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落葵]醉神話(全文完)

力寶龍

第041章 像誰

　　第二天是週日，周洛冰拒絕人猿泰山的邀請，沒有去參加及隊伍的磨合訓練。人猿泰山也不勉強，讓她好好處理媽媽的事，他們戰隊無法出線也無所謂的。

　　人猿泰山語氣誠懇客氣，還順帶詢問周洛冰媽媽手術的事如何，錢夠不夠。若不夠，他可以提前預支，反正之前就說好了，幫他們戰隊出線會有的酬勞，同時不幫別的戰隊也會有酬勞。若她不能幫風語軒戰隊贏得全國總決賽出線，但只要不幫別的戰隊代打，那一項協議依然成立，依然會有酬勞。

　　人猿泰山較平時，語速慢了很多，一項一項說得很鄭重。

　　周洛冰拿著電話很認真地聽，等人猿泰山說完，才說這邊一切都安頓好，只等手術了。

　　「那如果遇見什麼事，也別當五哥是外人。就算是合夥人，你有難，我也得出手的。」人猿泰山說，豪氣干雲的模樣。

　　「多謝五哥，這是一定的。」她回答，禮貌而疏離。

　　人猿泰山嘿嘿笑，說：「妹子很對我脾氣。感覺像我親妹妹似的。本來想來看看叔叔阿姨的。可是，妹子也曉得我長得五大三粗的。秀紅經常說我一臉惡相，我就不便來了。等阿姨出院來，我整個好點的造型來拜訪。」

　　周洛冰也不由得笑，說：「五哥那是長得威嚴。哪裡是凶神惡煞呢。」

　　「好了，好了，你安心陪阿姨。其餘的事都不要擔心，注意好自己的身體。阿姨一定會沒事的。」人猿泰山依舊叮囑。周洛冰從他的語速不太流暢來推測，人猿泰山平時肯定不太會說這些話。若這些話是他發指內心，那這人倒真是不錯。不過，也許這也是他的一項工作。想到這種可能，她忽然就想到顧汐風，總是時而冷漠疏離、時而迷茫、那孩子氣的一張臉。

　　也許是他，這人總是神叨叨的，也不按理出牌，讓人捉摸不透。周洛冰在心裡總結，人猿泰山又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地叮囑一番才掛了電話。

　　周洛冰合上手機，回到病房，媽媽已經睡著了。她坐在床邊看媽媽熟睡的樣子，覺得就這樣一直看著她熟睡的模樣，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明天，媽媽就要動手術了。雖然現在醫學還算發達，但媽媽這病到現在沒有確切的診斷，即便就是醫生推斷的腦血管畸形所引發的出血，陳舊性血塊伴隨新出血導致的腦壓增高，但這血塊的部位正處於功能區，是十分危險的地帶。

　　或許，上天保佑，媽媽會跟以前一樣好；或許，她會不在；或許，她再不能柔柔地說話，再也不認識她這個女兒……

　　想到這些可能，周洛冰越發覺得這樣的相處彌足珍貴。

　　於是，這一天，周洛冰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媽媽身邊，輕聲細語地跟媽媽說話。媽媽說一會兒話，又會睡去。每次醒來，都喜歡用沒有失去知覺的右手撫她的臉，臉上露出輕輕的笑，眼裡全是戀戀不捨。

　　周洛冰知道媽媽的心情跟自己一樣：面對命運猙獰的面目，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於是格外珍惜眼前的每一秒。

　　她鼻子發酸，偷偷別過臉落了淚。

　　傍晚時分，爸爸從家裡過來，用幾個微波爐盒子裝了菜，都是周洛冰母女最喜歡吃菜。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飯，仿若這不是病房，而是他們院落的老槐樹下，傍晚時分，有幽涼的風盤旋而來帶走酷熱。一家人在老槐樹下吃飯，月光灑了一層銀灰，屋裡唱機裡，會放老舊的京戲、昆劇之類的。爸爸一般會喝一杯酒，高興時，會唱一嗓子《穆桂英掛帥》，有板有眼，字正腔圓。末了，還笑著說：「你媽媽當年，就喜歡這呢。」

　　周洛冰呵呵笑，追問他們的愛情故事，心裡想的全是將來，有朝一日，能有一個人，像爸爸愛著媽媽那樣愛著自己。

　　當然，歲月的針腳拉著牽情的線，在周洛冰的生命裡細細密密地縫了十年，已然成形的那個念想，只有那個博學儒雅、笑如春風的男人陳汐華。

　　兜兜唸唸全是他。這就是周洛冰最美好的十年，全拿來對他執迷不悟。

　　可是，她終究勇敢邁出步子，在全國總決賽現場說出自己的喜歡時，他神色驚恐不安，找了那麼的借口來拒絕她。

　　夢瞬間坍塌，年輕氣盛的她意難平。三年的光陰漸漸磨平心裡的傷口，讓她漸漸領悟遇見這麼一個人就已是幸運。

　　但是，就當他是個老朋友，偶爾想起那十年，也會心酸難過。何況，他動不動就用那種慣有的關懷來擾亂她平靜的步調。

　　「丫頭，這是你喜歡的沸騰蝦，看看老爸的手藝有進步麼。」老爸夾了一隻蝦子給她。

　　周洛冰這才回過神，專心對付那蝦，稱讚爸爸的手藝好。正在這時，坐在對面的爸爸突然停了話語，神色疑惑地看著病房門口。

　　周洛冰直覺有人來，就轉身去看，這便看到虛掩門外站了一人。走廊裡燈光灰暗，看得不分明。可周洛冰一眼就認出那是陳汐華。

　　「三哥？」周洛冰放了碗筷站起來，喊了一聲，心裡不是那種小女孩時的驚喜，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不過，也是看到他，周洛冰才驚覺自己忘記給他打電話了。但憑他的神通，要知道一件事又有何難。何況是在他舊部遍佈的渝州城發生的事。

　　「嗯，是我。」他回答，唇邊浮了淺笑，推門進來，便像是撫摸孩子似的撫撫她的額頭，半責怪的語氣，說：「越來越不像話了。讓你給我打電話，告訴你媽媽做手術的時間。你怎麼不打？」

　　周洛冰賠笑，說：「我這一忙，就忘了。三哥別生氣。」

　　「傻丫頭，我生什麼氣呢。我是想你可能很忙，也就不打擾你，自己過來了。」他說，便又很有禮貌地對周爸爸點頭致意，說：「周叔叔好。」

　　「原來是汐華，我就說看著面熟，可惜我眼神不好使，不太敢確定。」爸爸終於認出陳汐華，立刻放了碗筷站起身，手忙腳亂搬凳子給他坐，又詢問他是否吃晚飯。

　　「我在朋友那邊吃過了。看時間還早就過來看看你們。」陳汐華在病床邊坐下。

　　媽媽挪了挪身子，努力笑了，說：「謝謝。」

　　「阿姨還認得我。真是榮幸。」陳汐華坐到病床邊，很柔和地看著媽媽微笑。

　　媽媽也笑，說：「認得，那年下雪，你來我們家。景榮的同學呢。」

　　　 「阿姨記性真好。」陳汐華一臉笑，又詢問了各項檢查的結果，最後很認真地安慰媽媽說：「阿姨，你看，這些檢查數據都很正常，醫生推斷只是陳舊性血塊凝結。清除血塊這手術基本上毫無風險。你就好好休息，明天過後，一切都好起來，出院就能跟正常人一樣了。」

　　「呵，那樣就好了，能看到我家丫頭幸福。我最放不下的就是這丫頭。」媽媽一邊說，眼裡閃了淚光，拉住周洛冰的手摩挲。

　　周洛冰心酸，卻是撒嬌，說：「媽，別說那些了。你說了還幫我帶孩子呢。所以，好好休息，不要擔心，要相信醫學。」

　　「我不擔心。我有你，有你爸，多幸福的。我要活下去，我不會放棄，也不會擔心的。」媽媽緩緩地說，語氣篤定。

　　她說完這話，也是真的累了，就沉沉睡去。

　　陳汐華在床邊站了一會兒，便與爸爸到走廊上去說話，少不了又是一番安慰。周洛冰一個人站在病房裡，靜靜地看著媽媽。窗外，夕陽餘暉漸漸被黑暗吞沒，燈火次第亮起，還隱約上了輕霧。也許，真如陳汐華所說的那樣，媽媽的情況很樂觀。

　　她兀自想，爸爸進來了，說陳汐華要走，讓她禮貌一點送人下樓。

　　周洛冰快步走出去，陳汐華倒沒有走遠，就在電梯口站著。

　　「三哥，你要回錦城？」周洛冰問，其實內心篤定他不會回去。

　　「不。我住姜兵的別墅那邊。明早再過來。媽媽動手術這麼大的事，這麼重大的時刻，我怎麼可以不在你身邊。」他說，語氣平靜。這原本像是偶像言情劇表白語氣的話在他嘴裡說出來，居然可以平靜到完全沒有讓人窘迫心跳的感覺。這真是奇葩啊，神人啊。

　　周洛冰內心感歎，暗想：或許人家確實對自己不是那種想法，只是對待一個小朋友似的垂憐。

　　「謝謝三哥，你那樣忙的，其實不必的。」電梯來時，周洛冰輕聲說。

　　「洛兒，我們之間何時需要這樣生分了？」他問，語氣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周洛冰假裝不知道他生氣，還理所當然地講道理，說：「三哥對我這樣好。說一句謝謝是應該的。」他一邊說，一邊大步跨出電梯。

　　「周洛冰，別太過分。」陳汐華從電梯裡走出來，板了臉，語氣也嚴肅了，還直呼其名。

　　周洛冰一愣，被他這從沒有過的嚴肅嚇了一跳，只站在原地，任憑周圍人來人往。陳汐華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又恢復平常的儒雅，放低了聲音，說說：「臭丫頭，以後再這樣客氣。小心我收拾你。」

　　周洛冰只是憨憨地笑了笑，送他熬醫院門口。一新款的布加，卻是僅有的幾輛了。開車的人是個長相還算周正的年輕男子，臉龐剛毅、偏生了一雙桃花眼。他落了車窗對周洛冰招招手，一臉笑意，他用疑惑的語氣喊：「小洛冰？長得還真是像。」

　　「你是？」周洛冰記性頗好，她記得不曾認識這號人物。

　　不過，這人說她像長得像誰？周洛冰陡然害怕起來，害怕若真是因為像了誰，才承了這十年的恩寵，那比他只當她是妹妹而不愛她更悲慘。因為一切的溫暖、殊遇全是虛無、假相。

　　「他是人渣、色狼、瘋子。你甭理他。乖乖回去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陳汐華打斷那人的話，對周洛冰揮手，示意她回去。

　　「隊長，你至於這麼詆毀我麼？我一大好青年，我還沒結婚生子，你這樣詆毀我，你下得了手啊。」那人抗議，一大串讓人忍俊不禁的話就出來了。

　　「別廢話，開車。」陳汐華說，語氣雖然平靜，卻與平時不同，平時如靜止的水，這可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氣。

　　那年輕男子只好聳聳肩，對周洛冰揮揮手，朗聲說：「再見哈，小洛冰。哥哥有機會來看你。」

　　周洛冰不理會，只是叮囑陳汐華：「三哥，晚上就不要再加班了。好好休息。」

　　「哈哈哈，隊長早不近女色了，他還加什麼班呢。」那人哈哈大笑，然後又繼續說，「小洛冰，我怎麼越來越覺得你像是《鹿鼎記》裡的雙兒呢。雙兒，你還有沒有姐姐或妹妹呢。」

　　「陸晨，給老子閉嘴。再不閉嘴，我把你扔去守島，讓你見不到一個女人。」陳汐華惡狠狠地說。

　　「好好好，我開車了。」那叫陸晨的男人開車，向周洛冰吹了一口哨，車子匯入車流、夜色，逐漸看不見。

　　周洛冰慢慢往住院部走。心裡一直惦記著一件事：就是那叫陸晨的男人用審視的目光掃了她一眼，說了一句「長得還真是像」。

　　到底像誰？她忽然覺得這件事對於自己很重要！很重要！

力寶龍

第042章 全面抽風

　　到底像誰？這朵疑雲在她心裡暈染，越發讓她惴惴不安。不過，這不安與疑惑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剛走到住院部的花圃前，抬頭就看到顧汐風站在那裡，夜風微醺，在五彩的燈光下，他倒是風姿綽約。

　　「你怎麼會在這裡？」周洛冰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問了。一問了就後悔了，她這麼聰明啊，怎麼可能看不到，感覺不到他的來意。

　　「我——」他頓了一下，有些尷尬，隨即又說，「我來看秀紅。」

　　呔，當我是傻子！昨天問他秀紅情況如何，他還表示不清楚，說明他跟秀紅沒啥交情。而且她周洛冰又不是傻子，秀紅看起來是人猿泰山的手下，上次網吧裡的事說明秀紅對於風哥的事明顯不清楚。那麼，秀紅跟這傢伙也沒啥特殊關係。再說，他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跟秀紅沒啥交情，怎麼會突然發善心來看秀紅，並且還大晚上來。

　　而且，他看秀紅就看秀紅吧，看完那應該開車回去了啊，這邊也不是停車場，他偏偏就這麼陰森森地站在綠燈紅光的噴泉池旁嚇人。

　　「哦，秀紅如何了。」周洛冰很敷衍地詢問。不過，她打從心底裡覺得顧汐風回答得挺好。若是他說「我來看你，我擔心你」這場面就萬分尷尬。由此可見，這顧美人倒不是個輕浮之人。

　　「還好。」顧汐風淡淡地說。

　　然後，一個不想多言，一個不擅長多語的傢伙就冷場了。於是，彼此就在噴泉池旁，隔著一溜矮矮的、修剪得整齊的小葉女貞樹對視。

　　隔了這樣的距離，周圍有朦朧的燈光，一溜的小葉女貞，這樣的環境襯托下，周洛冰這才發現顧汐風原來不僅僅臉長得好，身材其實也不錯。一套普普通通的襯衫（好吧，周洛冰覺得很普通的）穿在身上，竟有一種隨意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

　　這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欣賞。因為這這種場景下的顧汐風真的很好看。不過，也只是一瞬，周洛冰立馬告誡自己：這場景太文藝、太狗血，不適合生活，尤其不適合用在跟一個注定不能沾染的男人之間。

　　於是，她想用「注意安全，我上樓去」結束這不太對勁的相遇，但話還沒出口，住院部前的噴泉陡然就開始發神經地噴起來。

　　燈光驟亮，將先前的朦朧一掃而空。像是話劇舞台，陡然投射了強光突出男主女主，彼此對視，對方的臉在燈光裡清晰可見。周洛冰看到顧汐風那張臉，想起一個詞「風華絕代」，這一瞬間，她很荒誕地想認識一下此君的爹媽，看看到底怎麼樣的爹媽才能生出這樣好看的娃。

　　「那個——，你媽媽是不是明天手術？」顧汐風像是終於回魂，找到了繼續下去的話題。

　　「是的。明天上午九點半。」周洛冰回答，眼之餘光看到噴泉池的那邊有一對老夫妻互相攙扶，在欣賞美麗的噴泉。瞬間就覺得那就是時間與歲月磨礪下最美麗的珍珠，彌足珍貴的幸福。也是自己一輩子想要的幸福。

　　「別擔心。你媽媽的情況很樂觀，手術成功率很高。」他安慰，像是鼓了莫大的勇氣才說出安慰的話。

　　不過，他怎麼知道媽媽的情況很好，貌似一起吃飯，她也沒說太多。

　　「真的，你不別擔心。」他見周洛冰不說話，又加重語氣補充一句。

　　這一定不是一個會安慰人的傢伙卻還要跑來安慰她。周洛冰這樣判斷，心裡不覺泛起點點的愉快，微笑著對他說：「謝謝。」

　　顧汐風陡然又略略蹙眉，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這句「謝謝」，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才說：「那我回去了。你注意休息。」

　　「嗯，你注意安全。」周洛冰叮囑。顧汐風也不再說話，大步就往醫院外走，與她擦身而過也沒片刻的目光交錯。

　　這男人喜怒無常，性格真是讓人疼痛。周洛冰聳聳肩，想要上樓，卻又想起此君不擅長開車，於是轉身喊：「顧先生，你自己開車？」

　　他一頓步，慢慢轉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略微蹙眉看著她，像是在探究什麼似的。

　　周洛冰被他看得發毛，也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不由得看看自己有沒有衣衫不整。

　　「周洛冰。」他喊。

　　「嗯？」周洛冰忙回答，抬眉看到顧汐風大步又走回到她的面前。她心裡真是淒風苦雨，直直罵自己嘴賤，又把顧美人招回來。

　　「不要叫顧先生，叫汐風。」他很嚴肅認真地說。

　　好吧，故事果然朝狗血方向發展。周洛冰在心中哀嚎，又罵自己嘴賤啊嘴賤，面上卻是訕訕笑，說：「這多沒禮貌的。」

　　這句一出，顧汐風臉就黑沉沉的，映了噴泉池裡五彩的燈，那真是色彩豐富的一張臉。

　　「叫我汐風。」他又強調，語氣近乎命令，神情裡有暴戾的成分。

　　深諳心理學的周洛冰在心底歎息：這是一個倔強的主，不能逆著來。但是要自己順從他，自己又不甘心。於是一臉無辜，張張嘴，沒喊出來。看到顧汐風一臉期待地鼓勵：「叫汐風。」

　　「哦。顧——」她故意喊，看他臉色一沉，她立刻又補充：「汐風。」

　　好吧，顧汐風的臉色瞬間和顏悅色，臉上露出笑容，說：「以後，不要叫顧先生。叫汐風就好。」

　　周洛冰沒回答，他看了看表，說：「我走了。今天司機開車。」

　　他說完轉身離開，周洛冰覺得這事挺莫名其妙的。他像是專門來安慰她一句，然後這最後一句，還像是讓她別擔心似的。

　　果然，有了美麗的外表，性格就變得神叨叨了。周洛冰站在原地自顧自地想，直到他身影消失才回到病房，領了看護床睡在媽媽的床邊。

　　其實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好。基本上就是睜著眼睛與黑夜無眠，倔強相對。

　　有時會一直想是不是自己多慮，那個陸晨不過是句玩笑，陳汐華對自己這些年的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可是，她又轉念想：只是那一次相遇，短短的幾句話，優秀的他就會對自己這樣好麼？也許，陸晨說的是真的。

　　她反覆糾結，更是睡不著。於是翻來覆去，偶爾會起身看看媽媽是不是踢被子。最後，還是決定不要想陳汐華，不去深究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像別人，他才對自己這樣好的。

　　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周洛冰告誡自己。卻想到另一張臉，傾城的容顏，偏偏有神經質的神情。不知道為何，想到顧汐風，她忽然就很無良地想發笑。

　　目前為止，這個男人很嚴肅，很貴氣，很好看，可是，那迷濛的神情真讓人恨不得去捏一把，喊一句：「風風，你真乖。」

　　她就這樣渾渾噩噩天馬行空，一夜未眠。第二天頂著熊貓眼送媽媽進手術室。簽麻醉同意書時，她透過手術室門縫與媽媽四目相對，媽媽的眼裡全是不捨與眷戀。

　　周洛冰只覺得心酸，想要落淚，臉上卻只有微笑。是的，這一刻，只能用微笑來鼓勵媽媽。醫生拿了麻醉同意書，關上了那虛掩的門。那一刻，周洛冰忽然覺得很害怕，怕剛才就是最後一眼。

　　上午將近十點，媽媽進了手術室，爸爸一言不發，就在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踱步。周洛冰坐在一群人中間等待。

　　手術室門口早是各種焦急等待的人，各色的服飾、各色的髮型，卻無一例外，都是滿面愁容。不時有推車從手術室出來，總有一群人起身立馬去瞧。

　　生離死別，在這個地方被無限放大，投射到人們心裡，造成巨大的恐懼，映出無比的脆弱。可是，在手術室外的這些人，還得要緊緊摀住脆弱、掩住傷悲，變得強悍而堅強。

　　周洛冰一言不發，就那樣靜靜等待，等待時間的判決。陳汐華就在這時出現，他穿過焦急的人群，走到周洛冰面前，低聲喊：「洛兒。」

　　手術室外，由於人多，還有略有喧鬧。周洛冰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抬頭看他，心裡一熱，像是一直受人欺負的孩子，陡然看到自家大人，一股酸澀直衝上來，淚蓄滿眼眶，饒是平時堅強冷靜的她，也忍不住低喊一聲：「三哥。」

　　「沒事的。」他說。旁邊的人友好地讓開一個位置示意他坐。

　　陳汐華說了「謝謝」，就坐在她身邊，輕歎一聲，說：「你這丫頭是不信我了麼？我說那麼多，也不是安慰你的，而是事實，你媽媽肯定沒事。三哥從來沒有騙過你吧。」

　　周洛冰竭力忍住淚點頭。陳汐華繼續說：「瞧你這黑眼圈，怕是昨晚又胡思亂想沒睡覺。現在在這裡打個盹。我和爸爸幫你看著。」

　　周洛冰很累，但還是倔強地搖頭，說：「我要等媽媽出來。」

　　陳汐華只是歎息，不再說話，就那樣坐在她身邊，陷入沉思。偶爾有做完手術的人從手術室的通道門出來，他立馬就起身去瞧瞧是不是周洛冰的媽媽。

　　周洛冰看到他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這個人對自己這樣好，卻唯獨不能愛她。

　　這到底是因為原本就只當她是妹妹，還是因為真的是她長得像某個人？

　　她看凝望他的背影，越發覺得蒼涼。於是，在這種萬分脆弱的時刻，一向精明的周洛冰居然傻里傻氣、鬼使神差的，在陳汐華又一次從手術室門口轉身走過來時，問了一句：「三哥，那個陸晨說我長得像某個人。是不是真的？」

力寶龍

第043章 是誰站在暗處

　　周洛冰傻乎乎地問出這問題就後悔了。自己都已經決定放下，怎麼還計較這個？真是嫌事情不夠複雜，不夠糾結麼？

　　周洛冰在心裡責怪自己，正想以開玩笑的態度說些什麼把這莫名其妙的一頁翻過去。陳汐華卻是臉色略沉，而後很平靜地說：「當然不是真的。」

　　周洛冰本來想閉眼，閉耳，不看不聽，但已經來不及。陳汐華這神色，這一句回答，已經昭然若揭。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他在說謊。用通俗的話講，他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麼，自己真的長得很像一個人。而這個人或許對陳汐華有莫大的影響，以至於他這麼多年都對自己這樣好。這真是一件萬分悲哀的事，原本以為的美好全都是虛假。

　　周洛冰不忍看陳汐華的臉，怕看到什麼更可怕的表情，證明過去全都是虛假，證明這些年他對自己疼愛都不過是自己承了別人的恩。

　　「洛兒。」他在旁邊坐下，低喊了一聲。

　　「嗯。」她回答，閉了眼，只覺得胸口一陣一陣地疼，像是呼吸都能牽扯得難受。那感覺像是三年前，在「最神話」全國總決賽現場，她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裡對他說「我喜歡你」，他找諸多理由拒絕他時的感受。也是這樣，胸口發悶，呼吸吐納都牽扯得疼。

　　「陸晨，是陸家第三順位的繼承人。以前，陸老爺子丟到部隊來吃苦。那傢伙當時是我手下。人活潑，典型嘴賤型人才。最擅長給人添堵，整人。你要信了他。就是噩夢的開端。我們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陸晨嘴裡說出的話，絕對要當耳邊風。否則就是苦了自己。所以，你別理會這傢伙的，否則真是給自己添堵。」陳汐華緩緩地說了一大堆。

　　「我知道的。看他那樣子就是吊兒郎當的。我也只是好奇，就問一下。」周洛冰忍住胸口發悶的疼痛，朗聲說。

　　「洛兒。三哥不會騙你的。.你要相信三哥，不要去相信陸晨這種以整人為樂的傢伙。」陳汐華又說。

　　「我知道了。」周洛冰點頭，投給他安心的笑。他卻伸手過來將她鬢邊的一縷發理到耳後。動作親暱，讓周洛冰心裡繚亂。但周洛冰依舊很清楚明瞭：這個男人在說謊。

　　她一時之間，有點兵敗如山倒之感。不過，好在這感覺沒持續太長時間，因為手術室門打開了，有做完手術的病人被護士推出來。

　　周洛冰立刻上前看看，並不是媽媽。她失望地退回來。繼續坐在椅子上，先前那一頁就算是翻過去了。陳汐華也沒有繼續提，兩人就這樣靜默等待手術結果。

　　周洛冰在這種緊張的等待裡，忘記了吃飯，忘記了上廁所，陳汐華也一直緊張注視著手術室門口。一直到下午四點過，才盼到媽媽從手術室出來，人已經清醒。

　　陳汐華立刻問：「阿姨？你還認得我麼？」

　　「認得，汐華。」媽媽艱難地說。

　　陳汐華一下子就笑了，拉著周洛冰很興奮地說：「洛兒。看吧，我說沒事的。」

　　這一刻的陳汐華高興得像個孩子，周洛冰從沒見過這樣的陳汐華，只任由他拉著她的手，寬大的手有灼熱的溫度。

　　旁邊的護士卻是不耐煩，說：「讓一讓，別擋著路。」

　　「好的，好的。」陳汐華讓開，一行人就一路往病房裡走。由於手術很成功。並不需要進入重症監護室，還是到了之前的病房，進行常規的術後監護。

　　護士幫忙安頓好媽媽，做好監護設備。逐一離開。主刀醫生則是過來說了情況，果然如先前預想並不是瘤，因此後期的化療就不需要，但他再三叮囑，手術後的兩個晚上十分重要，需要全程看護， 一有異常立刻通知醫生。在手術後的一周內，不能有感冒症狀出現，否則腦部水腫的話，很可能引發併發症，第二次手術成活率並不是很高。

　　「我們明白的。」陳汐華立刻代答。仿若床上躺的是他的媽媽，而周洛冰是來看望病人的。

　　「那就好。」那醫生點頭，又查看了一下媽媽的情況，露出些許倦容，讓整張臉顯得更慈祥。

　　陳汐華送醫生出去，又詳細詢問了各種注意事項，包括飲食、衛生護理等。就是爸爸這樣木訥的人，也不由得看了周洛冰一眼，悄悄地問：「他真是你哥的同學？」

　　周洛冰蹙眉，掃老爸一眼，低聲回答：「真是的。老爸，你想什麼呢。」

　　「哦，雖然大你十二歲，老爸很開通的。」老爸也不由得戲謔。

　　周洛冰內心叫苦，面上板了臉，說：「老爸別亂說。沒有的事。」

　　老爸只是笑，轉身去照顧媽媽，還讓她跟陳汐華出去吃飯。因為媽媽手術的事，一干人等都忘記吃飯了。

　　「你跟他去吧。你也沒吃飯。」周洛冰拉了凳子在爸爸身邊坐下。

　　「不用。我之前啃了兩個麵包，再說，我要陪著你媽媽。汐華是你哥的同學，更是你的朋友，你陪人家去吃飯，也不要等人家買單。懂禮貌點，知道麼？」爸爸小聲叮囑。

　　周洛冰擰不過老爸，只得拿了包出去，邀請陳汐華一起去吃飯。陳汐華出於禮貌，又回病房跟爸媽打了招呼這才與周洛冰一起往醫院外走。

　　媽媽手術成功，周洛冰總算放心一半，腳步也變得輕快，一路小跑著，說去摁電梯。因為這醫院的電梯總是十分緩慢，下去一趟，再上來，就要好一會兒。

　　「慢點，蹦蹦跳跳的，像個小孩子。」陳汐華笑著說，依舊是紳士風度的的步伐。

　　周洛冰呵呵笑。就往電梯那邊跑，誰知道才轉過走廊拐角，就看到有人閃進電梯。她在哀嚎自己慢一步的同時，覺得那幾個一閃而進電梯的身影裡，怎麼有個人很像顧汐風。

　　不對，一定是顧汐風。周洛冰站在離電梯約莫五米遠的地方，心裡很篤定剛才是見到顧汐風了。那人站在人群裡就是風姿綽約。很少有人可以是他那種境界，即便是陳汐華的好看與風姿，都是內斂的。不像是顧汐風。雖然清冷，但有一種掩不住的風姿。

　　他來這裡做啥？秀紅就算傷了手，也不該在神經外科。這一層樓全是神經外科的。如果是來看我媽媽，這傢伙也沒出現。

　　難道是我沒睡好，眼花了麼？周洛冰揉了揉眼。

　　「剛蹦跳著說去摁電梯。卻在這裡停下來。怎麼？眼裡進沙子了？」陳汐華詢問。

　　「嗯啊。」周洛冰順口回答，卻沒想到陳汐華低頭來看她的眼睛，很認真地看看她的眼睛。還很誇張地要去找護士弄眼藥水。說嚴重了或者還要去看眼科。

　　周洛冰只覺得心跳得紛亂，這情況怕不是看眼科，要去看心臟科的。是喜歡他成習慣了吧。即便是經過這麼多年，即便是說好了要放下，只當他是個老朋友，面對他，心裡還是這樣亂。

　　周洛冰，你真沒出息。她在心裡狠狠地鄙視自己，面上笑：「我已經沒事了。」然後，立馬跑去電梯門口等著。

　　兩人去江邊吃飯。去的是愛菜館，清淡的小菜，鮮美的湯，就著江邊落日餘暉，相對而坐。陳汐華吃相斯文，自是養出的禮儀。周洛冰飢腸轆轆，卻也小口小口地吃，這是在他面前不自覺養出來的舉動。

　　兩人都沒說話，認真品味菜式。末了。讓服務員撤走杯盤狼藉，要了一壺素茶，相對而坐。

　　他說：「洛兒，去錦城吧。」

　　她沒說話。他像是怕她拒絕似的，說：「朋友原本不多，近一點，也好互相照應。何況，錦城適合養老。你的父母也老了。」

　　「我原本就打算過去的。只是媽媽生病了。就想等媽媽好起來，再說去錦城的。」周洛冰喝茶，語氣淡然。窗外暮色四合，燈火映染在江面。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厲害。她一直在心裡說：平靜，平靜。媽媽現在平安了。但還有負債，你不可以去依靠誰。這個男人只是一個朋友，永遠不是屬於你的。他不可能牽著你的手去走每一個風雨晨昏，他不可能成為你的專屬。只是朋友，只能在一路上，偶爾陪伴與關懷。

　　「呵呵，那好。你跟爸爸媽媽一起過來，反正這邊也是租房子。我聽你爸爸說，租房合同也快到期了。正好不要續租，到錦城這邊，我還有一套，靠西邊那裡。綠化很好，空氣不錯，也安靜。你們先住在那邊。你的工作，我讓人給你安排一下，畢竟專業不能丟。不喜歡滬上，咱們就在錦城。這邊的媒體跟東部比起來，發展空間還是挺大的。」陳汐華像以前一樣替她做了安排。

　　周洛冰一聽，就覺得不自在，立刻說：「三哥，這些都是小事，三哥就不要操心。我有事，會麻煩三哥的。」

　　她坐在他的對面，按捺住內心的心酸與激動，對他從容地笑。陳汐華一張臉卻是沉了下來，有些生氣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束縛了你的自由？」

　　周洛冰斂了笑容，只說：「我只想自己努力，到實在需要幫助時，才想要三哥幫我。我不想一輩子都在三哥羽翼下，成為一無是處的人，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她說到後來，語氣略微難平，算是心裡的話一股腦吐了出來。

　　陳汐華一臉震驚，到後來是無可奈何的笑，說：「原來，我讓你這樣難過。」

　　「我只是想長大。並不是不需要三哥。」她語氣低下來，連帶眸子也柔和下來。心裡只覺得難過，外面的風也吹得傷感。自己也恨自己，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從來都是為她考慮的，自己怎麼可以這樣去埋怨。

　　陳汐華一時之間沒有說話，而後，輕笑一聲，緩緩地說：「我只是想保護你，並沒有想這麼多，沒有想過會讓你覺得難過，對不起，洛兒。」

　　他的語氣讓周洛冰心裡像是細細的鐵絲勒住了心臟，絲絲都是疼痛。

　　「三哥，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沒有怪你。我只是不想你太累。」周洛冰急急地說，有點語無倫次。她見不得這個男人有半分的不快。

　　「我知道。」他回答，卻是一杯一杯地喝茶，似乎那茶可以喝醉了。

　　周洛冰終於不知道說什麼，就坐在他的對面，任由江風從窗口灌進來，吹亂了一頭長髮，始終一言不發。

　　到後來，那茶淡了，夜如墨色，江邊的風帶了涼意，退了暑氣。他才放下白瓷杯，把話題轉到遊戲上，算是把先前的不愉快跳過去。

　　他說：「我離開以前的老區，準備七月七日去三生石服務器，幫許仲霖看看新地圖和新任務劇情與競技場的合理性。」

　　「哦。上次敏華婚禮上，聽你們在說。」周洛冰回答。這才發覺自己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坐著，右腿已經發麻。

　　「那傢伙，見縫插針的。」陳汐華笑，又說，「上次聽說你也偶爾玩遊戲，那一起去三生石服務器麼？」

　　「好。」周洛冰回答。她這才想起來，離七月七日只有五天。自己必須要在開服就要進入三生石，出於領跑位置。但是要出於領跑位置就不能以小白的身份進入遊戲，所以，不能使用陳汐華給的賬號卡。她要用自己的賬號卡先打出一片天地再說。

　　於是，她立刻又說：「但你知道我媽媽生病，我不能一開服就玩，可能要過段時間。」

　　「沒所謂的。只是一起玩。我總想離你近一點，總想知道你在做啥。遊戲這世界太複雜了。」他說，端了杯在桌邊輕輕敲擊，而後又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你不會怪三哥連你的遊戲世界也干涉吧？」

　　「怎麼會。你是為我好。我知道。」周洛冰語氣淡然，帶了笑。

　　「好了。回去吧。」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按鈴叫了服務員買單。誰知道服務員很誠懇地對周洛冰略微鞠躬，說：「周洛冰小姐，有位先生已為你們買單。並且吩咐為你的爸爸弄了食物籃子。我們已經做好。這是他給你的卡片。」

力寶龍

第044章 三哥的叮囑

　　周洛冰心裡一驚，抓過卡片，不敢看陳汐華的神色，心裡有一種被捉姦在床的感覺。

　　她慢騰騰地翻開卡片，只有簡短一句：恭喜你，媽媽的手術順利。順祝用餐愉快。落款就是「顧汐風」三個字。

　　橫看豎看，這人的字跟他的長相相差了幾萬里。這字與他的容貌相比，少了驚艷，充其量只能算周正。

　　不過，從這卡片上的意思來看，之前在電梯口見到的身影確定是他無疑。

　　如果是他，這個事情——嗯，真的貌似有點朝瓊瑤奶奶的路發展了，這真不是她周洛冰的范兒，得遠離此君不可。

　　周洛冰看著那字，心理學的專業毛病又犯了，只覺得從字來看，這男人其實很孩子氣，有某種執著。

　　「誰呢？」陳汐華忽然問。

　　「哦。一個朋友。」周洛冰回答，將那卡片放到包裡。

　　那服務員十分恭敬地鞠躬，然後吩咐人將裝好的食物籃子遞給周洛冰。那時十分精緻的食物籃子，籐竹編成，紋路糾纏，蓋上有籐竹編成的愛菜館的標記，看得出煞費苦心。

　　「糕點籃子，有錫箔紙圍著保溫，請周小姐拿的時候，小心輕放。」那服務員又說，這才要退下。

　　「那位先生呢？」周洛冰從容問那服務員，卻終究底氣不足。還是不爭氣地看了陳汐華一眼。他倒是神色平靜，只是坐在那裡，摸了煙在指間，沒有點燃。

　　「那位先生買單完畢後，已經離開。他說如果你問起，就請你不要忘記明晚的約定。」服務員說。

　　周洛冰一聽這話，立馬就覺得自己嘴賤多話了。這句話原本沒什麼。明天的約定不就是幫「風語軒」打全國總決賽的出線賽麼。

　　可是，這話在外人耳朵裡聽來卻是不一樣的。這世上的人永遠不缺八卦精神。只要有幾個相關詞語的組合，人們就能運用自己特有的想像力與豐富的聯想力。組合出最香艷的場面。而顧汐風這傢伙居然一句話就把具備讓人浮想聯翩的詞彙都用上了。

　　「一位先生」「明晚的約定」「洛冰的媽媽康復」……好吧，足夠可以讓人浮想出知音版本的悲情故事，題目就是：那感天動地的少女啊。委身富豪男為那般？內容就是滬上畢業大學生，面對重病母親，家徒四壁的她只好委身覬覦少女的富豪，求取母親的醫療費。

　　嗯，深諳世事的周洛冰深信，不僅僅是世俗的人會這樣想，就是陳汐華或許也會這樣想。

　　當然，周洛冰更恨得咬牙切齒的是顧汐風。這個男人真真是太可惡：首先，他明明知道自己跟陳汐華在吃飯，卻做出買單送食物籃子的舉動。給她出難題；好吧，出難題就出難題吧，他還似乎是算準她會問一樣，為她跑出第二道更刺激的難題。（以後若是追究他，他倒可以推脫說是她要問的）。

　　真陰險！周請洛冰腹誹。

　　「周小姐。問還有別的事嗎？」那服務員很禮貌地提醒。

　　「沒了。你去忙吧。」周洛冰擺擺手。心裡恨恨，卻知道事情已發生，接下來是如何對陳汐華講這一切，當然還不能提及「最神話」，自然就要編個謊話。但是在陳汐華面前說謊，必須小心翼翼。這個男人在衛戍裡是傑出的前輩，對一個人是否說謊，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判斷。

　　「倒是省了飯錢。」陳汐華打趣，將火柴又放進包裡，那支未點燃的煙被揉在煙灰缸裡。

　　「我也沒想到。」周洛冰盡量讓自己坦然，小心翼翼地提了那食物籃子往外走。

　　陳汐華不在說話，只是跟出來，默默地發動車子。周洛冰坐進去，也不多說話，車窗開著，夜風吹進來，有城市喧囂的氣息，讓肺部略略不舒暢。

　　「那人是誰？你交男朋友了？」車行了一段，陳汐華終於還是問了。

　　「沒有的事。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周洛冰朗聲說。撲閃了眼睛，急忙辯解。她知道，如果自己太淡然，反而像是說謊了。

　　「萍水相逢的人？」陳汐華語氣裡全是疑惑。

　　周洛知道這是說謊的成熟時機。她要慢慢地為他敘述一次萍水相逢的相知相識。他信不信不要緊，重要是自己要淡定，一定要說起來是真的。

　　上次在飛機上遇見的人。我幫他做了渝州旅遊指南。一起去老街吃過飯。」周洛冰回答。這個嘛，反正查也查得到的，他們確實機場相遇，一起在老街吃過飯。

　　「就這樣？」陳汐華轉臉看她，似乎是想從她的神情裡開出蛛絲馬跡。

　　周洛冰很篤定地點點頭，說：「是啊。就這樣認識的。前天，他來醫院看望朋友，碰巧遇見，又一起吃了一頓飯。」

　　她一說，陳汐華的眉頭就蹙了起來，很是嚴肅地問：「他很有錢？」

　　「從開的車來看，似乎是。我不是太清楚。」周洛冰像是陷入回憶裡，突然又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板了一張臉，沉聲問：「三哥，你什麼意思？」

　　陳汐華不回答，只是說：「如果真是談戀愛。三哥也阻止不了你什麼。但我只是想說，現在的有錢人，基本上都喜歡玩情感遊戲。因為金錢、權力、美人，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征服了的高地。而最後的，唯一的沒有征服的就剩下愛情。這是錢唯一不太容易解決的。你自己掂量。」

　　「那三哥是這樣的人麼？」周洛冰順勢反問。防守還要反擊，這是周洛冰的宗旨。能在「最神話」裡穩坐「第一玉虛」的寶座，可不僅僅是猥瑣的逃跑，更是猥瑣的反擊。

　　「洛兒。你最近總是存心氣我？」陳汐華終於按捺不住，將車停靠在旁邊的停車點。

　　「沒有啊，我只是隨口問問。」周洛冰一臉無辜。心裡卻是傷感：面對這個男人，自己也會說謊裝無辜了。

　　「洛兒。你聽清楚——」陳汐華陡然伸手扶著她的雙肩，十分嚴肅地說：「愛情對於我來說。從來都不是遊戲，也不是兒戲。我只是怕不能去好好珍惜，與所愛之人白頭到老。」

　　只是怕不能好好珍惜。與她把頭到老！永遠淡然，對任何事都似乎成竹在胸的陳汐華，也會有怕的麼？周洛冰就那樣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心裡有輕微的疼痛。十年，她從來不知道這博學儒雅、溫暖醇厚的男子也會有害怕。她只知道他女朋友換得勤快，環肥燕瘦、鶯鶯燕燕，卻從來不知他害怕愛情。

　　原來他害怕不能好好珍惜，與相愛的人白頭到老。那麼，三年前拒絕自己也是這樣想的麼？周洛冰張了張嘴，沒有問出來。一是勇敢的她在這一刻忽然沒了勇氣，二是因為驟然想到陸晨的話，她長得像某個人。也許，陳汐華說的是那個人——。那個他錯失的人。

　　於是，周洛冰任由他扶著自己的雙肩，陷入沉思，一言不發。

　　陳汐華這才覺得失態，於是放開她。歎息一聲，說：「你長大了，你又這樣善良，這樣美好，覬覦你的人也太多。我總是擔心，你會受到傷害。你知道。這世間，能不計較身份、財富、權勢，完全平等對待的朋友太少。你，是我很珍視的人。」

　　只是朋友，只是很珍視的人，如同家人。周洛冰，這個結果，十年的糾纏，你早就得出來，你還期待什麼呢？她在心裡告誡自己。儘管早有決斷，但這一刻，心裡還是微微疼痛。

　　但周洛冰就是周洛冰，過多的悲傷被她瞬間抹去，剩下的就是屬於她的真實生活。於是，她笑嘻嘻地說：「能得三哥珍視，三生有幸的。不過，三哥放心，我若要交男朋友，一定先帶來讓三哥幫我審一審。我充分相信三哥的眼光。」

　　「行了，去滬上混幾年新聞系，混得油腔滑調的。你記得，不要輕易隨便跟男人約會，尤其是去偏僻的地方。就算是熟人。還有——」他發動車子。

　　周洛冰就豎著耳朵等他下一句，等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如果真的有中意的，一定記得先帶給我看看。」

　　「好。」周洛冰脆生生地回答。心瞬間空了一大片，以前傻傻的冥想裡，自己的另一半全都是陳汐華。這麼一說，他的角色像是變成父親、兄長，而原本的那個位置空了出來，自己也不知道將來會遇見什麼樣的人，會有怎樣的對白，會有怎樣的生活。

　　哎呀，不想了。這些事最煩了。人還是腳踏實地地生活才是真的。周洛冰很快就整理好一切，準備腳踏實地，先照顧媽媽，然後在「最神話」新區翻雲覆雨。之後，再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計劃，走到巔峰之上。

　　「洛兒，你跟那個人約了什麼？」陳汐華在停好車好，忽然就這樣問。

　　周洛冰猝不及防，疑惑地「嗯」一聲才反應過來陳汐華的反射弧還停在江濱愛菜館，於是，立刻將事先編好的謊言拿出來搪塞，說：「也沒有什麼了。就是他聽說碼頭那邊的夜市不錯，尤其是著名的青花椒魚，想讓我帶他去品嚐。」

　　「這個天氣吃青花椒魚！！！」陳汐華語氣裡三分無奈，氣憤不屑。

　　「這個，人家是外地遊客。所以——」周洛冰語氣為難。

　　「外地遊客！渝州旅遊局會給你發獎金麼？你個笨蛋，這明顯就是他的手段。不許去。以後不許再見他。」陳汐華語氣強硬地說。

　　周洛冰從未見過這樣的陳汐華，就算是上次葉浩宸狗血烏龍地開玩笑，陳汐華鄙視他，踢他下車，他也沒有這樣的強勢。

　　「那個，都約好了。」周洛冰回答。心裡哀嚎：我的錢啊，我的錢啊。不去代打。就會少一筆收入。而跑新聞，不違背良心編新聞，得猴年馬月才可能掙到那麼多錢。

　　「憲法也可修改。領導人會晤也可取消。」陳汐華語氣依舊強勢。

　　「可是，你常常說做人要信守承諾。我這都答應人了。大不了，我保證就這次，下次不見他了。」周洛冰笑嘻嘻地舉右手做發誓狀。

　　「這一次也不可以，我明天不回去。我會看著你的。」陳汐華蹙眉。冷冷地說。

　　「三哥，工作要緊。」周洛冰打哈哈，企圖矇混過關。

　　「我不能讓你一輩子毀了。工作一天不做。就算是賠得血本無歸都無所謂。你，這世間只有一個。」陳汐華態度強勢。

　　周洛冰心裡歎息：這話要是戀人之間的表白多好啊。可是，特麼的他怎麼就不是了呢？他說喜歡自己就像是喜歡妹妹。喜歡女兒。這個話，儼然就是怕女兒被壞小子拐走的爸爸的真實心理吧。老天啊，怎麼給我這麼糾結的情況，真是讓我這個不喜歡憂傷的人都憂傷起來了。

　　她在心裡哀嚎，面上卻是無奈的憂傷，低低地做了無用的掙扎：「三哥，咱們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若只是去吃青花椒魚，我跟你一起去。地主之誼，我請客。」陳汐華忽然就說。

　　「這算什麼的。」周洛冰立刻阻止。這都什麼跟什麼，若是真的吃青花椒魚。陳汐華這樣提議自然是好，可惜是打遊戲賺錢啊。怎麼可以讓他知道她其實是「最神話」的高手。若是，他仔細追究起來，屬於「玉虛魔女」那一段都會保不住。而且，自己之前還懷疑人猿泰山尋找「玉虛魔女」這件事。是「汐風無痕」，也就是陳汐華讓做的。

　　這「玉虛魔女」的十分要是戳穿，那一段落入滬上湍急江水的往事浮出水面，對彼此都不好。讓彼此做朋友都會不自在的。

　　「洛兒，你是看上那小子了？」陳汐華端詳她片刻，這才緩緩地問。

　　「沒有的事。我只是覺得三哥你太誇張了。」周洛冰朗聲辯解。暗想：我才不會看上這人。雖然真的長得還不錯。

　　「他叫什麼名字？祖籍何處？」陳汐華緊逼。

　　周洛冰騎虎難下，她知道陳汐華的手段，若是自己不說，他也能在一個小時內查到，渝州這塊地方，遍佈了他的舊部。

　　所以，與其讓他大張旗鼓，不如自己坦白，於是她就乖巧無比地說：「顧汐風，金陵人。」

　　「幾歲，多高，長得如何？」陳汐華立馬就問。

　　「哦。看起來二十七八，也許二十五六，沒問過。多高啊，應該將近一米八，沒具體量過。長得那個，嗯，還很順眼。」周洛冰漫不經心地說。

　　「金陵顧家老五。原來是他。早聽說主動請纓負責西南地區的所有家族業務，沒有接觸過。」陳汐華像是在自言自語。

　　「顧家，很厲害麼？」周洛冰詢問。其實，她與陳汐華在一起這麼多年，很少問世家的事，就是他說，她也只是聽著，不多問一句。

　　於是，她這一問，陳汐華蹙了眉，說：「東邊望族。他顧家的水深得很，也渾得很。老五這人複雜，你沾都別沾。周洛冰，你給我一字一句地聽清楚：從此以後，不許跟這人有一絲一毫的聯繫，就當沒認識過這個人。媽媽身體好起來，速度來錦城。聽明白沒有。」

　　陳汐華的神色慎人，周洛冰這才覺出這事的嚴重性，結合一起去山上吃飯所遇見的情況，還有顧汐風那句「爺爺擔心過度而已」，此刻陳汐華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聽明白沒有？」陳汐華十分著急地問。

　　「好。」周洛冰終於沒有逆著陳汐華。其實，這也是她的想法。她在遇見顧汐風之後，就有直覺這個男人不簡單，到那天山上吃飯，知道這個男人不僅僅是世家子弟那麼簡單，她就有意遠離之，無奈現在媽媽不能隨意挪動，也只能任由他隨時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

　　「不要敷衍我。洛兒，我是很認真地跟你說。顧家不像你熟知的陳家、葉家。顧家太混亂複雜。你不要跟他們有任何的沾染，否則會很麻煩。」陳汐華又一次強調。

　　「跟三哥認識怎麼多年，我不是沒分寸的。三哥說的，我一定聽。」周洛冰不想他擔心，便也是很篤定地說。

　　「那明天還去麼？」陳汐華又繞回老問題。

　　「不去了。」周洛冰很乖巧地回答，心裡卻在哀嚎：我的錢，我的錢。顧汐風，你真是瘟神，真是瘟神。老子跟你一認識，就囚車也坐了，局子裡也進去了，現在還蝕財。

　　「這就好。把飯菜給爸爸拿上去，我一會兒上來，今晚我們一起守著媽媽。」陳汐華輕笑，語氣很溫柔。

　　「三哥，你奔波勞累的，平時又加班。你看你都憔悴了。你回去休息吧。」周洛冰慌忙說。她可不希望他在這裡，一來是心疼他，二來似乎不太像話，三則是她可以不去「風痕」網吧，但是要想方設法拿到秀紅的仙醫賬號卡。

　　「沒事。我們輪流著好些，讓你爸爸休息一下。他憔悴了不少，你不要不孝，乖。」陳汐華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周洛冰絲毫動彈不得。於是，只得作罷，任由他了。但心裡卻是犯愁：明天的比賽到底該怎麼辦。

力寶龍

第045章 柳暗花明山重水復

　　一宿無眠。周洛冰與陳汐華相對而坐，各懷心事，鮮少言語，就這樣守了媽媽一夜。

　　媽媽情況很好，各項數據穩定，醫生也說情況比預想中更好。周洛冰一顆懸了多天、飽受煎熬的心總算放下，輕鬆了不少。

　　媽媽的事一輕鬆，第二順位的還債和去錦城的事就提上來。於是，掙錢就迫在眉睫。因為無論是還債，還是去錦城，都是一筆巨大的開銷。而自己不可能去向陳汐華拿。他真不是自己的誰誰誰，何況自己不想自己與他的關係沾染上金錢。

　　掙錢!在周洛冰的計劃裡，她第一步是與人猿泰山與虎謀破，通過家族顏面決鬥和「最神話」全國總決賽出線權的代打，先賺取還債的錢，再儲備一筆去新區的資金。

　　可是，這一切都被顧汐風的惡作劇攪和了。現在，她被陳汐華看得死死的，就連回家休息的爸爸一大早來換他們去休息，陳汐華都立刻說：「不用回去，這也挺遠的。一來一去的顛簸，挺耗費元氣的。根本就休息不好。」

　　「可這裡看護床要撤了，也沒法休息的。」爸爸很老實地指出。

　　陳汐華立馬掃了周洛冰一眼，說：「叔叔不用擔心。我在醫院隔壁的酒店訂了套房，兩個月的時間足夠阿姨恢復了。那裡設施齊全，以後，你和洛丫頭就不用到處奔波了。就那邊住。這是房卡。」陳汐華一邊說，一邊晃了晃手中房卡。

　　「這——。怪破費的。我們來回不勞累的。」爸爸大驚，擺手說不能收房卡。他一邊說，還一邊用眼示意周洛冰跟自己一起勸陳汐華。

　　周洛冰卻很淡定，假裝看窗外，沒有看見老爸的眼神。因為她太清楚陳汐華了，這個男人決定的事，幾乎沒有課更改的。他訂酒店不過是一石二鳥之計。一方面是真想幫自己。免除跑來跑去的風塵僕僕；另一方面卻是為了看住她，不讓她有絲毫機會去赴與顧汐風的約定。

　　他的目的這麼明顯，就更不可能收回他的意思。於是周洛冰就索性一言不發。

　　「叔叔。不麻煩的。阿姨生病，我也沒幫什麼大忙。我也只能做這點小事了。洛丫頭長大了，也能幹了。」陳汐華說。一臉微笑地看周洛冰，看得她背脊發涼，甚至還有不祥預感，果然，老爸下一句就是：「怎麼沒幫忙了？若沒有你，我這糊塗人辦的糊塗事就連累妻女了，我——」

　　先前，周洛冰去參加陳敏華的婚禮，騙老爸說去向陳汐華借錢。其實那錢是幫人猿泰山決鬥掙來的。她連忙打斷爸爸的話，很撒嬌地說：「爸。一大早的，媽媽情況穩定，你還吵她？」

　　爸爸一愣，就是再老實的人也知道周洛冰的言下之意是媽媽剛剛好轉，就不要說高利貸和借錢的事了。萬一媽媽聽到，影響病情。爸爸明白了這點就沒繼續說這事，卻還是一個勁兒感謝陳汐華，並且表示酒店套房就不必了，來回奔波沒啥。

　　周洛冰怕爸爸繼續說下去，會穿幫露餡兒。立馬又說：「好了，好了。老爸，我肚子都餓了，你熬粥來做啥的？」

　　「呃哦，早飯。」爸爸這才慌忙去取早飯。

　　周洛冰暗自覺得險，立刻就去拿食物籃子，笑嘻嘻地說：「爸爸，辛苦你一下，我下午再來。」然後轉身對陳汐華說，「三哥走吧，我肚子也餓了。」

　　陳汐華點點頭，便也不理會周爸爸的勸解，與周洛冰一起往酒店去。

　　兩人在酒店用餐，爸爸熬的白粥，配了自家煙熏的火腿，吃得口舌生香。陳汐華直直說好吃，然後催促她去梳洗休息，順帶將她的手機也關了，理由是這樣才能好好休息。

　　周洛冰稍微掙扎：「那我爸有急事呢？」

　　「我用私人電話通知他。你去洗漱，然後休息。」陳汐華一句話將她堵死。

　　周洛冰「額」一聲，磨蹭著去洗漱。等洗漱出來，他已經洗好，正在開電腦。

　　「陸晨把你電腦拿過來了？」周洛冰湊上去看。

　　「嗯。我急用，查個郵件。」陳汐華說。

　　周洛冰在一旁吹頭髮，眼神瞟到他電腦裡有「最神話」客戶端，心便是一亮堂：真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又一村」，不能出去，那麼就用他的電腦。反正「最神話」是客戶端與賬號卡相結合的登陸，拔出賬號卡，下次登陸也不會顯示上次的登陸信息。至於秀紅的賬號卡「雲秀青瓷」，周洛冰在昨晚去廁所給人猿泰山打了電話讓人送賬號卡到醫院。她於買飲料時間拿到了賬號卡。

　　當時，人猿泰山親自送來的，十分擔心地問：「沒有在一處，網速能保證麼？指揮能保證麼？」

　　「這個——，不能保證哈！」周洛冰拿了賬號卡，笑嘻嘻地說。

　　人猿泰山驚恐的沒說話，好一會兒才說：「這個——」

　　「行了，我不相信你們志在總決賽，會沒有替補。」周洛冰選了一包瓜子，氣定神閒地說。

　　「這個——，你都說是替補了，水平如何，你該清楚。洛冰，要不，我找最好的看護給你，你到『風痕』來。」人猿泰山語氣低低的。居然學小媳婦模樣，看得周洛冰一陣惡寒，立馬搖頭，說：「五哥，您別這小女兒樣，太讓人受不了。我鄭重答應你，能上就一定配合你們，你要相信我的業務水平。我——」周洛冰說到這裡，猛然湊過去，低聲說：「我很缺錢。」

　　是的，她用自己的窘境來提醒人猿泰山，他們是對等的。她只有這點技術，她需要錢，他有錢。需要保證出線。

　　「萬一有人開得更高。」人猿泰山很擔憂，也很聰明。這一次，她打敗「暗夜之殤」，必然很多人會來探聽背後的事，想知道操作者到底是誰。畢竟遊戲業內的老玩家都清楚遊戲競技的職業化是勢在必行的，「最神話」這幾年一直在以各種模式推動競技賽職業化，而且「最神話」的全息版本「東方降臨」大有全球降臨的趨勢。那麼職業化指日可待，各家大型家族蓄勢待發，大有要掘第一桶金的趨勢。那麼。像周洛冰這種操作，各家探子必定爭相打聽。保密工作做得是不是到位，就看風語軒約束下屬的能力了。

　　「五哥不信我的操守。我也沒辦法。」周洛冰十分為難地一攤手。心裡暗想：這世道，人心浮躁，有人信操守這回事才怪。不過，冠冕堂皇的話總可以提一下的。

　　「這個跟操守沒關係。『良禽擇木而棲』這個熟語，我還是懂的。」人猿泰山訕訕地說。

　　周洛冰一笑說：「那就沒辦法。五哥另外找人。不過我們的合約仍然有效，我不會幫任何人代打。」

　　人猿泰山一時沒有說話，蹙了眉，問：「你的意思是說你可能自己打嗎？」

　　呔！這人還挺精明的，居然懂得問這個問題。不過，他的問法太不沒有技術含量。周洛冰只是淡然一笑。讓服務員算錢，這才慢騰騰地說：「五哥，這不在合作範疇內，恕不能奉告。好了，若五哥不能信任。我把秀紅的賬號卡給你就是。咱們這一頁翻過。」

　　周洛冰說著就將賬號卡遞過去，人猿泰山又推過來，笑著說：「哪能的事。你收好，我們等你上線。」我回去了。」

　　「那我回去了。」周洛冰收好賬號卡，提了東西回醫院，繼續和陳汐華相對而坐。直到天明。本來還糾結怎麼上網，而且還得保證網速的，這下子看到陳汐華的電腦，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哦，我也想查個郵件，大學裡的。」周洛冰將頭髮吹乾，可憐巴巴地說。

　　「那你先查。我一會兒要上遊戲看看。」陳汐華要將電腦遞給她。

　　「不，不。我要趁皮膚滋潤，做個面膜。」周洛冰立馬擺手，立刻就閃身去房間裡敷面膜。

　　女人護膚與化妝是男人最耗不起的等待，儘管男人真心欣賞女人的精緻妝容。陳汐華在這點上也不例外，他等了許久，不見周洛冰出來，便敲門進她房間，看到她還敷面膜敷得跟貞子似的，立馬就說：「那我用，你先休息，睡醒了我給你？」

　　「好。我不急的。」周洛冰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難題解決了，她心情很舒暢，反正離開打還有幾小時。

　　「那你乖乖睡覺。陳汐華叮囑，然後回屋去了。

　　周洛冰迅速撕掉面膜，梳妝一下，躺床上玩手機，雖然很睏，但事關錢啊，就不能睡。他玩了一會兒，忽然聽見門外輕微敲門，然後是陳汐華低低地喊她名字：「洛兒？洛兒？」

　　她正猶豫是不是該回答，然後拿電腦來用。陳汐華卻是拿鑰匙開了門。周洛冰一下子躺著不動，只聽到他躡手躡腳走進來，然後又走出去，輕輕關了門。

　　過了好久，周洛冰確信陳汐華不會再進來，她次睜開眼，四處瞧瞧。看到他把電腦拿進來放在梳妝台上，上面有一張紙。周洛冰拿過來看，陳汐華的小楷落在撕下的粉色便簽，有一種別樣的溫暖。

　　他寫：我用完了，見你熟睡，不忍叫醒，冒昧放在你床邊。落款是「汐華」兩個字。

　　周洛冰反覆看了看，開機，測試網速、測試客戶端，一切正常。她也沒登陸有跟人猿泰山說一聲可以登陸。她必須要讓這戰隊的人緊張一陣子，才可能出成績。

　　於是，她定了鬧鐘，睡了三小時，這才登陸遊戲。其實，風語軒的比賽原本是在晚上的，但由於渝州大區有幾個隊伍退出，就被安排到下午兩點半。

　　周洛冰在十二點半登陸遊戲，她自語：我算對得起這錢和你們了。提前兩小時到位。

　　可是，當畫面跳轉之後，一上線，就接到人猿泰山的密語：祖宗，你終於上線了，出大事了。

力寶龍

第046章 恐怖者

　　「什麼事？」周洛冰十指如飛。心情卻無比平靜。

　　因為在她看來今天沒有辦法比賽對自己來說才是大事。這是關係她人生錢途的。而遇見勁敵什麼的，對於她來說，統統都不再考慮範圍之內。三年前，傻傻的女孩為了證明自己，已經用盡全力去拚搏，把陰謀陽謀揣度人心，以及「最神話」的一切都爛熟於心。至於這三年的更新，她為了賺錢，已經於這幾日沒日沒夜地熟悉了。

　　「天梭閣的暖閣戰隊以及暗香戰隊退出了比賽。」人猿泰山打字，簡短的話語。

　　周洛冰略蹙眉，她原本以為「暗夜之殤」只是志在新區，即使撤退也不至於這樣狠，連戰隊都退出比賽。但事實卻是天梭閣旗下兩支戰隊全然退出。對於這個人，周洛冰倒是越發好奇。

　　當年，在「煙雨金陵」，「黑衣送行」的劍廬家族的「玄月」戰隊就是全國總決賽前十強，之後因為隊長「黑衣送行」的突然失蹤，戰隊少一人的情況下，仍然取得了第六名的成績。這些人實力之強悍，不容小覷。

　　那時，「汐風無痕」一邊遺憾沒與劍廬家族交手，一邊也很慶幸彩虹之城採用抽籤方式，沒有讓兩個隊伍提早相遇。

　　「玉兒，研究一下劍廬的「玄月」戰隊，連替補也別放過。這才是我們總冠軍的勁敵。他們戰隊有雙核心。」汐風無痕忽然發密語給她，其時。她正在看第二戰區出線比賽最慘烈的一場：「劍廬玄月」與「江山美人」服務器的「名門禁軍」戰隊的比賽。其實，就是今天，這一場比賽也是堪稱經典戰列，被遊戲官網用作宣傳。

　　周洛冰那時正在看下對手——來自「九曲黃河」服務器的「唐門獨步」的視頻資料，正在研究對方隊長，也跟「黑衣送行」一樣是一名魔系的刺客。對方所有的進攻都跟這位核心有關，甚至很多次絕殺都圍繞他展開。

　　「我看唐門的資料呢。劍廬玄月那麼厲害？」周洛冰漫不經心一行字。

　　因為「劍廬」在「煙雨金陵」算不上一流的家族。至少很多地圖是「冷築」開的。很多世界BOSS的首殺是「冷築」拿的，戰場各種第一幾乎全是冷築的。劍廬一直很低調，除了「黑衣送行」的單人秀真的太風騷。讓整個「煙雨金陵」震撼，劍廬戰隊真的是沒有很出色的人。開始競技賽後，他們被分在第二戰區。與冷築分開。但由於同是「煙雨金陵」的隊伍，周洛冰也看看，何況她很想看看「黑衣送行」的個人秀。但「劍廬玄月」每場都打得辛苦，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過關斬將，才進入全國三十二強。

　　「厲害。黑衣送行是天才高手，這人控場能力太強。你看他手下幾乎沒有頂級天才。但這支戰隊卻能進入三十二強，每一場的強弱與順勢逆勢都有節奏。那麼，其實可以斷定這指揮算計的分毫不差，一切輸贏都在掌控之中。這人絕對是可怕的對手。」汐風無痕分析。

　　周洛冰不由得放下手中視頻，問：「有這麼厲害？」

　　「嗯。你看看，就能明白了。然後說說你的方案。」汐風無痕一串字幾乎在她發出上句話時飄過來。

　　「汗，師父，不看『唐門獨步』的資料，明天就對陣了。」周洛冰覺得很惡寒。明天的對手是「唐門獨步」。也是一路高歌，鮮少敵手的隊伍，是奪冠熱門。汐風無痕卻這樣將之略過。

　　「唐門啊。我不上場，都是完勝他們。我不信你沒看出來。」汐風無痕說。

　　周洛冰冷汗啊，好吧，這男人一貫就這樣妖孽。連她看出來了也知道。她發了一個笑的表情說：「呵呵，擒賊先擒王。打仙醫是沒用的。亂他們核心陣腳即可。」

　　「逆徒，看出來了，還想誆我。速度看『劍廬玄月』的。」汐風無痕丟下這句話，就去掛機睡覺，留周洛冰一個人看「劍廬玄月」的所有比賽，起初，沒有看到任何亮點。但後來越看越心驚，明明覺得是苦苦掙扎的隊伍，卻有著近乎完美的起承轉合，輸贏轉折都控制的不差分毫。這得是怎樣的隊伍，怎樣的領導者和指揮者？

　　周洛冰花了一個下午反覆看「劍廬玄月」的比賽視頻，每次戰場變化，都是「黑衣送行」的變化。

　　這是個可怕的對手。三哥的眼光到底毒辣，自己是玩玩沒有看出來的。周洛冰抿唇。後來，「汐風無痕」醒來，師徒倆在落日餘暉的雲端看波雲詭譎，閒談起這件事，「汐風無痕」淡淡地說：「你是少有的天才。多看些比賽視頻，你可以看出指揮者的路徑、氣質、風格。胸中有丘壑，比賽都不怕。」

　　「哦。」周洛冰回答，然後在這一年的總決賽裡，不僅僅在比賽，更是努力做一個掌控全場的人。這大約算是「汐風無痕」教給她的最後一件本領。她用心學成那樣，在半決賽裡，汐風無痕不在，她親自指揮，掛掉了「滇池風雲」服務器的「血月榮耀」戰隊，讓「最神話」的玩家為之一震，原來「玉虛魔女」不僅僅是操作大神，更能指揮若定。

　　從此後，周洛冰迷上戰隊指揮，包括服務器之間的千人團戰。她曾想：若是古代，若陳汐華是帝王。自己或許就是為他開疆闢土的將軍。

　　然而，好景不長。他面對她鼓起勇氣的表白時的退縮、排斥與閃爍其詞已讓她忽然明白：不愛就是不愛的，即便你成了他欣賞的那類。即便因為這樣，他愛你，不過也愛的是虛幻的假相。

　　「再見，自欺欺人，再見，假相，再見，師父。」她在滬上外灘湍急的水邊，將「玉虛魔女」的賬號卡扔進水中，拋卻了過往。

　　然而，如今再度回到「最神話」，她才發現自己的競技素養一直存在，並且「汐風無痕」把她逼到了一個很少遊戲玩家可以企及的高度。

　　「妹紙，你有沒有聽啊？我說天梭閣的戰隊退賽。天梭閣一宣佈解散退服。」人猿泰山再次發過來密語。

　　周洛冰這才淡淡地回一句：「所以呢？」

　　「所以啊。主辦方提前了我們的比賽時間，而且由於他們的退賽，一方無條件獲勝。這樣對決之後，即便我們出線也絕對會遭遇『瀟瀟雨歇』服務器的王牌，也是這次的奪冠熱門『王者歸來』，我們跟『王者歸來』的實力相差很遠。『暗夜之殤』也真陰險，以這種血本無歸的方式來對付我們。」人猿泰山好一會兒才發了一長串字過來。

　　其時，周洛冰在「星山之巔」副本（最神話目前的滿級副本，五副本人數限制，裡面的怪變態得讓滿級、頂級裝備玩家想吐）練仙醫號手感，三十四個人的團隊死來死去的，就是過不了。

　　她在屏幕又一次黑白時，騰出一隻手，說：「五哥，杞人憂天。不說了，我下個本。」

　　「靠，你還下本。馬上進場了。575系統修正場，速度。」人猿泰山怒。

　　周洛冰聳聳肩，默默退團，引起一片咒罵。她點擊進入自己戰隊所在的修正場。所謂修正場是修正了各種數據，裝備等級上的各種優勢被弱化，這裡靠的基本上就是操作與配合。當然，指揮也是更重要的。

　　這一次的修正場575,系統是地形賽的經典環境：星山之巔。

　　「最神話」的星山是眾神誕生地，也是一切糾葛慾念的開端。星山為陰陽之山，一半永遠沐浴砸和暖日光裡，另一半永遠是陰暗。星山四周是不可穿越的風暴地帶，能撕碎一切，除非有特有的符咒，允許穿越一次。星山之下是弱水寒淵，落入其中萬劫不復。

　　當然，星山之巔還有只剩下斷壁殘垣的女媧神廟，盤古神殿，冥神郁磊種下的大片蓮花，以及無形之離火、無上之坎水、亙古之巽風。

　　其實，在所有的競技地圖裡，最難的是崑崙之巔。這星山充其量就是中等難度。因為星山上過於荒涼，物什過於簡單。除了幾位脾氣不太好的遠古神袛的殘魂，沒有什麼移動的風之漩渦。

　　「最神話」的星山是眾神誕生地，也是一切糾葛慾念的開端。星山為陰陽之山，一半永遠沐浴砸和暖日光裡，另一半永遠是陰暗。星山四周是不可穿越的風暴地帶，能撕碎一切，除非有特有的符咒，允許穿越一次。星山之下是弱水寒淵，落入其中萬劫不復。

　　當然，星山之巔還有只剩下斷壁殘垣的女媧神廟，盤古神殿，冥神郁磊種下的大片蓮花，以及無形之離火、無上之坎水、亙古之巽風。

　　其實，在所有的競技地圖裡，最難的是崑崙之巔。這星山充其量就是中等難度。因為星山上過於荒涼，物什過於簡單。除了幾位脾氣不太好的遠古神袛的殘魂，沒有什麼移動的風之漩渦。

力寶龍

第047章 猥瑣組合

　　人猿泰山發了個疑惑的表情，問：請講。

　　周洛冰立馬直覺這有點不像人猿泰山的作風。人猿泰山嗓門粗，說話也沒這麼文縐縐的。他通常：妹子，啥子事嘛？

　　難道今天的召喚師換了人，不是人猿泰山？周洛冰忽然有這樣一種直覺。

　　不過，一切的答案一會兒就揭曉，因為通常在戰隊的戰鬥中，並不需要指揮，但有一種進攻和防守的核心，在變陣時，或者改變戰術時，通常會由戰隊的隊長做簡短的口令，從這口令中總會聽出答案的。

　　「哦。召喚師，冥界系法師可以雙控（兩個人使用打暈、封技能等控制對方的某些職業，不讓對方出手），亦可變陣為高法術攻擊單人控場。天將高物理攻擊，真沒必要再添一個弓箭手。」周洛冰一串字「唰」地飄出去。

　　那個叫「一箭飄紅」的弓箭手立馬就用語音系統吼：「尼瑪，你什麼東西，給你臉了麼？什麼玩意兒。」

　　「配置不行。真的。」周洛冰無視那弓箭手，繼續在隊伍頻道刷字。

　　人猿泰山遲遲沒有回話，忽然，他發了一句：「這次由你來指揮。」

　　這是一句肯定句，沒有徵詢與疑惑。而且周洛冰看不出任何諷刺的意思，而且可以看出這是他沉默了很久做出的決定。

　　「五哥，你這是大手筆了。」周洛冰發了個微笑的表情。

　　一箭飄紅：o(╯□╰)o，連諷刺都看不出來。這智商——。你以為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做指揮麼？豬腦子，不想想這樣重要的比賽，五哥會交給一個沒有磨合過的人指揮麼？

　　這弓箭手像是終於逮到報仇的機會，這樣一大串打出來，幾乎是與這句話出來的同時，周洛冰還剛看清他的話，就見系統提示：一箭飄紅已被『入木三分』請出戰隊。

　　「五哥。這樣不好吧。」那叫『天外飛仙』的法師的了個為難的表情。

　　「囉嗦。」人猿泰山發了兩個字，天外飛仙不再說話，退回到一旁站著。

　　整個戰隊也不說話。就那樣站在星山之巔。星山頂最端有一片湖，湖裡的不是水，而全是水銀。在日光的照射下，泛著銀光。

　　風語軒的雲天戰隊四人就站在這水銀湖邊，星山上的風微微拂過，蒼涼的星山如同外太空荒涼廢棄的行星。更像是亙古之前，生命之初。

　　而與雲天戰隊隔著偌大的水銀湖相望的是來自西南戰區錦繡青城服務器的「蜀山毓秀」戰隊。

　　之前，因為可能代打。周洛冰也抽空看過「蜀山毓秀」先期的比賽。通常的陣容配置是一個仙醫，一個魔法系弓箭手，一個刺客，一個黑暗系魔界法師，一個冥界系狂戰士。有時候。會把刺客換成天將。職業搭配很一般，但冥、神、魔三界的搭配很和諧。顯示出了高控高攻，又攻防一體的特點。

　　這是一支沒有精英，沒有明星，也沒有偶像的戰隊。但是從蜀中六個服務器中脫穎而出。成為蜀中區的第一名，與渝州區六個服務器的第二名，也就是「風語軒」的雲天戰隊對陣。這絕對是一支不能讓人小覷的隊伍。他們的配合猶如一個人，精密無間。

　　如果說，這只戰隊讓人膽寒的是什麼，就是這種讓人恐怖的配合。所有的配合猶如一個人。這就是說所有的戰術都是根據戰場的風雲變化隨時調整，沒有絕對的進攻核心與防禦體系，因為每個人都可能是進攻核心與防禦體系。

　　所謂「大象無形」，大約就是為「蜀山毓秀」這支戰隊量身打造的詞語。在整個「最神話」的競技賽裡，有這種配合的，約莫就只能是去年排名第一的戰隊「天涯海角」服務器的「日月神教」家族的「盈盈一水」戰隊。當然，去年排名第一，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配合，更是因為他們有完美的靈魂人物：青衫客。

　　但「盈盈一水」在東南戰區，與「雲天」戰隊不在同一個戰區，若要與這支戰隊交手，怕只能等明年了。因為從「玉虛魔女」的突然消失之後，「最神話」的比賽實行全國總決賽隊員實名制登記。

　　在各大戰區選出最終出線的八支隊伍，隊員無一例外都會實名制。所以，周洛冰今年不可能有機會與「青衫客」交手。不過，如果有人能犧牲得了自己的頂級賬號請她代打，也是有可能與「青衫客」交手。但周洛冰志在新區，志在選「最神話」這個契機點重新崛起。她當然不會笨到自毀前程去這麼冒險替人代打。因為「最神話」對於代打罰款很嚴。

　　「青城錦繡服務器的『蜀山毓秀』戰隊，沒什麼突出人物。完美的配合就是利器，能亂對方節奏，撕開對方口子，我們將贏得毫無壓力。」周洛冰一長串分析唰發在隊伍頻道。這拿人錢財，總要講講職業道德的。這也是周洛冰一貫的準則。

　　「他們還有一個強項。」人猿泰山立刻說。不，也許不是人猿泰山，因為她直覺這背後的也許跟『雲秀青瓷』這個仙醫號一樣，已經換了主人。

　　「是，還有一個強項。」周洛冰也一早看出來。這怕是讓『蜀山毓秀』去年總決賽進入十六強。今年，小組賽更無一場敗績的原因。

　　「什麼強項？」天外飛仙問。

　　「心理素質和絕對的信任。」周洛冰甩出這句話。忽然就想到當年，冷築的戰隊也是這樣，每個人幾乎都無條件相信『汐風無痕』和『玉虛魔女』，也無條件相信『海棠微醉』的醫術能恰到好處。那一種信任與默契讓整支隊伍凝結在一起。

　　「哦。」天外飛仙對此似乎不太清楚，只是是這樣一個字，從喉嚨裡飄出來，在語音系統裡發出懶懶的聲音。

　　這一瞬間，周洛冰露出淡淡的笑，想說點什麼，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因為說了反而影響士氣。除去那位未曾開口的天將『白髮三千』之外，周洛冰可以肯定『一箭飄紅』與『天外飛仙』只能算熟手，可以忽略不計。基本上在場上，堅持不到兩分鐘就會相繼陣亡。至於另外換來的人，又會如何呢？不得而知。

　　不知道這是「雲天」戰隊的真實水平，還是有人有意為難，或者想炸出她的身份？

　　周洛冰不得而知，當然，她並不想知道。她要的只是錢，而她的打法向來隨心所欲，猥瑣到極致。

　　「我們第五人找什麼職業的？」天外飛仙十分擔憂地問。

　　「這個，你們隨意。只要你們四個能幹掉兩個，我就能保證幹掉另外三個。」周洛冰一邊檢查『雲秀青瓷』的各種屬性，各種裝備，慢騰騰地說。秀紅這號也真是仙醫中的極品，周洛冰目測，至少也是全服排名前二十。當然，最極品的是這號的屬性點。與治療量有關屬性頗高，而另外一項法攻的屬性也高得驚人。（最神話的屬性是人物生成時隨機的。以後，每升高一級，就會在原來的基礎上疊加，也就是說最初的決定最後的屬性。雖然在遊戲裡可以通過煉化裝備、加護裝備來提高各種屬性，但在修正場裡，這些煉化與加護的都不存在了，於是，這種先期屬性優勢就顯露出來），換句通俗點的話來說，『雲秀青瓷』這個號治療殺人兩不誤，如果跑位得當，真可以拖死對方的。

　　因此，周洛冰才敢這麼狂地說出這句話。隊伍裡除了人猿泰山，其餘兩人都發了一串的省略號表示無語。

　　「小青需要什麼職業？」人猿泰山終於問了一句。

　　「這個——，我說了你們隨意。」周洛冰發出這句話。她自己清楚：這支隊伍水平真不高，除非有絕對的高手出現能與自己配合，否則就是一場硬仗，自己就算勝了對方，也是險勝。

　　這一下，人猿泰山也發了一串省略號。周洛冰正要說點什麼，門外卻有動靜。她以為陳汐華起床了，一顆心嚇得怦怦跳，立馬起身，將耳朵貼到門背後仔細聽，沒再聽見聲音。

　　於是，她又怕是小偷，所以打開門查看，只有窗口猛烈的風在吹，帶來猛烈的熱氣。原來是陳汐華沒有關窗戶，忽然來了一陣大風，吹翻了桌上的紙杯。

　　周洛冰這才吐出一口氣，重新回到房間。這時，雲天戰隊的第五名隊員已到位，是一名劍客，準確地說是一名冥界控制系劍客。

　　雲秀青瓷：:）你們這是要將對方控死麼？控制系劍客，法師，玉虛派召喚師，仙醫，天將是肉盾高攻。這是多麼噁心的組合啊。這誰的招數呢。猥瑣到極致了。

　　另外四人很有默契，又是一串省略號。周洛冰聳聳肩，覺得這四人很無趣。於是，推拉距離想看看對方的職業。

　　周洛冰這才吐出一口氣，重新回到房間。這時，雲天戰隊的第五名隊員已到位，是一名劍客，準確地說是一名冥界控制系劍客。

　　雲秀青瓷：:）你們這是要將對方控死麼？控制系劍客，法師，玉虛派召喚師，仙醫，天將是肉盾高攻。這是多麼噁心的組合啊。這誰的招數呢。猥瑣到極致了。

　　另外四人很有默契，又是一串省略號。周洛冰聳聳肩，覺得這四人很無趣。於是，推拉距離想看看對方的職業。

力寶龍

第048章 不僅僅是遊戲

　　推拉之下，無奈星山之巔的水銀湖泊實在太闊大，只能模糊地看到人影。周洛冰根據自己的經驗，看出對方的五人職業。一個仙醫，一個魔法系弓箭手，一個黑暗系魔界法師，一個冥界系狂戰士。這次，他們把刺客換成了天將，想必是為了增加攻擊力。

　　其實，沒有刺客的戰隊並沒有那麼可怕。遙想當年，「玉虛魔女」所在的戰隊有個刺客，嗯，就是那個「寒腿大爺」，那是個年輕的胖小伙子，天天在家族裡裝大爺。有一場，「汐風無痕」反覆研究覺得對方不強，可以鍛煉一下替補，於是，作為第一替補的「寒腿大爺」就上場了，那一場簡直是噁心到了所有人而成為經典案例。

　　因為，對方也有個刺客，跟「寒腿大爺」屬於同一陣營的。兩個人都是高攻擊、防禦幾乎為零的職業。這種職業的刺客，就只能偷襲，一擊斃命，否則自己就掛了。於是，玩這種職業的人，基本上猥瑣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這一場，兩個猥瑣的刺客相遇，注定就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碰撞，驚天動地的悲劇。

　　當雙方拼得你死我活，一個個相繼陣亡。於是，很順理成章的結果就是雙方只剩下了兩個猥瑣的刺客。互相隱身不出來。最後，逼於無奈，「最神話」競技賽官方終於第一次決定可以有平局，比如這一場。於是，「寒腿大爺」和對方刺客「以頭搶地」兩人雙雙被載入「最神話」的競技史冊。這一場烏龍的比賽居然成為後來的經典戰例。以至於後來有很多刺客使用這一招，再後來。「最神話」官方頭疼，就規定二十分鐘不發動進攻的一方，就算是敗了。但就算有這種規定，刺客還是戰場上一種讓人討厭的存在。他可以在這二十分鐘內隨時發動攻擊。在地形賽時，如果不是弓箭手和召喚師，根本不知道刺客隱身在哪裡，又會以怎樣的方式進攻。

　　不過。儘管如此，刺客的攻擊力高，但是如果對方有幸頂住第一輪的攻擊。刺客已暴露。那點脆弱的防禦，怕就不堪一擊了。

　　而天將這個職業，在神話傳說裡。是屬於天界最勇猛的戰神選拔而出的神武將將領，鎮守天界四大門，守護在雲端，征討作亂的妖魔。

　　天將在「最神話」裡，是一種高物理攻擊，高物理防禦的職業，因為有鼓舞士氣的各種仙界陣法。於是，耐抗性、耐殺性是最高的，攻擊力也不弱。但天將的裝備很貴，而且前期很不佔優勢。幾乎是誰都可以打死他，法術系的怪和人的他，他的血是「蹭蹭蹭」就見底了。於是沒有勇氣死的，不能承受住冷眼的天將們全都紛紛改投其他門下。

　　因此，這個帥氣的職業。一柄長槍在手，騎著雪白的駿馬的天將哥哥是越來越少了，有些沉寂一點的服，天將的數量怕不比大熊貓多。「最神話」戲稱此職業為大熊貓。

　　然而，在各大戰隊中，還是有很多天將。比如。眼前這位叫「一騎絕塵震九州」的天將，他不常出現在戰隊，但大凡戰隊的重大比賽，他就會代替那位讓人頭疼的刺客參戰。去年，他的戰隊成績並不好，但他卻是個人賽的第十八位，也是天將門派第一位。

　　「這人，有何特點？」人猿泰山問。

　　周洛冰知道他在問自己，只是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你是隊長。」

　　下一刻，系統提示：雲天戰隊隊長入木三分歸隱，你即位雲天戰隊隊長。

　　「靠，不帶這麼玩的。我只是路過。」周洛冰在言語在掙扎一下。她已經很懷疑人猿泰山換了人，這感覺怎麼都不是那個五大三粗，還嗑瓜子的男人。

　　「這不僅僅是遊戲。你懂。」人猿泰山惜字如金。約莫是在說這關係「風語軒」的前途，也關係她的錢途。

　　她略笑，那些話語一絲一毫也入不了她的心，她要什麼，比任何人都清楚。於是，修長的十指有節奏地敲擊鍵盤，在隊伍頻道說：這也就是個遊戲，沒有生老病死。

　　「但卻有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遊戲是虛擬的，付出的感情是真的，離別了，會想念，會牽掛，路過每處遊戲裡的風景，會惆然、會憤恨；榮譽也是真的，失敗了，會難過，會失落，會心灰意冷；錢財也是真的，賺來的錢，未必不可以養活自己。這僅僅是個遊戲，確實沒有生老病死。可也不僅僅是個遊戲。呵呵。」忽然，這樣一長串明黃的字就飄入隊伍頻道，這手速實在是快得讓人以為是粘貼的。而發出這一長串字的人是進來的第五人，冥界系的劍客「鬱鬱蒼蒼」，他在這一長串字的背後，發了一個惆悵若笑的表情。

　　周洛冰看了那段字，頭腦一滯，驟然就想起自己與「汐風無痕」的那大半年，從冬天的末尾相識，在初春時節做了他的徒弟，在初秋時分，離開他。他也會想念「玉虛魔女」吧，他路過每一處兩人踏過的風景，也會想念自己吧。否則，他怎麼會尋找「玉虛魔女」？

　　想到「汐風無痕」和自己的那大半年，想到自己與陳汐華的十年。她就有些亂了。然而，她畢竟是周洛冰，輕輕吐出一口氣，就依舊是樂觀淡然的她。

　　這世上，從一出生，就有個人注定在等老子蹂躪。只不過，現在那傢伙暫時沒有出現而已。這就是周洛冰在想清楚與陳汐華的不可能之後的想法。雖然面對陳汐華，還是會心疼、會難過，但已不像當初，那樣執著，把歲月守望成一段通話，把愛情執著成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所以，淡然下來的周洛冰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傢伙的手速太快，如果單論打字，肯定不在自己之下。但具體手速如何，沒有與他交手，實在不敢妄下判定。因為遊戲手速跟打字手速是有區別的。一個打字的高手，未必就能正確彈出最流暢的音符，也未必可以將所有的技能精準使用，計算得當。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人的注入讓周洛冰感覺雲天戰隊有點渝州六服第二的模樣。畢竟是在六個服務器裡的第二名，再怎麼說，也該有些實力的。

　　當然，實力如何，周洛冰看不出來，因為這次的渝州區六服比賽，有多少場，他們就換了多少人，除了雲秀青瓷和人猿泰山的召喚師，其餘的三個位置，從來沒有出現過同一個人。

　　在官方論壇的渝州區戰報上，曾這樣寫：「風語軒作為渝州『釣魚獨酌』服務器的第一大家族，果然實力不俗，六個服務器決出一二名的十場比賽中，風語軒的雲天戰隊，除了隊長與副隊長，沒有一個隊員是重複。能將競技賽當作練習賽來打，這該是多大的勇氣與魄力。

　　這樣漫不經心的隊伍，以渝州區第二的身份出線。論壇上有很多寫戰報的分析，雲天戰隊其實是為了避開出線就遭遇的『瀟瀟雨歇』服務器王牌戰隊，也是這次的奪冠熱門「王者歸來」，才勉強一輸。

　　那些寫戰報的分析家給出的評論是：雲天是一家看不到底的戰隊，背後的指揮不知道是怎麼樣怪異，而又極具冒險主義的人，才敢於像是稚子執筆一樣隨意塗抹，把一場場比賽，塗抹得這樣絢麗。這個人在場上？在戰隊裡？或者只在幕後？

　　周洛冰當時看到這樣的戰報，覺得有點誇張。文人記者總喜歡以這種誇張的方式來激發民眾的視聽。而如今媒體人的浮躁早就將媒體妖魔化，幾乎找不到哪一條新聞不違背新聞的「準確性、真實性」原則。

　　細枝末節、本末倒置、顛倒是非、移花接木…….這些方法，全都被想一舉成名、多發稿子多金子的新聞人用作製造新聞的手法。

　　周洛冰混跡新聞系，又在滬上電視台實習半年，便對這一行太清楚。由於之前還進行了認真的網絡犯罪調查，對於全體網民的心理進行過揣摩分析。所以，當她看到論壇上對於雲天戰隊的戰報，她是不怎麼相信的。因為，就秀紅和人猿泰山的操作而言，算是熟手，不算高手。那麼，如果有扭轉局面的人，必然是那幾個經常換的人裡的。

　　可是，每個角色都不一樣，每一場比賽的打法都沒有規律可循，看起來有一百場比賽，就像是有一百個指揮似的。如果一個人能做到這一點，這該是個多麼可怕，而又富於計算的人。這樣的人，陳汐華或者會做到，但陳汐華是絕對驕傲的，從來都不掩飾自己的風格。即便化身「汐風無痕」，他也不掩飾自己的風格。

　　那麼，這樣的人，也許不存在。只不過是雲天戰隊的運氣實在太好，他們的對手，幾乎都稱不上對手。

　　可是，當這一串字從一個無名小卒的劍客手中流淌出來，周洛冰略微有些明白：也許，在這不曾有要求實名制的選拔賽階段，這些角色背後的也許根本不是本人，或許還可能是同一個人。

　　到底是誰？周洛冰也來不及去細想。因為電腦屏幕下方已有出現倒計時電子鐘出現，這意味著馬上就要進入戰鬥。

　　「手速不錯。」周洛冰風馬牛不相及地說了丟了一句，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將鼠標一甩，自己先在水銀湖面漂了漂，然後退回來。在隊伍頻道打字：哈，集中注意力，五分鐘搞完。我昨晚沒睡覺，要睡一下。

　　然後一串無語的表情接了下來，排得十分整齊，接著又是整齊的四句：五分鐘…….

力寶龍

第049章 真正的雲天

　　「嗯，五分鐘。」周洛冰一個指頭漫不經心地敲字。

　　眾人再次一串整齊的省略號，表示無語。當然，這種說法換做任何人都得無語凝噎。有脾氣火爆點的，得大聲喊：大姐，你是仙醫啊，你是仙醫。仙醫是做啥的？治療，輔助，再治療，再輔助。你提什麼五分鐘搞定的。

　　「別一串串的省略號，速度給我調整節奏，進入狀態。雖然隨遇而安，肆意塗抹，能取敵首如探囊也是一種境界。但還是別太裝逼。裝逼遭雷劈。你們懂的。」周洛冰一串字打出去。她這一番話其實暗有所指。

　　這一次，四個傢伙很有默契，發了個「~！~」的表情，這個表情將之前的猜想全然坐實。

　　雲天戰隊的傢伙們，果然都是隨意塗抹，根本覺得在西南區沒有真正的對手。不過，雲天戰隊沒有真正的頂級大神，但這種天生的優越感來自何處？或者他們背後真有某個頂級人物。比如，三年來，浪花淘盡的那些曾經的神級操作者們。有些人驟然消失，或者換了馬甲，誰也不知道。

　　如今的「暗夜之殤」，昔年的「黑衣送行」。那麼，雲天戰隊身後未必沒有頂級的人物存在。也許昔年的「汐風無痕」，如今也會在某一處出現。只不過，應該不是雲天戰隊。因為他此刻在隔壁房間睡覺，昨晚一宿未眠。

　　當然，她不是柯南，不是閒的蛋疼的戰報記者，更不是某戰隊的間諜。她不會去分析雲天戰隊的幕後可能是誰。她要的只是一個結果：贏。所以，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耗子的就是好貓。

　　更何況。如果真是刨根究底，戳穿了對方的幕後，對自己其實很不利。對於。船過水無痕的相遇，就該有萍水相逢的姿態與心態。

　　所以，她發了個鄙視的表情。說：速度了，對方不是你們以前遇到的任何一支隊伍。

　　然後，她也不管這四人，自己的指頭在鍵盤上像是跳舞一樣，敲擊旋轉，保持一種打擊感與節奏感。才能在讀秒完事後，直接進入狀態。

　　這四個人也沒再說話，大約也在使用各自的方法進入戰鬥狀態。

　　周洛冰很清楚，這兩支隊伍是常規配置。不像是有些變態戰隊，全是高暴力職業。摒棄了治療師。那麼，這樣的常規隊伍一開打，對方通常招呼的就是治療師。

　　只不過，對方的近戰暴力型隊員有兩名：分別是冥界狂戰士，屬於物理系攻擊的高手。打出各種眩暈、發麻等效果的同時，發出的是高傷害。天將則是物理系攻擊的利器，無論使用單刀還是長槍，只要被打中，就算是物防最高的同門，也得失血一半。

　　　　而自己這方則只有一名近戰的天將。其餘的全都屬於遠攻。是距離就是生命的遠攻型職業，一旦被靠近，基本上敗局就注定。而這其中，後來填補的這位劍客「鬱鬱蒼蒼」又屬於冥界系，算是各種防禦陣法與控制系的交換者，幾乎沒有攻擊力。

　　這樣的配置來開雙方的策就很明顯：雲天戰隊，在與控制與防禦中尋找機會；蜀山毓秀則是遠近配置，暴力近距離與遠程弓箭手配合，魔法師屬於控制的角色。

　　「其實，他們的職業似乎更完美一些。」在最後讀秒時，入木三分發了這一句。

　　「額。似乎是。」周洛冰漫不經心地拍出字。週遭一片暗沉，接下來是畫面跳轉，將五人傳送至真正的星山場景之內。旁邊大大的讀秒提示戰鬥即便在三十秒後開始。

　　這時的星山，只有蒼涼天與斷壁殘垣。日光明淨得不像是真的，敵人對面的某一處，不知道會在何處短兵相接。對面的只有巨大的盤古神廟的殘垣橫著，但山丘起伏，也足可以讓人隱蔽其中，何況，如果對方偷襲，之後還可能使用這些掩體、

　　「怎麼辦？」入木三分低聲問。

　　周洛冰不曾說話。她是仙醫，理應是治療全隊，輔助攻擊。對於探測、戰術的變化，沒有一個戰隊會交給一個仙醫來做。

　　「就地隱蔽。」鬱鬱蒼蒼說。

　　眾人立刻就地隱蔽。周洛冰略笑，一邊隱蔽到花池旁邊，暗想：果然不出所料。這位冥劍客才是真正的幕後指揮，竟然是凌駕於人猿泰山之上的。

　　「然後？」那位法師詢問。

　　周洛冰也在等「然後」的安排，想看看這位仁兄的指揮，誰曉得，事情急轉直下，鬱鬱蒼蒼立馬就說：「這個，隊長指揮，聽她的。」

　　周洛冰隨手丟了一個鄙視的表情，從自己隱蔽的樹後從容走出，說：「來，寶貝們，玩點心跳的。」

　　「靠。你會暴露的。」入木三分小聲說。

　　周洛冰這倒是聽出來了，儘管做了變聲處理，話語很娘娘腔，卻還是聽出是人猿泰山本人。這下倒是坐實了，這號是人猿泰山在操縱。

　　「五哥，這叫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他們絞盡腦汁，要先撂倒我，那我就走出去唄。」周洛冰一長串字飄出去。

　　「我R，我都偽裝得這麼娘娘腔了，你還能聽出來？」人猿泰山又喊。

　　「喲，聲音可變，說話的那種習慣是不可能變滴。任何人都有習慣，包括一支戰隊。」周洛冰又是一串字甩出去，卻是查看四周的地形，查看可能安排弓箭手的地方。

　　左邊十點鐘方向的山丘巨石是個好地方。地勢高，可收全局，還可以利用地勢阻擋對方進攻。那個地方應該是對方弓箭手所在。

　　「這樣啊。好吧，我還是改回來。我的洛冰妹紙。」人猿泰山沒用變聲器。五大三粗的嗓門配上這撒嬌的句子，讓人覺得涼颼颼的。

　　「你們是來打仗，的還是來聊天的？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隊長，你能改用語音麼？」天外飛仙也說。聲音十分沙啞，像是個變聲期的大男孩。

　　「不能。我喜歡打字。」周洛冰直接拒絕。然後走了兩步，說：「蒼老師。用你的大招『冥河斷』讓我浮空。但不能讓對方發現，小範圍浮空，能做到麼？」

　　「能是能。可是，尼瑪能換個稱呼麼？」鬱鬱蒼蒼手速依舊快，在丟出這行字之後。手中長劍輕輕一劃，鋪排的冥河水橫斷倒流，遮蔽了周圍的一切。被這黑色水柱罩住的人或者物，都可能瞬間浮空兩秒。對敵人和怪會造成水系、法系持續傷害，並讓對方浮空，無法動彈。而這一招又能讓自己隊伍裡的人漂浮空中，免受某些砸地板式的野蠻攻擊所受到的眩暈與顛簸等物理傷害，還能讓自己的隊友在浮空狀態下，視野調整，從空中發動攻擊。所以。好的冥界劍客，就是敵人的噩夢，自家人的保護神。

　　「哦。我稱你老師只是出於尊敬，真的，你想多了。」周洛冰一邊回答。一邊在浮空狀態調整視角，借助星山之巔清澈的日光看到對方弓箭手所在，因為弓箭手的弓在某種狀態下，會有些微的泛光。那一點點的泛光，就足夠他暴露了。

　　果然是在那石頭之後！周洛冰唇邊一抹笑，待粉衣飄飄的雲秀青瓷飄然落地。一切雲淡風輕。她提著傳說中裝了成千上百種仙草良藥的花籃（仙醫的絕佳治療武器，但攻擊力很低。針也是仙醫經常選用的武器，只是攻擊力高，治療相對弱一些，同時，冥界的醫者，還會用變形的箜篌、古箏作為武器，治療與殺人兩不誤。只是治療不如仙醫）往空曠地帶走去。

　　她所走的路線，經過精心的計算，永遠在那位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弓箭手想先發制人，滅掉她。那麼，就必須往旁邊挪一點，再挪一點。這挪動一小步，足夠讓他倒大霉。

　　周洛冰趁著間隙，叼了一根棒棒糖，露出奸詐的笑。想跟她比隱蔽，比沉得住氣，比奸詐？沒門。

　　於是，周洛冰驅動著「雲秀青瓷」散步一般，漫不經心地走到湖邊，慢騰騰站在水銀湖面，像是在欣賞這水銀的湖泊，壯美闊大的造物主傳奇，映著星山之巔的和暖日光，近在咫尺的玄妙星空。如果沒有殺戮，這將是多麼玄妙的聖地，滄海桑田的最初。

　　周洛冰子在某個角度站定。這個角度，對方的法師要攻擊，就要露面施法，對方的弓箭手要射，就要挪距離。對方若不想弓箭手和法師暴露在對方的法師和召喚師的攻擊之下，就只能用狂戰士和天將來近戰。

　　狂戰士有一個「神行千里」的技能，能一下子竄到仙醫身邊，不過，這個技能的施放是有距離限制的，也就是說不是你在南天門，能使用這個技能一下子就竄到北天門。而是說這技能只能在一定範圍內有效。而周洛冰站的位置，也恰好在狂戰士的距離範圍之外。如果，狂戰士想奔過來解決她，那麼，就先要從隱蔽之所出來，跑幾步，才能施放這個技能。至於天將，上了馬速度也快得驚人，能在馬上挑落敵人首級。問題是，騎馬也得有個過程，那一聲嘶鳴，什麼都暴露了。

　　想快速解決她，這是個世界性的難題。就她所在的地點來說，足夠讓對方抓狂了。

　　她就這樣站著，覺得這棒棒糖做得沒以前好吃了。一分鐘過去，對方真的沒有一個人露面，這星山安靜得如同沒有敵人一樣。

　　周洛冰知道對方起初疑惑她一個仙醫敢走在空曠地帶，到底是做什麼，不是找死麼？可是，他們現在應該是在抓狂，這女人走的位置居然沒辦法發動進攻。

　　不過，對方也不可能坐以待斃。總是會發動進攻的。

　　「蒼老師，你猜他們會用哪個職業發動進攻？」周洛冰逗那劍客。

　　「）：（，靠，不許叫我蒼老師。還有為嘛問我，副隊長是入木。」鬱鬱蒼蒼發了個暴怒的表情。

　　「哦，蒼老師順口，我就問你了。」周洛冰很悠閒。其實，她知道接下來的事，不過是賭博。與其等待對方進攻，不如先發制人，只不過這個要講究時機的。

　　鬱鬱蒼蒼終於無語，發了一串省略號。人猿泰山偷笑，天外飛仙發狂笑的表情。只有白髮三千默默換下了長槍的武器，換上刀盾。這是要近戰，拿命換命。這人倒是清楚自己的使命。看來也是個不簡單的高手，這樣一來，這幾個人裡，白髮倒是有遠見卓識的。

　　「蒼老師，到我身邊來。入木，你召喚影子，原地待命，十二點鐘方向與八點鐘方向有人，你注意控制。白髮左邊十點鐘方向，十米處，進行隱蔽。對方弓箭手在那石頭後，如果對方一挪步對我出招，你就立刻幹掉弓箭手。小仙啊，你去輔助白髮，爭取一招幹掉弓箭手，快速返回隱蔽。」周洛冰一串字丟出去。除了「天外飛仙」在糾結他的暱稱外，每個人竟然瞬間到位。

　　周洛冰心裡一驚，這不是一種默契，更不是反應的靈敏，而是這幾個人都看得到周洛冰走出去的動向與路線意圖。並且也判斷出了左邊十點鐘方向的山丘高地的大石塊後面，是弓箭手的最佳狙擊位置。

　　或許這就是雲天戰隊，自身的戰鬥素質或許不是最頂級的，但對對手的判斷，以及心理狀態卻是頂級的。他們就是這個德行，開打了還糾結這，糾結那，像是根本沒在重視敵人，讓新來的人不免感覺失望，但卻不料他們每一分心思都用在對付敵人。

　　左邊十點鐘方向，確實有弓箭手在那裡。但「蜀山毓秀」也不是吃素的。他們的指揮就沒讓弓箭手挪動一步。周洛冰知道對方每個人幾乎都瞄準自己，但到底是誰先出招，這是說不准的。理論上，犧牲弓箭手是最好的，至少可以讓白髮三千和天外飛仙暴露在對方法師攻擊範圍內。一名黑暗系的魔界法師，一個「日星隱耀」的黑色颶風術就可以將攻擊範圍內的所有敵人罩住，並可以召喚出血池波濤窒息對方、撕裂對方的肌膚，造成各種持續大出血，很可能兩招就解決好幾個人。

　　這是「蜀山毓秀」最好的機會。也是，他們唯一可以贏的機會。一切就看對方能不能賭。

　　但，顯然，對方沒有讓弓箭手挪動一步。白髮三千和天外飛仙也按兵不動。兩方就在這種對峙裡靜默。

　　「我R，我還是喜歡競技台，地形賽什麼的，最無聊了。短兵相接才拉風。」人猿泰山低聲說。

　　周洛冰沒說話，只是有些疑惑對方的精磨不動。難道，這弓箭手有什麼特別之處，需要這樣不惜一切去保護。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一場不會贏得輕鬆。於是，她問：「對方弓箭手什麼來歷？」
　

力寶龍

第050章 醫者無敵

　　隊伍頻道略微沉寂，白髮三千打出一行字：去年個人賽中唯一入圍決賽的弓箭手「韋一笑」，我看到他名字了。

　　「說重點。」周洛冰說。卻是觀察四周地形，琢磨怎麼才能將對手引入一個誤區。

　　「哦，據說，手中的落日弓，是全服附加傷害最齊全、最高的。」鬱鬱蒼蒼回答。

　　「沒別的？」周洛冰問。她知道一個弓箭手的附傷到底意味著什麼，附加傷害最齊全，也最高。那麼，對於防禦弱的人來說，基本上就是一招斃命。但是，這是修正場，很多東西被修正，個人賽乃至競技台的數據都不能作數。

　　「有，還是有的——」天外飛仙說。

　　「嗯，是啊。有還是有的，不知是不是重點。」入木三分也說。

　　周洛冰頓時無語，這都火燒眉毛了，這群奇葩居然還吞吞吐吐的。她現在有一種懷疑，並不是這群傢伙很裝逼，把比賽打得跟練習賽似的，而是這群傢伙的本性就是如此。

　　「講。」周洛冰短促一個字，她在計算對方心理承受力，來賭博對方發動進攻的時機。

　　「哦。就是韋一笑有個輝煌的戰績，就是去年某次友誼賽，跟『天梭閣』的暖閣戰隊打。那時，這傢伙曾一挑三。」入木三分說，儘管聲音壓得很輕，卻還是人猿泰山那種作風。

　　「一挑三？放風箏？」周洛冰問。如果這傢伙能一挑三，那也是一個精於計算的高手，並且攻擊力也是高得不像話。

　　「是的。當時還是修正場，我們也看了直播的。5V5的地形修正場。那時的地形是冥神的誕生地淨河。那裡鮮花滿地，但有些花有各種負面狀態，比如縛足、郁氣、眩暈等。暖閣也是全部主力上場，結果是暖閣掛掉了治療師和天將。而蜀山毓秀就只剩下韋一笑一個人。暖閣那時剩下一個刺客，一個狂戰士。一個弓箭手。你想想這種場面下——，居然被人一挑三了。」人猿泰山痛心疾首，彷彿風語軒宿命的敵人「天梭閣」暖閣戰隊丟臉，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侮辱。

　　不過，如果能以弓箭手的身份挑戰對方的刺客、狂戰士這不算什麼稀奇，問題是對方也有一個弓箭手。那麼，這傢伙果然夠厲害。就算他本身屬性不是隨機屬性中的極品。這個人也絕對是一個利用地形，算計時間方位和技能的專家。

　　「你們確定不是偶然？」周洛冰心裡已亮堂，先前的一絲迷惑也在人猿泰山的敘述中解開。原來。這才是「蜀山毓秀」的核心。之前以常規的方式來看，只是看到他們親密無間、如同一個人的配合，並沒有看到核心所在。

　　「那一場，我也看了。不是偶然。那是個精於算計的人。」白髮三千說。

　　周洛冰默然，也不在問。她終於解開對方看似沒有核心進攻的謎底。蜀山毓秀不是沒有核心進攻，而是選了常常以狙擊手和遠程輔助攻擊的弓箭手為核心發動的進攻。而之間帶動位置與戰術變化的，又是他們的仙醫。於是。很多人晃眼一看，就誤以為他們的進攻與防禦都是圍繞仙醫展開。

　　周洛冰也暗捏一把汗。這一戰是她這麼幾年來最倉促的一戰。由於媽媽生病等原因，她對於對手的瞭解太少。

　　不過——，這一次，就讓我來破你們『似水無痕』的進攻陣法。

　　「三千，先發制人。小仙，就先上。」周洛冰一行字丟出去，身旁的劍客又用了「奈何不歸路」騰起大霧，將方圓十米內，全部籠罩在霧氣中。敵人根本看不清準確位置。

　　這冥界劍客意識真好。周洛冰真心讚美，如果自己的戰隊能有這樣意識的人該多好。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想到了「汐風無痕」的黑衣劍客，他不是冥界劍客，不是控制與防禦系的，但他的絕殺與「玉虛魔女」的控制堪稱完美組合。

　　那一年，即便「玉虛魔女」缺席了最後一場比賽，「玉虛魔女」與「汐風無痕」依舊被評為最完美的搭檔。只是，最後一場。缺少了「玉虛魔女」的「汐風無痕」，單獨晉級決賽，像是孤膽英雄，迎戰對方的四個人。最終滅掉了對方三個人。倒在了天將的長槍之下。

　　「得令。」天外飛仙一聲得令，已用法師「騰雲駕霧」驟然躍出小山坳，將整個人暴露在弓箭手的攻擊範圍之內。

　　殺，還是不殺，對於那弓箭手來說，這絕對是個問題；救，還是不救，對於對方的隊友來說，這也是一個問題。

　　讓對手糾結，總比自己糾結的好。周洛冰一笑，暗自竊喜這場面。其實，她還很喜歡雲天戰隊的風格。這樣隨意塗抹，又意識到位。

　　白髮三千卻是絲毫沒有猶豫，在「天外飛仙」騰空躍出小山坡的下一秒，從容上馬，騰空而起，幾乎是從法師重疊的身後閃出，恰好居高臨下，手中長槍在日光下泛出金光，一招「霜落銀河」從空中落下。這一招，是一招空中劈斬，巨大的物理傷害，還附帶著巨大的風系法術傷害，同時，能給被打中者造成眩暈、持續失血、陣痛等效果。但由於這一招的範圍太廣，會心一擊的機會就很少。

　　白髮三千這一招「霜落銀河」一下，並沒有出會心一擊，造成巨大傷害。那弓箭手著實了得，似乎也算準了「天外飛仙」是誘餌，並沒有第一時間出手，反而是立馬向後躍出，這才算是躲過白髮三千的「霜落銀河」。但「天外飛仙」給了周洛冰驚喜，他並不是單純做誘餌的，在「霜落銀河」鋪排在那山丘上時，他趁勢打出了一招法師的高難度動作，翻轉躍空發出最一招「天火」，正中那弓箭手。

　　這弓箭手的屬性當真了得。「天火」是火系重擊技能，有些人物法術防禦屬性不好的，可能在修正場被這一招一下子打得血見底。但這弓箭手只失了三分之一的血。

　　好吧，這全部都不是重點，只是給了周洛冰驚喜、意外。她真正的重點並不在弓箭手那邊，千回百轉，不忘記對付的還是對方的仙醫。

　　仙醫，真的是一個很讓人郁卒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