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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麗.嘉伍德]粉玫瑰(玫瑰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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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28:2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粉玫瑰(玫瑰系列)作者:茱麗.嘉伍德
 
特來維斯是克雷博兄弟中最小的一個。
他固執己見,卻從沒對他深愛著的玫瑰媽媽說過一個「不」字。
因此,他接受了玫瑰媽媽交給的任務,護送艾米麗•芬根小姐去金峰完婚。
艾米麗從沒見過她的新郎奧托先生,他們的感情完全是靠通信建立起來的。
艾米麗曾經下定決心,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絕不允許外來因素的影響。
但是,和特來維斯一起度過的短暫旅程打開了她的視野,也打開了她的心靈。
儘管如此,突如其來的愛情還是打亂了她本來的安排。
就在她正為何去何從而感到困惑的時候,她突然發現,
她的命運或許並不是像她想像的那樣……
這個克雷博家最小的兄弟剛剛從南邊回到家,
他打算在家裡過一個晚上,然後就動手。他的獵物就在一步之遙的地方。
他曾經以為那個狡猾的惡棍已經掉進了山谷附近的陷阱,
可是他最終還是消失在薄薄的空氣中。特萊維斯勉強承認,
他應該佩服這個陌生人,因為他騙過了自己的眼睛。
或許,他還應該佩服他的生存能力。
表達完欽佩之後,他還是要就朝他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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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28: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蒙塔納山谷,玫瑰山,880
  
  特萊維斯•克雷博正在絞盡腦汁思考怎樣幹掉一個人。
  
  這個克雷博家最小的兄弟剛剛從南邊回到家,他打算在家裡過一個晚上,然後就動手。他的獵物就在一步之遙的地方。他曾經以為那個狡猾的惡棍已經掉進了山谷附近的陷阱,可是他最終還是消失在薄薄的空氣中。特特萊維斯相信,應該立即處決犯人。敵人的名字叫丹尼爾•蘭,他所犯下的罪行是決不會獲得原諒的。蘭竟敢打一個甜美無辜的老婦人——他們的玫瑰媽媽——的主意。特萊維斯心想,殺了他真是太便宜他了。現在,特萊維斯正在試圖讓自己相信,公正在他這一邊。
  
  黃昏十分,等到玫瑰媽媽上床休息之後,他和兄弟們一起商量這件事。他們一個挨一個坐在走廊裡,把腳搭在欄杆上,頭向後靠著,閉起眼睛。
  
  玫瑰媽媽上樓去不久,他們的妹夫哈里森也加入了他們的討論。特萊維斯宣佈他的行動計劃時,哈里森覺得他的兄弟們好像很滿意。所以,他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他費勁地擠進道格拉斯旁邊的椅子,把長長的腿伸了出來,然後,請求發表一些和特萊維斯不同的意見。他說只有法律有權力處置這個小偷,這個人應該交由法律去審判。如果法律證明他有罪,他會被關進監獄。總之,他不應該被冷酷地謀殺。
  
  沒有一個克雷博兄弟在注意聽哈里斯的布道。哈里斯的職業是律師,對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發表長篇大論是他的本性。他們每個人都認為特萊維斯的裁決是十分仁慈的。他們小妹妹的丈夫是個紳士,但他是從蘇格蘭來的,他一點也不瞭解野蠻世界中的法律是怎樣的。或許,在一個完美的世界裡,無辜的人總能獲得保護,有罪的人總是受到懲罰。但是,碰巧他們並不是生活在一個完美的世界裡,他們生活在蒙塔納山谷。
  
  而且,如果花園裡遍地都該死的老鼠,一個律師是不是會去殺死一條蛇呢?
  
  哈里森拒絕向克雷博家的世界觀屈服。特萊維斯決定去追捕那個搶劫了他們母親的罪犯,這令他深感震驚,他提醒特萊維斯,作為一個未來的律師,他應該光明磊落。他還建議特萊維斯要尊重柏拉圖的《理想國》。
  
  特萊維斯是不會放棄的,因為這項任務對他來說是神聖的。他向前探著身子,凝視著哈里森。
  
  「一個兒子的首要任務是保護他的母親。」他宣佈。
  
  「阿門!」道格拉斯嘟囔著。
  
  「我們大家都清楚,玫瑰媽媽被人欺騙了。」特萊維斯繼續說道,「他請求玫瑰媽媽把指南針和那個裝它的金盒子給他看看,不是嗎?」
  
  「我真希望她從沒向他提起過金盒子和指南針的事。」亞當插嘴道。
  
  「但是事實上,她告訴了他,」道格拉斯說,「我猜她一提起自己帶著金子,他就立刻請求看一看。」
  
  「他知道過會兒他就會把這個金盒子偷走。」科爾說。
  
  「他很聰明,在擁擠的人群中動手。」亞當說。
  
  「玫瑰媽媽告訴我們這個叫蘭的傢伙個子超過六英尺,還是個大塊頭,」道格拉斯提醒道,「大塊頭的意思可能是他的肌肉比大多數人都多。這麼個大傢伙站在人群裡是很顯眼的。沒錯,他肯定早就計劃好要偷東西。」
  
  「看在上帝的份上,道格拉斯,你不能假設——」哈里森又開始了。
  
  特萊維斯打斷了他:「有人打我們媽媽的主意,搶走了她的金盒子。糾正這個錯誤是兒子們的責任。你肯定能理解我們的感受,哈里森,你也曾經有媽媽。」
  
  「我不敢打賭他能理解。」為了激怒哈里森,科爾慢吞吞地說。
  
  哈里森沒心情反駁這個評論。「你們的思維是扭曲的。」他說。他一直等到他們的嗤之以鼻停下來,才宣佈特萊維斯射殺那個竊賊的計劃等於是謀殺。
  
  科爾哈哈大笑。道格拉斯拍了拍哈里森的背,因為他說了一句這麼有趣的話,然後,他又建議哈里森開始思考怎樣把特萊維斯從監獄裡放出來,如果特萊維斯真的因為履行了一個兒子的責任而被逮捕的話。他還建議特萊維斯把犯人活著帶回蒙塔納,然後由大家一起射殺他。
  
  哈里森幾乎不得不承認失敗。根本不可能把理性灌輸給這幾個兄弟。他保持自己純潔的唯一辦法就是在內心深處相信,他們不會真的進行這場殘酷的謀殺,他們只是說說而已。
  
  「你怎麼知道你追蹤的這個人就是丹尼爾•蘭呢?那個竊賊可能用的是假名,」哈里森評論道,「他說自己來自德州,可能也是謊話。」
  
  「不,」科爾說,「在玫瑰媽媽談起她帶給我們的禮物之前,他就已經告訴玫瑰媽媽他的名字,以及他從德州來。」
  
  「感謝上帝,她沒有提起其他的禮物。否則的話,他可能把我的懷表也偷走了。」道格拉斯說。
  
  「我敢打賭還有我的地圖。」亞當插嘴道。
  
  「還有我的書。」特萊維斯補充道。
  
  「沒錯,這個小偷是從德州來的,」亞當說,「玫瑰媽媽覺得他……她是怎麼說的來著?特萊維斯。」
  
  「有吸引力。」特萊維斯皺了皺眉頭回答道。
  
  「我一點都不喜歡丹尼爾•蘭這個名字,」科爾宣佈,「我也從不和德州人來往。我無法信任他們。」
  
  哈里森翻了個白眼。「你從沒喜歡過任何人和任何事情。」他提醒道,「幫幫忙,在我上樓之前別再討論這件事了。你們讓我忘記自己是個理性的人。」
  
  科爾笑道:「是你自己堅持要和妻子一起來玫瑰山的。我們是玫瑰山的一部分,不管你喜歡不喜歡。」
  
  「瑪麗就要分娩了。她必須和她媽媽在一起,因為在我出去工作的時候,她不能一個人呆在家裡。順便說一句,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她走路像鴨子,我就把你揍扁了。聽清楚了嗎?她有時是有點情緒化,那也不允許你說她像……」
  
  科爾沒有讓他說完,「好吧,我們不再取笑她了。她確實正在變漂亮,不是嗎?」
  
  「她一直都漂亮。」亞當說。
  
  「是的。不過,她現在懷著我們的外甥,她甚至更漂亮了。別告訴她我剛才說的話,否則她肯定會找我麻煩。我妹妹只要有機會就會折磨我。說實話,我想不出來這是為什麼。」科爾說。
  
  他注意到哈里森的眼睛裡閃過一股怒火,就知道他要說些激怒自己的話了。不過科爾今晚沒有心情吵架,他決定把話題轉回到迫在眉睫的事情上來——怎樣抓住那條從德州來的偷東西的蛇。
  
  「特萊維斯,你是打算明天走嗎?」
  
  「是的。」
  
  「為什麼是你去追捕丹尼爾•蘭?」哈里森問道,「如果那個德州人真的偷了你兄弟的指南針。我只是想說,難道不是應該由科爾來追捕他嗎?畢竟,那是他的指南針。」
  
  「科爾現在不能去任何地方。」亞當解釋道。
  
  「他必須安靜地呆著,直到老山姆•哈林頓的怒火消了為止。」道格拉斯補充道。
  
  「你幹了什麼?科爾。」哈里森問道。
  
  「他只是自衛而已。」亞當說,「哈林頓的一個兒子認為他的槍比科爾快,他強迫科爾和他進行射擊比賽。」
  
  「然後呢?」哈里森問。
  
  「我贏了。」科爾咧嘴笑道。
  
  「很明顯,」哈里森突然說,「你把他殺死了?」
  
  「沒有,但是幾乎殺死。」他承認道,「真奇怪,他會來找我。」
  
  「李斯特和一夥人一起經過蘭貝利,街頭傳聞說他們打算去搶劫漢蒙德的銀行,就在下個星期六。」科爾又說。
  
  「他來找你,是有點奇怪。」道格拉斯表示同意,「李斯特在他的新朋友面前總是大搖大擺的,好像自己是個大人物。或許他只是想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聽說是那夥人挑唆他向你挑戰的。」亞當說,「多利告訴我看樣子他們好像認識你。」
  
  「多利總是和他的朋友高斯特在一起。」科爾說,「他們兩個的話是不能當真的。」
  
  「他們可能聽說過你的大名。」道格拉斯提出另一種意見。
  
  「他們只是想製造麻煩。」科爾說,「而且,每個人都知道哈林頓家的兒子又笨又髒。」
  
  「的確如此。不過,老山姆還是會懷恨在心的。」道格拉斯說,「山裡面的人,一個人受了欺負,大家都會動手的。老山姆還有五個兒子,所以你必須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加倍小心。」
  
  「我一直很小心。」科爾誇口道,「現在,讓我想想,我能夠去追捕蘭,特萊維斯。你已經做的足夠多了——」
  
  他的兄弟沒有讓他說完,「不。你呆在這兒。而且,我已經把每件事都計劃好了。」
  
  「沒錯。」道格拉斯說,「他會用一石擊三鳥的。」
  
  特萊維斯點點頭,「我先把論文交給慰靈頓和史密斯,這樣,到九月份我去他們的律師事務所實習的時候,一切就都安排就緒了。因為漢蒙德和普裡查德離得很近,我會到普裡查德把玫瑰媽媽交代的事情辦了,順便監視著河灣,一旦蘭出現就擊斃他,再把玫瑰媽媽的生日禮物帶回漢蒙德,最後就可以回到家來慶祝媽媽的生日了。」
  
  「玫瑰媽媽的生日禮物,你還欠我0塊錢。」科爾提醒哈里森。
  
  「我們給她買了什麼禮物?」哈里森問道。
  
  「一台奇怪的縫紉機,」道格拉斯說,「在亞當送給她的一本目錄上,她看到了這種縫紉機的照片,然後盯著瞧了半天。我們給她買了最貴的一個型號,她配的上最好的。」
  
  哈里森點點頭,「但是金峰和河灣不是相反的方向嗎?」
  
  「所以,」科爾說,「特萊維斯,我認為應該由我去追捕蘭。那樣可以讓你——」
  
  他的兄弟再一次打斷了他,「你好好在家呆著。」
  
  哈里森同意特萊維斯的話,他提出了另一個方案,可以節省特萊維斯的時間和精力,「你可以在普裡查德買縫紉機,這樣就可以節省幾天騎馬趕路的時間。」
  
  「他是可以這樣做,」科爾說,「但是,蘭不一定每天都呆在普裡查德。他昨天就去了河灣。」
  
  「你是怎麼知道的?」哈里森問道。
  
  「我們放出風去,如果有人看到了蘭,就告訴我們。」亞當說,「真遺憾,特萊維斯,你昨天沒能幹掉他。到你抵達河灣的時候,他可能已經走了很遠了。」
  
  「我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計劃好了。」特萊維斯說,「騎著馬把那個叫艾米麗•芬根的女人送到她在金峰的新郎家,應該只要一天時間就夠了。如果天氣足夠乾燥,我就可以穿過溪谷,這樣第二天下午就能到河灣了。」
  
  「你在作夢吧?」亞當告訴他,「雨已經連續下了一個月了,溪谷肯定會漲滿。你至少需要三天時間才能走過。」
  
  「誰是艾米麗•芬根?」哈里森問道。
  
  「我送她是為了幫玫瑰媽媽的忙。」特萊維斯說。
  
  哈里森磨著牙。從這幾個兄弟嘴裡套出些消息的確不是件容易事,不過,他總是頑強地刨根問底。克雷博兄弟喜歡跟他打啞謎,經常說些毫無關聯的話,讓他困惑不解。他們當然是故意這麼做的。他們團結起來共同對付他,讓他跟不上趟。就像科爾說的,他們不希望他質疑他們的動機和道德。三個兄弟仍然相信他們可以讓他放棄。亞當是唯一一個比較明智的人。沒有人比蘇格蘭人更頑固。既然哈里森在高地出生和長大,他就是個合格的蘇格蘭人。
  
  「幫玫瑰媽媽什麼忙?特萊維斯。」他又問了一次。
  
  「上星期,玫瑰媽媽和克韓一家一起吃晚飯。碰巧,他們給她講了一個女人的故事。這個女人住在普裡查德,保護她去金峰的人死的死,病的病。她一直在想辦法找個人送她去金峰,但是一直沒有找到。」
  
  「為什麼她的未婚夫不到普裡查德去把她接回家呢?」
  
  「我問了玫瑰媽媽相同的問題。她告訴我那麼做不合適。主持婚禮的教士正在金峰等著,艾米麗•芬根小姐應該自己過去。玫瑰媽媽讓我幫忙把她送去。」
  
  「她一定以為漢蒙德就在金峰旁邊。」道格拉斯說。
  
  「為什麼金峰那邊沒有人護送她呢?」哈里森問道,「金峰是個不小的鎮子,她一定可以找到願意一起結伴而行的人。」
  
  「普裡查德的人個個都迷信的很。」科爾說。
  
  「什麼意思?」哈里森問道。
  
  「意思就是,艾米麗小姐讓他們害怕。」科爾說。
  
  「可憐的艾米麗小姐好像有過不少同伴。」道格拉斯說。
  
  「到底有多少?」哈了森想知道。
  
  「多得數不清。」科爾故意誇張地回答,「傳說其中的幾個死掉了。特萊維斯,你最好帶上個護身符避避邪。」他朝特萊維斯點了點頭,「我本來可以把那個帶來好運的指南針給你,可是我現在還沒有得到它。這筆賬要算在那個偷東西的——」
  
  哈里森在他發怒之前打斷了他,「你無法知道那個指南針是否真能帶來好運。科爾,你從沒親眼見過這種事情。」
  
  「那是玫瑰媽媽為我挑選的。就憑這一點,它一定能帶來好運。」
  
  「你就像那些普裡查德人一樣迷信。」哈了森嘟囔道,「特萊維斯,你覺得和這位艾米麗小姐同行會有麻煩嗎?」
  
  「不會。」特萊維斯回答,「我不迷信。他們說的那些關於她的話,我一點也不信。她能有多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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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29: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那個女人是個會走的掃帚星。
  
  他們還沒有走出鎮子,特萊維斯就已經嘗到了拳打腳踢的滋味,甚至還面對了手槍的威脅。不過,不是那些普裡查德人幹的,是艾米麗•芬根小姐要幹掉他。雖然事後她以她母親神聖的墳墓發誓,這一切只是個可怕的誤會。但是特萊維斯根本不相信她。克韓家的朋友們早就告訴過他,艾米麗小姐的母親依然健在,這會兒可能正在波士頓和芬根先生一起跳愛爾蘭舞呢。這對夫婦已經把他們不領情的女兒打發給了一個家住金峰的貧窮卻老實的陌生人,他們就可以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必須承認,艾米麗小姐是個漂亮的小東西。她的黑色卷髮柔順地蓋在耳朵上,大大的眼睛一會兒是褐色,一會兒又變成了金色。特萊維斯敏銳地注意到,大多數時間裡,它們是金色的。這個女人對身邊的一切都有一番看法,並且一定要把自己的看法告訴特萊維斯,還說這樣以後就不會再發生誤會了。
  
  她不是個萬事通,但她確實熱衷於行動。關於這一點,特萊維斯在遇見她之後災難性的五分鐘裡就已經得出了結論。
  
  當地旅館的主人建議他們在馬車站見面。特萊維斯看見她出現在旁邊的街道上。她正站在一根柱子後面,一隻手裡拿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另一隻手上帶著白色的手套。在她前面,至少六個包包擺放在人行道上,整齊地排成一排。根本沒辦法帶著這麼多行李翻山越嶺。
  
  芬根小姐穿著一身白色的亞麻衣服,從頭到腳打扮得完美無缺。特萊維斯猜想,她一定沒有時間把星期天去教堂時穿的衣服換下來。然後,他想起來今天已經是星期四了。
  
  故事並沒有按照正常的邏輯進行下去。她立正站著,雙肩向後張,頭高高地抬著,眼睛注視著街上發生的騷亂。雖然剛剛是清晨時分,一群小流氓已經聚集在羅斯泰文大街上,正在製造一場混論。這或許就是為什麼當他走到她的身後時,她一點都沒有發覺。
  
  他犯了個錯誤。他想讓她注意到他,這樣他就可以揚揚帽子介紹自己了,所以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下來就是她朝他開槍的一幕了。這一切發生地是那麼快,他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閃身躲開。她飛速抽出藏在手套下面的小手槍。如果不是他正好看見了閃過的手槍,然後迅速跳到一邊,子彈肯定會射進他的胸膛。
  
  他相當確信,這只槍只有一根槍膛,但他還是不敢冒險。他猛地飛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臂扭過來,這樣一來,她的槍口就指著天了。這一刻,他離她是那麼近,他的胸膛貼上了她的身體。
  
  她用雨傘刺他,使勁踢他左腿的膝蓋。很明顯,她的目標是他的睪丸,第一腳踢偏了之後,她又發起第二次進攻。
  
  他確信艾米麗•芬根小姐是個瘋子。
  
  「放開我,你這個異端,」
  
  「異端?什麼叫異端?」
  
  其實她也不是很明白。她幾乎要聳聳肩膀表示自己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究竟什麼叫做「異端」,但是她知道當她姐姐巴巴拉想給一個熱情的追求者潑冷水的時候,就會使用這個詞,而且這個方法十分有效。對她嬌縱的姐姐有用的東西,對她也一定會有用。在從波士頓回來的火車上,她就已經想清楚這件事了。
  
  「你只需知道那是一句打招呼的話就行了。」她說,「現在,放開我。」
  
  「你答應不會再朝我開槍,我就放了你。我是保護你去金峰的人。」他皺著眉頭加了一句,「當然,如果你把我打死了,那我就不是了。你也就不得不自己去金峰了,小姐。如果你再踢我的話,我發誓我會——」
  
  在他告訴她他就把她扔進水裡之前,她打斷了他的話。
  
  「你是克雷博先生?不可能!」她結結巴巴地說,臉上浮現出驚訝的表情,「你不是一個……老人?」
  
  「我也不年輕了。」他咬著牙說道,「我是特萊維斯•克雷博。」他的膝蓋因為被踢了一跤還在抽搐,所以他不必朝他揚揚帽子了,「把槍給我。」
  
  她沒有反駁,只是乖乖地把槍放在他的手掌上,然後朝他皺了皺眉。她也沒有道歉。他注意到她臉上一絲歉意轉瞬既逝。
  
  「我發誓我會整整跛一個星期的。你的鞋子是什麼做的?鐵還是石頭?」
  
  她的微笑很迷人。感謝上帝,他注意到這一點。她右邊臉頰上的小酒窩很可愛。就算他不喜歡她,他也會覺得她不僅是漂亮。她太可愛了。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這個瘋女人剛剛還要殺了自己呢。
  
  「多愚蠢的想法。」他說「我的鞋子當然不是鐵做的。很抱歉踢了你,但是你確實偷偷溜到我身邊。」
  
  「我沒有。」
  
  「好吧,就算你只是想開個玩笑。」她試圖安撫他,「你不能真的在一位女士需要幫助的時候丟開她,不是嗎?」
  
  這個小女人有種幽默感。她一說她需要幫助,特萊維斯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無辜,彷彿特萊維斯膝蓋處的疼痛感根本不算一回事。他仍然覺得想笑。他當然不能等著她自己走開,不過,他現在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克雷博先生花了太長時間來思考怎樣回答她的問題。她想到自己即將又一次被丟棄在陌生的地方,臉上露出掃興的神情。她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終於決定只能使出殺手鑭了。
  
  上帝保佑,她不得不去和這個流氓調情了。她抽出一把畫著粉色和白色花紋的小扇子,這把沒用的小扇子是她在聖路易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她優雅地轉動了一下手腕,打開扇子,這個動作她在火車上已經練習了幾個小時。她把扇子放在臉前面,故意擋住雙頰,這樣,當她做一些自己認為很荒謬的事情時,他就不會看到她臉上因為尷尬而呈現出的紅暈了。
  
  她不僅想調情,她還要風情萬種。她迅速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不會發出歎息。她學著姐姐的樣子朝他眨眨眼睛。巴巴拉總是一副萬般風情的樣子,艾米麗十分確信她就像一個十足的白癡。
  
  她意識到自己真實的本性就是,先反覆肯定一件事,然後立即否定它。她曾經發誓要改變自己的一切,但是現在又要放棄了,不管她覺得這麼做是多麼愚蠢。
  
  特萊維斯看著她默默地朝自己眨了半天眼睛。毫無疑問,她完全瘋了。他突然感到有點對不住她。她穿的像是去普裡查德鎮中心參加星期天的社交活動,盡自己最大努力遵守禮儀規範。可憐的孩子,她肯定在違背著自己的天性。
  
  他知道她正在試圖控制他,他決定陪她玩玩。
  
  「你出門之前,或許應該去看看蒙根斯坦醫生,他也許能幫你,止住你不停眨眼睛的毛病。我不是故意失禮的,不過,我的話可能還是傷害了你。」
  
  她收起她的扇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真是個愚木疙瘩,簡直就像一棵樹,克雷博先生。我還沒有施展出全部本領。」
  
  「全部什麼本領?」他問道。
  
  「調情的本領,克雷博先生。我正在跟你調情。」
  
  她的坦率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為什麼要跟我調情?」
  
  「為什麼?這樣你就會去做我希望你做的事。不過,我調情的本領不夠高,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這個荒謬的問題。「你眼睛的抽搐停止了。」他懶洋洋地說,故意激怒她。
  
  「我的眼睛沒有抽搐。」她嘟囔著,「謝謝你,我的眼睛什麼毛病都沒有。我只是想在你身上試試我的本領,僅此而已。現在,我們能不能叫上克雷博夫人一起上路了?我真希望她比你令人愉快一些,先生。請別再呆呆地看著我了。我想在天黑之前到達目的地。」
  
  「這兒可沒有什麼克雷博夫人。」
  
  「噢,這不可能。」
  
  他前傾身體靠近她。「你能說點有意義的話嗎?」
  
  她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他。對她來說,這個男人真的太帥了。他長著完美的綠色眼睛。當他氣憤地注視著她,還有他問她那些粗魯的問題時,她都注意到這一點了。她還注意到他是個肌肉分佈均勻、身材超好的傢伙。
  
  特萊維斯身材頎長,漂亮的肌肉在他的肩膀和胳膊上閃閃發光。她不敢再往下看了,他又該以為她要踢他了。不過,她確信他的雙腿生的很好。
  
  無疑,他是個十分英俊的男人。總是有女人追求他。在這麼漂亮的綠眼睛面前,愚蠢的女人們都會變得很無助。他的微笑也具有極大的殺傷力。他只是朝她微笑了一次,並且只有半秒鐘,但那足以使她心跳加快了。他可能已經令幾百個女人傷心落淚了,她可不想加入她們的行列。謝謝你,她已經吸取過一個痛苦的教訓了。
  
  芬根小姐突然凝視著他。他不明白是什麼事情使她突然改變了態度。「我問你,為什麼我必須結過婚,才能送你去金峰。」
  
  「因為和一個如此英俊的伙傢伙在荒山野嶺裡結伴而行,是件很不好的事。人們會怎麼想?」
  
  「誰在乎別人怎麼想呢?你不認識這裡的任何人,不是嗎?」
  
  「現在是不認識。但是,一旦我嫁給奧托先生,我將來就會認識他們。如果金峰距離這裡只有一天的路程,我將來可能會到這裡來賣東西的。你一定能夠理解我為什麼這麼保守,先生,我必須注意自己的形象。」
  
  他聳了聳肩,「如果你不和我一起走的話,那就算我已經履行過護送你的諾言了。一路順風,小姐。」
  
  他打算離開了。很明顯,她對他的行為感到震驚。「等等。」她喊道,然後追上他。「你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不是嗎?一個紳士是不能對一位女士的困難視而不見的。」
  
  「我猜我並不是什麼紳士。」他告訴她,腳步卻並沒有停下來。「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是什麼有困難的女士。」
  
  她抓住他的胳膊,不讓他繼續走出一步。「我確信我是一位有困難的女士。如果你否認這一點,你就是個十足的惡棍。」
  
  「一分鐘之前我還是英俊的,現在我又變成惡棍了。」
  
  「你可以兩者都是。」她告訴他。
  
  他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她。他知道如果他還想再見玫瑰媽媽的話,他就不能把她丟在普裡查德。所以,他下定決心,保持他的清白的唯一辦法就是,在去金峰的路上,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可不認為那是一句讚美之辭。」她說話的時候臉上泛起一朵紅暈。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神態很迷人。
  
  「認為什麼是一句讚美之辭?」
  
  「說你是個英俊的傢伙。我也曾認為蘭多夫•史密斯很英俊,但是實事證明他是個可怕的惡棍。」
  
  不要追問下去,他這樣告訴自己。
  
  「你不想知道誰是蘭多夫•史密斯嗎?」
  
  「不,我不想知道。」
  
  但她無論如何還是要告訴他,「他就是我應該嫁的那個人。」
  
  這句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但是你沒有嫁給他。」他說。
  
  「是的,沒有。但我已經準備好嫁給他了。」
  
  「怎麼準備好的?」
  
  她的臉更紅了,「你會送我去金峰嗎?」
  
  「怎麼準備好的?」他又問了一遍。
  
  「我穿著婚沙在教堂裡的聖壇等他,但是他沒有出現。」她點了點頭補充道。
  
  「他拋棄了你?他的行為真的很卑劣。」他努力用一種和藹的語氣說道,「我想像不出來他為什麼在最後一分鐘改變了想法。」
  
  他沒有跟她說實話。他相信他知道善良的蘭多夫為什麼改變想法。這個男人一定也有和他相似的經歷。他想知道艾米麗是否朝他開過槍。這種事會使任何一個男人走向相反的方向的。
  
  「所以,你們沒有舉行婚禮。」他找不出來更合適的話了。她凝視著他,臉上現出一種期待的神情。他猜想,她肯定期望他表示深切的同情。
  
  他盡了最大努力讓她滿意。「有些男人不能被一個女人拴住,蘭多夫可能就是這樣的人。」
  
  「不,他不是。」
  
  「看,小姐,我正在努力說些好聽的話。」
  
  「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沒有在教堂出現嗎?」
  
  「你朝他開了一槍,是嗎?」
  
  「我沒做過那種事。」
  
  「我真的不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好嗎?你告訴我沒有舉行婚禮,已經足夠了。」
  
  「噢,確實舉行過婚禮。我告訴過你我姐姐也沒有在教堂出現嗎?克雷博先生。」
  
  「你在開玩笑。」
  
  「我非常嚴肅。」
  
  「你姐姐和蘭多夫……」
  
  「現在已經是合法夫妻了。」
  
  他大吃了一驚,「你的家庭是什麼樣子的?你姐姐竟然背叛了你?」
  
  「我們已經恩斷義決了。」她向他保證。
  
  他瞇起眼睛看著她。「我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我覺得你看上去並沒有為這件事發狂。」
  
  特萊維斯搖搖頭。他不知道這個故事為什麼激起了他的興趣。他甚至不認識蘭多夫•史密斯,但是,他卻想在他鼻子上狠狠揍一拳,就因為他對艾米麗幹了一件殘忍的事。不過,他也並不認識艾米麗•芬根。他真正關心的到底是什麼呢?
  
  她看到了他眼睛裡的同情。「你不敢對我表達你的同情嗎?」她盯著他問道。
  
  她看上去就像是又想踢他一腳。他的同情心瞬間消失了。
  
  「那完全是你自己的錯。」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他肯定已經進棺材了。特萊維斯發表完意見,卻並沒有取消他的承諾。他點了點頭,好讓她知道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現在怎麼辦?」她問道,然後在雙臂抱肩的過程中突然用雨傘狠狠地打了他一下。因為他曾經對她說過如此惡毒的話,她拒絕道歉。
  
  他認為她是故意打他的。他抓起雨傘,把它扔到她的行李上,然後回答了她。
  
  「你選擇了一個不合適、不謹慎的男人,這就是為什麼說是你的錯。現在,你應該明白,沒有他你會更好。」
  
  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出,她沒有生他的氣。他的責備並不殘忍,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而且,他的話是正確的,她就是選擇了一個不謹慎的男人。
  
  「你還送我去金峰嗎?」
  
  「那對送你的夫婦,他們出了什麼事?」
  
  「請說的具體些。」
  
  「具體些?」
  
  「你指的是哪對夫婦?」她問道。
  
  她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一共有幾對夫婦?」
  
  「三對。」
  
  他注意到她低下了頭,眼睛看著地面,好像不太舒服。這明顯是個令人不太愉快的話題。他想起科爾曾經告訴過他,迷信的普裡查德當地人被艾米麗小姐嚇壞了。科爾說起這些的時候,他真的應該聽得更專心些。現在再擔心這件事,肯定已經有點晚了。他應該在護送艾米麗小姐之前瞭解足夠多的細節,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你有過六個同伴?」
  
  「這是一條很長的路,克雷博先生。」
  
  「第一對夫婦怎麼了?」
  
  「約翰遜夫婦?」
  
  「是的,約翰遜夫婦。」他同意她繼續講下去,「他們怎麼了?」
  
  「那真是個悲劇。」
  
  他預感到她會說這句話,「我相信是這樣的。你把他們怎麼了?」
  
  「我沒有對他們做任何事。他們在火車上生病了,我相信是因為他們吃了什麼東西,其他的幾個乘客也病了。」她補充道,「約翰遜夫婦就這樣呆在了芝加哥。我相信他們現在已經完全康復了。」
  
  「第二對夫婦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的是波特斯夫婦?那也是個悲劇。」她承認道,「他們也病倒了。你看,還是那些魚惹的禍。」
  
  「魚?」
  
  「是的,他們也吃了魚。我相信那些魚已經壞了。我警告過波特斯先生,但是他沒有聽我的話。他吃了那些魚。」
  
  「後來呢?」
  
  「他和他妻子在聖路易斯被趕下了火車。」
  
  「壞掉的魚能夠殺死一個人。」他評論道。
  
  她使勁點點頭,「它們殺死了可憐的波特斯先生。「
  
  「波特斯夫人呢?」
  
  「她把她丈夫的死怪在其他人身上,甚至連我也不放過。你能想像嗎?我確實已經警告過他不要吃那些魚了,是他自己非要吃的。」
  
  「她為什麼要怪你?」
  
  「因為波特斯先生病倒了。她不認為是他吃的食物導致的。她認為是我在讓所有人生病。你不必為這件事擔心。只要你不吃魚,我敢擔保你不會有事的。」
  
  「第三對夫婦也吃了魚嗎?」
  
  她搖搖頭,「不過,那也是個——」
  
  「悲劇?」他幫助她說完。
  
  「是的,悲劇。」她同意道,「你怎麼知道的?你聽說過漢斯先生的事了?」
  
  「沒有,我只是猜的。漢斯先生怎麼了?」
  
  「他遭到槍擊了。」
  
  「我知道你向某個人開過槍。」
  
  「但是我沒有朝他開槍。」她哭泣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做出那麼恐怖的事情來?」
  
  「你曾試圖朝我開槍。」他提醒她。
  
  「那只是一次意外事件。」
  
  他決定和她開個玩笑,「好吧。那麼,你也意外地朝漢斯先生開了一槍,是嗎?」
  
  「不,我沒有。他正在和另一個人玩撲克牌。突然,其中的一個人——我忘記是他們兩個人中的哪一個了——認為對方騙了他。接著他們就打了起來,然後漢斯先生就被射中了。他的傷勢並不致命,而且另一個人也同樣容易受傷,因為他們兩個人都開了槍。真的不是文明人的行為。我和漢斯太太躲到椅子下面的時候,我弄壞了我最好的一頂帽子,不過,只有這樣才能不被子彈擊中。」
  
  「後來呢?」
  
  「列車員包紮了漢斯先生的胳膊,把火車停在愛莫生站,然後叫了兩位醫生,帶漢斯先生和他妻子下車了。」
  
  「然後你一個人繼續趕路?」
  
  「是的。如果我認識路,我一定能一個人去金峰。旅館老闆告訴我,我需要一個嚮導。所以,我一直在尋找一個嚮導。然後你就承擔這項使命。你會護送我的,不是嗎?」
  
  「好吧,我帶你去。」
  
  「噢,謝謝你,克雷博先生。」她小聲說道。她拉著他的手,微笑著,「你不用道歉了。」
  
  「你可以叫我特萊維斯。」
  
  「很好。謝謝你這麼和藹,特萊維斯。」
  
  「我不和藹。我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們早點出發,我就可以早點離開你。」
  
  她把自己的手從他手上拿開,轉身去拿行李。「如果我忘記讓自己不要再那麼坦率和直接了,我就會告訴你,你是一個傲慢無禮、令人討厭的人。」
  
  「從你開口說話到現在,除了坦率和直接,你幾乎一無是處。」
  
  「當然不是。不過,我已經記住不要再那麼坦率和直接了。」
  
  「這回我不打算讓你作解釋了。」他嘟囔著,「我去把馬牽來,你在這兒等著。順便說一下,艾米麗,你只能帶兩個包上山。奧托會來取走其他行李的。你可以暫時把它們存放在旅館。奧爾森會確保它們不被偷走。」
  
  「我不會那麼做的。」為了讓他聽見,她大喊道,因為這個粗手粗腳的男人已經快要走到大街上了。「謝謝你,我要帶上所有的包包。」
  
  「不行。」
  
  她失望地磨著牙。她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時肩膀和屁股是怎樣擺動的。她還發現他傲慢自大的樣子竟是那麼迷人。是的,他是個魅力十足的傢伙。真遺憾,他不是個令人愉快的人。
  
  她歎了口氣,強迫自己看看別處。她已經和奧托先生訂婚了,她提行自己,她不應該再注意其他男人了。
  
  她不是家裡養的寵物貓,巴巴拉才是。她想,她是個講求實際、可以依靠的人,就像一雙雖然舊了但卻很舒適的鞋子。不,過去她一直是個講求實際、可以依靠的人,但是現在,她不再是了。
  
  當她叫住特萊維斯的時候,他正要轉過另一條街。
  
  「特萊維斯,我應該警告你,我根本不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我沒認為你是。」他邊走邊說,「你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優點。」
  
  她滿意地微笑了。這個反應讓他停住了腳步。
  
  「你認為我沒有什麼優點?」
  
  看的出來,他的評價讓她激動起來。難道這個女人沒有意識到她正在受到侮辱嗎?
  
  不,不是侮辱,他相信,只是一句大實話而已。
  
  「艾米麗?」
  
  「怎麼啦?」
  
  「奧托知道他要娶的女人是個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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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2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艾米麗正在生氣。她滿含怒火的目光和一言不發的沉默真是可笑,但是特萊維斯不敢笑。如果她知道他認為她的行為很幽默,她就會沒完沒了。
  
  直到中午他們停下來讓馬匹休息的時候,她才開口講話。其實,讓馬休息一下只是他的借口,不過,她卻信以為真了。他停下來是為了讓她放鬆放鬆她的背。她不是一個擅長騎馬的女人,屁股在馬鞍上顛個不停,她的臉上是一副痛苦的表情。他把一切看在眼裡,知道她需要休息。
  
  這個可憐的女人從馬背上下來之後,幾乎無法站直身體。她不讓他幫忙,而且認為他誇張的表情一點也不好笑。
  
  他們在陡峭的山路上走了很遠的路程,空氣因而變的很冷。他生起了篝火,好驅趕一下逼人的寒氣。他們在沉默中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就在他開始認為這次旅行也不是太糟的時候,她又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你是故意這麼做的,不是嗎?特萊維斯。承認吧,然後向我道歉,或許我會原諒你。」
  
  「我不是故意的。你應該用右腿鉤住馬鞍的前橋,記住了嗎?是你自己一定要橫坐的馬鞍上的。我怎麼知道你從來沒有這樣坐過?」
  
  「南方的女人們都是橫坐在馬鞍上的。」她宣稱。
  
  他覺得一陣頭痛突然襲來,「但你不是從南方來的啊,不是嗎?你是從波士頓來的。」
  
  「我從哪裡來跟你有什麼關係呢?南方的女人更優雅,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這就是為什麼我決心要作一個南方人。」
  
  他感到太陽穴附近劇烈地疼痛起來,「你不能作一個南方人。」
  
  「我當然可以。我可以成為我想成為的任何人。」
  
  「你為什麼非要作一個南方人?」他問道。
  
  「南方女人說話時那種懶洋洋的語氣很有女人味,也富於樂感。我曾經特意學習過那種語氣。我向你保證,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相信,我模仿那種語氣,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你想聽我說嗎?」
  
  「不,我不想。艾米麗,不是所有南方女人都橫坐馬鞍。」
  
  她的目光使他後悔自己又提起了馬鞍的話題。
  
  「絕大多數南方女人都是這樣的。」她說,「我以前的確沒有橫著坐過,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能騎好。如果不是你插手,我肯定能騎得很好。你故意把我仍在馬背上,不是嗎?我差點折斷脖子。」
  
  他沒有因為她的抱怨而和她爭吵。「我只是稍微幫下忙而已,我怎麼知道你想自己騎呢?你的肩膀還酸嗎?」
  
  「不酸了。謝謝你讓我停下來放鬆放鬆,現在好多了。只是我的衣服上都是灰塵,克裡弗德•奧托會怎麼看我呢?」
  
  「你的手套上還有一個彈孔呢。他最先注意到的或許正是這個彈孔。而且,如果他真的愛你,不管你的外表怎樣,都不會影響他的。」
  
  她咬了一口蘋果,下決心糾正他的話。
  
  「他不愛我。他怎麼可能愛我呢?我們從沒見過面。」
  
  他閉上了眼睛。和艾米麗小姐談話就像說服科爾一樣困難,簡直是毫無希望。
  
  「你要嫁給一個從沒見過面的男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一點也不奇怪。你也聽說過一些靠通信結成的姻緣吧?不是嗎?」
  
  「你是一個靠通信娶到的新娘?」
  
  「有幾分吧。」她含糊其詞。她當然是,只是自尊心讓她不願承認。「奧托先生和我一直在通信。我相信我已經很瞭解他了。他是一個很雄辯的作家,他還是個詩人。」
  
  「他給你寫詩?」他壞笑著問道。
  
  她揚了揚下巴「為什麼這件事那麼可笑?」
  
  「他好像有點……脂粉氣。」
  
  「我向你保證,他不是那樣的。他的詩很美。你能不朝我壞笑嗎?我很清楚,他是個非常聰明的男人。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可以看看他寫給我的信。我把他寫給我的全部三封信都放在箱子裡了。你要我回去把它們拿來嗎?」
  
  「我不想看那些信。你還沒有解釋,你為什麼如此堅定地要嫁給一個陌生人呢?」
  
  「我曾經要嫁給一個我認識的人,但是,你看,他完全變了個人。」
  
  「你在被拋棄後才開始決定這麼做的,不是嗎?」
  
  「我們把那件事稱為『我的最後一次失望』好嗎?」
  
  「這個說法準確嗎?」他評論道。他想知道她將怎樣讓自己不再失望。
  
  她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我的婚禮那天,我徹夜未眠。」他說。
  
  「哭了一整夜?」他問道。
  
  「沒有,我沒哭。我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思考我的處境。最後,我決定要改變一切。以前,我總是那麼坦率和直接。以後,我不能再那樣了。」
  
  「那你為什麼對我如此坦率。」
  
  她聳聳肩,「我想我不應該這樣。過了今天,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即使你覺得我是個騙子也沒關係。反正別人不知道。」
  
  「故意違背自己的本性,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她不同意,「作我自己,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當我明白這個道理之後,我決定重塑自己。一直以來,我都是兢兢業業、講求實際的,但這讓我感到很疲憊。」
  
  「你的反應有點過分了。」有點瘋狂,他心裡加了一句。「你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不過,你會好起來的。」
  
  他的騎士風度激怒了她。「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我的決定和自尊心沒有任何關係。兢兢業業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前途。你要我給你舉個例子嗎?」
  
  她不等他回答,就繼續說道,「那時,蘭多夫正在上學,他想成為一個銀行家。我們正式訂婚的時候,他才只念了一年大學。他覺得唸書很吃力,成績不佳,他擔心自己會被勸退。我告訴他,如果他不參加那麼多的社交活動,他就會有更多的時間用來學習。但是他不聽我的話。他讓我幫他做研究。我是個笨蛋,而且我想取悅他,所以我給他寫了幾篇論文。他應該把這些論文作為他的學習指導,但是,後來我發現,他把這幾篇論文屬上了他的名字,還把它們交給了教授。這當然是一種不誠實的行為,但是,你知道他受到的懲罰是什麼嗎?他最後一年的功課獲得了獎學金,而且,波士頓一家最著名的銀行僱用了他。他拿著高額的薪水,這時,我姐姐開始對他感興趣了。很具有諷刺性,不是嗎?如果我沒有幫他,他就不會爬到這麼高的位置,我姐姐也不會理他。」
  
  「不過,我已經從過去的錯誤中吸取了教訓,所以,奧托先生和我將會相處得很好。蘭多夫違背了他對我許下的一切諾言。我不會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奧托身上的。」
  
  「你打算怎樣防止這種事發生呢?」
  
  她沒有理睬這個問題。「他可能不像蘭多夫那麼富有,但是,他幾乎一直生活在這裡,生活在這片美麗而原始的土地上。正是這一點深深地吸引了我。我真的不喜歡生活在城市裡,我不適合生活在那裡。我知道你無法理解,因為你一直住在這裡。城市讓我窒息,骯髒的空氣,擁擠的街道,你所能看到的地方都充滿了高樓大廈,你根本看不見天空。」
  
  「以前,你不是也想和蘭多夫一起住在波士頓嗎?」
  
  「他答應過,結婚一年後,我們就搬到西部去。爸爸真可怕,他認為蘭多夫的薪水比我的窒息問題更重要。」
  
  「錢不是更重要的。我仍然記得我在紐約的生活。」
  
  她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得很大。「你在東岸呆過?」
  
  「在我十歲或者十一歲之前。」
  
  「為什麼搬家呢?」
  
  他本想盡可能少地談起他的過去。但她是個那麼容易交談的女人,他不知不覺就說了很多。他花了半個小時向她介紹他的兄弟、妹妹、妹夫,還有玫瑰媽媽。她好像被他的家庭迷住了。當他提起他將成為一個律師的時候,她露出了微笑。當他講到玫瑰媽媽最終來到家裡的時候,她流出了激動的淚水。
  
  「你真幸運,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家庭。」
  
  他點頭表示同意。「你的家庭呢?」
  
  「我有七個姐妹。希望有一天,她們能來看望奧托先生和我。他有一所大房子,樓梯是旋轉式的。他在信裡這麼告訴我的。」
  
  特萊維斯並不關心她將來要住的房子。「嫁給一個你不愛的人,將來會後悔的。」
  
  對他的評論,她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他看見她用手指穿過頭髮。不管她怎麼弄,它們最終還是又覆蓋在她的臉上。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如果她能學會不那麼容易瘋狂的話,她就完美了。
  
  他決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嗎?」
  
  「是的,我知道。」她回答,「我應該向我姐姐學習。巴巴拉絕對不是個講求實際的人,她也沒有任何常識。她總是裝出一副很無助的樣子,她還很會調情。」
  
  「沒有哪個男人想要一個無助的女人,不過,講求實際的女人到處都是。」
  
  他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脖子和肩膀上的肌肉,然後開始揀些石頭,好用來熄滅篝火。
  
  他很驚訝,她居然也過來幫忙。他們只用了幾分鐘就做完了。要再次啟程了,他突然感到一種焦慮。他竟然花了那麼多時間談論他的家庭,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告訴她那麼多事情,對一個外人講自己的個人生活,可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但是,他並沒有把艾米麗當作一個外人。她和別人不一樣。她確實影響了他,他的本能提醒他要保持距離。但他的身體卻另有打算。他已經幻想過幾次和她做愛的感受了,還有她赤身裸體的樣子。她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這更加激起了他的想像。
  
  他有種感覺,她在床上肯定很棒。她穿衣服的動作、她的纖腰嬌臀都告訴他,他一定不會失望。這個女人有著漂亮的曲線,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該纖細的地方纖細。
  
  當然,想和做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他不會放縱自己的慾望,不過,他也不會因為產生這種慾望而有絲毫的負罪感。她是一個性感的女人。像所有生活在鄉村的男人一樣,他喜歡漂亮女人。
  
  他被她的身體所吸引,這並不是他真正關心的事。這件事沒什麼了不起。真正讓他不安的是,和她在一起,他感到很愉快。不過,他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這就不是他能回答的問題了。艾米麗確實讓他很愉快,不過,這只是因為她總說瘋話。
  
  他還喜歡看著她。這沒有什麼不對的,他這樣告訴自己。如果他不想看,那才不正常呢。他是個健康的男人,有正常的性傾向。而且她那麼漂亮。這絕對不能說明他害了相思病。
  
  分析完自己的狀況,他的感覺好多了。他看著她把剩下的蘋果餵給馬了,心想,她是否知道偽裝成一個無助的女人呆在克裡弗德•奧托身邊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她去溪邊洗臉的時候,他站在馬旁邊等她。她跑回來,輕輕地摟了一下他的脖子。她的雙頰因為剛剛用冰冷的山泉洗過,所以變成了玫瑰般的紅色。她興高采烈地讚美著天氣和風景。那時,他想吻她。管住自己的手,可真需要一些意志力啊。
  
  「我已經準備好,可以上路了,特萊維斯。」
  
  他突然覺得有點煩。「是該上路了。我們在這裡浪費了幾乎兩個小時。」
  
  「那不是浪費時間。那是……享受。」
  
  他聳聳肩,「你想讓我幫你上馬嗎?」
  
  「再一次把我扔到馬背上?我想還是算了吧。」
  
  她跳了幾次,想把腳伸進馬鐙,但是都沒有成功。就在他提出幫忙的時候,她自己坐上了馬鞍。她朝他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不過沒有持續多久。
  
  「如果你真是個無助的女人,你就會需要我幫忙的。」他說。
  
  他騎上馬背的時候,愉快地笑了。他想自己一定也瘋了,因為他真的開始喜歡上艾米麗•芬根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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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30: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在到達溪谷之前,他們一直沒有說話。特萊維斯曾經想穿過這條溪谷,好節省時間。但是,亞當的預見是正確的,溪谷漲滿了水。
  
  「你不是想在這裡過河吧?一定要有座橋才行。」
  
  「這裡根本沒有橋。」他回答,「而且,這根本算不上是一條河,艾米麗,這只是一條小溪。」
  
  她的馬明顯不喜歡走在離水這麼近的地方,而且已經開始抬起前蹄。特萊維斯走過來,抓住韁繩,強迫馬走在自己旁邊,這樣它就沒法跳起來了。
  
  「它一定在想,它將不得不走在水裡,不是嗎?」
  
  他聽出了她的擔憂。「不,它不用走在水裡。」他向她保證,「我們不在這裡過河。」
  
  他的腿蹭著她的腿。她當然感覺到了。她可以挪開自己的腿,但是她沒有這麼做。她喜歡靠近他的感覺,他讓她覺得安全。她究竟是怎麼了?就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們不在這裡過河。」她重複著他的話,拍了拍自己的馬。特萊維斯猜想她是在安慰這個動物。
  
  「現在該怎麼辦?」她問他。
  
  「我們不得不多走兩天的路,至少是兩天,也許會是三天。」
  
  她使出吃奶的勁才沒讓自己叫出來,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聽說自己要晚兩天才能見到奧托先生,她的反應真是很奇怪。她應該感到萬分失望才是,不是嗎?
  
  她為什麼會有一種放鬆的感覺,就像是死刑犯獲得了緩刑的機會。
  
  「膽怯。」她悄聲說道。
  
  「你說什麼?」特萊維斯問道。
  
  她搖搖頭。「沒什麼重要的。」她說。
  
  她不會告訴他實話的,她也不會看他,因為她相信,他能夠看出她眼睛裡的輕鬆感。特萊維斯曾經認為她要嫁給一個陌生人是在發瘋,現在,說實話,她開始覺得他的話是對的。
  
  她有過一個在婚禮前拋棄她的新郎。不過,總是有一些新娘遇上這樣的事,不是嗎?現在,她有必要再讀一遍奧托先生的信,這樣她的感覺肯定會好些。這個她要嫁的男人已經把心都交給她了。毫無疑問,他是個敏感而細緻的男人,他會永遠愛她、珍稀她的,直到死亡把他們分開。對於自己的丈夫,她還能有什麼別的非分之想呢?
  
  她心情沉重地承認,至少他在信裡表達過對她的愛,她想愛他,就像他愛她一樣多。
  
  「你沒有不舒服吧,艾米麗?」
  
  「沒有,我沒有不舒服。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臉色很蒼白。」
  
  「我只是很失望。」她撒謊道,「你也一定很失望。看上去,你不得不為我多耽擱幾天了。你介意嗎?」
  
  「我不介意。你為什麼那麼急著到金峰。」
  
  「我應該著急,不是嗎?」
  
  「你愛蘭多夫嗎?」
  
  這個問題刺激了她。「是什麼使你想起了蘭多夫?」
  
  他聳了聳肩。「你想起過他嗎?」
  
  「可能吧。」
  
  「這算是個什麼回答?你喜歡他吻你的方式嗎?」
  
  「看在上帝的份上,問這麼私人的問題,真的很不合適。天就要下雨了,不是嗎?」
  
  「是的。」他同意,「回答我的問題。」
  
  她大聲地歎了一口氣,讓他知道她生氣了。然後,她回答了他的問題。
  
  「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還行吧。」
  
  他大笑起來。
  
  「我的話那麼可笑嗎?」
  
  他沒有解釋。不過,她的回答讓他很高興。如果老蘭多夫的吻只是「還行」,那麼她根本不會喜歡讓他碰她。
  
  「我們今晚在哪兒過夜?」她問。她想轉移他的注意力,這樣他就不會再問一些私人問題了。
  
  「我們不得不往回走幾英里,然後在亨利•比靈開的車站小店過夜。那兒的伙食很差,所幸床鋪還算乾淨。如果我們快點的話,應該能在火車開走前趕到那裡。你在看什麼,艾米麗?」
  
  「你的眼睛。」她脫口而出,然後臉紅了。「你的眼睛真綠。你小的時候,兄弟們沒有取笑過你嗎?」
  
  「因為我眼睛的顏色而取笑我?」
  
  「不。是因為……」她意識到了自己想說什麼,既而感到一陣羞澀。她想問:「他們是否因為你太完美了而取笑過你。」她知道,這句話一旦說出口,他們就沒法和睦相處了,以後的旅途肯定會被他煩人的談話所充斥。她已經注意到,他有一種傲慢自大的傾向。
  
  「取笑我什麼?」他又問了一遍。
  
  她看著他,試圖想出一個恰當的不太私人性的話題。
  
  「因為你個子很高。」她說。
  
  他看上去有點生氣。「我小時候並不高。我很矮。大多數小孩都是這樣的。」
  
  「如果你在法庭上用這種惺惺作態的口氣講話,你肯定會失敗的。這只是個建議。」他朝她皺眉頭的時候,她說道。
  
  「艾米麗,如果你繼續這樣看著我,我就會認為你想讓我吻你。」
  
  「我可不想讓你吻我。」
  
  「那就別盯著我的嘴巴看。」
  
  「你想讓我盯著什麼東西看呢?特萊維斯?」
  
  「溪水。」他突然說,「盯著溪水看吧。你確信你不想讓我吻你嗎?」
  
  這句話在艾米麗身上產生了奇怪的作用。她好像無法呼吸了。她知道她正在受到魔鬼的挑戰,但是她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她根本不想看水,她想看著他。她出了什麼問題?
  
  「你吻我恐怕不太合適,我就要結婚了。」
  
  「你沒有義務嫁給一個陌生人,艾米麗。」
  
  「你為什麼關心我做什麼呢?」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當有人做傻事的時候,我就會覺得很煩,。」
  
  「你覺得我在做傻事?」
  
  「如果這頂帽子合適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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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31: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在去比靈小店的路上,兩個人都一言不發。亨利走出他的長方形小木屋來歡迎他們。他是個中年男人,身體粗壯,頗為健談。他和艾米麗打了個招呼,至少艾米麗認為他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他說話時嘴裡好像含著塊熱豆腐,艾米麗一句話都沒聽清。他講話時也沒有看著她,只是帶她進到房子裡面,然後指著一扇關著的門告訴她這就是她的臥室。
  
  客廳裡面有幾張雙層鋪,靠著牆排成一排。中間是一張長長的木桌子,桌子兩邊放著木凳。桌子旁邊是一個大肚爐子。
  
  特萊維斯的舉止就像他和亨利是老朋友。吃晚飯的時候,他把最近發生的新聞一一講給亨利聽。艾米麗則是不發一言。她坐在特萊維斯旁邊,試圖把她那份難喝的湯喝下去,但是無論怎麼努力,她都沒辦法嚥下去一口。幸好主人沒有注意她,她只吃了褐色的麵包和羊奶,把湯剩在桌子上。
  
  她吃完飯就起身告辭了。她已經到了自己臥室的門前,突然又返回來。
  
  「我們明天能到金峰嗎?」她問特萊維斯。
  
  他搖搖頭。「明天到不了,後天才能到。」他說,「明晚我們將在波金斯夫婦家過夜。他們出租家裡的房間。」
  
  她向兩個男人道了晚安就上床睡覺了。直到第二天早晨,特萊維斯再也沒有見到她。次日清晨,她穿著一條粉色的裙子走出臥室,手裡拿著她的包。裙子的顏色很配她,她真的越來越漂亮了。
  
  他想吻她。他皺了皺眉頭,暗自下定決心,今天絕不靠近她半步,無論她使出什麼激將法,他都絕對不談私人性的話題。
  
  一天的旅途非常愉快。很明顯,艾米麗也不想爭吵。他們結束談話的話題是哲學的本質。
  
  她承認自己是個讀書狂。他建議她閱讀《理想國》。「這本書談的是正義的問題。」他解釋道,「我想你會喜歡它的。我就很喜歡這本書。玫瑰媽媽曾經送給我一本,封面是皮的,還有一個日記本。它們是我最珍貴的財產。」
  
  「她為什麼要送給你一個日記本?」
  
  「她說讓我把自己辦過的每個案件的情況都記在上面。她還說,她希望我能在退休的時候,一手拿著《理想國》,一手拿著這本日記,她希望兩邊是平衡的。」
  
  「就像正義是平衡的。」艾米麗小聲說道。玫瑰媽媽的智慧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開始問他對柏拉圖作品的看法。他們談論正義和法律的問題,興致勃勃,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他沉浸在和她談話的快樂中,交談結束的時候,他感到幾許失落。
  
  那是他的錯。他又開始涉及私人問題了。
  
  「你很矛盾,艾米麗。你受過良好的教育,我知道你很聰明……」
  
  「但是?」她問道。
  
  「但是你正在做一件一點也不聰明的事。事實上,真的相當愚蠢。」
  
  他的直率惹惱了她。「我不相信我需要你的意見。」
  
  「無論如何,反正你現在就正在聽我的意見。」他答道,「你剛剛還在熱情洋溢地發表關於正義和誠實的高見,但是,你馬上就要在你的新郎面前偽裝自己。這是很不誠實的。」
  
  關於這個問題的爭論一直持續到他們走進波金斯家的後院。
  
  大部分話是特萊維斯說的。他列出了至少二十條理由,證明艾米麗不應該和奧托結婚。不過,他相信,他的最後一條理由是最有說服力的。
  
  「你無法永遠偽裝成一朵需要呵護的柔弱的小花。」
  
  「我本來就是柔弱的。」
  
  他不相信地哼了一聲。「你幾乎像灰熊一樣強壯。」
  
  「如果人身攻擊是你捍衛自己立場的唯一辦法,那上帝真應該幫幫你的委託人們。」
  
  特萊維斯跳下馬,走到艾米麗旁邊,一伸手把她從馬上抱了下來。他的手在她腰上停留了足夠長的時間。「一樁美好的婚姻需要兩個人共同努力,而誠實是不可或缺的前提。」
  
  「你怎麼知道的?你又沒結過婚?」
  
  「這兩者之間沒有關係。」
  
  「調情是誠實的嗎?」
  
  她的問題把他難住了,他不得不思考了一會兒。「有時是誠實的。調情是交往的一部分。不過,我個人認為,女人只有和她愛著的男人調情才是誠實的。」
  
  「『她愛著的男人?』你是想告訴我她只能和她決定要嫁的男人調情嗎?」
  
  「我正是這個意思。」
  
  「荒謬透頂。尋找一個合適的男人或者女人是個漫長的過程,而調情正是這個過程的第一步。男人也調情,這你知道的。只是他們調情的手法和女人不同罷了。」
  
  「不,我們不調情。」
  
  和他爭論總是令人生氣。「調情只是個遊戲,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玩的一種遊戲。它沒有任何傷害。而且,男人喜歡女人跟他們調情。」她補充道。她想起巴巴拉為什麼總是能在晚會上釣到男人,彷彿她是一直蜂王。
  
  「不,我們不喜歡女人跟我們調情。」他堅持自己的觀點。「我們比你們想像的要聰明些。而且,我們也不喜歡被人操縱。」
  
  「你不必用那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跟我講話。我一直在耐心地聽你陳述你的觀點,已經聽了一個小時了。我沒有嘲笑過你。我當然想嘲笑你,但我沒有那麼做。現在,輪到我了。真糟糕,我無法向你證明我的觀點。」
  
  「你的什麼觀點?」
  
  她知道他在故意打擊她,她拒絕合作。她眼睛盯著他襯衫上的紐扣,這樣,她就不會因為他的微笑而分散注意力了。「如果條件允許,我馬上就可以向你證明,一朵柔弱的小花遠比一朵實用的花更有吸引力。」她說。
  
  「你真的認為一個無助的小女人眨眨眼睛是很有吸引力的嗎?」
  
  「我認為是這樣。」
  
  「你的腦袋進水了。」
  
  她沒理他。「我系統地研究過這門技術,特萊維斯。」
  
  「怎樣才叫『條件允許』?」他又回到剛才的話題。
  
  「比如在波士頓。」她回答。他們朝波金斯家的房子走去,這時她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我不會在這裡,當著一群陌生人表演的,因為這太傻了,而且還有可能帶來危險。波士頓的男人更優雅,更知道如何表現出紳士風度。畢竟,紳士風度是有一些規矩的。他們懂得遵守這些規矩。我不敢說這裡的男人也一樣懂得這些規矩,因為在這裡,我一個人都不認識。」
  
  「這裡的大部分男人都是紳士。不過,也有一些人會搶劫你的,他們不把這當回事。我認為,作為你的嚮導,就要對你的幸福負責。所以,我不想僅僅因為你的愚蠢行為而和別人打場架。而且,我們就要吃飯了。我不想在飯後開槍,會影響消化的。」
  
  他的話真是可惡,她聳聳肩,強迫自己不要笑出來。
  
  「消化不良是阻止你開槍的唯一障礙嗎?」
  
  「差不多是。」他告訴她。
  
  「我不相信,你在耍我。一個紳士是不會做這種打打殺殺的事的。」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不是一個紳士。事實上,你應該很慶幸是我來護送你。」
  
  他實事求是的評論讓她頗感驚訝。當他把手放在她腰上的時候,她沒有費力把他推開。
  
  「是嗎?我為什麼應該慶幸?」
  
  「因為如果我沒有護送你,我可能就會成為那夥人中的一員,那伙搶劫你的人。」
  
  她覺得他的話真可愛。他並不是很嚴肅的。她朝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那麼容易上當受騙。然後,她笑了起來。當她注意到他沒有笑的時候,她聽了下來。
  
  「我們兩個都明白,你不是嚴肅的。別再折磨我了。你不能真的……」
  
  「你也不能再跟我調情了。」
  
  「我並不想跟你調情。」她承認道,「你為什麼不讓我這麼做?」
  
  「因為如果你再跟我調情,有些事就會更容易發生。」
  
  「什麼事?」
  
  他漫漫地低下頭,看著她。「吻你。」
  
  他沒有讓她把一個「噢」字說完,就吻住了她的嘴唇。他的舌頭在她嘴裡自由地擺來擺去,探索著她嘴裡甜甜的味道。她的雙臂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身體倚在他的身上。她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當他們的雙唇分開時,她要宣佈是他先鬆開的。
  
  現在,特萊維斯是唯一重要的。她的手指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結實的肌肉,他偉大的力量融化了她。然而,他又是那樣不可思議地溫柔。她也愛他的男人味。她的心靈正在做一些瘋狂的事,她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臟正在興奮地跳著。
  
  上帝啊,他真的太知道怎麼接吻了。
  
  他無法理解,他為什麼突然覺得必須要吻她。這個想法一旦進入他的大腦,他就無法將它趕出來。不過,他不會放縱自己的慾望的。他感覺到一種更強烈的慾望正在升起,就在這時,他立刻放開了她。
  
  她是那樣的迷人。
  
  艾米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困惑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了。
  
  「你真的不能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吻我。」
  
  為了證明她是錯的,他再一次吻了她。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她發出一聲愉快的歎息。
  
  「這是你從我這裡得到的最後一個吻。」她用顫抖的聲音尖叫著宣佈,「我的意思是,你絕對不能再吻我了。」她皺了皺眉,好讓他知道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也是一個積極的參與者啊。」他說,「不然的話,你為什麼要把舌頭放進我的嘴裡呢?」
  
  她的臉頰因為劇烈的心跳而變成了紅色。「那只是我對你的一種禮貌。」
  
  他爆發出一陣大笑。「你真是一部傑作,艾米麗•芬根小姐。如果可以公平競爭的話,我不會讓老蘭多夫輕易取勝的。」
  
  她意識到他的話裡存在著某個錯誤,不過,她花了整整一分鐘才想出錯在哪裡。
  
  「是克裡弗德•奧托。」她說,「蘭多夫是娶了我姐姐的那個人。」
  
  「噢,對了。蘭多夫是那個拋棄你的人。」
  
  「你非得用這個詞嗎?」
  
  「沒有必要陷在這件事裡面。」他告訴她。
  
  即使他們離房子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特萊維斯還是能夠聽見門從裡面被打開的聲音。於是,他本能地靠近了艾米麗,這樣,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可以把她拉到自己背後。他認為自己並不是過分小心,因為過去的經歷告訴他,一些光顧波金斯家的人就像動物一樣生活在荒野裡,他們是一群遠離文明的野蠻人,不遵守任何人類社會的法律。
  
  當特萊維斯看見那個男人大搖大擺地朝他們走過來時,他放鬆了警惕。他是愛吵架的傑克•漢拉漢,出於某個很明顯的理由,所有人都叫他獨眼傑克。一眼望去,他真是個可怕的傢伙,散亂的褐色頭髮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洗過的樣子。他的臉上永遠都是一副憤怒的表情,完全會讓看著他的人認為傑克打算把所有人都撕成碎片。他對自己如此可怕的外表一點都不在乎,甚至連一隻眼罩都懶得帶。他覺得帶上眼罩讓他看上去女裡女氣的。
  
  特萊維斯每次見到傑克,內心就會產生一種平衡的感覺。別人則不然,他們會讓傑克看到他們的反應。用老波金斯的話來說,這讓傑克更加不在乎了。他甚至以嚇到別人為樂。
  
  特萊維斯突然想出一個偉大的計劃,他要讓艾米麗恢復本性,讓她明白她對男人的看法多麼瘋狂。
  
  「現在或許有機會讓你證明你的觀點。」他告訴她。
  
  「是嗎?」
  
  她想轉過身來,好看看特萊維斯正在盯著什麼東西。但是,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讓她移動。
  
  「你真的想給我表演一下,一個無助的女人會對男人產生多大的作用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我認真研究過這個課題。我向你保證,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是的,是的。你研究這個課題。就在你將要見到的第一個男人身上證明吧,怎麼樣?
  
  「你不相信我能做到,不是嗎?好吧,告訴你,特萊維斯,我能。」
  
  「你對自己這麼自信。」
  
  「是的,不過這只是因為我觀摩過無數次。我的姐姐巴巴拉能夠把一個晚會上的所有男士變成一群跳蚤,在她周圍跳來跳去。就像這樣。」她邊說邊彈響指。
  
  把巴巴拉比作一條母狗,這個比喻讓特萊維斯覺得好笑。「上帝啊,請幫幫你丈夫吧,如果他沒有做錯什麼事的話。你真的挺會挖苦人的。」
  
  「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對即將到來的勝利,他感到沾沾自喜。「你想下個注嗎?那會更有趣的。」
  
  雖然一個有教養的女士是不應該打賭的,但是,艾米麗相信自己會贏的。她抵制不住誘惑。對於扮裝成一個弱女子去吸引男人的目光,她確實沒有什麼經驗。但是,在來時火車上,她曾經觀察過幾次那些女士是怎樣和男人調情的。當然,還有她的老師巴巴拉。她應該滿懷自信才對。
  
  「你想賭多少?」
  
  「一美元。」
  
  「如果賭五美元的話,會更刺激的,怎麼樣?」
  
  「好吧,就五美元。」
  
  「我得告訴你,如果我們的遊戲有可能傷害那位紳士的感情,我是不會同意的。不過,我的行為肯定是無害的,你同意嗎?」
  
  特萊維斯的腦海裡出現傑克•漢拉漢的感情受到傷害的樣子,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是的,是無害的。我們打賭吧。」
  
  「只要不會發生危險。」她連忙確認。
  
  「我不會讓危險發生的。」
  
  「遊戲規則是什麼?」
  
  「沒有規則。」他答道。「只有一個時間限制。把一個男人變成一個說胡話的笨蛋,十分鐘夠了嗎?也許你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十分鐘剛好。你確信你不想制定其他規則嗎?我可不想到時候你說遊戲不公平。」
  
  「沒有其他的規則。」他堅持道,「只不過必須是你將見到的第一個男人。」他一邊告訴她一邊慢慢地讓她轉過身來。
  
  他聽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沒有尖叫倒讓他頗為驚訝。她向後退了一步。
  
  「你想讓我跟他……調情?」
  
  「他叫傑克•漢拉漢,他是你見到的第一個男人,不是嗎?」
  
  「是倒是,不過……」
  
  她的肩膀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他湊到她的耳邊,懶洋洋地說,「我是否提到過,傑克公開承認自己痛恨女人。」
  
  她閉上了眼睛。「不,你沒說過。他危險嗎?」
  
  「他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會傷害其他女人。不過,他肯定也不會對你好。人們都說,他有響尾蛇一樣的性格。我倒覺得這麼說對響尾蛇太不公平了,響尾蛇多麼溫柔啊。你想現在認輸嗎?是給我五美元,還是走過去和他調情?」
  
  他的語氣裡既有傲慢,又有嘲笑。這激怒了她。她伸了伸肩膀,下定了決心。無論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她都要讓這個粗野的男人對她言聽計從。
  
  「他是對我最好的挑戰。」她宣佈,「站在這兒,特萊維斯,好好看著。」
  
  「等一下。我怎麼知道你成功沒成功呢?」他忍不住笑著說。傑克的意志被一個女人動搖了,這種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相信我。我成功的時候,你會知道的。」她撫平了襯衫上的褶皺,又把衣領拉直,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邁步走向她的獵物,特萊維斯依然站在原地笑個不停。他知道她肯定很擔心。傑克就像一隻剛剛走出洞口的餓熊,連他身上的氣味都像熊。特萊維斯不禁覺得艾米麗為了戰勝他真是很勇敢。她還愚蠢又固執,因為她不承認,男人足夠聰明,是不會被一個弱女子操縱的。
  
  「艾米麗,一定要使用你百戰百勝的雙眼。」他在後面喊道,好像是在幫忙的樣子。
  
  「什麼事?」她轉過身。
  
  「就像你在普裡查德時那樣不停地眨眼。傑克會喜歡的。」
  
  她沒有笑,轉回身疾步向她的獵物走過去。走到他面前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跳到嗓子眼兒了。
  
  現在說什麼也不管用了。傑克一副金剛怒目的神情。他每次朝她搖頭,特萊維斯肯定都能聽見他的咆哮。
  
  雖然十分鐘還沒有到,特萊維斯決定建議艾米麗放棄。畢竟,一點希望都沒有。他剛要朝她喊,這時,傑克卻做了一件可恥的事。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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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特萊維斯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沒錯,那個醜陋的微笑還掛在他的臉上。傑克向艾米麗伸出他的胳膊,特萊維斯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艾米麗挽住傑克的胳膊,和他並肩朝房子走去。他們走到他身邊時,艾米麗微笑著看著他。
  
  特萊維斯覺得自己實在難以消化這麼多東西。他看著這不般配的一對走過來,他聽見艾米麗在用懶洋洋的南方口音和傑克聊天。
  
  「我宣佈,傑克,你真是位紳士。」
  
  「我盡力成為一個紳士,艾米麗小姐。我真喜歡你說話的聲音。」
  
  「你的話真溫柔。」她眨眨眼睛回答道。特萊維斯覺得自己一點食慾都沒了。
  
  「我能把你介紹給我的嚮導嗎?這位是特萊維斯•克雷博先生,他住在蘭貝利。」
  
  傑克收起紳士般的微笑,換了一副金剛怒目的表情對特萊維斯說:「我認識你,克雷博,我朝你開過一兩次槍,不是嗎?」
  
  「沒有,傑克,你沒朝我開過槍。」
  
  「我記得我開過。」
  
  他下顎的狀態說明他正在開始發怒。不過,很快,艾米麗又吸引了傑克的注意力。「噢,我很累。克雷博先生和我騎了一整天的馬。我可不像你那麼強壯。傑克,對於這種費力的運動,我實在是太柔弱了。」
  
  傑克又恢復了熱切。「你當然很柔弱。所有人都看得見,你的肉太少了。克雷博真不應該走得那麼快。艾米麗小姐,你想讓我為了你朝他開一槍嗎?」
  
  這個問題令她震驚,她幾乎喊了出來,「不!」
  
  「你確信嗎?我可一點也不在乎。」
  
  「我確信,傑克,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的好意。我坐下來就會好的。我只不過需要休息一會兒。」
  
  「我馬上就會把你安置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艾米麗小姐。你身上的氣味真好聞。」他匆忙說道。
  
  「我宣佈,傑克,你的恭維已經把我寵壞了。」
  
  她不需要再說其他的話了,也不需要眨眼睛了。傑克向她保證,他會給她弄一盆火,讓她暖暖腳;他會給她拿杯水,讓她潤潤喉嚨;他會給她把晚飯端來,讓她恢復體力。
  
  特萊維斯想朝他開一槍。他覺得這麼做很有道理,因為傑克給當地所有男人臉上抹了黑。想想吧,朝他開一槍真是對他太好了。特萊維斯跟著這一對轉過拐角,他怒氣沖沖地看著他們。必須要照管馬匹,但是不得不等到特萊維斯看清楚房子裡還有些什麼人,以確保艾米麗的安全。
  
  傑克為艾米麗打開門,然後按照自己的習慣,在特萊維斯進來之前用腳把門關上了。這只是個孩子氣的惡作劇,傑克卻對它樂此不彼。
  
  約翰•波金斯正站在大廳裡等他們。這個肥胖的男人有三個下巴,一個偏偏大腹和一個永遠保持的微笑。他看上去很溫和,但實際上卻像其他山裡人一眼強硬,決不允許無聊的事情在他的房子裡發生。任何鬥毆都會被他扔到房子外面。他房子後面山坡上的無名墳墓的數量說明了這裡以前發生過多少起鬥毆事件。
  
  約翰通常都會和客人們打招呼,但是現在,他卻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盯著獨眼傑克看。
  
  很明顯,約翰也從沒見過傑克笑。
  
  「真可怕,不是嗎?約翰。」緊隨其後進來的特萊維斯評論道。
  
  約翰的老婆米蘭看見傑克的笑臉,不禁發出一聲輕輕的尖叫。特萊維斯認為這個反應再正常不過了。
  
  餐廳佈置得很簡單。特萊維斯堅持讓艾米麗挨著他坐在角落裡,她的背靠在牆上。獨眼傑克坐在他們對面,他騎在椅子上,不斷地回頭張望一下,確保沒有人偷襲他。
  
  約翰比他老婆更早地恢復了常態。他肩膀上上背著獵槍,快步走到餐桌前,然後在特萊維斯面前停下來。
  
  「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他評論著,飛快地瞟了一眼傑克。「米蘭,別再織你的圍裙了,來見見特萊維斯的女人。你們已經結婚了嗎?」
  
  「不,約翰,我還沒有結婚。」
  
  他把艾米麗介紹給這對老夫婦,然後建議他們一起過來聊聊天。
  
  米蘭也已經從剛才的失態中恢復過來,她的注意力轉向了艾米麗。她好像是被艾米麗施了催眠術。特萊維斯注意到她正在一邊撥弄她的頭髮,一邊撫平她的圍裙。
  
  米蘭年輕的時候相當有魅力,她漂亮的容貌緩解了她待人接物冒冒失失的缺點。年齡在她臉上留下了皺紋,讓她的皮膚變得粗糙了,但是,她眼睛裡的光芒一如往昔。
  
  「米蘭,如果能夠不再盯著特萊維斯的女人看,去給我們拿來晚飯,我們就可以和客人們一起開飯了。」約翰說。
  
  米蘭沒有動,她看了老公一眼。特萊維斯認為她目光中的含義是約翰將會因為出了她的醜而受到懲罰。
  
  「我的頭髮以前也是像她那樣捲著的。」米蘭告訴老公,「如果它不是這麼長的話,它可能還是這樣捲著的。」
  
  「你想剪短頭髮,是嗎?」他問道。
  
  米蘭沒有回答,她繼續仔細地觀察著艾米麗。
  
  「波金斯先生,你遇到麻煩了,是嗎?」艾米麗問,假裝沒有注意到米蘭正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我總是準備著遇上麻煩。」他回答,「這樣我永遠都不會驚訝。」
  
  「約翰在娶米蘭的時候就背上了獵槍,至今一直沒有放下,因為他知道會有人打算把她從他身邊偷走。」特萊維斯說。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米蘭插嘴道,「那時我很漂亮。」
  
  「你現在更漂亮了。」特萊維斯告訴她,「約翰依然背著他的槍,不是嗎?」
  
  米蘭高興得臉都紅了,她害羞地跑出了房間。
  
  「你們兩個人到荒山野嶺裡幹什麼?」約翰問道,又擔心地瞟了一眼獨眼傑克。
  
  「我送艾米麗去金峰。她要到那兒去見一個人。」
  
  他沒有告訴約翰更多的細節,這讓艾米麗鬆了一口氣。
  
  特萊維斯再也無法忍受傑克的微笑了。
  
  「艾米麗,讓傑克別再笑了。他的笑讓我毛骨悚然。」
  
  「我覺得他的微笑很有魅力。」艾米麗回答。她走到傑克面前,拍了拍他的手。「不用理他,傑克,他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艾米麗小姐,你想讓我為了你朝他開一槍嗎?」
  
  這一次,這個問題沒有再嚇到她。「不,傑克,謝謝你的好意。」
  
  特萊維斯決定不理這兩個人了。他轉過身來對約翰說:「今晚的生意很蕭條啊。」
  
  「馬上就不蕭條了。」約翰答道,「本•卡利金在從河灣回家的路上順便來看望了米蘭和我。他告訴我們有五個人正從墨菲家往這裡走,如果他們敢頂撞我,我就把他們都仍出去。這些人不是小偷就是癟三,反正都是製造麻煩的傢伙。」他轉過身,提高了聲音,好讓在廚房裡工作的老婆聽見。「米蘭,你最好把錢捲起來,藏在餅乾罐子裡面。」他又轉向特萊維斯。「特萊維斯,如果我是你,我就會留神看著點你的女人。」
  
  特萊維斯點點頭表示同意。他不想糾正約翰的錯誤。事實上,他有點喜歡約翰的說法。
  
  想到這一點,他皺了皺眉。她馬上就要成為奧托的女人了,他提醒自己,他可能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
  
  「看上去我今晚不能睡個好覺了。」他說。她必須要保證艾米麗的安全。
  
  「怎麼了?」艾米麗問道。
  
  他想,如果他告訴她墨菲家出來的人可能做些什麼,她可能連覺都沒法睡了。所以,他決定不回答她的問題,然後轉換另一個話題。
  
  「卡利金還給你帶來什麼新聞?」
  
  「他提到有一個美國警察正在附近到處偵察。」
  
  傑克•漢拉漢的頭「噌」的一下抬了起來,他突然對他們的談話發生了興趣。「偵察什麼?」他嘟囔著,「這裡的法律真糟糕。」
  
  傑克的話是錯的,但是特萊維斯和約翰都不想這樣告訴他。
  
  「卡利金聽到傳聞,這個警察正在尋找某些人。這些人非常壞,已經殺死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那個小女孩才三歲。這些婊子養的應該被吊死。那個警察就是要把他們帶回德州受審。」
  
  「這個警察是從德州來的?」
  
  「卡利金是這麼跟我說的。」
  
  「他告訴你他的名字了嗎?」
  
  「我記不起來了。你為什麼對這個警察這麼感興趣?如果我是你,我就離他遠點兒。卡利金說,當那個警察向他介紹自己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很慶幸,慶幸自己一直過著遵紀守法的生活。這個警察用藍色的眼睛盯著他的時候,他感到不寒而慄。卡利金說他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再碰見這個人了。這就是他告訴我的全部。」
  
  「我正在找一個人,他使用的名字是丹尼爾•蘭。他偷了我媽媽的一些東西。我要把這些東西拿回來。玫瑰媽媽只記得他個子很高,有一雙藍眼睛,是從德州來的。」
  
  「你不會認為這個警察是你正在找的人吧?」
  
  約翰沒有給特萊維斯回答問題的時間,他繼續道,「這可能只是一個巧合,很多男人都長著藍色的眼睛。」他推論道,「或許他正在找的那夥人也是從德州來的,而且其中一個人可能也有一雙藍眼睛。」
  
  「玫瑰媽媽告訴我蘭是個非常優雅的傢伙。他們在火車站相遇,然後結伴而行。但是他沒有向她提起他正在往北走。」
  
  「我不認為警察尋找的那夥人會是優雅的。但是,你覺得這個警察是小偷,可能也走錯了路。可能還有其他的德州人在山裡徘徊。你知道,他們喜歡趕著牛到我們的土地上來放牧。」
  
  特萊維斯搖搖頭。「不可能有人把牛群趕到這麼高的山上來。而且,我要找的那個人幾天前還在河灣出現過,你不是說卡利金就是從河灣來的嗎?」
  
  「我是這樣說過。」約翰回答,「卡利金好像確實遇見過你要找的人。如果這個德州人繼續往北面走,他肯定要經過這裡,你可能也會遇見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能不能問問,他偷了你媽媽什麼東西?」
  
  「偷了她準備送給我哥哥的指南針。」
  
  「一個指南針好像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傑克說,「不是嗎?」
  
  「那是給我哥哥的。」特萊維斯告訴他。
  
  「或許我能再把它從那個德州人那兒偷回來,然後留著自己用。」傑克誇口道,「它是準備給你哪個哥哥的?」
  
  「科爾。」
  
  「噢,我可不想讓他跟蹤我。」
  
  「你不希望家克雷博的任何一個兄弟跟蹤你。」約翰說,「如果你還想活到七老八十的話。」
  
  他又轉向特萊維斯。「從來沒聽說過,一個警察會變成壞蛋。思考這件事的確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約翰,這個警察就是我要找的人,這一點的確是可疑的。我無法想像,一個警察會為了這麼一點東西而置自己的名譽於不顧。一個指南針就算再貴重,跟他過去得到的名譽和金錢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啊。」
  
  艾米麗已經聽到了他們的交談,她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如果你媽媽的指南針在這個警察那兒,我相信他一定會把它送還回來的。」
  
  特萊維斯禁不住要嘲笑她。「玫瑰媽媽也這麼認為。到最後她明白她被騙了的時候,她就會傷心了。這個德州人有很多時間可以把它送回來。但他現在還拿著它。不過,我不能確信這個警察就是丹尼爾•蘭。」
  
  「我真希望卡利金告訴了我他的名字。」約翰插嘴道。
  
  艾米麗正在對這件事產生熱情。她朝兩個男人搖搖頭。「如果這個警察意外地拿了那個指南針,把它送回來可能是他最後才會做的事。別忘了,他正在追捕罪犯。」
  
  「如果他意外地拿了它?這是什麼話?艾米麗,沒人會意外地偷東西的。」
  
  「可能真的發生過這種事。」她反駁道,「你正在根據一些瑣碎的巧合作假設。你肯定會看到,我是正確的。」
  
  他收起他的微笑。艾米麗正在滿懷正義地為一個她甚至沒有見過面的傢伙辯護。不過,她認為他結論下得太早,這一點是對的,但是他不想這樣告訴她。那樣的話,爭論就會結束了,而他現在正享受著和她辯論的樂趣,他想繼續下去。他喜歡她反駁他的時候,眼睛閃閃發光的樣子。她論證自己的觀點時,總是會把手擺來擺去,他認為這是興奮的標誌,儘管有幾次她差點打到他。他還喜歡她要求他理性一點時聲音中的焦急和顫抖。
  
  想想看,他喜歡她的一切。而她就要去金峰了,把她交給另一個男人,這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他想像著艾米麗躺在克裡弗德•奧托臂灣裡的樣子,他眼睛裡的微笑消失了。
  
  特萊維斯費了半天勁才打消這個陰暗的念頭。他轉向約翰。「你問了我一個問題,是嗎?」
  
  約翰點點頭。「我想知道那個德州人是否告訴過你媽媽他是個警察嗎?」
  
  「不,他沒有向她提及他的職業。」
  
  「真奇怪,不是嗎?」
  
  他看見艾米麗翻了個白眼,決定贊成約翰的意見,好刺激她一下。「是的。確實很奇怪。我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隱瞞他的職業。」
  
  「你不可能知道他是不是在有意隱瞞他的職業。」她叫起來。她的沮喪是很明顯的。「你們兩個人連一點理性都沒有。我建議你們不要總把人往壞處想,對這個人有點信心吧。」
  
  「為什麼?」特萊維斯問道,「她搶劫了我媽媽。」
  
  「看上去確實像是他幹的,」約翰贊同道。
  
  「我們這裡的人都會好好照顧媽媽的。」特萊維斯說。
  
  「你說的很對。」約翰說。連傑克也嘟囔著表示同意。
  
  「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們的媽媽,或是拿走她的東西。」約翰說。
  
  艾米麗放棄了。她無法讓他們明白他們的想法是多麼的不合邏輯。
  
  他們又繼續討論幾分鐘。特萊維斯出去照看馬匹的時候,讓約翰陪著艾米麗呆會兒。
  
  「你不用擔心你們的馬。我雇了一個新的幫手,就是克萊蒙特•亞當的兒子。我剛才從窗戶看見他正在把你們的馬牽進馬棚。他會照顧你們的馬,還會把你們的行李拿進來。」
  
  艾米麗想在吃飯前洗漱一下。特萊維斯不想讓她走出他的視線,所以和她一起去了。輪到他洗漱的時候,他就讓她在邊上等著。兩個人回到餐廳的時候,米蘭已經擺好了食物,她自己正坐在桌子的一頭。
  
  晚飯是厚厚的燉肉、餅乾和果醬,還有咖啡,不要咖啡的人可以喝牛奶。
  
  「吃飯的時候,我喜歡自己一個人坐著。」傑克告訴艾米麗。他低下頭看著她,補充道,「吃完飯之後,我通常會在天黑前去庫伯家。
  
  她朝他笑了笑。「你已經非常有耐心了,傑克。」
  
  她轉向特萊維斯,把她的手伸到他面前。
  
  「我相信你欠我五美元。」
  
  她居然當著漢拉漢和波金斯夫婦的面讓他付錢,這著實讓特萊維斯吃了一驚。他從錢包裡翻出五美元,同時用鄙視的目光瞟了一眼傑克。特萊維斯從約翰臉上好奇的神情看出,他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欠艾米麗的錢。如果艾米麗告訴他,傑克就會知道他被這個女人耍了。
  
  真是麻煩。
  
  他把錢遞給艾米麗。他正要告訴約翰呆會兒再問他想問的問題,艾米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她把錢給了傑克。「給你,非常感謝你提供的幫助。」
  
  「還不壞。」傑克嘟囔著,「我的微笑可以停止了嗎?」
  
  「是的,可以了。」
  
  他看上去像是放鬆了一、兩秒鐘,然後又恢復到平時的怒容。接著,他把椅子推開,站起身來,拿著他的盤子和咖啡杯走到房間另一頭的桌子旁。像特萊維斯一樣,這個山裡人也喜歡背靠著牆坐著,這樣他就可以看清人們的一舉一動,不用擔心自己遭到偷襲。
  
  傑克把盤子放在面前,開始用手指吃燉肉。但是特萊維斯發現,傑克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艾米麗身上,以至於差點把肉吃到鼻子裡去。這個人的舉止就像豬一樣,特萊維斯知道如果他再繼續看著他,他真的連飯都吃不下了。他轉向了艾米麗。
  
  「別兜圈子了。你把我們打的賭告訴傑克了?」他問道,試圖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氣憤。
  
  「是的,我確實告訴他了。」
  
  「那我只能得出如下的結論:你認為沒有他的合作,你無法取勝。」
  
  「我相信我能成功,但是我不想這麼做。」她回答,「我沒有權力利用傑克去贏得這場打賭。波士頓的男人知道女人們是在跟他們調情,但是傑克無法理解這一點。不,」她堅持,「我沒有權力這麼做。」
  
  「你正在改變你的想法,不是嗎?」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開始認為傑克和克裡弗德•奧托不同?」
  
  「別提奧托,不行嗎?」
  
  「克裡弗德•奧托是誰?」約翰想知道。
  
  「是艾米麗要嫁的那個人,別踢我。」他對她說,「她還沒見過他呢。」
  
  「對我來說,這麼做可不太合適。」米蘭插嘴道,「為什麼要嫁給你根本不認識的人?而且你心裡喜歡著另一個人。」
  
  「我沒有喜歡其他人。」艾米麗說。
  
  米蘭哼了一聲。「你喜歡特萊維斯,對我來說,這是明擺著的事。你是個瞎子嗎?姑娘。」
  
  艾米麗覺得自己的臉正因為尷尬而發燒。「你弄錯了,米蘭。我剛剛才認識他。他只是帶我去金峰的嚮導。」
  
  米蘭又哼了一聲。艾米麗試圖把話題轉回到賭注上來。直到她確信特萊維斯沒有思考米蘭的話,她才看著他說:「我贏得很公平。」
  
  「你破壞了規則。」
  
  她笑得很勉強。「沒有任何規則,記得嗎?這是你選擇的,不是我選擇的。」
  
  「賭注是什麼?」約翰問道。
  
  特萊維斯停下來看了看艾米麗,防止她又踢他。他向約翰解釋了他們的爭論,以及他用什麼辦法證明她是錯的。
  
  「那是一場愚蠢的打賭。「艾米麗說,「但我確實贏了。那都是你自己的錯,特萊維斯。你應該把規則制定得具體些,就像《威尼斯商人》裡的那個債主。你讀過這個故事嗎?」
  
  「是的,我讀過。」
  
  「我不記得我讀過這個故事。」約翰說,「當然,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讀書,這就是為什麼我不記得這個故事。」
  
  「我也不記得,約翰。」米蘭說,「但是,我想聽聽這個故事。」
  
  「這個故事很有意思。」艾米麗開始講了。「一位紳士借了一些錢,並且簽訂了協議,在一定的時間內還錢。他還同意,如果到時候他不能還錢,就割下自己身上的一磅肉給債主。」
  
  約翰的眼睛睜大了。「那會殺死這個人的,不是嗎?」
  
  「那會殺死任何一個人的。」特萊維斯對他說。
  
  特萊維斯用眼角的餘光留意到傑克站了起來,把椅子搬到房間的中央。很明顯,他想靠近些,這樣他就能聽清艾米麗的每句話了,而且他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特萊維斯竭盡全力沒有笑出來,不過,坦率地說,看到這個野人站起來,真是太滑稽了。如果他把這件事講給他的兄弟們聽,他們肯定不會相信的。
  
  「快點講吧,別讓我的約翰吊胃口了。」米蘭以她貫有的魯莽語氣說,「這麼草率地答應下來,這個人可能是個傻子,不是嗎?約翰。」
  
  「是啊,米蘭,他好像真的很傻。不過,如果那個債主能多給他一些時間,我想這個協議畢竟還不是太愚蠢。他給他時間了嗎?」
  
  艾米麗搖搖頭,盡量讓自己不要笑出來。「沒有,約翰,他沒有給他很多時間。」
  
  「他根本不應該簽這樣的協議。」米蘭搖搖頭強調,「顯然,他不是我們這裡的人。我們這兒的人才不會幹這種蠢事呢。」
  
  「他當時沒有其他出路。」艾米麗解釋道,「而且他相信自己能夠及時把錢還上。但是,他沒有做到。」
  
  「我預感到會是這樣的。他死了嗎?」約翰問道。
  
  「他死了,不是嗎?」米蘭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問道。
  
  「沒有,他沒死,沒死。」艾米麗回答。
  
  「他沒有信守諾言,不是嗎?對我來說,這麼做是不合適的。」約翰說,「許下諾言就要遵守。畢竟,男子漢大丈夫應該一言九鼎。對吧?米蘭。」
  
  「是的,約翰。這裡的男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是怎樣違背諾言的?」她問艾米麗,「他逃跑了嗎?」
  
  「沒有。」艾米麗回答。對波金斯夫婦的熱情,她報以一個微笑。
  
  特萊維斯也笑了。雖然他曾在亞當的堅持下讀過莎士比亞的這個劇本,但他喜歡聽艾米麗再講一遍。她講得真的很棒,她生動的表情把人物變活了。
  
  他碰巧瞟了獨眼傑克一眼。他看到他路露出一個真正的會心的微笑。這時,他知道艾米麗的確公平地贏了那場打賭。證據就在她講的每句話裡,傑克真的被征服了。
  
  「他沒有逃走,那他怎麼樣了呢?」米蘭問道。
  
  「他拒絕割掉一塊肉,而他的債主又不給他更多的時間。所以他們只能到法庭去講理了。」
  
  約翰用手拍了一下桌子。「讓法律來作出裁決。」
  
  「當然,一個律師救了這個人。」特萊維斯說道。
  
  「救他的碰巧是個女人。」艾米麗提醒他。「她的名字叫作波西亞。」
  
  對這個有趣的情節,艾米麗和米蘭一起露出會心的微笑。
  
  「我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怎麼了。」米蘭說,「法官是怎麼說的?」
  
  「他判決這個協議生效。那個債主有權獲得他身上的一塊肉。」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米蘭,我不是說過許下諾言就要遵守嗎?」
  
  「是的,你是說過,約翰。」
  
  「但是,」艾米麗趕在米蘭插嘴之前說道,「但是,協議只規定債主可以獲得他的一磅肉,所以,債主不能帶走他的一滴血。」
  
  約翰搓了搓下巴,他正在思考這個判決。「是的,我不相信有人能拿走肉,但不拿走血。」
  
  「你當然做不到。」艾米麗解釋道,「但是,如果這個債主把協議寫得更具體些,」她意味深長看了特萊維斯一眼。「結果可能就會不同了。不過,他沒有這麼做。我們打賭的時候你也沒有這麼做,特萊維斯。所以,我贏得很公平。」
  
  他認輸了。他告訴她他並不難過,他甚至建議她可以沾沾自喜一下。
  
  「想讓我吻你一下,以證明我沒有發瘋嗎?」
  
  她垂下頭看著桌面,輕輕搖了搖頭。他意識到他讓她很尷尬。他靠近她,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面。
  
  「你和波西亞有很多相似之處。」他對她耳語道,「但是,我認為,她在打贏官司的時候不會臉紅。不過,你還是有著她的激情。」
  
  特萊維斯的讚美讓艾米麗很高興。但是,她還沒來得及謝謝他,一陣雷鳴般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有人正在試圖闖進前門。約翰跳起來向門口衝過去。特萊維斯緊隨其後。
  
  「他們是那些從墨菲農場來的人嗎?」艾米麗問道。
  
  「我不得不說,從他們敲門的方式來看,很可能是他們。」米蘭迅速來到艾米麗身邊,拉住她的胳膊。「你可以到廚房裡來吃,這樣你會覺得安全些。特萊維斯會讓那些農夫呆在餐廳裡的。但是,我不知道該怎樣讓你上樓,我還是把這個問題留給約翰吧。來吧,姑娘。現在可不能耽誤時間。上帝,我真希望他們沒有全部喝醉。沒有什麼比喝醉酒更可怕了。」她顫抖著補充道,「如果有人敢偷我的東西,我發誓我會親自朝他們開槍。噢,希望他們沒有喝醉。」
  
  米蘭真的嚇壞了。艾米麗沒有其他選擇。她拿著她的盤子,跟著米蘭來到廚房,然後幫助她給那些農夫準備食物。
  
  「你坐在桌子邊上吃吧。我把一些餅乾放進烤箱之後,就去招待他們。你吃完了之後,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幫我把煎鍋擦了。那鍋已經在水裡泡了很長時間了。」
  
  艾米麗很高興有些事做。她趕緊吃完,然後捲上袖子去對付煎鍋。她想像著媽媽看到這副情景會是什麼反應,不禁笑了。媽媽可能會心臟病發作的,她猜想。媽媽從不允許女兒們做這些普通的家務,因為有女傭做。不過,艾米麗認為,開始的震驚過後,媽媽是不會感到失望的。
  
  「米蘭,有人幫你做家務嗎?」
  
  「沒有,不過,我正在考慮雇個人。約翰總是笑我的動作太慢,而且,最近我們的房子裡總是堆滿客人。忙了一整天之後,我已經累得連上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想過搬到鎮子裡去住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人們如果要去北面或者西面,就必須經過這裡,除非天氣乾燥,他們可以穿過溪谷。所以,即使有很多客人,我們也還是獨自過活的,我們覺得這樣很自由。我認為我無法允許鄰居們干擾我們的生活。約翰也一樣不喜歡。」
  
  艾米麗已經把沉重的煎鍋從水裡拿出來,她開始用米蘭遞給她的毛巾把它擦乾淨。突然,她注意到聲音停止了,她也注意到米蘭的手正在發抖。
  
  「你認為墨菲家的人已經離開了嗎?」
  
  「我們不會那麼幸運的。他們那種人不會放棄的。」
  
  「『他們那種人』是什麼意思?」
  
  「那些無所顧忌的醉鬼們會偷走任何價值超過一美元的東西,他們可以用它換酒喝。他們還會打碎所有東西。醉鬼是沒有理性的。不過,不要害怕,艾米麗,你的男人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他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不過,他不是我的男人。」她說。
  
  「你其實希望他是你的男人,不是嗎?」
  
  她的直率把艾米麗逗笑了。「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我就要嫁給另一個男人了。」她提醒她。
  
  「對我來說,這並不合適。」她嘟囔著。她關上烤箱門,轉過身來,艾米麗看見她正在皺眉頭。「你看上去很聰明,姑娘。你最好放下自尊心,告訴他你心裡的想法,別等到太晚了,就來不及了。」
  
  「但是,米蘭……」
  
  「和我爭論沒有什麼好處。你們兩個人之間已經電出了火花,笨蛋都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了。讓他來追求你吧。」
  
  艾米麗搖搖頭。「就算我真的想讓特萊維斯來追我,那也沒用。他告訴我他不是那種適合結婚的男人。」
  
  米蘭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在婚禮結束之前,沒有哪個男人是適合結婚的。別相信這種沒有意義的話。我看見,吃飯的時候他坐得離你多麼近啊。他讓你緊緊挨在他的身邊。我還看見,他握住了你的手,但是我沒有看見你把他推開。你一點都不在乎,是嗎?」
  
  艾米麗的雙肩垂了下來。「不,我不在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奧托先生的信很溫柔,當他建議——」
  
  「廢話。」米蘭嘟囔著,「你要因為一些信就把自己的生活毀了嗎?」
  
  「事情不應該變得複雜。」艾米麗說,「我已經下定決心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了。現在我想特萊維斯或許是對的。他說是因為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我才會作出這麼草率的決定。米蘭,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我喜歡特萊維斯,但是我當然不會和他戀愛。我認識他才只有幾天時間。我們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爭論各種事情。」
  
  「愛情可能來得很快。」米蘭告訴她,「我只看了我的男人一眼,我就知道我將拴住他。」
  
  艾米麗不想「拴住」任何人。她們的談話讓她感到很煩躁,因為米蘭一直在強迫他思考一些她不想理睬的想法。艾米麗想說服自己,她只是再次感到有點恐懼而已。但是她立刻明白這是個謊言。上帝啊,她到底怎麼了?她不再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你很幸運地找到了約翰。」她說,「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她想把米蘭的注意力從特萊維斯和自己身上轉移開。
  
  米蘭正要回答這個問題,後門突然被撞開了,「砰」的一聲撞在廚房的檯子上。兩個女人本能地跳開了。兩個艾米麗有生以來見過的最醜陋的怪物闖了進來。米蘭罵了一句女士不該說出口的髒話,這讓艾米麗很驚訝,她轉過身看著她。
  
  然而,這兩個怪物很快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沒人能把我們趕出去。」其中一個男人說道。他大聲打了個酒咯,繼續道,「不是嗎?卡特?」
  
  另一個怪物正忙著打量艾米麗,以至於沒時間回答同伴的問題。「看看我們到了什麼地方,我們就站在約翰藏酒的壁櫥前面,西蒙利。」
  
  艾米麗此時真想鑽到牆壁裡面去。這兩個男人身上散發著濃重的威士忌味道,他們搖搖晃晃地盯著艾米麗看。她知道他們遲早會出去的,這只是個時間問題。她決定和他們幽默一把,好拖延時間,等到特萊維斯或者約翰進來把他們扔出去。
  
  她雙手放在身後,手裡拿著那只煎鍋,眼睛也盯著他們。她說不上來哪個傢伙更醜一點。西蒙利的牙齒都爛掉了,幾乎變成了黑色,這讓他的笑容更加可怕了。他還在不停地流口水。
  
  卡特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的頭很大,身體則又瘦又小,身上發出一股可怕的臭氣。
  
  和這兩個傢伙相比,獨眼傑克真是個英俊的美男子。
  
  米蘭的髒話沒有給他們留下什麼印象。甚至沒有人朝她看上一眼。
  
  「我正在等著威士忌呢。」西蒙利嘟囔著。
  
  「我也是。」卡特同意道。他期待地添了添厚厚地的嘴唇,吧唧吧唧嘴。西蒙利覺得他的吧唧嘴聲音很滑稽,所以吃吃地笑起來。就算他們吧唧嘴的聲音和笑聲還不夠糟,西蒙利唾沫橫飛的表情就真讓艾米麗無法忍受了。
  
  上帝啊,真是兩個惡棍。
  
  艾米麗快要被氣炸了,但是她不能讓自己的怒火發作出來。現在,警告他們是很魯莽的,那只會更加激怒她們,因為即使她從沒見過一個醉鬼離自己這麼近,她也聽說過醉鬼的行為是無法預料的。米蘭剛剛才告訴過她和醉鬼講道理是沒用的。
  
  她真希望自己身上帶著件武器,突然發現手裡就拿著一件。煎鍋的殺傷力足以把他們趕跑。即使他們敢偷一粒塵埃,她也會毫不猶豫使用煎鍋的。
  
  「請離開這裡,你們正在讓米蘭受到驚嚇。」
  
  「在我們酒醒之前,我們不會去任何地方的。」卡特嘟囔著。
  
  西蒙利哼了一聲表示同意。
  
  「我們正在等著酒呢。」他對卡特耳語道,但是聲音卻大得能讓兩個女人聽見。「如果我能把這個女人扔開,我會這麼做的。沒人可以擋在我的威士忌前面。」
  
  卡特使勁地點點頭,表示同意。但這個點頭的動作肯定已經讓他感到頭暈目眩了,因為他正在原地打轉。
  
  「我正在想著那些藏在餅乾桶裡的錢。」他告訴同伴。他的目光正在房間裡掃來掃去。「米蘭已經把錢藏起來了。」
  
  「我猜我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錢找出來。」
  
  卡特竊笑著。米蘭伸直了肩膀,但是立刻又向恐懼屈服了。「你們給我出去,你們兩個,不然的話,我就喊約翰了。」
  
  卡特從腰間抽出他的鮑伊獵刀,在米蘭面前晃了晃。艾米麗很驚訝,這個爛醉如泥的笨蛋居然還拿著武器。
  
  「別想耍花招,否則這把刀就會插進你的肚子裡。」他發出蛇一樣的絲絲聲。
  
  米蘭的臉色變得像毛巾一樣白。看到米蘭的恐懼,艾米麗的胸中燃起一股怒火。他們怎麼敢闖進米蘭的房子,而且還威脅她呢?
  
  艾米麗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現在要是有約翰的獵槍就好了,她會朝他們開槍,因為他們把可憐的米蘭嚇壞了。不過,她不會把他們打死的,她只想讓他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瘸著腿。
  
  「讓我們把這只漂亮的小母牛弄開。」西蒙利向他的朋友建議。
  
  艾米麗眨眨眼睛。米蘭深深吸了一口氣。艾米麗的怒火瞬間爆發了。
  
  「你剛才管我叫什麼?」她的聲音小得像耳語。
  
  她正等著他重複那句侮辱,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
  
  「一隻漂亮的小母牛。」西蒙利說道。
  
  她把身體站的筆直,怒視著這個男人。
  
  「米蘭,我不得不下定決心了。你認為哪個傢伙更醜些?那個黑牙齒的還是那個胖腦袋的?」
  
  米蘭又深吸了一口氣。她瞪大了雙眼,眼珠都快要掉出來了。「你想讓他們發瘋麼?姑娘。」
  
  西蒙利朝艾米麗走了一步。「她是特萊維斯•克雷博的女人。」米蘭大叫道,「你敢碰她一個手指頭,他會殺了你的。」
  
  「我們從沒和他發生過爭執。」西蒙利嘟囔著,「當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正忙著對付前面的人。在他來到這兒之前,我們早就帶著威士忌和錢走了很遠了。不是嗎?卡特。」
  
  「我們可以騎得飛快。」他的朋友誇口道,「走,你去把這隻小母牛推到餐廳裡面去,我在後面支持你。」
  
  米蘭開始緩慢地向桌子的方向移動,希望在她喊約翰的時候,能夠蹲下以避開卡特手裡的刀。她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艾米麗並沒有往後退。
  
  「快跑!」米蘭大叫。
  
  艾米麗朝她搖搖頭。「等我先替你收拾了這兩個混蛋。」
  
  這句話讓西蒙利停了下來。他搖搖晃晃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轉向卡特。「她是在說我們嗎?」
  
  「你這是怎麼了?」米蘭小聲問道。
  
  「氣憤。我可不喜歡有人叫我小母牛。我不喜歡被人威脅,我憎恨他們恐嚇你的手段。」艾米麗回答。她繼續瞪著那兩個醉鬼。「米蘭已經讓你們離開了,請按她說的做。」
  
  西蒙利了哼了一聲。他伸出兩條胳膊試圖衝向她。他醉得太厲害了,一下撞在檯子上,又向後退出好幾步。
  
  「到我身後來。」米蘭喊道。
  
  此刻,艾米麗無暇向米蘭解釋,她為什麼不能做這種懦弱的事。畢竟,時間就是一切。她焦急地等到西蒙利走到離她只有兩英尺的地方,然後迅速抽出胳膊,把煎鍋向他的腦袋砸去。
  
  泡沫立即朝四面八方飛濺出去。西蒙利顫抖著往後退,像一隻受了傷的公雞一樣尖叫著,最後終於癱倒在地板上。
  
  卡特被她的攻擊嚇得倒退了幾步,手裡的刀也掉在了地上。「你把他打傻了。」他咆哮著。
  
  「沒有。」艾米麗糾正道,她相信自己的語氣很理智。「他本來就是個傻子。」
  
  艾米麗的心臟劇烈地跳著,她用顫抖的手往上拉了拉衣服的邊緣。她走過躺在地板上的人,繼續像向他的同伴走去。她必須在他想起自己已經扔掉刀之前走過去。不然的話,米蘭和她的麻煩可就大了。
  
  卡特並不像她認為的那麼醉。他像箭一樣蹲下去,撿起他的刀,然後像條瘋狗一樣朝她咆哮著。
  
  艾米麗連忙向後退了一步。米蘭想幫幫她,她把自己夠的著的東西一股腦砸向卡特。她把鍋碗瓢盆一起擲向他,但是只有一把銅壺擊中了他的肩膀。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嚎,目光在兩個敵人之間轉來轉去。艾米麗覺得他正在思考應該先攻擊哪一個。米蘭一遍接一遍地叫她丈夫的名字,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艾米麗抓住這個機會,把煎鍋砸向他的肘部。她本想把獵刀從他手裡打掉,但是卻沒有擊中,她發出一聲失望的歎息。
  
  卡特怒火沖天地大叫起來,他眼睛裡的目光告訴她,他要發起致命的進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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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3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過他永遠不可能碰到她了。剛才她還在盯著那幅醜陋的表情,轉眼之間,她已經看著特萊維斯寬寬的後背了。他好像是從空氣中突然現身的,她一點也不知道,他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面前的。見到他,她是那樣地幸福,她拍了拍他的背。
  
  這下她們的處境大大扭轉了。艾米麗走到特萊維斯身邊,正好看見他把拳頭打在卡特的下巴上。這一拳是那麼的有力,卡特瞬間飛出了走廊,躺在外面的草地上,腿上還掛著米蘭的黃油攪拌器。
  
  特萊維斯還想再打他一拳。他氣得直發抖。當傑克告訴他廚房裡有兩個傢伙正在威脅艾米麗的時候,特萊維斯就發怒了。當他衝向廚房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就要跳出來了。當他看見這個婊子養的正在艾米麗面前揮舞著獵刀,他感到心被扯了一下,突然想把這個入侵者撕個粉碎。
  
  現在,他仍然這麼想。這個傢伙已經失去知覺了,特萊維斯盯著他看了足足一分鐘,希望他能站起來,這樣他就可以再打他了。但是,這個醉鬼沒有配合,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特萊維斯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他不能再打他了。
  
  特萊維斯轉過身,把手放在艾米麗的肩膀上,讓她看著自己。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接近耳語。「他沒有傷害你吧?」
  
  「沒有,他沒有傷害我。」她回答,詫異於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微弱。
  
  他這才注意到她手裡的煎鍋。他把鍋從她手裡拿走,放在檯子上。
  
  艾米麗突然覺得需要坐下來。既然危險已經過去了,她就也不必再繼續支撐下去了。她雙腿發軟,身體突然顫抖起來。她離開特萊維斯,拉出一把椅子,身體一下癱倒在上面。
  
  這時,約翰也跑進廚房了。他首先看見的是自己的妻子。看到她沒事,他就去檢查損失情況了。他的眼睛在門和躺在地板上的傢伙之間移來移去。
  
  艾米麗看見他把妻子拉進懷裡,緊緊抱著她,然後不住地搖著頭。艾米麗希望特萊維斯也把自己緊緊抱在懷裡,像約翰安慰他妻子一樣安慰自己。波金斯夫婦在茫茫人海中彼此找到了對方,他們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幸運嗎?
  
  約翰在米蘭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轉身去處理那個躺在地板上的傢伙。
  
  「他怎麼了?」
  
  米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坐在艾米麗身邊,然後說道:「是她把他弄成這樣的。」她用手指指艾米麗,「約翰,我真的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量。剛才還嚇得要鑽進地縫呢,轉瞬之間,就把我最好的煎鍋打在了這個傢伙的頭上。大概是他說的話刺激了她。」
  
  特萊維斯靠在檯子上,把雙臂抱在胸前,看著艾米麗。他看見她低下了頭,眼睛盯著大腿,他還注意到她的臉頰上泛起一片紅暈。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此時如此羞澀。「艾米麗,你在為什麼事感到尷尬嗎?」
  
  她微聳了一下雙肩,作為回答。他不知道這個動作的含義是什麼。幾分鐘之前,她的行為還像一隻野山貓,準備著用她的煎鍋去打擊敵人,在特萊維斯來到她面前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她眼睛裡堅定的目光。
  
  此時,她卻像一個手無扶雞之力的弱女子。
  
  約翰把手放在米蘭的肩膀上,滿懷愛意地捏了捏她。「睡覺之前,我會在這扇門上裝一個大門栓的。我不知道如果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
  
  「我不是尷尬,我是很內疚。我故意激怒他們來著。」
  
  特萊維斯是唯一一個聽見艾米麗耳語的人。「你是怎麼激怒他們的?」
  
  「我的情緒失控了。我不應該那麼做,因為那麼做讓米蘭身處險境。」
  
  「你是怎麼做的?」約翰問。
  
  「她沒有做那樣的事,約翰。」米蘭說。
  
  「不,我做了。我激怒了他們。」艾米麗爭論道,「我告訴他們,我覺得他們是那樣的醜陋,我故意讓他們生氣。」
  
  特萊維斯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看著我!」他命令道。
  
  她起頭看著他。「我應該盡量讓他們平靜下來,但是我把他們弄得更生氣了。其中一個傢伙叫我小母牛。」
  
  一絲笑意掠過他的臉頰。「小母牛?」
  
  「對了,就是這麼回事。」米蘭插嘴道,「在那個叫卡特的傢伙稱她為『小母牛』之後,她的眼睛裡就出現了那種憤怒的目光。」
  
  艾米麗挺直自己的肩膀。「沒有哪個女人喜歡被人叫做母牛。」她大聲宣佈。
  
  特萊維斯和約翰都使勁不讓自己笑出來。米蘭搖搖頭,「我想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恭維你。他沒有叫你『母牛』,艾米麗,他叫你『漂亮的小母牛』。」她提醒她。
  
  「如果我說錯了,請糾正我。不過,這難道不是一回事嗎?特萊維斯,我不認為我在說一件可笑的事。你笑什麼?」
  
  「你的自尊心。」他回答。
  
  約翰堅持要聽聽每一個細節,瞇米蘭也很願意講。特萊維斯把西蒙利拖出廚房,讓他躺在他朋友的旁邊。然後,他的注意力又回到艾米麗身上。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之後,就靠在門框上,大膽地凝視著艾米麗。
  
  她剛剛顫抖了幾分鐘。但是,在他的細心關懷之後,她立刻感到一股暖流襲上心頭。她覺得自己的呼吸有困難了。
  
  約翰抽出一把椅子,坐在他妻子身邊。艾米麗注意到他把手放在米蘭的手上面。這簡單隨意的小動作傳達著愛意。然而,她卻不能這麼做。她突然熱切而痛苦地渴望著特萊維斯,她想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以前,她從沒感受到過肉體的吸引,但是現在,她確實感受到了。這怎麼可能?她怎麼會渴望一些她從沒體驗過的事?
  
  艾米麗犯了個錯誤,她朝那個給她製造痛苦的那男人望了一眼。這一眼使她的性慾更加增強了,她趕緊把目光移開。
  
  但是她移得還是不夠快。想要他已經夠糟糕的了。更糟的是,她確信他知道這一點。他眼睛裡的目光告訴她的。
  
  她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她必須找點事情做,她告訴自己,這樣才能把心思從這些討厭的白日夢上轉移開。她決定打掃一下周圍狼藉的地面,但是米蘭制止了她,她堅持讓她坐回去。
  
  她內心的煩躁讓她無法坐下去,因此,她站在通向餐廳的走廊邊。她故意盡可能和特萊維斯保持一定的距離。她不敢再看他了,所以她裝作對米蘭的話很感興趣。
  
  廚房裡很熱。
  
  「約翰,你和特萊維斯為什麼這麼久才趕到這裡?」米蘭問道。
  
  「我們都忙著呢,所以才需要那麼長時間。」他答道,「卡利金告訴我有五個人朝這邊過來。他把人數搞錯了。一共有八個人想從前門闖進來。除了兩個傢伙之外,其他人都爛醉如泥。我們不知道還有幾個人正從後門溜進來。我真想朝他們開槍,米蘭。」
  
  「是什麼阻止了你?」她問道。
  
  「四個人在同一時間衝向特萊維斯,他們從各個方向進攻,把他圍在中間。」
  
  艾米麗的眼睛瞪得很大。她情不自禁地又朝特萊維斯望過去。「你被包圍在中間?他們沒有傷到你嗎?」
  
  「他的拳頭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約翰插嘴道,「我只好把獵槍瞄準其他人。當時,聲音很吵,我告訴你吧,獨眼傑克是唯一一個自得其樂的人。他看上去就像在欣賞一幕戲劇。他坐在前門的台階上悠然自得,然後提醒我們,他看見兩個人朝後門去了。如果不是傑克看戲看得那麼聚精會神,我們或許還能早點趕來。」
  
  艾米麗喜歡約翰講故事的方式。她能想像出傑克觀看這場打鬥時興奮地拍著膝蓋的樣子。她幾乎笑出來。這個山裡人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我真高興,他最終還是想起來了。」她說。
  
  「你沒聽見我叫你嗎?約翰。」
  
  「米蘭,聲音那麼吵,我怎麼能聽見呢?」
  
  「如果你們沒有趕來,我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艾米麗承認道。
  
  「你們會自己解決的。」約翰告訴她。
  
  「米蘭,抱歉讓你受驚了。」艾米麗說。
  
  「不,你沒有嚇到我。不過,你確實讓我吃了一驚。我已經忘了煎鍋的事了,直到你把它砸在他的頭上。」
  
  「我們最好把她安置在拐角的房間裡,你不這樣認為嗎?特萊維斯。」約翰問道,「這樣就不會有人從窗戶進去了。如果有人從大廳進來,你會聽見的。那兩個睡在後院的傢伙應該不會有力氣去找艾米麗的,但是我們不能冒險。」
  
  「你打算讓墨菲家的人今晚呆在院子裡嗎?」艾米麗問。
  
  「只是那兩個沒有喝醉的。」約翰解釋道,「我會把他們弄到房子另一邊的,所以,你不必擔心。特萊維斯會睡在你旁邊的房間裡。」
  
  約翰的最後一句話根本不是什麼安慰。特萊維斯睡在旁邊的房間裡就像西蒙利睡在旁邊的房間裡一樣危險。當然,特萊維斯不會傷害她,他也不會強迫她做什麼事,但是一想到要單獨和特萊維斯在一起,她的心就像要發瘋。她能聽到警鐘已經清晰地敲響了。
  
  特萊維斯從門邊離開。「我會帶她去她的房間的。」他自顧自地說道,根本不管艾米麗正在衝他一個勁地搖頭。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進餐廳。她試圖掙脫出來,但是他握得更緊了,好讓她知道他是不會讓她離開的。
  
  傑克從前門走進來,他正在等艾米麗。「我想離開了。」他宣佈。
  
  艾米麗朝他笑笑。「再次感謝你參加我們的遊戲,傑克。」
  
  「我想在走之前和你握握手。」他嘟囔著,「把她放開一分鐘,克雷博。我不會把她偷走的。」
  
  特萊維斯照他說的做了。他看著他們兩個人握了握手,然後艾米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的神情。
  
  傑克緊挨著她,和她耳語了幾句,然後放開她。「我可能很快會再次見到你的。」他預言道。他帶上帽子,轉身跳出了前門。
  
  在特萊維斯試圖再次抓住她之前,艾米麗已經彎腰拾起裙子的花邊,然後上樓去了。
  
  特萊維斯站在她身後。「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伸出手。
  
  特萊維斯看到她手裡握著五美元,然後笑了起來。「我知道傑克被你吸引了,但是我沒想到他會把錢還給你。」
  
  「他是個可愛的人。」
  
  他看上去略帶怒容。「不,他不是。他是只老山羊,他身上的味道就像只老山羊。不過他確實喜歡上你了。」
  
  「我也喜歡他。」艾米麗保證道。
  
  因為他站在她下面的一層樓梯上,他們幾乎是四目相對。她所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衝進他的懷抱裡,然後親吻他。艾米麗意識到自己正盯著他的嘴。上帝啊,他一定知道她正在想什麼。這都是他的錯,她告訴自己。如果他不是一個如此英俊的傢伙,她現在就不會有這種想法的。
  
  「我今晚很累。」她脫口而出。
  
  「你當然會很累。你一直在廚房裡忙著對付那兩個醉鬼。」
  
  「我受到了驚嚇。」
  
  「那很正常。你運用了自己的智慧。」
  
  她想知道,她的智慧現在究竟哪兒去了。特萊維斯把她變成了一個傻瓜。如果她不快點擺脫他,天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迅速轉過身。「你不必跟著我到我的房間,我自己會找到的。」
  
  如果他注意到她的聲音正在發抖,他就會什麼也不說了。但是他沒有注意到。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
  
  他打開門的時候,胳膊掃過她的胳膊。「你的行李可能在裡面。」
  
  「是的,它們可能在裡面。」她重複道,因為沒有什麼更好的話可說。
  
  特萊維斯向房間裡掃了一眼,點點頭說:「它們在窗戶旁邊的角落裡。」
  
  「你的包。」當她驚訝地看著他的時候,他解釋道。
  
  她從出神中醒過來,快步走進房間。特萊維斯仍然站在走廊裡。他知道自己應該關上門,然後離開。但是,他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他還在情不自禁地凝視著她。
  
  她站在床邊。他的腦海中閃過各種可能性。
  
  他的聲音接近耳,「如果你需要什麼東西,請告訴我。」
  
  「謝謝你!」
  
  「晚安,艾米麗。」
  
  「晚安,特萊維斯。」她也小聲說道。
  
  但是,他仍然沒有移動。她朝他走了一步。「這裡很熱,不是嗎?」
  
  「你熱嗎」
  
  「是的。」
  
  「我也是。」
  
  「你在哪兒睡?」
  
  「隔壁。」他回答,「你如果叫我的話,我會聽見的。」
  
  「我不會的。」
  
  「如果你叫我的話……」
  
  「你會聽見的。」
  
  「是的。」
  
  「我會盡量不去打擾你的。」
  
  他的微笑有著無限的魅力。「我已經被打擾了,艾米麗。你看著我的眼神告訴我,你也被打擾了。」
  
  她沒有裝作沒聽懂他的話。她又朝他走了一步,他也朝她走了一步。突然間,她衝進了他的懷抱,用自己的全部激情親吻著他。
  
  一個吻還不夠。為了離他近一點,她用雙臂抱住他的胳膊。他吻住她的時候,她的手指撫摸著他的頭髮。
  
  他還不夠。他緊緊地壓著她,但是,她的衣服阻礙了他的感覺。
  
  他沮喪地呻吟著,然後開始脫她的衣服。不過,他的嘴唇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嘴唇。她感到很熱,上帝啊,和他接吻的感覺真是好極了。他解開她上衣的紐扣,鬆開她的腰帶,然後把她內衣的帶子拉下來。他的手伸到內衣下面,開始撫摸她的乳房。
  
  她光滑的肌膚和他手上的老繭相互摩擦著。此時,他幾乎無法思考。他是那樣熱切地想要她,比他以前想要任何一個女人時都更熱切。
  
  特萊維斯用腳關上門,強迫自己從她身體上離開,然後告訴她他想做什麼。
  
  「做還是不做?艾米麗。」他問道。
  
  她不想作出決定。他正在強迫她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她此時寧願什麼也不問地躺下去。
  
  她最終恢復了常態。她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搖搖頭說道:「不,我不能這麼做,特萊維斯。這麼做是不合適的。」
  
  她還在喘著氣,好像無法呼吸的樣子。她沮喪地用手捋著頭髮。而他的沮喪使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憤怒。「因為奧托?」
  
  「誰?」
  
  他的下巴崩得緊緊的。「那個你要嫁的人。」
  
  她意識到自己上衣的紐扣已經解開了,因而連忙把紐扣重新扣上。「直到我遇見你之前,我都是有自己的原則的,特萊維斯。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發生了愛情。這就是一切,艾米麗。」
  
  「別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不應該讓愛情走到這麼遠。」他拉開門,轉過身。「你想要我,不是嗎?」
  
  「你知道我想。」
  
  他看見她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水。「你知道我怎麼想嗎?當你和奧托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你的心裡將會想起我。」
  
  他關上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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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32: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恨他,因為他是對的。她永遠也忘不了他。如果她真的嫁給了克裡弗德•奧托,那麼,每次她的丈夫碰她的時候,她都會想起特萊維斯。
  
  當然,他們的婚姻將注定是一場悲劇。奧托先生肯定會很悲傷,而她也一樣悲傷,不過,也許不會比她現在更悲傷。
  
  她在雙人床上翻來覆去了幾個小時,心裡思考著那些被她弄得一團糟的事情。她想責備特萊維斯,因為他把她的計劃弄得很複雜。但是,她又必須坦白地承認,是她那受傷的自尊心讓她的命運陷入到泥潭當中。當蘭多夫把她丟棄在教堂的時候,她是那麼的痛苦和尷尬,所以她必須立刻再次訂婚。折磨她的並不是蘭多夫的背叛,因為她從來沒有愛過他,折磨她的是她自己那愚蠢的自尊心,而且,她還固執地不願承認這一事實。
  
  她真是個傻瓜。她還記得自己曾向父母誇口說,自己是個能夠對未來負責的人。她曾經確信自己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且她也一直在努力這麼做。然而現在,結果卻是一場災難。還不到一個星期,她周圍的每件事全部都扭曲了,全是因為特萊維斯。
  
  她的命運已經不由她支配了,這全是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得那麼快啊?愛情應該是需要時間慢慢培養的啊,不是嗎?一見鍾情這樣的事是不會真的發生的。為什麼她的情況與眾不同呢?她被特萊維斯所吸引,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她不會讓自己的感情進一步發展的,她會讓自己相信,那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她記得他把這種感情成為情慾。她真想把米蘭的煎鍋重重地砸在特萊維斯的頭上,這樣他就會明白,他給她帶來的痛苦是多麼撕心裂肺了。
  
  她驚異於自己竟然會產生那些下流的想法。她以前從沒有過那種衝動,不過,她以前也不認識特萊維斯,不認識特萊維斯就不會有那種衝動。都是他的錯,讓她這麼悲傷,這不僅是因為他偷走了她的心,更是因為他讓她產生一種犯罪傾向。今天晚上,特萊維斯離開她的房間時,她突然想朝他的後背開一槍。
  
  艾米麗掀開被子,下了床,開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她究竟打算怎麼處理和奧托先生的婚約呢?她當然不可能嫁給他了,但是,她應該怎麼告訴他呢?她想過寫一封信,向他解釋為什麼她改變了主意。後來,她又覺得這種做法太冷酷了,而且是懦夫的行為。她從沒想過蘭多夫和巴巴拉會寄給她一封信,因此,她懷疑奧托先生是不是會想到這樣的一封信。無論如何,她都必須面對面地告訴他。她現在能做的一切就是為這件事發愁,然後祈禱自己能夠找到合適的語言,讓奧托先生不會覺得她背叛了他。
  
  走廊裡傳來耳語聲,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踮著腳走到門口,靠在門上,她聽出那好像是一隻槍上子彈的聲音。走廊裡至少有兩個人,也許是三個或者更多。其中之一是特萊維斯,因為她能聽出他的聲音。他耳語的那個人迅速離開了。他離開的時候,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然後,她聽見關門的聲音,但是,她沒有聽見特萊維斯離開。她盡量壓抑著自己的好奇心,但是最後,她終於還是決定去看看特萊維斯想幹什麼。
  
  她慢慢轉動著門把手。這時,特萊維斯突然說話了。
  
  「回到床上去,艾米麗。」
  
  她叫了一聲,站起來,把門打開一條縫。她忘了自己當時正穿著睡衣。當她看見特萊維斯的時候,不由向後退了一步。
  
  他就在門口。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看上去挺舒服。他的頭靠在門框上,腿向前伸出去,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面。
  
  她不必問他正在做什麼了。她已經知道了。上帝啊,她怎能不愛他呢?他整晚一直坐在這兒,就是為了確保她的安全。
  
  「特萊維斯,我的房門上又門閂。你不必為我擔心。」
  
  「回到床上去。」
  
  「你能轉過身來看著我嗎?我正在解釋——」
  
  他沒有讓她說完。「你正在穿著睡衣嗎?」
  
  這個問題打斷了她。「是的。」
  
  「如果我轉過身來,你不要穿著睡衣。你還想讓我說得更具體嗎?」
  
  「不,特萊維斯,晚安。」
  
  她關上門,靠在門上,淚水一下湧了出來。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否則,他將聽到聲音,既而就會知道或者至少是猜出真相。
  
  她深深地愛著他。
  
  艾米麗再也睡不著了。不過,第二天早晨,她下樓的時候,覺得自己精神很好。夜裡,她已經對自己的未來作出了幾個重要的決定。時隔很長一段時間,她再次感到自己能夠控制自己。自從被蘭多夫拋棄,她就一直在匆忙地作出一個又一個決定。不過,幸好她最終恢復過來了。
  
  她感覺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終於及時意識到,如果她真的嫁給奧托先生,那將注定是一個可怕的錯誤。但她依然很傷心,因為她將不得不離開特萊維斯。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他不是那種適合結婚的人。如果她告訴他她愛他,那只會讓他覺得不舒服。他也許會覺得對不起她,這種可能性讓她害怕。
  
  無論如何,在未來短暫的相處中,她要快樂地呆在他身邊。然後,她將踏上回家的馬車,在車上,她就可以盡情地哭了。
  
  「今天的天氣真不錯,米蘭。」她走進廚房的時候大聲說道,「早上好,特萊維斯。」她看見特萊維斯正從後門進來就加了一句。
  
  他朝她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什麼話,可能是在跟她打招呼。他的心情顯然很糟,她決定裝作沒有注意到。
  
  米蘭為她拿出一大碗麥片,她加了些糖,然後全部吃光了,接著又喝了兩杯牛奶。
  
  米蘭的心情也不怎麼樣。她的目光在艾米麗和特萊維斯之間轉來轉去,還時不時地嘟囔幾句或者搖搖頭。
  
  特萊維斯出去給馬套馬鞍的時候,米蘭坐在艾米麗旁邊。
  
  「你還是要去金峰嗎?」
  
  「是的。」她回答,「不過——」
  
  「看在上帝的份上,別再固執了。如果你嫁給一個不合適的人,你會心痛一輩子的。」
  
  艾米麗拍了拍米蘭的手,她發現米蘭生氣的樣子很可愛。「我不會嫁給奧托先生的。」
  
  米蘭的頭猛地抬了起來。「你不嫁給他?」
  
  「是的,我不嫁給他。但是我必須面對面地告訴他。」
  
  「廢話。」
  
  「我應該這麼做。」艾米麗堅持道。
  
  「特萊維斯知道嗎?」
  
  她搖搖頭。「我過會兒就告訴他,等他心情好些的時候。而且,如果我現在告訴他,他可能不會送我去金峰的,而我必須向奧托先生解釋我改變想法的原因。」
  
  約翰走進廚房,手裡拿著艾米麗的行李。「我馬上就把這些包交給特萊維斯。」他邊說邊跑出房間。
  
  艾米麗看見特萊維斯正在把馬從馬圈裡牽出來。她站起身,轉向米蘭。
  
  「謝謝你為我操心。」
  
  「朋友之間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艾米麗的眼睛濕了。「是啊。」她贊同道。
  
  「你回來的時候還會在這裡休息嗎?」
  
  「我盡量吧。」她承諾。
  
  米蘭拍拍艾米麗的肩膀。「你的心地真好,姑娘。」
  
  艾米麗覺得好像是在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告別。她跑出房間,哭了起來。哭了很久之後,她才去向約翰道謝,然後去找特萊維斯。
  
  波金斯夫婦站在門口,目送特萊維斯和艾米麗遠去。
  
  他們走了幾乎一個小時之後,艾米麗才首先打破沉默,她問特萊維斯:「我們還要走多遠才能到金峰?」
  
  「還得走一段時間呢。」他回答,「你著急了麼?」
  
  「是的。」她說。她要告訴他,他們越快到達目的地,就可以越快離開。但是特萊維斯的髒話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該死!」
  
  「你說什麼?」
  
  「該死!」他又嘟囔了一遍。
  
  顯然,他的情緒還是沒有好轉。她等了幾分鐘,然後再次開口說道:「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不能。」
  
  她沒理他。「我們到達金峰的時候,如果你能不反駁我,我會很感激的。無論我跟奧托先生說什麼,請別管,好嗎?」
  
  「你將再次扮演成一個無助的弱女子,不是嗎?如果他不是個十足的笨蛋,當然我對此表示懷疑,他肯定會看穿你的表演的。」
  
  她沮喪地歎了一口氣。「你能盡量不管這件事嗎?別再說我發瘋了。」他轉身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你沒有按照自己的內心做事。
  
  「如果這條裙子合適,艾米麗……」
  
  「噢,請別在他面前叫我艾米麗。」
  
  「這條裙子很合適。」
  
  她沒有和他爭論。她想告訴他自己的計劃是怎樣的。但是,他的心情如此糟糕,她決定還是讓他自己發現吧。而且,以他現在的情緒,如果她告訴他,她要取消和奧托的婚禮,他肯定會立刻撥轉馬頭回普裡查德。他無法理解,對她來說,當面解釋這件事是多麼的重要。她從沒冷酷的對待過任何人,因為她知道那種感受是怎樣的。
  
  接下來的旅程,艾米麗一直在擔心。她希望奧托先生不要生氣。一想到就要和他見面了,她就感到一陣胃痛。他們爬上最後一座山的時候,她的手因為緊張而發起抖來。
  
  他們正沿著曲折的山路上山,特萊維斯突然看見樹叢裡有一隻獵槍正在瞄準他們兩個。
  
  而艾米麗看見山頂那個髒兮兮的院子裡只有一間搖搖欲墜的破屋。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奧托先生家的大房子在哪裡呢?他在信裡告訴她,他的房子就在山頂上,四周雲霧繚繞。但是,她和特萊維斯已經不可能爬得更高了。她只好得出結論,特萊維斯走錯方向了,奧托家的房子在山峰的另一邊。
  
  「艾米麗,靠近我,快!」
  
  他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她撥轉馬頭走到特萊維斯旁邊。但是,直到她看見他陰沉的臉,她才警覺起來。
  
  「出什麼事了嗎?」她也小聲說道。
  
  「有可能。」
  
  他正盯著西邊的樹叢看。有些東西吸引了他。艾米麗在馬上前傾身體,向四周張望。她仔細觀察了一番,但沒有發現任何不對頭的東西。她想一定是特萊維斯太過小心謹慎了。
  
  她又朝那件破屋走去,這時,屋子的前門突然開了。隨著一聲呻吟,一個衣著怪異的男人衝了出來。她瞪大了眼睛,因為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他身材瘦長,帶著黑色的禮帽,穿著髒兮兮的襯衫,褐色的褲子用紅色的吊帶吊著,整個人髒的像只泥猴。
  
  她看到他一邊整理褲子的吊帶,一邊朝她走過來。「上帝啊!」她小聲說。
  
  直到這個男人走到院子中間,特萊維斯才命令他止步。「讓你的同伴把槍放下,不然我就朝他開槍了。」
  
  陌生人不喜歡被人命令。他斜著眼睛朝特萊維斯看了很久,然後讓步了。
  
  「從樹叢裡出來吧,羅斯柯。」他喊道,既而把注意力轉向了艾米麗。
  
  「你是那個姓芬根的女人嗎?」他問道。
  
  特萊維斯沒有給艾米麗時間回答。「你是誰?」
  
  他的目光在這兩個人之間移來移去。艾米麗覺得他正在決定是該撒謊還是該說實話。這個男人好像一隻老鼠,他每看艾米麗一眼,艾米麗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奧托,克裡弗德•奧托。她是我們的新娘嗎?」
  
  艾米麗尖叫了一聲。這隻老鼠竟然就是奧托先生。
  
  「不,我不是你的新娘。」她脫口而出。
  
  「我們的新娘?」特萊維斯在同一時間問道。
  
  「我們要分享她。」克裡弗德用一種不動聲色的口氣解釋道,「兄弟們經常這麼做。」他聳聳肩補充道。艾米麗看見一隻甲蟲從他的帽子裡飛了出來。
  
  「多少個兄弟?」特萊維斯用同樣不動聲色的語氣問道。
  
  「就羅斯柯和我。」他回答,目光又回到了艾米麗身上。「你就是,對嗎?」
  
  她立即搖搖頭。「不是。」她堅持道。
  
  她意識到,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他的手向腰裡的槍伸過去。克裡弗德迅速瞟了特萊維斯一眼,然後突然改變了主意。他的手又拿了回來。
  
  「你不是芬根,那麼你是誰?」
  
  她伸了伸肩膀,犀利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特萊維斯•克雷博夫人。」
  
  即使艾米麗的謊言讓特萊維斯吃了一驚,他也沒有表現出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羅斯柯身上,他正在向克裡弗德跑過來。
  
  艾米麗震驚的沒有看他。克裡弗德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兩兄弟打算分享同一個女人。她一想到這一點就幾乎要暈倒。她依然盯著面前的這隻老鼠。她真想用馬鞭抽他,因為他在信裡撒了謊。
  
  她搖搖頭,意識到,那些信不可能是他寫的。那些信是一個優雅的紳士寫的,很明顯,克裡弗德的身體裡沒有一塊骨頭是優雅的。而且,他也不可能寫詩。她甚至懷疑他是否能寫的出自己的名字。
  
  那些信究竟是誰寫的呢?
  
  她看了羅斯柯一眼。他和他的兄弟長得很像,而且也同樣的髒。不過,他沒有戴帽子,他的頭上帶了一塊紅色的絲綢頭巾。他正朝著艾米麗笑,艾米麗從他的笑容裡判斷,他一定覺得自己很時髦。
  
  艾米麗想盡快離開這裡。他發現羅斯柯又邪惡又討厭,而他的兄弟更壞。克裡弗德令她感到害怕,他眼睛裡的凶光讓她直起雞皮疙瘩。
  
  特萊維斯也想離開,但是現在他卻很忙。他知道至少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蹤他們,他要把他找出來,而且他必須同時注意克裡弗德和羅斯柯兩個人。
  
  「如果你不是我們的新娘,那麼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克裡弗德問道。
  
  「我們走錯路了。」她撒謊道,「特萊維斯,我們現在應該離開了。」
  
  「不許離開。」克裡弗德堅持道。
  
  「如果她不是我們的新娘,那我們的新娘在哪兒呢?」羅斯柯問他兄弟。
  
  「你見到過一個姓芬根的女人嗎?」克裡弗德問艾米麗。
  
  她想告訴他們沒有,但她很快改變了主意。如果他們認為他們的新娘就在路上,那麼他們可能會讓特萊維斯和她離開。
  
  從這對兄弟的眼睛裡,她看出這種可能性很小。但這是唯一的辦法,她不得不試一試。
  
  「事實上,我先生和我確實遇到過一位姓芬根的女人。她告訴過我她的名字。是什麼來著?巴巴拉?不,不是,是艾米麗。」她點點頭。
  
  「她漂亮嗎?」羅斯柯問。
  
  「噢,是的,她非常漂亮。」
  
  「你們是在哪兒遇上她的?」克裡弗德問。
  
  「我們剛剛離開波金斯家,她就到了。她的朋友可能明天就把她送到這裡了。」
  
  「只有一個男人和她在一起嗎?」克裡弗德想知道。
  
  艾米麗點點頭。「是的,我也記得他的名字,丹尼爾•蘭,你們可能聽說過他。」
  
  這對兄弟搖搖頭。「我們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羅斯柯說,「你為什麼認為我們聽說過他?」
  
  「因為他名氣很大啊。」艾米麗說。她在為自己顫抖的聲音暗暗叫苦,她祈禱他們沒有聽出來。如果他們看出她很害怕,他們可能就會認為她在撒謊,那樣的話,她的遊戲就只能結束了。
  
  「他是一個美國警官。」
  
  克裡弗德皺了皺眉頭。羅斯柯往地上吐了口痰。「一個警官到這兒來了?」羅斯柯朝他兄弟嘟囔著,「我可不喜歡這件事。」
  
  「我也不喜歡。」克裡弗德說。
  
  特萊維斯沒有注意他們的對話。他依然警惕地觀察著樹叢,尋找著敵人。
  
  「或許我們可以得到兩個新娘。」羅斯柯耳語道,但是聲音大得艾米麗都和特萊維斯都能聽見。
  
  克裡弗德點點頭。從他盯著特萊維斯的眼神可以看出來,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克裡弗德大喊一聲:「把他打倒!吉德!」特萊維斯看見樹叢裡面銀光一閃。
  
  克裡弗德的命令還沒來得及說完,特萊維斯的槍已經發射了。樹叢裡傳來一聲尖叫,接著,樹枝猛地晃了晃。除了特萊維斯之外的所有人都轉過身去看著這對兄弟的同夥倒在地上。
  
  克裡弗德和羅斯柯很聰明,他們沒有舉槍。羅斯柯把他的獵槍扔在地上,把手舉起來。克裡弗德依然固執地雙手下垂,他的手攥成了拳頭。
  
  「他殺死了吉德。」羅斯柯嘟囔著。
  
  「先別說這個了。」克裡弗德說。
  
  兩兄弟相互點點頭,開始各自朝兩邊走開。
  
  特萊維斯再次舉起槍的時候,他們停下了。
  
  「我們下山吧。」他對艾米麗說。
  
  她被嚇壞了,撥轉馬頭時幾乎把韁繩掉下來。
  
  特萊維斯自從瞄準那個藏在樹叢裡的敵人開始就沒有時間再看艾米麗一眼。他不理睬艾米麗,因為他必須繼續搜尋,看看是不是還有這對兄弟的同夥埋伏在樹叢裡等待時機。但是,他沒有找到。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命令克裡弗德和羅斯柯摘下槍,把槍扔進水裡,然後又讓他們把鞋子也扔進水裡。他們做完之後,他命令他們雙手抱頭趴在地上。
  
  特萊維斯撥轉馬頭開始下山,而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這兄弟倆。他相信馬兒可以自己找到下山的路,因為他必須在馬鞍上轉過身用槍指著他們。
  
  直到他們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他才把身體轉回來,然後立即崔馬來到艾米麗身邊,拍了拍她的馬屁股,讓她的馬也加速前進。
  
  他故意走在艾米麗身後,這樣他可以保護她,但同時也使自己完全暴露了。槍聲響起,他吃了一驚。子彈打進他的後背,他感到自己正在從馬上滑下去。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掙扎著趴在馬背上,左手抓著馬鬃,試圖轉過身,好用另一隻手射擊。
  
  但是他已經虛弱得提不起槍了。艾米麗正在停下馬,準備幫他。他想讓她不要管自己,趕快離開,但是他只含混不清地說出了一個「不」字。
  
  艾米麗來到他身邊,把他的槍拿開了。他想再看看她,但是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只昏迷了幾秒鐘,然後就醒過來了,因為他焦急地擔心著她的安全。
  
  「離開這兒。」他的聲音很微弱。
  
  「堅持住。」她大喊。
  
  她拿過特萊維斯手裡的韁繩,讓他的馬隨著自己的馬一起,向山坡上的樹林走去。耳邊迴盪著陣陣槍聲,但是他們已經進入樹林隱蔽起來了。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懸崖邊,兩匹馬即刻停下腳步。
  
  特萊維斯試圖坐起來,但是卻不慎跌下馬去。在失去知覺前的一瞬間,他聽見艾米麗在大叫他的名字。
  
  她從馬上跳下來。「振作一點,特萊維斯。」她跑過來,嘴裡祈禱著,「上帝啊,千萬別讓他死掉。」
  
  他掉在一塊大石頭旁邊,頭碰在石頭上,血流的到處都是。
  
  她跪在他身邊,輕輕地把他的身體翻過來,好檢查他背上的傷口。她痛苦地尖叫著,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起來。
  
  一發子彈打在特萊維斯身旁的石頭上。艾米麗瞬間恢復了理智。她把他的槍放回槍套,然後用雙手架住他的兩隻胳膊,把他拖向安全的地方。
  
  她開始認為只能把他拖到樹林深處。但她立刻看見懸崖邊緣的兩塊大石頭中間有一條裂縫。她把他拖到裂縫中間,這樣,至少沒有人能從兩則和後面攻擊到他。他們只能從前面進攻,然後她就像射死一條狗那樣把他們射死。
  
  她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從哪兒來的,只覺得彷彿是上帝在牽著她的手。她把特萊維斯安置在裂縫中,然後拿起他的槍。
  
  首先出現的是羅斯柯,她一槍擊中了他的大腿。他憤怒地尖叫一聲,轉身逃進樹林。
  
  「克裡弗德,那個婊子射中了我。」他咆哮著,「我要殺了她。」
  
  「你的傷勢怎麼樣?」克裡弗德問道。
  
  「我像隻豬一樣地流血。不過好在只有一處傷口。我要殺了她。」
  
  「等我們先用完了她再殺她。」克裡弗德嚷道,「我們要先佔有她,羅斯柯。」
  
  兩兄弟繼續高聲嚷嚷著。他們細緻著描述著他們要怎樣佔有艾米麗,以此激怒她。但是,她此時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他們再喊什麼也沒用了。
  
  他們的喊聲還在遠處,她知道特萊維斯和她暫時是安全的。她把槍放在旁邊,從裙子上扯下一塊布,給特萊維斯包紮傷口。特萊維斯左側胸前的襯衫已經被血染紅了。她脫下他的襯衫,檢查他胸前的彈空,發現子彈穿過了他的身體。他的後背還在流血,她把扯下來的布覆蓋在他的傷口上,又用一條絲帶把布綁牢。
  
  兩兄弟的喊聲突然停止了。艾米麗拿起槍等待著。一秒鐘就像一個小時那樣漫長。羅斯柯從樹叢中探出頭來。她還沒來得及瞄準,他又縮回去了。
  
  「她躲在一條裂縫裡。」他朝克裡弗德說道,「我們只能從前面靠近她,但是那樣她會殺死我們的。」
  
  「不用擔心,我們可以接近他。」克裡弗德回答。
  
  她已經恐懼到了極點。羅斯柯對他兄弟說:「我們只能等到她餓死在那裡。」
  
  「不,我們可以在夜裡衝過去。夜裡她不可能看得見我們。
  
  她又開始祈禱了。她知道他們生還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或許上帝會幫助他們的。如果一定要他們兩個人當中死去一個,那麼請讓她死吧。所有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跟特萊維斯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一個善良的紳士,他不應該這樣死去。
  
  她一連祈禱了幾個小時,但是上帝始終沒有回答。在這幾個小時裡,她一直能聽到克裡弗德和羅斯柯的叫罵聲。
  
  其實,上帝確實回答她了。她意識到她的懇求應該再具體點。
  
  上帝把獨眼傑克賜給了她。
  
  「艾米麗小姐,你還好吧?」
  
  她聽見懸崖下面有人小聲說話。
  
  「你是誰?」她也小聲答道。
  
  沒有回答。她又重複了一遍。
  
  「是我——傑克。」
  
  「傑克?真的是你?」
  
  「是我。」
  
  「你在懸崖下面的石頭上嗎?」
  
  「我呆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別擔心。不過我不能再往上爬了,否則我就會掉下懸崖了。」
  
  「傑克,奧托兄弟想殺了我們。」
  
  「我一聽見槍聲就知道了。艾米麗小姐,我沒法靠近你。」
  
  「你能去喊人來幫忙嗎?特萊維斯的後背中彈了。」
  
  「那麼他快要死了。」傑克小聲說。
  
  「不!」她尖叫起來。
  
  「衝我喊沒有用的。」
  
  她聽出了他聲音裡的固執,她知道他正在生氣。上帝啊!她沒有時間了。傑克難道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處境多麼危險嗎?
  
  「對不起。」她小聲說道,「噢,傑克,我嚇壞了。謝謝你一路跟著我們。」
  
  「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他,我是為了你。我愛上你了,艾米麗小姐。」
  
  「傑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叫起來,「請你去找人來幫忙。」
  
  「那你得付錢。我想要回那五美元,然後你還得另外再給我五美元,這樣才夠我買禮服的。別以為我想跟你結婚,我心裡在想著另一件事。」
  
  她閉上了眼睛。她不想讓傑克再繼續浪費時間閒扯了。但是她知道,傑克一定明白事態緊急,他準備好了就會去求助的。
  
  「你想知道我還想要什麼嗎?」
  
  「傑克,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她的聲音禁不住顫抖起來。
  
  「我想讓你陪我在普裡查德酒店的餐廳裡吃一頓晚餐。你挽著我的胳膊,和我走在一起。在我離開之前,你不能離開。怎麼樣?」
  
  「好吧,成交。」
  
  「那我去了。」
  
  「快點,傑克,要小心。」
  
  特萊維斯呻吟起來。但是艾米麗必須緊緊盯著前面的樹林,她沒法轉過身看看他的眼睛是睜著的還是閉著的。
  
  「馬上就會好了,特萊維斯。」她小聲說。
  
  克裡弗德在樹林裡閃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瞄準,他就消失了。她雙手端著特萊維斯的槍,眼淚湧了出來。但是她不敢把槍放在一邊。她必須集中注意力,更重要的是,她必須祈禱。
  
  特萊維斯睜開眼睛看著她。他看見她手中的槍,聽見她喉嚨裡的綿綿細語。他只想把她抱在懷裡安慰她。但是他卻一動也不能動。他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但他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他覺得有一根釘釘在他的後背上,他的後背像火燒似的。
  
  他注意了一下周圍。艾米麗正背對著他坐在他前面。她旁邊的土地上有兩條長長的平行的痕跡。他想了半天才意識到,那是有人把什麼東西拖進這個裂縫時留下的。
  
  是她把他拖到了安全的地方。上帝啊,他的記憶終於恢復了。他被射中了,艾米麗此時正坐在他前面保護他。奧托兄弟肯定還在附近,他不能讓艾米麗留在這裡保護他。
  
  她必須離開這兒。
  
  他小聲叫著她的名字:「艾米麗,你在幹什麼,你趕快離開這兒。」
  
  她回答他時沒有轉過身來。「情況還不錯,親愛的。你先睡會兒吧,我會保護你的。」
  
  誰保護她呢?他知道他應該保護她,上帝啊,他不想睡覺,他想拿過她手中的槍,向那些流氓射擊,因為他們把她弄哭了。然後,他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兒坐了多久。他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黃昏就要到來了,她懷疑他們的救兵能否在日落前趕到。既然她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她就只能做好最壞的準備。現在,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誓死保護她心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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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4 17:32: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附近的槍聲驚醒了特萊維斯,他費了好大的勁才睜開雙眼。他認為自己正在望著蔚藍的天空。
  
  突然,藍天動了起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閉上眼睛,想仔細聽聽周圍的聲音在說什麼。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一個男人正靠在他身邊。一個大塊頭的男人,長著一雙藍色的眼睛。是科爾嗎?不,他意識到那不是他的哥哥科爾,那是另一個人。
  
  這個陌生人正在移動他。特萊維斯的頭垂在胸前,但他的眼睛卻是睜著的。他迷惑地盯著陌生人皮衣裡掛著的一個閃光的金色物體。他想那應該是塊懷表。
  
  接著,他聽見了艾米麗的聲音。她正在問陌生人,他們是否能夠在天黑之前感到波金斯家。當她稱呼這個男人「蘭先生」的時候,所有事情都對上號了。特萊維斯的目光從金色的懷表移到那雙藍眼睛上,然後又移了回來。
  
  不,那不是一塊懷表,那是一個指南針。
  
  這個流氓走到哪裡都帶著科爾的指南針。特萊維斯很氣憤,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想把他兄弟的禮物從這個陌生人手裡拿回來。但是他太虛弱了,根本抬不起手來。
  
  這次努力消耗了他的力氣。他覺得就像有人把他的頭按進水裡一樣。
  
  然後,他又睡著了。
  
  特萊維斯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米蘭靠在他身邊,手裡拿著一把剃刀。他本能地把她手裡的剃刀打翻在地。
  
  他的突然襲擊嚇了米蘭一跳。她向後跳開了一步,喊道:「上帝,你的動作可真快啊。我知道你終於決定回到我們身邊來了。」
  
  「我睡了多久?」
  
  「你時醒時睡,到現在差不多已經四天了。你需要多多的睡覺,這樣才能恢復體力,至少醫生是這麼說的。他肯定說對了,因為你眼睛中疲憊的目光現在已經消失了。我正要給你刮刮鬍子,」她點點頭補充道,「你像一頭熊一樣,突然醒了過來。」
  
  特萊維斯摸了摸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說道:「讓我自己來吧。」他打了個哈欠,伸了伸肩膀上的肌肉,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我被射中了。」
  
  「是的。」米蘭說道,「他們擊中了你的後背,差一點就射中心臟了。子彈穿過了你的身體。醫生向我們保證說不會發生感染的,因為你沒有發燒。你真幸運,一位天使一直在守護著你。」
  
  特萊維斯微微地笑了。「一定是這樣。」他贊成道。他的目光慢慢地在房間裡環視。這個房間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花了一兩分鐘才想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正躺在艾米麗睡過的床上。
  
  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她在哪兒?」
  
  米蘭好像不太願意告訴他。「我相信你是在問艾米麗。你還記得這四天中發生的事情嗎?不,我相信你不記得了。」她沒等他回答又繼續道,「艾米麗整日整夜地守在你的床邊,又是擔憂,又是祈禱。昨天,你終於能睡安穩了,斯坦利醫生向她保證,最壞的階段已經過去了,你馬上就會好起來的。」
  
  「她在哪兒?」他又問了一遍。她不安地拉了拉圍裙,眼睛環顧四周,他感到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他有種感覺,她的答案肯定不會令他滿意。
  
  她向後退了一步,答道:「她已經走了。」
  
  他立即掀開被子,把腿伸向床邊。米蘭迅速用手摀住眼睛,背轉過身去。她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差點失去平衡。特萊維斯這才意識到他身上竟然一絲不掛。他小聲地咒罵了一句,趕緊把被子蓋好。他靠在枕頭上嘟囔著:「我太虛弱了。」
  
  「這很正常。斯坦利醫生說你流了不少的血,但還不是很多。你跌下馬時頭撞在石頭上,是這一下讓你睡了這麼久的。」
  
  「我跌下馬?」光是這個念頭就夠令他恐懼的了。科爾如果知道他找到了他的指南針,一定會興奮不已的。
  
  「米蘭,你現在可以轉過來了。」
  
  米蘭的臉紅的像太陽,她拉拉圍裙轉過身來。
  
  「根據艾米麗說的,你確實是從馬上跌下來了。她就是那位守護你的天使,特萊維斯。她把你拖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麼說的話,這個女人比以往所有女人都更愛你。如果你不去找她,那你可真是個笨蛋。」
  
  特萊維斯搖搖頭。「她曾經決心要嫁給奧托,記得嗎?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她想嫁給一個有著大房子和旋轉樓梯的大款。」
  
  他越想這件事,就越是要發瘋。什麼樣的女人才會連聲再見都不說就不告而別呢?一個輕率的女人。
  
  他注意到米蘭正在朝他使勁地搖著頭。「她不是要去嫁給奧托的。在你帶她去金峰之前,她就告訴我了。」
  
  「不,她是在看見奧托和他的破屋的一瞬間才決定不嫁給他的。」
  
  米蘭哼了一聲。「你正在讓自己陷入到焦慮中。如果我是你,我會趁著還不太晚,立即起身去追她。」
  
  「我應該這麼做,僅僅是為了責備她。她這樣悄悄溜走是欠考慮的。她是在午夜時分離開的嗎?」
  
  「不,當然不是。她是白天離開的。事實上,她現在正在回波士頓的路上。我告訴過約翰,遲早會有其他人追求她的。噢,因為發生了這些事情,所以艾米麗下定決心不再結婚了。不過,早晚會有某個油嘴滑舌的男人征服她的。當然了,你不會在乎她懷上其他人的孩子的,不是嗎?」
  
  特萊維斯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她為什麼不在我送她去之前告訴我她已經改主意了呢?」
  
  「因為她知道,那樣的話,你就不會帶她去了。這就是原因。她決定要當面告訴奧托她改變想法了。她相信他是一位紳士,她應該向他解釋。」
  
  「好吧,那她為什麼不等到我醒過來就走了呢?」
  
  「她承認是她愚蠢的自尊心使她陷入了困境,她還說她吸取了一個寶貴的教訓。不過她沒有告訴我,她為什麼要離開。她知道只有星期天才有馬車經過普裡查德,但她等不及了。我猜你會去追她,然後向她提出你的問題。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我會首先回到金峰,殺了那對流氓兄弟。」
  
  「奧托兄弟已經死了。一位紳士已經替你把他們殺死了。我想那是一場公平的戰鬥,因為他們想殺死你和艾米麗。而且法律在他這邊。」她笑著補充道,「這是毫無疑問的。」
  
  他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覺得好笑。「我猜我應該謝謝他。他還在這兒嗎?」
  
  她搖搖頭。「他把你放在床上立刻就走了。但是,昨天,他在去普裡查德的路上經過這裡,艾米麗問他她是否可以和他一起走。」
  
  「你讓她跟一個陌生人同行?」
  
  「他並不像是個陌生人,特萊維斯。約翰和他談了很久。他們離開的時候,約翰正在樓下和老吉利聊天。約翰本想送艾米麗走,但他最終決定他應該留下來照顧我。有一夥土匪藏在山裡面。約翰告訴過你,你還記得吧?他們幹了不少燒殺搶掠的勾當,甚至殺死了一個年輕的媽媽和她的小女兒。」
  
  特萊維斯閉上眼睛。「這個人是丹尼爾•蘭,不是嗎?」
  
  「正是他。」
  
  他把每件事都回憶起來了。那雙冰冷的藍眼睛,還有那個金光閃閃的指南針。
  
  「他帶著我兄弟的指南針。」
  
  「的確如此。」她同意。「艾米麗讓他把指南針給她,但他沒有。他讓她拿著那個金色的東西,然後向她演示如何打開蓋子。這樣她就可以把指南針取出來看個仔細了。她看完之後,他讓她把指南針還給他。他說他要把它還給它的主人,那位老夫人。艾米麗明白了。特萊維斯,不要那樣看著我。這個警官救了你和艾米麗的命。夜裡,奧托兄弟偷偷向你們溜過來,但是天太黑,艾米麗看不見他們。他們捉住了艾米麗。接下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蘭及時趕到了。」
  
  他很生氣。如果艾米麗及時把她的計劃告訴他,他就不會送她去金峰了,她也就不會身處險境了。
  
  「這個女人,上帝賜給她的智慧,她一點都沒有接受。」
  
  「或許你可以幫她接受一些。」
  
  他沒有理會她的話。「我不能朝蘭開槍了。」
  
  米蘭打開門。「你當然不能殺死他了。如果你知道艾米麗朝他開了一槍,你的感覺是否會好些呢?她開始以為他是奧托兄弟的同夥。蘭告訴我他嚇了一跳。」
  
  「我一點都不驚訝。艾米麗會朝她遇見的每個男人開槍的。」他誇張地說。
  
  米蘭歎了口氣。「你真是個固執的人,特萊維斯。你打算去普裡查德嗎?」
  
  他不喜歡這個問題。「我沒穿衣服。出去的時候請關上門,米蘭。」
  
  米蘭尖叫了一聲,關上門出去了。
  
  特萊維斯洗漱完畢,他的心情很差。他刮鬍子的時候把下巴割破了,因為他根本沒在意自己在做什麼。他滿心想著艾米麗。
  
  在去廚房的路上,他下定了決心。他要去普裡查德,他要把他的感受告訴給那個不領情的女人,然後跟她說再見。
  
  這就是他願意承認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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