身上每一處都發出微微的疼痛,她貼著路森,焦躁不安地扭動,抓住他的手,不斷喘息。在他的折磨之下,小腹的肌肉收縮,泛起陣陣漣漪;當他繼續往下移動,敦促她分開雙腿的時候,她的肌肉非常緊繃。喔,這……她希望他不會咬她的**。

  這個念頭雖然愚蠢,卻讓她突然爆出喘息的笑聲,可是笑聲也以同樣的速度消失。他正在對她做的事,不給她任何喘息或思考的餘裕,片刻之後,她不再在乎他是否咬她,只要繼續挑逗她的女性。

  天哪,她會死在他所創造的歡愉之中,而且死得很快樂,她暈眩地想著。接著,她感覺身體向內急遽收縮,她失去思考能力,大聲喊叫,拱起臀部,拉扯床單。她失控地顫抖,在路森改變姿勢的時候,抓住他的肩膀。唯一能比此刻感覺更美好的事情,就是路森進入她體內。她很確定這一點。「路森,求求你。」她發出喘息。

  「什麼事,甜心?」臥在她的**,他問。

  「我渴望你進入我。戴上保險套,」她乞求著。隨即因他停下動作而皺起眉頭。「路森?」

  「呃……」他抽身離開,讓她大為失望。「我,呃……」

  「你沒有拿到保險套嗎?」她問。「我還以為--」

  「有,有。我,呃,我只是忘記從客廳拿過來,」他飛快地向她保證。他強迫自己離開床鋪,又說:「我……呃……稍等一下。你留在這裏。」

  接著,他衝出房間,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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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21: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路森用力拉開門,看著走廊,希望看到服務生拿著保險套晃過來。當然,這種事情並未發生,走廊空蕩蕩的。他沮喪地把門甩上,轉身看著套房。每一個房間裏都應該放保險套。旅館應該像放糖果及飲料一樣,隨時擺放保險套。真的,路森不懂為什麼沒有人想到。

  輕柔的歎息和床單的寒牽聲讓他看向自己的房門。此刻他的聽覺出奇地好,全部的感官都維持高度的警覺,整個身體因為興奮而跳動,而且每一吋疼痛的他都希望和凱蒂在一起。這就像某種地獄。某種……

  路森沉下臉看著房門,想到床上那柔軟而願意的女人。他早就知道這個羅曼史年會是一次討厭的旅程,誰知道竟變成全身的折磨。

  另一個方向傳來的鼾聲吸引了他的注意。齊克理的房間。當然了,那傢伙睡得正舒服,不用承受這可惡的折磨,而且--

  克理是個男人。

  這個想法打斷了路森內心的抱怨,他用力地瞪著克理的房門。凱蒂的同事可能會有保險套。他看了看自己的房門。但是,凱蒂可能不會想讓克理知道他們正在做什麼,他很確定如果向她的朋友要保險套,會讓凱蒂很不高興。

  他的臥室又傳來了一聲歎息,伴隨著另一聲床單的窸窣聲。他可以想像凱蒂焦躁地在床上扭動,**仍然堅挺、臉龐因慾望而柔和,而且--

  路森決定,只要不告訴她保險套哪裡來的應該就沒有問題。快速地走到克理的房門口,他沒有敲門,或發出凱蒂可能會聽到的任何聲響,就直接開門溜進去。衝到克理的床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搖晃。

  「醒醒。」他低聲起說。

  克理馬上就醒來,眼睛警覺地張開。「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他焦急的問。「飯店失火了嗎?」

  「沒有。我需要一個保險套。你有嗎?」

  克理愚蠢地對著他眨眼睛。「什麼?保險套?」他開始抬起頭,然後看到路森的裸體。他突然靜止不動,害怕地張開嘴巴。「喔,哎呀,不要用那個東西指著我。喔,天啊!」掙脫路森的手,他噁心地滾到一旁。「這裏是我睡覺的地方,走開。」

  路森對著克理的背皺眉,站直身子,雙臂交抱。「我需要保險套。」

  「而且我需要睡眠!走開。」這名編輯重複地說。

  「你沒有保險套嗎?」路森堅持地問。

  顯然瞭解到路森不會走開,克理轉過身,生氣地看著他。「有,我有。但是我看起來像藥房嗎?」他坐起來。「聽著,路森,我喜歡你。但凱蒂是我朋友,而且……」他停下來皺眉。「你可以不要用那個該死的東西指著我嗎?我快要精神錯亂了。還好我負責的作家都是女性,絕不會赤裸地站在我面前搖晃。我不應該知道凱蒂的私生活,我們是朋友、同事,而且……你們兩個上床了嗎?前幾天--」

  「沒有。」路森插話讓他閉嘴。「還沒!我要的是該死的保險套,不是訓話!」

  「喔?那麼,我要的是睡眠、不要看到凱蒂受傷,而且你……」當套房的門上響起敲門聲時,他停頓一下。

  路森準備走出去時,克理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這樣去開門!萬一是個想來找你的書迷呢?」這名編輯拉開毯子,馬上下床。他沒有穿上衣但是有穿一件四角褲,但沒有套上睡袍就走出房門。路森遠遠地跟著他,以免門口的人真的是書迷,而不是他叫來的保險套。

  「先生,早安!」一名穿制服的服務生站在門口,微笑地拿出幾個盒子。「我想這是您要的東西。」

  克理瞪大了眼睛。路森不知道是數量還是種類把他嚇傻了。當這名編輯仍呆站在那裏時,路森失去了耐心,走過去。

  「給我。」他從現在也目瞪門呆的服務生手中拿走了盒子,然後遲疑一下。「我沒有小費。克理,你有小費嗎?」

  「什麼?」這名編輯茫然地看著他。

  「給這個人的小費,」路森暴躁地重複他的話,比了比自己的裸體。「我什麼也沒有。晚一點我會還你。」

  「喔。」克理拍拍四角褲的口袋,然後皺眉。「沒有,我當然沒有--」

  「沒關係,以後再給我。」服務生快速地說,看起來很不自在。拿出一枝筆,和夾著一張紙的筆記板。「只要在這裏簽名,我們會記這個房間的帳,然後我立刻就走。」

  克理快速地簽名,然後把筆和筆記板還給他。「呃,謝謝。」

  「不客氣,先生。祝兩位愉快。」服務生眨一下眼睛,關上門。

  克理轉身面對路森,臉上出現恐懼的表情。「他以為我們--你和我--他……」他已經害怕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路森急於回去找凱蒂,根本沒時間讓他冷靜下來。他採用吸血鬼的捷徑,進入這名編輯的內心。回床上睡覺,克理。這全是一場夢。你正在睡覺。

  這個人立刻就安靜下來。開始走回房間,低聲嘀咕著:「喔,對,我在睡覺。」

  看著克理關上房門,路森快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差點就把凱蒂撞倒。她已經穿上睡袍,顯然要來找他。

  「喔,」她倒吸一口氣,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後退一步。「我好像聽到敲門聲還有說話的聲音。」

  「對。飯店服務,」路森說。注意到凱蒂看到他手上的盒子時睜大雙眼,然後擔心她會因為保險套的數量而退縮,就說:「嗯,這是……呃,這表示了我的深謀遠慮……之類的。」

  路森心裏歎了一口氣。保險套真的會抑制做愛這件事情。

  對於現在他和凱蒂之間的不自在感到很不高興,他把盒子放在梳粧檯上,關上門,把她拉進懷裏。他想要她再次變得溫暖、潮濕、渴望他,不希望大費周章卻反而破壞了這一刻,帶著刻意的熱情吻著她,撩撥先前建立起來的餘火,但是,當凱蒂沒有立刻在他懷裏融化時,又無法看穿她的心,他真覺得挫敗。如果可以把他的慾望直接傳給她、將其充滿她內心,事情豈不簡單得多。現在,他只能用事倍功半的方法來做。

  讓她轉身靠在梳粧檯上,他停下親吻,解開她毛巾布睡袍的腰帶。當睡袍打開時,他無法移動。可惡,她讓他無法呼吸。他舉起雙手握住它們。

  凱蒂在他的**下發出顫抖的歎息,路森發現努力果然值得。他想要聽到更多這種歎息聲。想聽到**及低吼,想聽她用性感懇求的聲音說出他的名字,想進入她、用歡愉讓她瘋狂,而且他不想浪費時間抱她上床。

  放開她的胸脯,路森推開那幾盒保險套,抓著凱蒂的手臂,抱她坐上梳粧檯。將睡袍從她肩上推開,任它掉落在堅硬的木質表面上,進入她腿間。他想要她再次燃燒起來,想要她心無旁騖,心裏只能有他。扣著她的頸後,拉她向前再給她一個吻,另一隻手則在她身上遊移。他計畫用嘴和手描繪她全身的曲線,一吋都不放過。他想要**、輕啃、親吻、吃掉她。

  然而,凱蒂也有自己的需求。他感覺到她握住他且上下其手,使得他差點就把持不住。他勉強抑制自己,但是他的吻變得很狂野,手立刻就滑到他們之間,找到她的核心。

  凱蒂猛吸一口氣,差點從梳粧檯跳下來。路森的觸摸對她仍敏感的肌膚是很大的刺激。她**著,向前靠,雙腿環住他的腰臀,雙手在他身上移動。他很堅硬、強壯、摸起來很舒服,而且快把她弄瘋了。先前他已經把她推向瘋狂邊緣,而現在她再次渴望這種經驗。但是,這一次她想要他進入體內。

  當她摸到他的硬挺並握住時,路森**且顫抖。凱蒂在他嘴邊微笑,很高興她也可以影響他,然後摸索著直到碰到梳粧檯上的盒子。設法用一隻手打開盒子,拿出一個保險套。她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哪一種保險套,也不在乎。她只想要他在她體內。現在。

  路森隱約聽到沙沙聲,然後是撕開東西的聲音。他正準備去看,已感覺到前端有某種壓力,而且開始向前滑。現在,他的確停止這個吻低頭看。很驚訝地發現凱蒂正在幫他戴上保險套。

  「凱蒂,」他從牙縫中進出這句話。「我--」

  「我想要你,」她喘息地說,完成她的工作。抱住他的臀部,將他拉近。「現在。」

  她不必再多說。路森原本以為需要再花一點功夫才可以把她帶回這種地步,但是她的臉頰緋紅、身體緊繃。她想要他。不再浪費力氣,他抓著她膝蓋下方,從梳粧檯上往前拉,吻住她的嘴。他進入她體內,然後必須馬上停頓一下。她這種溫暖、潮濕的包圍是他前所未有的經驗。被她的氣味、感覺所籠罩,而且幾乎和她的身體及靈魂合而為一。幾乎。

  本能地把嘴滑至她的頸項,然後部分抽離出來。凱蒂愉悅地低語,下半身抵著他的身體扭動,頭向後仰,接受他的**。當他再次進入,路森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露出來,並咬住她的頸項。這是一種單純的動物行為,一如強勢的公貓在進入母貓體內時會抓住她的脖子。黎凱蒂是他的,而且他用這種方式做上標記。

  當她全部的身心充滿歡愉時,凱蒂大叫出聲、身體拉得緊緊地貼著路森。電光石火之間,強大的波將他的心智和她的結合,並把他的體驗賦予她。她的愉悅--本來便已幾乎無法承受的歡愉--突然加倍,有那麼一刻,她很確定她的心將承受不了。然後她的身體顫抖、收縮,腿緊緊地夾住他的,指甲不自覺地陷入他背上的肌肉,緊閉的眼瞼之後爆出光亮。

  她感覺到路森的手滑至她的臀下,將她拉得更近,她因此發出**。這個動作帶給她另一次的高潮、一波又一波猛烈地刺激著她,因為她同時感受到他們兩人的歡愉。當過量的刺激使得她頭昏眼花,她抓著他的頭髮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她不敢張開眼睛,害怕房間會和她的心智一樣不停地旋轉。

  她悲傷地發現在這次經驗之後,一般人類的男性將會太過平淡。路森破壞了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經驗,而且很害怕這會像毒品一樣。凱蒂只知道她想要更多。她的心瘋狂地跳動著,身體在扭動,而且她想要更多、想要沉溺在其中。當她逐漸失去意識,她發現正沉溺在其中。但是,她還想要更多。

  當歡愉征服他時,路森感覺到凱蒂癱在他身上。身體顫抖著,他把她抱在懷中,等待力氣恢復。稍微將她向後拉一點看著她的臉,他發現她昏倒了。

  他並沒有很驚訝。這跟他咬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咬她的時候,身體非常滿足,並沒有吸血。她的昏倒完全是因為剛才經歷的事。以前少數幾次當他把歡愉灌注進入情人的心智時,也曾經發生過同樣的狀況,而那幾次都沒有這麼爆炸性。如果她沒有昏倒,他反而會很驚訝。

  他微笑地吻一下她的額頭,又把她靠回胸前。他必須快些恢復力氣,這個經驗也對他造成衝擊。路森從未感到如此虛弱又滿足,而且一切都起因於懷中的女人。他一隻手摩挲著她的背,另一隻手的手指滑進她的頭髮。

  終於恢復力氣時,他托著她的臀部把她抱離梳粧檯。就這樣把她抱到床上,她的手腳下垂,但是他們的身體仍然結合在一起。當他走到床邊,在她體內的他已再次硬挺起來。當她呢喃且張開眼睛時,他鬆了一口氣。和她一起跪在床上,然後一起躺下。

  「路森?」

  「嗯。」他撥開她額上的髮絲,輕吻她的鼻尖。

  「那真是……」

  「對。」他認真地同意。改變姿勢,用手肘撐起自己以免一直壓著她。感覺到他在她體內移動時,凱蒂睜大雙眼,然後顯得有些失望。

  路森不懂,直到她說:「你沒有--」

  「有,我有,」他打斷她,不願意她認為沒有取悅他。「但是你讓人迷醉,我又想要你了。」說話的同時,他抽離一下,又進入她。

  凱蒂的眼簾半掩,看起來睏倦又性感,眼中還閃爍著淘氣的光芒。「嗯,我的確盡力取悅我負責的作家,路。」她說。

  然後,她在他發出評論之前抱住他的頭,拉他下來給他一個吻。身體拱起,將他拉進體內。

  「路森的書都賣完了。」克理說。

  「什麼?已經賣完了?」凱蒂暫停和封面男模特兒的談話,轉身說。這位男士是最受歡迎的模特兒之一,用他的名字和臉蛋賣出的書,比用任何作家的名字更多。他也正在考慮寫作,利用他的名字和臉賺更多錢。但是,從他幾個星期前寄出的試寫作品來看,他寫的東西顯然一文不值。凱蒂已經花費兩個小時想說服他找人捉刀。現在,她放棄了,而且對克理皺眉。

  他們在書展會場,今天沒有讀者招待會。十點到下午兩點是簽書會,出席的每位作家都在幫讀者簽書和聊天。

  凱蒂和路森在十點一分到達。遲到了一分鐘,但是如果克理沒有在九點半用力地敲他們的房門,且大叫:「起床,起床了!我們要出發了。」他們一定會遲到更久。當然,凱蒂並沒有在她房間裏。也很高興她的同事不知道這件事。她和路森善加運用了那些保險套。吸血鬼似乎比男性人類更有精力,而且也非常有創意,雖然凱蒂不確定那是吸血鬼的特質,還是路森個人的。她想一個人應該可以在六百年中學到一些花招,而她每一個都享受到了。

  「對。他一直很忙,而且人群一直湧過去,像瘋了一樣抓走他的書。」克理解釋。

  凱蒂看看手錶,中午剛過,簽書會還有兩小時。「我們有多帶,就放在--」

  「賣完了,」克理宣佈。「那些也都賣完了。」

  「我們實在應該多帶一些來。」凱蒂歎一口氣。「他現在在做什麼?」

  「就坐在那裏,和讀者聊天。這很不錯,但是他抱怨有點累了。他叫我來問你,他可不可以去小睡一下。你要我陪他上樓嗎?」

  她正準備說她會帶他上去,隨即轉念,她相信他一定很累了,前一個晚上發生了很多事情,他被攻擊,還有馬拉松式的做愛。他們第一次醒來的時候還很早,因此在克理叫醒他們之前又廝混了好幾個小時。那位可憐的吸血鬼一定累壞了。但是,如果她帶他上樓,他可能會繼續他們先前做的事--而凱蒂完全不確定自己的意志力是不否堅定到可以拒絕他。  「你的脖子怎麼了?」克理突然問道。她剛才心不在焉地一直在揉脖子。  凱蒂移開手指。她的脖子和全身多處地方都有咬痕。  她當然預期到路森會咬她,反正她本來就打算幫助他補充體力,只是沒想到他會咬這麼多次。還有這麼多地方。那男人是只動物,而她絕不厭倦他,尤其她又覺得如此妙。餵過他以後,她並不覺得虛弱或頭暈。嗯,一開始她昏倒過幾次,但是相較於所享受到的愉悅,這一點代價不算什麼。他真的破壞了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興趣。

  「凱蒂。你的脖子怎麼了?」克理再次問道。

  她揮一揮手。「沒什麼。好吧,那就麻煩你陪他上樓回到套房,以免某個書迷跟去打擾他。」

  事實上,路森對書迷很好,他們也以好得出奇的態度回報他。凱蒂真正擔心的是另一個瘋子來攻擊他。但是克理不知道這件事,沒有人知道。

  「好,」克理立刻答應。「如果我的作家需要些什麼,告訴他們我馬上回來。」

  「謝謝。我會在你回來以前幫你照顧他們。」凱蒂向他保證。

  「喔,那件服裝真好看。」

  路森對裘蒂的評語咕噥一聲,不再看著凱蒂,轉頭看向走過舞臺的那一對男女。這是一羅曼史先生一封面模特兒的選拔賽,以及古裝時尚展示會。這可以解釋成,看著男人穿著黑色緊身褲和寬鬆的海盜式白色上衣,陪穿著古典禮服的女人一起走過舞臺。

  事實上,路森並不覺得那女人穿的服裝比他年輕時看到的禮服好看。而且如果凱蒂坐在他身旁,他可能會更喜歡這場展示會。他目前是和克理及其他作家坐在一張圓桌前,凱蒂則坐在直接面對舞臺的第一排椅子上。

  她是選拔賽的評審,路森是這麼聽說的。她在工作時,要他自己一個人並沒有問題。但他不喜歡的是,她正與先前在簽書會上一直跟她說話的那個長髮模特兒並肩而坐。路森根本不覺得簽名很累,他是希望引誘凱蒂回房間去做愛。但是,凱蒂一直在忙那個模特兒的事情--一個肌肉發達的長髮男人,又老是太靠近她,而且太常常往下看。

  如果那傢伙是個作家,而且有事情要和她討論,路森可能不會那麼介意,但他是模特兒。他們可以討論什麼事情?當那個男人靠近凱蒂,在她耳邊說話時,路森沉著一張臉。路森從來不覺得自己善妒。但是,他現在發現了,而且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喔,那一件也很可愛。」

  路森再次把眼光從評審區的那對男女身上移開。看了舞臺一眼,對那女孩穿的棗紅色禮眼冷冷地點頭同意。那件禮服很好看,晚期文藝復興時代的代表。穿在凱蒂身上一定很好看。路森又再次看過去,見她根本沒看舞臺,只熱烈地和那模特兒說話時,皺起眉頭。

  該死的男人。難道不知道她已經名花有主了嗎?顯然不知道。而這是誰的錯?凱蒂。她該讓他知道她已經不在市場上。

  而且,為什麼她今天下午不想和他上床?難道他早上沒有一再地取悅她嗎?他的確很喜歡他們的做愛。她應該也是。難道不是嗎?

  「凱蒂和柏特之間有了點小麻煩。」裘蒂注意到。

  路森看了她一眼。「柏特?」

  裘蒂點頭。「他是最受歡迎的模特兒,跟大部分作家一樣出名。他想要自己寫羅曼史來增加知名度,同時擔任封面的主角。不幸的是,他不會寫作,書裏只有抽搐和喘息。」她笑了一下並解釋:「這也是許多人對羅曼史的刻板印象--只有抽搐和喘息。」

  路森哼了一聲。他的書裏沒有任何抽搐和喘息,竟還是被當成羅曼史。

  「凱蒂一直在說服柏特讓人捉刀,」裘蒂繼續說。「但是,他不肯,一逕覺得自己是很好的作家。」

  路森嚴肅地點頭,開始用新的角度看凱蒂。那麼那個模特兒是個作家。他的頭又靠近凱蒂了。正當路森看著他們時,凱蒂笑出了聲音,還碰了那個男人的肩膀一下。路森看過她對其他女性作家做過同樣的舉動--他注意到,凱蒂是個喜歡碰觸別人的人。和他說話的時候,也常拍他的手、肩膀或手臂。他也看過她對別人這麼做。看到她觸摸女人時,他從來不覺得困擾。但是,他不喜歡看到她那樣觸摸那個叫柏特的人。一點也不喜歡。

  這個新發現的嫉妒傾向使他煩躁,路森拿起桌上的飲料一口喝光,聽見每個人都在拍手時,他環頭四周。舞臺上,評審已經挑選出優勝的模特兒。展示會結束了。

  「好吧,」站起身時,克理對桌位剩下的人建議。「在圓屋的派對前你們還有一點時間,去吃點東西吧。我要去協助凱蒂和其他人佈置了。裘蒂,你可以幫我照顧路森嗎?」

  「當然。」這名作家同意。當她看到路森沉著一張臉時,挽住他的手說:「克理是好意,路森。你第一次參加羅曼史年會,大家只是擔心你不知所措。」

  路森只是哼了一聲。他不是因為克理認為他需要照顧而不悅--雖然這也很煩人--他是因為知道凱蒂也要忙著佈置而不高興。從他們今天早上抵達書展以後,他就沒有跟她說過話,因而開始有點覺得被遺棄了--這是一種新的感受,而且他一點也不喜歡。

  他開始依賴這女人,心情被她左右。他不喜歡這樣。當她接近他時,生命充滿一連串的高潮;而當她不在,則是一連串的低潮。路森覺得遇到凱蒂之前那種無聊、一成不變的生活似乎比較好、比較安全。或許他應該在他們之間拉出一點距離。畢竟,年會明天就要結束了,他會飛回多倫多的家,而她則會返回紐約。

  而這一切的熱情及笑聲都會成為回憶,他悲傷地想著。凱蒂讓他復活了一下子,他玩得很高興,卻使得回到以前的空洞生活更為痛苦。他已經很久都懶得去交朋友了,因為他們總會死去,或當他搬家後就不再連絡。不交朋友反而比較簡單。他幾乎希望--

  「來吧,路森。」裘蒂站起來,並在他的椅子旁等待。「我們要去飯店裏的酒吧吃一點簡單的晚餐。然後,就要各自去為圓屋派對做準備了。」

  路森甩掉憂鬱,站起來。「派對的主題是什麼?」

  「你不知道嗎?」她似乎很驚訝。

  「我應該知道嗎?」他問道。心中響起警覺。

  「嗯,是吸血鬼派對。你會是派對的焦點!」

  路森勉強不要表現出畏懼,但他不是一個快樂的吸血鬼。他喜歡前一晚的搖滾派對,但是今晚真的一點參加派對的心情也沒有,而且成為舞會焦點聽起來也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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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22: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我想我們這裏已經準備好了。」

  環顧他們努力的成果,凱蒂聽到俐珍的評論後點點頭。黑色的桌布、每張桌子上的血紅色玫瑰,還有微弱的燈光。是都準備就緒了。

  「你最好快去換衣服。半小時後賓客就會開始進場了,而且你和路森都應該在接待的行列之中。」總編輯警告著。凱蒂苦著一張臉,但是仍點頭,並示意克理離開。

  俐珍、查克、湯姆和迪娜都已經換好衣服,他們是一個個輪流出去換衣服,同時間其他人則留下來繼續裝飾。現在,只剩下凱蒂和克理。其實凱蒂是故意拖延到現在。她一點也不期待去告訴路森他是今晚派對的主角,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不高興,而且在他們分享了笑聲與熱情後,她很怕他會恢復成那個易惱怒且脾氣暴躁的路森。

  「振作點,」他們走出電梯時,克理說。「路森已經比較自在了,應該應付得了。」

  凱蒂強迫自己對同事微笑,但願他是對的。因為沒有在一開始就告訴路森實話讓她感到很深的罪惡感,但是,她既膽小又怕事。

  吸血鬼派對不是她的點子,那是查克的主意。他認為這是非常好的宣傳手法,而凱蒂想以路森不喜歡應酬、這樣會讓他受不了來說服他時,查克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他甚至不管與會者可能沒時間準備衣服,因為原本的計畫是間諜派對。凱蒂很擔心一半的人會穿著風衣,另一半則穿斗篷。場面可能會變得很滑稽!

  停在套房門前,她心中的憂慮逐漸退去。克理拿出房間鑰匙卡片,打開門鎖。凱蒂一眼就看到路森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頭髮微濕、穿著浴袍,顯然在等著著裝。看得入迷的他沒注意到他們已經進門,臉上帶著絕望的恐懼。他到底在看什麼?

  凱蒂看向電視,發現是重播的「魔法奇兵」。

  路森突然向前坐,發出聽起來很像「潑婦」的厭惡聲音,但是凱蒂並不確定。

  意識到他們沒多少時間換衣服,凱蒂清一下喉嚨。「呃……路森?」

  他憤怒地看她一眼,臉色不大好。「你有看到那個嗎?芭菲捅了那個可憐的吸血鬼一下。他甚至還沒做任何壞事,只是剛從墳墓裏爬出來。這樣根本不對。她竟然把對安吉的不滿發洩在吸血鬼身上,就是這樣。」當路森把目光轉回螢幕時低聲咒罵。

  正走向他房間的克理忍不住笑了出來。「嗯,我去準備了。」

  凱蒂咬著嘴唇看著他走掉。

  「你看!」路森怒氣衝衝地說,再次向前坐。「她又這麼做了。以捅吸血鬼為樂,有時候根本沒有理由。這個叫芭菲的人真的是--」

  「路森?」凱蒂打斷他。

  「嗯?」他問道。眼光仍停留在螢幕上。

  「我們必須要準備出發了。」

  「好。我已經洗過澡、刮好鬍子,就等著穿衣服了。我在等你回來告訴我應該穿什麼,我不知道是否有另一套衣服還是--她又那樣了!」他突然站起來,憤怒地看著螢幕。「這種無聊的故事是誰寫的?我們咬人的時候不會變成流口水的野獸,而且我挨揍的時候有變成一縷輕煙嗎?不對,我說不對。這真是荒謬至極。我應該要寫……」

  凱蒂沒聽到剩下的話,讓路森繼續對著電視揮拳,逕自走進房間拿替他租來的衣服。讓路森發現電視這種東西,真是太遺憾了,甚至是她的錯。那一晚是她堅持叫他看電視。

  凱蒂回來時,他還在大聲地叫嚷要投書去澄清事實。她站在他身旁悲哀地搖頭。

  「我想我應該慶倖你還沒發現體育節目。男人成為運動迷的時候,會變得非常不可理喻。」她評論著。

  路森的視線自電視上移開,哼了一聲。「運動!我看過你們稱為運動的東西,遜!如果你想看運動,應該要看看馬上長槍比武。那才叫運動。贏得比賽、失去生命、血濺三步。」他看到她手裏的袋子。「這是要給我穿的嗎?」

  「對。」凱蒂把袋子給他,正要轉身,隨即因他抓住她的手而失去平衡,驚訝地倒抽一口氣。她很不優雅地跌坐在他腿上,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已被他徹底地吻住。

  「喔。」結束後她歎一口氣。頭昏眼花,而且不知怎地她的手抱住路森的頸項,而且像濕布一樣地貼在他胸前。

  「嗨!」這個吸血鬼低吼。他的手滑上大腿內側,停下來輕撫他留在那裏的咬痕。

  因為腿間開始感到疼痛,凱蒂全身僵硬地扭動著。

  「會痛嗎?」他低聲問道,手指輕揉咬痕。

  「不會。」她試圖伸手阻止,但是套裝的窄裙因為拉扯所以緊緊地包住她的腿。她完全無法阻止他。

  他開始輕啃她的耳朵,手指更向上滑。

  「路森,」凱蒂抗議著,因為自己語氣的軟弱無力而感到沮喪。她試著用更堅定的語氣。「我必須去準備了。」

  路森咕噥一聲,一隻手指滑進她的底褲裏。「你已經準備好了。」

  「喔。」她稍微拱起身體挨近他的**。她的身體渴望獲得今早那樣的神奇歡愉。但是,她心裏響起告誡的聲音。派對,路森是主角,而且克理就在門的另一邊。最後這個想法,而不是前一個想法讓她爬起來,遠離他的**。

  「我必須去換衣服了。」她脫口而出。衝進房裏,凱蒂把他的任何評論都關在門外,整個人靠在門上,手放在胸口。她一直喘氣好像剛比完賽跑,雙腿顫抖、體內刺痛,而且正在抗拒自己的本能。她非常希望把他拉上床。事實上,此刻的她是非常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這麼做。但是,職責所在。

  職責。她歎了一口氣。她還沒告訴路森他是今晚的焦點。他現在充滿慾望,但是,一旦知道她帶給他的狀況,那些慾望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強迫自己不要繼續想下去,她離開門邊。要快點準備了。她從家裏帶了一件黑色長禮服。穿上這件緊身黑色絲質禮服,然後化一點妝讓肌膚散發出骨瓷般白皙的光澤,最後再搽上血紅色的口紅。完成了,接著她解開梳成髮髻的長髮,慢慢梳直,直到頭髮像柔軟的波浪散落在肩上。

  決定她打扮好了,凱蒂拿起兩副從紐約帶來的吸血鬼牙齒,匆忙地走出房門。

  路森站在客廳裏,已經穿好衣服。一看到他,凱蒂忍不住驚歎。穿著她帶來的燕尾服和斗篷,他看起來非常完美,絕對是每個人女人的夢想。她真的希望可以不要用即將告訴他的消息來激怒他。

  「你看起來真迷人。」路森鄭重地說。

  凱蒂強迫自己微笑,走向前,拿出一副牙齒。

  路森厭惡地看一眼那副廉價的塑膠吸血鬼牙齒,然後全身僵硬。馬上看回她的臉。「請說你在開玩笑。」

  凱蒂咬住嘴唇以免突然笑出來。路森一副想到要戴那副俗不可耐的牙齒就很害怕的樣子。

  「每個人都會戴這種牙齒,」她告訴他。「這是一場吸血鬼派對。」

  「我有自己的牙齒。」他驕傲地說。

  「對,我知道。但是沒有人會預料到。拜託你,就戴上吧。拜託你,路森?」她撫摸他的手臂。

  他的眼光停在她唇上,讓她無法專心。然後他惱怒地用力歎一口氣。「喔,好吧。」

  路森從她手中搶過一副牙齒,戴進嘴裏。然後開始移動位置,扭曲著臉,調整下巴好讓牙齒戴起來舒服些。「測副牙此時菜粉難戴。」


  聽到他口齒不清的話,凱蒂眨眨眼。決定最好不要鼓勵他發牢騷,她聳聳肩,也把牙齒放進嘴裏,然後馬上完全瞭解他的意思。這副牙齒的確很討厭,戴起來死的不舒服,讓她幾乎考慮要把這兩副牙齒留在房間裏。

  克理穿著燕尾服和斗篷晃進客廳裏。「你們兩個真好看。」他說。

  他對著他們倆微笑,露出一副看起來很真實的吸血鬼牙齒。

  路森立刻臭著一張臉。「裏看?塌的牙此看七呆坑撐的一樣。」

  凱蒂試圖翻譯路森含糊不清的話時,克理突然退很一下。「天啊,凱蒂,」他說。「你從哪裡找到這種牙齒的?遜!有夠過時,一點也不好笑。」

  凱蒂憤怒地瞪著她的朋友,感到背叛。決定不理這兩個人,她走向門口,說:「快走吧!我不想遲到。」至少,她想這麼說。但是聽起來比較像「快醜巴,偶撲相吃套。」克理大笑出聲時,她歎了一口氣,拉開門先走出去。

  在電梯裏,路森企圖把牙齒拿掉,但是凱蒂勉強說服他再把牙齒戴回去。然後,她把自己的牙齒拿掉,清一下喉嚨,並且說:「路森,我真的應該先告訴你,但是--」

  「偶絲拍對的豬腳。」

  「什麼?」克理瞠目結舌地看著他,然後看了凱蒂一眼。「他說什麼?」  

  「他說:『我是派對的主角。』」她不耐煩地回答,然後問路森:「你怎麼知道?」

  路森把牙齒吐出來才回答:「裘蒂告訴我的。」

  「喔。」凱蒂咬著嘴唇研究他的臉,試圖找出他沒生氣的理由。「這不是我的主意。」她低聲地告訴他。

  「真的不是,」克理說。「這是查克的創意。凱蒂一直想說服他棄。」

  路森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這使得凱蒂皺眉。「你不生氣嗎?」

  他聳聳肩。「一開始我有點氣惱。但是,這只不過是生命中的幾個小時。我有很多時間,凱蒂。這整個羅曼史年會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

  克理似乎很困惑。但是凱蒂瞭解路森的意思--他已經活了幾百年,而且還會再活個幾百年。這幾天對他的生命而言只不過像沙灘上的一粒沙子--但是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的話裏是否有其他的意思。她只是他這幾百年生命中所經過的幾百個或可能幾千個女人之一?對他而言,他們倆目前正在享受的關係,是否和這個年會一樣不重要呢?她只是另一粒沙子嗎?

  這個想法困擾著她,但是卻很有道理。不然她還能是什麼?再過二十四小時,她就會在紐約的家中,他則會返回多倫多。生活會如同往常一樣繼續下去。最後,她會遇到某個好男人、定下來,生幾個小孩、逐漸變老。但是,路森仍會保持年輕、性感,而且把另一個女人向狂喜的高潮。這個想法真的深深地困擾著她。

  深吸一口氣試圖消去心中的痛,凱蒂把牙齒裝回嘴裏,跟著克理走出電梯。

  「你們終於來了!」俐珍前來迎接他們。她和查克以及貝羅夫人一起站在舞廳裏面靠近門的地方。「你們正好趕上,才剛來了一、兩個人已而。」

  「很好。參加自己的派對卻遲到會很丟臉。」路森冷冷地說。他看了出版商一眼,讓他不自在地變換姿勢。

  「對,嗯。」查克低語,但是路森已經轉身向貝羅夫人打招呼。

  路森對著這位穿著可愛深紅色禮服的女人微笑,舉起她的手,低下頭。「貝羅夫人,」他親吻她的手背。「你看起來好看、聞起來好香,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貝羅夫人親切地笑了,但是凱蒂卻很緊張。她清楚地想起來還沒有補充路森的緊急用血。就她所知,他需要的血應多過今早做愛時她給他的。她本來要在今天去一趟血庫,結果完全忘了。現在,路森一定餓壞了,而且一定因為缺血而很痛苦。

  但是,他並沒有很淒慘的樣子。當路森和俐珍還有貝羅夫人談天說笑時,凱蒂看著他。有點蒼白,但是沒有上次那麼慘白,而且臉上沒有因為痛苦而產生的線條。

  凱蒂思考這件事情的同時,也提醒路森把牙齒戴回去,然後他們去到門口迎接來賓。她的結論是,他們必須提早離開,然後再次去搶劫血庫。她不喜歡這麼做,血庫總是在鬧血荒,但是路森和其他病人一樣需要血,而且她受不了他受折磨。

  他們在門口站了一個小時之後,俐珍宣佈可以去走動走動了。凱蒂一直陪著路森,深怕他可能--不顧一切地--咬某位賓客。如果那些女性讀者能不要一直糾纏他一起照相,還要求他擺出作勢咬她們的樣子,她還不會這麼擔心。她只能想像他正在經歷的煎熬,裝出要咬她們脖子的樣子。這就很像要求一個節食中的女人整晚拿著一湯匙的起司蛋糕放在嘴前,但是不能吞下去。

  不過,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嗯……除了她所提供的該死牙齒。嘴裏含著這種牙齒變得很難說話,而且當路森喝酒時,他的牙齒至少掉進酒杯三次。第四次的時候,凱蒂抓著路森的手臂,把他拉到舞廳另一邊的舞臺去,他們溜到後臺,走進第一扇門裏,她打開燈,然後關上門。

  路森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更衣室,然後他揚起眉毛。「要--」

  「牙齒給我。」凱蒂打斷他,伸出手。

  路森並沒有掩飾可以把牙齒吐出來有多開心。牙齒給她後,凱蒂走到梳粧檯,把他們倆的吸血鬼牙齒都丟進垃圾桶。「你可以用真的牙齒。只要告訴別人有一位好心的書迷看到你的困擾,給了你另一副牙齒。」

  她轉身,因為發現他就站在身後而嚇了一跳。她並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雖然突然心跳加速,她仍勉強對他微笑。「我們可能應該等一下再出去。我不確定裝上像克理那種牙齒通常需要多少時間,但是我想膠水要過幾分鐘才會幹。」

  「嗯。」路森的手滑上她的手臂,當她顫抖時微笑了。

  凱蒂盡力不要露出一副想要跳到他身上的樣子。他只消觸碰她,她就好想要他。天啊,她的腿在發抖。清一清喉嚨,她移動一下,坐進梳粧檯前的軟凳。轉身面對鏡子,她放下皮包拿出口紅,快速地再擦上一層。當他的手放在她肩上時,她看著身後的他。

  路森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定定地看著她鏡中的眼睛。凱蒂突然感到口乾舌燥。看到他眼中的銀色火光,她吞一口口水。她看過那種眼神。今天早上他差點就把她活活燒死。路森想要她。

  他的手離開她的肩膀,移至胸前,凱蒂的目光隨之移動。這是一件露背禮服,這表示她不能穿胸罩。現在,只有一塊黑絲布阻隔在他的手和她的胸脯之間。

  「路森--」

  「噓。」他一隻膝蓋抵在軟凳上靠著她的腰臀,然後把她的頭輕推至一旁。撥開她的頭髮,他親吻她的頸項。

  凱蒂向後靠著他,看著鏡子裏。當他的大拇指**過尖挺的**時,她輕聲歎氣。然後他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將她的頭轉過來,吻住她。凱蒂**著張開嘴,身體因他的**拱起,手沿著他的手臂滑上肩膀。

  當他突然拉著讓她站起來時,她嚇了一跳。「幹麼?」

  「來。」他拉著她走出房間。凱蒂以為他要帶她回派對,但是他卻帶著她走上布幕後面的舞臺。他快速地橫越舞臺。凱蒂盡力安靜地跟在他後面,知道只有舞臺上的這塊布幕分隔著他們和整個舞廳裏的人,但是走路的時候她的高跟鞋一直發出喀嗒喀嗒的聲音。路森帶著她走下舞臺的另一邊階梯,然後走出門去。

  「我們要去哪裡?」凱蒂小聲地說,緊張地看著身後舞廳的門。

  路森停在電梯前面,撳下按鈕。「你的樣子很累,」他說。「你今天工作太久了,需要休息。」

  凱蒂尖聲地說:「路森,我們必須--喔!」當電梯門打開,他拉她進去時,她驚呼。

  「路森,」她重複。他按下他們房間那層樓的按鈕,但是凱蒂擋在他和按鈕之間,壓著開門鈕不放。「我們必須--」當他貼上她的背,手滑上她胸脯時,她差點吞下舌頭。她放開電梯按鈕,抓住他的手。「路森!」

  他的下半身磨蹭著她的臀部,那裏的硬挺令她閉上雙眼。電梯的門關上了,開始往上升。「小睡一下好像不錯,」她氣喘吁吁地說,然後又搖頭。「不,我們必須……」

  當他彎腰抓住她膝蓋上方的腿時,她又把話吞下去。他的手掠過她的肌膚,身體站直時,手也滑進她裙底。

  凱蒂**著,雙腿稍微張開。他雙手捧著她**,將她向後壓靠著他。

  「你想要我。」

  「我想要你,」凱蒂附和著,但她旋即眨眼。「嘿!」

  掙脫他的懷抱,她轉身拉下臉看著他。「不要對我使用那種心智控制的招數!」

  「你不想要我嗎?」

  凱蒂的臉更沉了。他知道她想要他。如果她不想要他,他不可能知道她的想法。但是,這不重要。她發現實在很難抵擋自己的慾望,以及做出應當做的事情--心智若讓他控制了,將更不可能。而且他竟然這麼容易就溜進來!

  電梯停了下來,門打開,路森抓住她的手拉她走出去。

  當他拉著她走在走廊上時,凱蒂用力踩住地板。「路森,再回去待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然後我們就去血庫,處理你的小問題。我們不能--好吧,半個小時,」當他停在門前拿出鑰匙卡片時,她仍絕望地想說服他。「回派對多待半個小時!」

  他把她拉進去,關上門,然後走到沙發前。

  「還是我們可以現在去血庫,快去快回,」凱蒂懇求。路森坐在沙發上,仍然握著她的手。「我們可以先處理你對血的需求,然後回去--」

  「凱蒂。」路森打斷她。

  「怎樣?」凱蒂小心地問道。

  「我不需要血。」他拉她坐在他腿上。「我需要的是你。」

  凱蒂沒有機會回應,因為路森封住她的嘴。一開始她緊閉雙唇,努力地保持自製力,不理會想回吻他的慾望。但是,並不是只有他的嘴吻住她--他一隻手臂環住她的背,手指從禮服旁邊滑進去**她手臂底下怕癢的肌膚,以及胸脯的側邊。另一隻手則忙碌地拉扯她禮服的肩帶。

  凱蒂自喉嚨深處發出**,但是當兩邊的肩帶掉落,她勉強緊閉雙唇。身上的禮服滑至腰間,路森的唇來到她胸前。

  「可惡,」當他分別**她的**時,凱蒂低聲地說。「管他什麼派對。」

  抓住他的頭髮,她把他的頭拉回來,飢渴地吻著他。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晚,查克和她的工作就下地獄去吧!她要好好把握這個夜晚。

  凱蒂聽到路森**著回應她的屈服,然後他開始展現熱情。手在她身上遊移,掠過她的胸脯、腰身、小腹,滑上大腿。

  凱蒂並不滿足於只接受他的**,在他的協助下,她改變姿勢跨坐在他身上,把禮服的窄裙拉到腰上。她想要撫摸他、品嚐他每個地方。停止他們的吻,她坐直,開始脫他的衣服。她解開斗篷推至他肩膀後,接著是燕尾服的外套。

  讓那兩件衣服堆在他身下的沙發上,凱蒂開始脫他的襯衫。當她終於讓他腰部以上全都赤裸時,凱蒂開心地歎了口氣。滑下他的大腿,她置身於他雙膝之間,將注意力轉移到他的長褲。當她解開扣子並拉下拉鏈時,路森準備要站起來,但是凱蒂向前傾,讓他站不起來。她推下他的長褲和四角內褲,然後握住他的勃起。當她把他放進嘴裏,路森抽搐並猛吸了一口氣,因為感覺到她的唇來回摩擦而開始**。

  「凱蒂。」他低吼著,手伸進她頭髮裏。他似乎無法決定要怎麼做。她猜測他想拉開她的頭但是又做不太到,所以當她取悅他時,就只是抱著她的頭。他任由她做了一、兩分鐘,然後增加力道,拉開她的頭。

  他再次低吼,表情緊繃,凱蒂知道她已經喚醒了這頭猛獸。路森一隻手抓著她,站起身開始粗暴地親吻她,雙手把禮服從她腰上拉下去。禮服還沒掉到地板,他已抓住她脆弱的底陣,用力一拉將它脫去。

  凱蒂倒吸一口氣,顫抖著。然後他的手停在那個部位,手指探入她的腿間。凱蒂雙眼緊閉,附和著他的**,意識到雙腿無法再支撐多久。路森似乎也發現了,將她轉向沙發,用身體推著她跪在沙發上,並跟上來緊緊地靠著她。

  當他滑進她體內填滿她時,凱蒂大叫出聲,緊抓著沙發背。他的雙臂繞到她身前,一隻手放在她胸脯下做為支撐,另一隻手在進出她的同時滑進她的腿間,凱蒂再次叫了出來。

  這激情快速且猛烈,很快地就將他們淹沒。凱蒂完全沒感覺到路森咬她,但是她明確地注意到她心裏充滿了他的熱情。凱蒂已經在滿足的邊緣徘徊,隨即跳了下去,因狂喜而尖叫。路森的歡愉在她心裏和她的交會。但是,聲音似乎漸漸地從她嗡嗡作響的耳朵中消失,凱蒂擔心她即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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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 10:23: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她並沒有昏過去,雖然差一點點。隔天早晨,凱蒂在淋浴的時候如此坦承。幸好她年輕而且健康,否則那些激情很可能會讓她的身體受不了。

  她微笑著站進蓮蓬頭下,讓水沖掉肥皂泡沫。路森比巧克力更好。凱蒂小時候曾經問過母親,怎麼知道自己墜入愛河。媽媽說為了和那個人在一起,即使只有一個小時,也願意永遠放棄巧克力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墜入愛河了。做為一位不可救藥的瘋狂巧克力迷,凱蒂當時就決定永遠也不要愛上別人。她很確定沒有任何男性值得讓她的巧克力被奪走。

  為了路森而放棄巧克力卻很值得。黑巧克力、白巧克力、牛奶巧克力--為了他,她很願意放棄全部的巧克力。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就消失,她不認為選擇在她手上。

  歎一口氣關掉蓮蓬頭的水,她走出來站在地板上的小毛巾上。從架子上抽出一條大浴巾來擦幹身體,在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停下動作。讓毛巾掉到一旁,她看著自己的影像。

  她身上佈滿了咬痕,沒有什麼地方是路森沒有留下記號的,而且每一個咬痕都代表著幸福。只要是有血管的地方,或某些沒有血管的地方都被留下記號。既然她已不再感受到激情,心裏也沒有被路森的愉悅充滿,這些地方應該會感到疼痛,但是並沒有。

  凱蒂的手指摸著肩膀上的咬痕,想起路森是在進入她時咬她的肩膀而全身顫慄。她的身體立刻燃燒起來,再次渴望著他。

  「天啊,我上癮了。」她低聲說著垂下手。更糟的是,她是一個即將失去毒品的癮君子。今天是星期天,年會的最後一天。下午有一個茶會,晚上有一個告別派對,大部分與會者都會在下午或傍晚離開,有的甚至一大早就走了。

  由於他對「太陽過敏」,凱蒂幫路森訂了下午四點半的飛機回多倫多,而她和克理則搭乘下午五點半的飛機回紐約。好讓他們送他上飛機,各自回到家的時間也不會太晚。

  那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和他在一起?早上六點醒來時,她曾考慮爬到路森身上,微笑地叫醒他,但是先走進這裏沖澡。她猜想現在應該是六點十五分或六點半了。這表示她還有十個小時。她突然覺得口乾舌燥。十小時。十小時,然後……

  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心非常痛。

  凱蒂厭惡地用手指擦掉眼淚。天啊,她是怎麼了?他們的確享受了很美好的性關係。但是她還沒有笨到愛上他之類的,她告訴自己。

  但是,她在說謊。那不只是美好的性關係,她愛上了那個大笨蛋。天哪,她不是那種會為了某個作家不惜犯法去搶劫血庫的人。她想到裘蒂,但是她肯定不會為了裘蒂這麼做,而且她也不會把自己的手腕給裘蒂當早餐。沒錯,她愛上路森了,而且很嚴重。

  這是怎麼發生的?什麼時候發生的?顯然是在星期三早餐之前。可能是路森實踐諾言前來參加年會的時候。不對,很可能是她離開多倫多之前。她很誠實地承認--至少對她自己--在遇見他直到再次見到他,這個男人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她很開心地替他預約房間、登記參加年會、挑選租用他全部的服裝。甚至夢見過他--和在他家裏享受到的夢一樣,是熱情、香汗淋漓的夢。

  天啊,她是個白癡,應該早點發覺的;應該早點發現自己的感情,然後與他保持距離。如果她這麼做,可能還可以及時忘了他。不。既然她已經看過他柔軟的一面、看著他非常有耐心且親切地對待他的書迷、和他一起大笑、微笑過,還享受過只有他能給她的狂喜……

  凱蒂開始哭泣,大滴的眼淚流下臉頰。鏡中的眼淚嚇了她一跳。她十分害怕自己在機場也會有相同的反應,在必須說再見的時候哭得像個嬰兒。她將無法隱藏自己的感情,心會為他淌血。而路森會很尷尬、厭惡。現代女性應該能夠處理這種事情。應該可以毫不在乎地談戀愛,並在結束時,聳聳肩繼續過生活。

  凱蒂的心裏抱著一點希望,或許對路森而言,這也不只是一場戀愛。然後,她又邪惡地壓碎這個希望。路森從未提過對她的感覺,甚至沒說過喜歡她。而且,和坦白一樣痛苦,她怕自己在這個男人心中只是點心。他無法控制她的心智來咬她,只好燃起她的熱情,而且他也的確燃起了她的熱情。但是,理由很明顯。他在利用她。在他抵達的那晚和隔天早上,他們分享了熱情,但是當時他需要血。然後,他們又彼此閃躲,直到他被一位書迷的丈夫攻擊,當時路森又再次發現自己需要血。

  她只是路森的晚餐。這實在是太丟臉了。但是,更丟臉的是,如果這只是她唯一的價值,凱蒂發現自己仍想被列入他的功能表,只為了接近他。

  閉上眼睛,抱住自己,她無法再次面對路森,她不能讓自己如此丟臉。而且如果他拒絕她……

  不。她不能冒險再和他見面。

  路森轉身伸手找尋凱蒂,但只摸到空蕩蕩的床鋪。他不悅地睜開眼睛,看著房間裏的漆黑,沒看到她。強迫自己坐起身,環顧四周。那個可惡的女人已經起床了,而且把他獨自留在床上。他們之間還沒結束。他打算和她待在床上一整天,才不管她的行程。今天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他計畫好好利用這一整天。

  推開毯子,他滑下床,大步走到浴室。凱蒂不在那裏。他看著床邊的時鐘,已經超過七點半。房間裏面這麼黑,一定是因為他把毯子掛在窗戶的百葉窗上面。從床邊走開,他打開門,大步走出房間。

  克理正坐在沙發上看卡通。他回過頭看一眼,又轉頭再看一眼。

  「喔,哎呀!」這名編輯看到了路森的裸體,然後又轉身回去看著電視。「你可以去穿上該死的衣服嗎?天啊!我……為什麼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以前並沒有看過你裸體的樣子。」他又懷疑地看了路森的方向一眼。「有嗎?」

  路森不理他。他已將克理那天早上的記憶清除,但是他並不打算告訴這名編輯。然而,他也不能這樣直接走去凱蒂的房間,這會透露他和凱蒂之間的關係,可能會讓她很生氣。除非他再次控制她朋友的心智。

  你正在看電視,克理。你沒有看到我。

  「我沒有看到你。」齊克理轉身繼續看著電視。

  路森繼續定向凱蒂的房間,把門打開。她的房間很整齊,充滿陽光,百葉窗全都打開了。路森快速地把門拉上,然後就站在那裏。他這樣看就知道房間裏面沒有人,看到衣櫥的那一眼更讓他的心往下沉。衣櫥的門開著,裏面是空的也沒有行李箱。

  路森走回客廳,轉向克理。釋放這個人的心智,他大叫:「她在哪裡?」

  克理慢慢地轉頭。「你為什麼沒有穿衣服?」

  「可惡,克理,凱蒂在哪裡?她的東西都不見了。」

  「喔。」這名編輯的臉上現出不自在的樣子。「她有急事,必須先離開。她叫我今天好好地照顧你,而且今晚要送你上飛機。」

  不需要讀心術就看得出來克理在說謊,他閃避路森眼睛的樣子洩漏了他的秘密。路森覺得好像肚子剛被揍了一拳。「凱蒂離開了?」

  「對,她有急事。」克理轉身繼續看電視,但是脖子開始變紅。他不習慣說謊。

  路森心裏的念頭不停地打轉。「她離開多久了?」

  「呃……嗯,大約半小時。她把我叫醒。說是八點的飛機,還要通過安全檢查之類的,她怕趕不上。」

  路森根本沒在聽。他已經跑進房間,穿上前一晚的衣服,抓起皮夾跑出房門。

  他直接從房門跑到走廊上,而非浪費時間通過共用的客廳。幸好外面並沒有一大群書迷。他跑到電梯前,不耐煩地等著,然後更不耐煩地等著電梯從二十幾樓下降到大廳。他匆忙地走出電梯時,到處都充滿了陽光。路森有點畏縮,然後拉起領子盡可能地保護皮膚,但是其他的他就不在乎了,衝到在飯店前排班的一排計程車前。他跳上第一輛車,立刻控制司機的想法,催促他不理會速限,直接開往機場。

  即使如此,因為交通的關係,他抵達機場時已經七點五十六分了。他還要去找她的登機門。他祈禱凱蒂的班機誤點,這應該是常有的事。一隻眼睛看著手錶,他快速地走向服務□,請那個女人找凱蒂的名字。他心裏的催促確定她沒有耽誤時間。然後他跑著穿越機場,推擠路上的人群。當他跑到凱蒂的登機門時,已經八點兩分了--剛好看到她的飛機滑向起飛點。路森停在門口,看著飛機,雙肩垮了下來。

  「殷先生?」

  路森慢慢地轉身,看到貝羅夫人微笑的臉。看到他沮喪的表情,貝羅夫人揚起眉毛。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她關心地問道。「你那樣子好像剛剛失去了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當她的目光從路森的身上移至慢慢滑出視線範圍的飛機時,聲音漸歇。「喔,你的編輯離開前我有看到她。」

  路森的表情馬上改變。「真的嗎?克理說她有急事要趕回紐約。」

  「嗯。」貝羅夫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嗯,大家似乎都有很多急事。我們也有一件急事。我也必須送我的雜誌編輯早點回去處理問題,她也在飛機上。」

  她的眼神再次飄向飛機,和路森一起看著飛機繞著機場滑行,然後離開他們的視線。這女人歎了一口氣。「我送你回飯店吧,你就不需要叫計程車了。」

  當她挽著他的手臂,路森全身僵硬。他真的不想和她搭車回去。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跟人說話,而且覺得很痛苦及疲倦。不幸地,凱蒂不是唯一擁有堅強意志的女人,他正企圖把想法灌輸給貝羅夫人,但顯然沒有效果。她不讓他沉浸在悲慘中,而是拉著路森走向出口。

  「你的第一次羅曼史年會還愉快嗎,殷先生?」

  「叫我路森,」他近乎生氣地低語,然後皺眉。「不。愉快。不。」

  「啊哈。」對他的混亂,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事實上,她巧妙地幫他解釋他的感覺。「我想你有點不知所措,而且--又加上--一開始身體不舒服。第一天之後你就開始比較愉快了,但是現在則希望我們全部下地獄,回家去。」

  路森驚嚇地轉頭看,她瞭解地會心一笑。「小心你的頭。」

  聽到這些話,他眨一眨眼睛,隨即發現他們正站在有著黑色窗戶的大轎車旁邊。他看著她滑進車內,跟著她坐入車中,然後鬆一口氣地關上車門。至少在回程裏他不用擔心陽光。

  「你今天有點蒼白,」貝羅夫人打開小冰箱讓他看裏面的東西。「想喝點什麼嗎?」

  路森的目光掠過裏面的罐裝水、飲料和果汁,然後移到貝羅夫人的喉嚨。他可以喝點提神飲料、快速地咬一口,再回飯店喝他最後一袋血。他本來就打算把它留到今天早上的,現在更高興這個決定做得好。他實在不應該跑到太陽底下。

  「路森?」這女人低聲詢問。

  路森歎了一口氣然後搖頭。他不能沒有得到貝羅夫人的同意就咬她,她是大好人。但是,他要回去咬克理。這名編輯活該,因為他說謊,又沒有在凱蒂離開時立刻告訴他。那幾分鐘可能可以讓他及時抵達機場,阻止她離開。

  「嗯,我覺得你需要喝一杯東西。」貝羅夫人說。他聽到叮噹聲,以及液體倒出來的聲音,然後他轉頭看到貝羅夫人倒了兩杯柳橙汁加香檳。她拿一杯給他,然後問:「你們吵架了嗎,還是她害怕地跑走了?」

  路森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她微笑。「這整個星期都可以看到你們倆之間的火花,而且大家都看得出她有多保護你,或者你有多保護她。」

  路森接過這杯早晨雞尾酒,一口氣喝光,然後把空杯子還給她。不幸地,貝羅夫人說的是真的。但是,她不知道凱蒂展現出來的保護,純粹是工作所需--她答應過要照顧他,而且完美地實現她的諾言。至於火花的部分……

  嗯,我的確盡力取悅我負責的作家,路森。

  當凱蒂的話在他腦中響起,路森覺得嘴巴緊抿。他不認為她的熱情是假裝出來的,或者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但是今天早上她就這樣離開他,好像一切都不重要,又好像害怕他可能會錯意,造成尷尬的場面。而他發現他真的可能這麼做,他可能做出邀她一起回多倫多的蠢事,或者……

  他心裏逃避這個「或者」,路森不願承認想和凱蒂永遠在一起的慾望。一起用這種熱情大笑、哭泣、吵架、做愛幾世紀。不,他還沒準備好。

  他眼前出現一個杯子,貝羅夫人又幫他倒了一杯雞尾酒。當他有點猶豫時,她說:「她會恢復理智的,路森。你是一個英俊、有才華又成功的男人。凱蒂會恢復理智的,她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路森咕噥一聲,接過杯子。「我有的是時間。」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這些話都重重地懸在路森的心頭上。他和貝羅夫人一起回到飯店,但是馬上就打包行李,回到機場,搭第一班飛機回多倫多。

  當他進到家裏,他的避風港時,房子裏似乎更覺冷清與空蕩蕩的,剩下的只有回憶。凱蒂曾坐在他的沙發上,教訓他讀者的重要性。焦急地衝進廚房裏,看到他頭上不存在的傷口而驚叫。也曾開懷大笑、手舞足蹈,在他的辦公室裏和他擊掌歡呼。還曾在他客房的床上熱情地**、扭動。他現在正可悲地睡在這張床上。她縈繞在他心頭,一整天都揮之不去。但是,她也只做了這些。

  路森找到她要求他安裝的網路聊天程式,而且經常和貝羅夫人、裘蒂以及其他在年會上遇到的作家交換即時訊息,但是凱蒂雖然在他的通訊名單上,但她從來都不上線。裘蒂認為似乎她封鎖了每一個人。他想過要寄電子郵件給她,又不知道要寫什麼。結果他只坐在書桌前,聽著時間流逝,看著電腦、等她上線。他有的是時間。

  過了快兩個星期以後,他厭倦等待及看著電腦。某天早上,他厭煩地關掉聊天程式,打開文書處理程式。他想可以開始嘗試寫第一本小說了,但是他發現自己開始寫下第一次遇見凱蒂,還有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寫這本書是一次淨化心靈的經驗,好像再次經歷每個時刻。有些他當時不覺得有趣的事情,現在反而很好笑,像是他的緊身褲遮布鉤到桌布,還有他急忙找保險套的事情。對於她的離去他並不覺得好笑,所以故事就停在這裏。他簡單地把這故事命名為凱蒂。

  從開始寫這個故事的幾個星期後,他終於寫下最後的片段,疲憊地站起身。現在感覺起來比剛從羅曼史年會回來時輕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他很感激可以遇見黎凱蒂,也和她度過一段時光,將會永遠記得她。但是,他同時也很難過而且生氣她為什麼不給他們倆一個相處更久的機會。

  他關上電腦,生氣地看了桌上的電話答錄機一眼。儷希認為因為他們白天通常都在睡覺,所以全都需要答錄機,因此去年耶誕節時送了每個人一台。以前路森根本懶得去聽留言,但是自從回到家,就有了聽留言的習慣。他一直希望凱蒂可以打電話來,即使只是問他下一本書何時完成。但是,她一次也沒有聯絡,而且今晚的留言也都不是她留的。

  他母親留了一通留言給他,其他的則是儷希、柏軒和亞堤。從羅曼史年會回來以後,路森就一直閃躲他的家人,他知道他們很擔心他,但是他並不太想說話;他真的不想跟任何人說話,除了年會上的幾個人。他和凱蒂一起認識他們。不知怎地,他覺得和他們說話可以拉近和凱蒂之間的距離。而且有時候裘蒂或其他女作家會從其他作家那裏得知凱蒂的近況。雖然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她正在編輯誰誰誰的書,她拒絕了那個男模特兒的書;她感冒了,她感冒好了。

  路森不理會答錄機上閃爍的燈,直接走向臥室。他的胃正餓得咕嚕叫,而且身體因為需要血而疼痛,但是似乎連走到樓下去打開冰箱都要花很多力氣。他甚至連脫掉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路森直接走進房裏,癱在床上。他決定先睡一段時間,一段很長的時間;之後再餵飽自己。

  路森睡著的時候太陽剛升起,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就下山了。他躺下時所感受到的疼痛現在更嚴重地困擾著他。他必須進食。滾下床,他下樓走進廚房。站在冰箱前喝光兩袋血之後,又拿了一包血上樓。他走進辦公室時,這袋血也幾乎快喝光了--這是件好事,因為他看到某人坐在他的書桌前,嚇得他把最後幾滴血噴在地板上。

  「柏軒!」他生氣地看著弟弟。「你在這裏做什麼?」他看了電腦螢幕一眼,然後發現那是凱蒂的最後一章故事時,無法移動。

  柏軒點一下滑鼠關掉文書處理程式,露出很抱歉的表情。「對不起,路森。我很擔心你,只是想確定你沒事。你不回我們任何人的電話,既不來看我們,也不讓我們來看你。大家都很擔心你,所以我來看看你在做什麼。」

  「你什麼時候到的?」

  柏軒遲疑了一下,然後承認:「天亮之後沒多久就到了。」

  「你已經在這裏一整天?你在……」問題自他的喉嚨消失。他完全知道柏軒在做什麼。他弟弟已經看完了凱蒂的故事,已經看到了最後一頁的每一個字。路森瞇著眼睛看著這個年輕人。「你怎麼知道我會寫下這個故事?」

  「你有寫日記的習慣,路森--至少從紙容易取得後開始,你總是把事情寫下來。我常在想,你是不是藉此把自己隔離起來,就像你把自己關在這裏一樣。」

  路森欲言又止。他們倆都不會相信他的否認,所以何必浪費力氣?他轉身走向沙發跌坐進去,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拉下臉來問:「那麼,你覺得我的第一本小說如何?」

  柏軒的眉毛揚起,並沒有拆穿路森明顯的謊言,只說:「我認為你寫羅曼史的嘗試不太成功。」

  路森全身僵硬,輕蔑地說:「為什麼?」

  「嗯……」柏軒開始玩弄桌上的滑鼠。「首先,這傢伙是個白癡。」

  「什麼?」路森坐直身子。

  「嗯,當然嘍。」柏軒扭曲嘴唇。「我是說,這位有影響力、英俊又成功的吸血鬼作家並沒有告訴這個女孩,他愛她。可惡,他甚至沒有說他喜歡她。」

  路森皺眉。「他還沒來得及說,她就離開了。此外,她也沒有跟他說。」

  「嗯,的確沒有。但她為什麼要說?大部分的時間裏,這傢伙都像一個壞脾氣的混蛋,她可能不敢說。」當路森只是生氣地看著他時,柏軒放棄裝模作樣。「你應該跟著她去紐約,路森。」

  「她又沒有興趣,她只是在做她的工作。」

  「我很確定她的工作內容並不包括和你上床,或讓你喝她的血。」

  「柏軒是對的。」另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們倆都驚訝地看向門口。殷梅芝看著兒子們,走進房裏坐在路森旁邊。握著他的手,她悲傷地看著他的眼睛,然後說:「你應該去找她,路森。你已經等凱蒂等了六百年,為她而戰吧!」

  「我不能為她而戰。沒有什麼需要戰鬥,又沒有火龍困著她。」

  「我不是說要你那樣為她而戰,」梅芝不耐煩地說。「此外,以前這麼做有用嗎?為了搏取女人的注意力而替她屠龍,只會讓她依賴你。那不是愛,路森。這也是你以前無法找到知心伴侶的原因。凱蒂不需要你幫她屠龍。雖然她可能還是會歡迎你偶爾幫幫她,但是她夠堅強,自己有能力殺死那只龍。」

  「那麼,她並不需要我,不是嗎?」他傷心地指出。

  「對。她的確不需要你,」梅芝同意。「這反而可以讓她真心愛你,而且她真的愛你,路森。不要放走她。」

  路森心中感覺到希望在跳動,然後小心地問:「你怎麼知道她愛我?」

  「在遇到你之前,她就有點愛上你了。到了這裏她就完全愛上你。」

  「你怎麼知道?」路森堅持地問道。

  梅芝歎了一口氣,終於承認:「我看到她的想法。」

  他搖頭。「她的意志很堅強,你不可能看穿她的想法。我就不能。」

  「你不能,是因為她對你有所隱藏。凱蒂很喜歡你,而且害怕這種感覺。就像我說的,在遇見你之前她就有點愛上你了。這使她害怕,因此不願意面對,也就對你封閉心智。」

  路森搖頭。「她怎麼可能有點愛上我?她甚至不認識我。」

  「經由你的書,路森。」

  他不耐煩地聳肩。「多謝那些可惡的書,讓很多女人都以為她們愛上我--我在羅曼史年會上看到她們。她們根本就不認識我。」

  梅芝歎了一口氣。「那些女人是被你的外表和成功所吸引,但是凱蒂下同,她是你的編輯。她不相信吸血鬼,而且也不會因為你的成功而神魂顛倒。她愛上的是真正的你,她從你的作品裏看到了真正的你。」

  當路森仍然一副很懷疑的時候,他母親嘖了一聲。「她怎麼會看不到?在你敘述亞堤和芮雪的故事裏,以及你的其他書裏,你都和現實生活一樣脾氣暴躁又孤僻。你從故事裏發出聲音,而且你非常誠實,展現出好的以及壞的一面。事實上在書裏,你展現了更多的自我,遠比現實生活更多,因為你透露了平常不輕易顯露出來的想法。」

  路森還是不相信。

  梅芝採用他書中的話,憤怒地皺眉。「我是你的母親,路森。這件事情你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誤入歧途。」

  「你是不會『故意』讓我誤入歧途。」他同意,嘴角扯出了一點微笑。

  梅芝眼中充滿淚水,路森知道母親想消除他過去的遺憾以及悲傷。「相信我,兒子,」她說。「拜託你,不要這麼輕易就放棄幸福。你父親就是這樣,他厭倦生命、放棄生命,而且不管我說什麼或做什麼都無法找回他的活力,你正危險地跟隨他的腳步。我已經擔心你好一陣子了。但是,凱蒂的出現把你喚醒,把喜悅又帶回你的生命裏。」她握著他的手。「路森,就好像你又重新誕生。你會微笑,而且還再次大笑出來。凱蒂可以給你失去的一切--兒子或女兒、伴侶、喜悅。不要讓自尊阻礙了你。」

  路森看著母親,她的話和另一個女人的話一起在他腦中盤旋。羅曼史年會上的靈媒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已經開始厭倦生命,」那個女人說。「一切似乎都變得很難熬,而且人類的殘酷已經開始削弱你的生命力。但是,某件事--不,不是某件事,而是某個人--某個人讓你重生。讓你再次感到值得活下去,生命中還定充滿喜悅。」

  「把握住她。你必須要為她而戰,但不是以你習慣用的方法。在這場戰爭裏,武器和力量對你並沒有好處。你必須要打敗自尊與恐懼。如果你失敗了,心會枯萎,而且會成為一個孤單、痛苦的老人然後死去,永遠對你沒做的事情感到萬分後悔。」

  路森感覺到脖子上的皮膚有點刺痛。看著母親,然後問:「那麼,我該如何為她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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