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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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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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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39:24
第二十九章 草原和賴八

    賴八從崎嶇的山路上拐了一個彎之後,就屏住了呼吸,每回看到山腳下一望無垠的草原,他就忍不住有一種跪拜的衝動。

    如果說青山裡的美在於雄奇,那麼面前的這片草原,就是遼闊的代言詞,一望無垠啊,整個人都會變得輕盈,藍天就在綠色的大地的盡頭,白雲像是從天上直接傾瀉到大地上一般,來勢雖急,卻輕盈,總是輕輕地在地平線上飄蕩。

    白色的羊群就像珍珠一般撒在大地上,不時地有騎著馬的雄壯漢子大聲的吆喝著將遠處的狼群驅走,狼群驚走,同時被驚走的還有咯咯亂飛的珍珠雞。

    賴八盤著腿坐了下來,志得意滿,身後就是自己的商隊,整整十二頭騾子,每頭騾子身上都背著重重的馬包,這一次,賴八打算換更多的牛皮和牛筋,因為那個少年說了,牛肉幹賣的不好,成都府的人吃不起,只能運到更加遙遠的開封汴梁城才會大賣,但是牛皮和牛筋卻供不應求,那些熟皮子的人根本就不問價格,只要你有,他就要,因為他們只要把牛皮做成皮甲,多高的價格都會賣出去。

    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把酒囊交給了自己的兄弟,這一次隨同自己來草原的足足有六個人,都是同族的兄弟,信得過。

    等不到大家身上的汗水消失,就要啟程,這裡距離交易的小湖邊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進了草原,就再也不用擔心元山的強盜了,因為他們對吐蕃人充滿了恐懼。

    吐蕃人也喜歡殺人,也喜歡隨時隨地客串一把強盜,不過,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那個吐蕃人襲擊過商隊,不襲擊商隊這條規矩聽說從遙遠的格薩爾王時期就已經確定,哪怕是最兇惡的吐蕃人都不會搶你的貨物,吐蕃中的強盜遇到商隊,也會進行很公平的買賣,按照納西的話來說,商隊在草原上比眼珠子都要珍貴。

    賴八前幾次就遇到過“莫達”,也就是強盜,他們也需要交易,雖說那些傢伙手上的刀大的嚇人,動作也很粗魯,賴八還是很喜歡和“莫達”們做交易,因為和他們做交易利潤更高,他們不喜歡住帳篷,所以就用不著牛皮,他們很樂意那沒有用處的牛皮換一個好用的鐵鍋。

    眼看著小湖就在前方,莫達們還是沒有出現,這讓賴八感到無比的失望,抱著最後的希望,從懷裡掏出一支牛角號,“嗚嗚嗚嗚”的吹了起來。

    不一會一個騎著一匹棗紅馬的吐蕃漢子就像風一樣的到了賴八的跟前,語速很快,神情焦急,賴八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這個莫達,絲毫不懂他到底說些什麼。

    漢子的神情越發的焦急,拿著拳頭在自己的頭上猛捶幾下,然後就摸摸自己的額頭,像是碰到火一樣就縮了回來。

    賴八立刻就明白了,有人生病了,在發燒,立刻就從自己牽著的那匹馬上取出一個藥包,這也是貨物,是雲崢特意從回春堂弄回來的好藥,其實只有四種,怯風寒的,退燒的,跌打藥,還有治拉肚子的四種,藥草早就配伍好了,只需要拿水煮了就能治病。雲崢稱之為中成藥。

    不過又看到那個吐蕃人拿刀子在自己臉上割了一刀,找了個樹枝子捅進傷口,這已經快見到骨頭龍,不過看那個吐蕃人比劃樹枝的長度,賴八已經不認為那個傢伙有救援的必要了。

    他把樹枝子比劃了半尺長,就說那個傷口足足有半尺深,誰腦袋上挨了半尺深的一個傷口還能活命?早死透了,這傢伙是不是在說胡話,受了這樣的傷的傢伙還能發燒?

    就在賴八猶豫的時候,又有一大群人跑了過來,各個兇神惡煞的,嚇得賴八的族兄弟瑟瑟發抖,只有賴八比較鎮定,他已經看見一個腦袋上插著一支箭的傢伙被人綁在馬上送了過來。

    賴八檢查了傷勢,很慘,自己從雲大那裡學來的一點皮毛根本就救不了這個傢伙,整只箭穿透了這傢伙的腮幫子,上顎已經徹底的爛了,之所以沒有拔箭就是為了讓箭杆堵住傷口不讓流血。

    上顎的肉已經開始變白了,還擔憂個屁,現在不動手不成了,賴八發現這些人已經快要紅眼睛了,再不動手,後果難料。

    拿刀子削掉箭頭,用手攥著箭杆,猛地用力就把箭杆子抽了出來,一股子黑血茲茲的就噴出來了,本來要拿麻布包傷口的賴八見流出來的都是髒血,就等到黑血變成了殷紅的血跡之後才開始拿小刀子一點點的削腐肉,

    腐肉削掉了,下一步該幹什麼?對了,縫上,於是賴八就很小心的拿絲線把那個吐蕃人臉上的窟窿一點點的縫好,又給他的嘴裡塞了一根竹管,以後喝水吃飯還能通過竹管嗎,對自己的這個發明,賴八很滿意。

    莫達們來的迅速,走的也快捷,當賴八幫著那個人覆上了金瘡藥之後,這些人又把已經昏迷的傷者扶到馬背上,呼哨一聲就消失在丘陵的後面。

    “八哥,你會治病?俺怎麼不知道啊。”

    “俺會個屁,雲大就教了俺怎麼處理傷口,是擔心咱們受傷不會處理,這個人能不能活天知道,肉都快臭了,不過啊這樣一來,下回遇到他們,最多只能說咱們沒把他治好,不能說咱們沒救他,這兩句話很重要,要記住了,以後幫吐蕃人治病的時候就這麼說。”

    賴八趾高氣揚的解說完畢,就收穫了族中兄弟們無數的馬屁。

    一路走一路嗚嗚嗚的吹牛角號,這一次帶的鹽很少,雲大不允許讓吐蕃人養成儲存食鹽的習慣,按照賴八的提供的人口數量,每回帶來的鹽巴,最多夠這些人三成的用量,永遠把市場保持在一種饑渴狀態,這非常的重要。

    麻布需要大量的傾銷,山裡人出產最多的就是粗麻布,這東西價格低廉,數量龐大,家家戶戶都在織,很多農家的麻布都賣不出去,都儲存在家裡。麻布賣不出去,農家的收入就少了很大的一塊子,曰子過得恓惶,現在只有豆沙寨在大量的收購這東西,雲崢需要給鄉民的麻布找到一個銷售的地方,所以就把目光釘在草原上,牧民們不能光著身子就披著一件老羊皮襖,他們也需要穿點**外袍什麼的,總之需要把草原這片廣袤的市場培養起來,這是一片純粹的消費市場,如果在後世,那些賣衣服鞋襪的人會活活的樂死。

    嗚嗚嗚的牛角號響,嗚嘟嘟的牛角號就會回應,然後就會有一大群一大群的吐蕃人圍過來觀看商隊,賴八的族兄弟門強忍著搔臭氣幫著賴八卸貨交易,看到他和那些吐蕃人摟摟抱抱,絲毫感覺不到羊搔味,就佩服的五體投地,甚至有時候他會在臉蛋紅撲撲的吐蕃女人臉上親一下,立刻就會招來吐蕃女子咯咯的笑聲,有一些膽子大的就會盯著漢家男子死死地看,然後就會跑到草堆後面等著漢家人過來。

    賴八咽了口唾沫可惜的搖搖頭,剛才的那個女人的**不小,腰肢也細,透過羊皮襖的袖子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自己還要做生意,顧不上這些風月事,雲大說了,生意做大了以後,將來就算去東京汴梁城都是大官人。

    不可因小失大,雲大描繪的那副美麗的圖畫上可沒有給自己留下多少偷懶的餘地。

    正在忙碌交易的賴八看到了一頭白犛牛,這就是頭人到了,是這片土地上的最尊貴者,納西就跟隨在頭人的身邊三四個月的功夫,這傢伙已經成了頭人的管家。

    賴八打開最裡面的一個包裹,雙手捧著遞交給了尊貴的頭人,當頭人打開之後,眼睛立刻就繃得大大的,一幅美麗的錦帛出現在頭人的面前。

    賴八和納西慢慢的將錦帛展開,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就出現在所有人面前,除了頭人和撐著錦帛的賴八,其餘的人都匍匐在地上,包括賴八帶來的幾個族兄弟,這是事前商量好的。

    賴八看著迷醉在錦帛上的頭人,腦子裡不由得想起雲崢臨行前說的話:“送禮物要投其所好,吐蕃人其實不缺少金珠瑪瑙,其實那裡才是瑪瑙的產區,你只要看看他們身上的配飾就明白,他們從不缺少貴重東西,既然是雄鷹部,那就送他們一副雄鷹織錦,想必這個禮物才是頭人最需要的。

    珠寶玉石饑不能食,渴不能飲,唯一的功能就是欣賞,我們現在還不到動這些東西的時候,在我看來,牛羊才是我們交易的重點,也必須要讓吐蕃人也這樣認為,等到我們用商業的手段密切了彼此的關係之後,元山強盜授首的時候就到了,元山強盜覆滅之後,也到了我們重新審視自己和吐蕃人關係的時候了。”

    雄鷹織錦成了最好的敲門磚,當頭人在自己的大帳篷裡招待賴八的時候,納西就抬出來一個大箱子,打開之後,裡面全是五顏六色的絲綢,經過納西比劃之後,賴八才知道,原來頭人準備讓賴八將這些絲綢全部變成雄鷹織錦,他需要拿來裝飾自己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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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39:56
第三十章 紛亂的世界

   站在草原上最先看到的就是地平線,而站在山上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藍天,空想家都是這樣,最先發現的都是最遙不可及的東西。

    所以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一喜靈動,一喜厚重,雲崢是站在水裡看山所以就將靈動和厚重合二為一了,尤其是三個少年人一起往河水裡撒尿,就立刻感受到了疑似銀河落九天的妙韻。

    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雲崢的鼻樑骨長好了,也就忘記了憨牛揍自己這回事,憨牛也忘記了自己**暴露在人前的慘景,唯一讓他不滿的就是**上多了一些小坑,至於猴子他已經沉醉在繁瑣的木匠活中間不可自拔。憨牛本來要去學鐵匠的,但是在他差點把鐵匠的腦袋砸碎之後就沒有鐵匠鋪子願意招收他當學徒了,於是成為農夫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別人家的稻子已經吐穗了,雲家的青稞還是在發瘋一樣的拔節,今天是給青稞田最後一次拔草,所以三個半大的小夥子一起上山,輕鬆地就完成了任務。

    “雲大,你有那麼多的錢,為什麼還要種地啊?”

    憨牛坐到河邊的石頭上,一本正經的問雲崢,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所以乾脆就問雲崢,因為他發現雲崢好像比他和猴子加起來都聰明。

    “我喜歡種地,只有種地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像個人,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只有雲二是真實的,其餘的都是夢裡的場景,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就會收留臘肉,還有你們,一來我確實需要幫手,二來,我想把家裡變得熱鬧些,我,雲二,你,猴子還有臘肉,我們五個人說白了都是沒人要的孩子,天生天長的活到現在,那就不要辜負上天的好意,把天地當成父母算逑,有他們撐腰,我們就好好地活一場,活他個痛痛快快,活他個稀裡嘩啦。”

    憨牛想了半天目無表情的把腦袋轉向猴子,發現猴子也在看他,然後就一起搖搖頭道:“聽不懂,既然要活的稀裡嘩啦,你聰明些,就幫我們看好路,不要被人坑了就好。”

    雲崢呲著白牙嘿嘿笑了一聲,越發覺得這個不太真實的世界有意思了,輕信永遠是人的軟肋,當自己的能力不能達到目標的時候,就會相信在某一個地方有一個很厲害人能夠帶領自己達到自己的目標,這樣的想法。何其的愚蠢,自己是當老師的,哪裡會不清楚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話背後殘酷的含義。

    師傅領進門?本身就是笑話!

    想法歸想法,曰子還是要一成不變的過的,所以站在白雲蒼狗之下就需要為生存奔波,憨牛逮到了一隻兔子,猴子用一塊石頭打到了一隻野雞,他們一個跑的很快,一個扔石頭扔的很准,雲崢對自己新招收的兩個家僕非常的滿意。

    自從憨牛和猴子也成為自家人之後,臘肉就不得不用一個更大的罐子蒸米飯,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不管她每天做多少飯菜,都會被吃的乾乾淨淨。

    雲二的飯食是單另做的,自從雲大發現雲二喜歡把自己飯碗裡的食物倒進憨牛的飯碗之後,就有了這個規矩,拒絕長大的孩子有一個最標準的行為就是不喜歡吃飯。

    吃完了飯,雲崢就開始在自己的那張地圖上不斷地添加標記,猴子和憨牛就站在他的身邊,不斷地補充。

    “老爺嶺是彭六子的地盤,華馬蜂的地盤在狗頭山上,這兩個地方很危險,從來不許我們進去,不過也不大,百十個人的院子能大到那裡去?不過在元山,已經是最大的兩夥人了,他們以前就是黑虎的手下,後來黑虎死了,他們就想了一個辦法,黑虎的老婆在誰那,誰就是老大,所以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真正的打起來。”

    聽了猴子的話,雲崢奇怪地問道:“黑虎老婆?一個婦道人家也能影響他們的決斷?”

    “是啊,黑虎老婆可漂亮了,聽說搶來的錢財都在黑虎老婆手裡掌握著,誰能娶到黑虎老婆,誰就是鐵鐵的元山的新首領,不過到現在,好像誰都沒娶到。”

    雲崢抬頭看看窗戶外面的梔子樹,這個新的情況讓他有點失神,按照猴子說的,在元山勢力最大的並不是什麼彭六子,也不是什麼華馬蜂,因該是這個女人才對,強盜裡不該有吃素的人才對,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漂亮女人,身在強盜窩裡還能做到左右逢源,怎麼做到的?

    把這個奇怪的念頭趕出腦子,今天就到此為止,畢竟在商隊沒有成為吐蕃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員之前,不宜有太大的動靜,一旦元山強盜知道自己在打他們的主意,豆沙寨就會遭受滅頂之災,這也是梁老爺不願意理會這件事的原因所在。

    猴子和憨牛也不知道,他們只是認為雲崢對元山好奇,從未想過雲崢要對付元山這個問題,如果雲崢把想法告訴猴子和憨牛,他們一定會活活笑死的。

    都說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無跡可尋才是好境界,如果可能在元山的人都死光以後,還是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最佳,如果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就需要尋找代言人,一個厲害的代言人,這個人該去那裡找呢?

    劉縣丞這些曰子明知道雲家的牛頭包子美味無比也不來蹭吃蹭喝,就說明這個傢伙最近在躲著自己,但是卻還要自己知道他的存在,他現在和自己有聯繫的,就是豆沙關裡的桌椅鋪子,所以他總是會去桌椅店逛逛,時不時的從哪裡買點小玩意,通過桌椅店兩人似乎依然保持著親密的聯繫。

    雲崢知道,如果自己打消消滅元山的念頭,劉縣丞會立刻成為自己家裡的座上客,都他娘的是聰明人,梁琪也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來豆沙寨了,雲崢第一次覺得自己手裡的籌碼嚴重不足。

    簡單有效,是雲崢唯一的要求,對元山的突襲只能有一次,絕對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都是經驗老道的悍匪,一旦重新流竄,就會後患無窮。

    夏曰的豆沙寨蟬鳴不斷,叫得此起彼伏連綿不斷,磚房裡悶熱的就像是蒸籠,汗珠子滴答滴答的從眉毛上掉下裡,雲崢依然不願意停止暢想。

    整個計畫建立在一個幻想的基礎之上,那就是確保吐蕃人能夠出手,如果對吐蕃人沒有足夠的刺激,或者利誘是達不到這個目的的。如果這個目的都達不到,那麼自己所幹的一切都只是一個能賺些錢的笑話。

    或許自己也該走一趟吐蕃?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野草一樣瘋長,不一會就把雲崢的腦袋塞得滿滿的,除了這個念頭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想法。

    主意打定了反而全身鬆快,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快被汗水淹死了,提了一塊麻布,端了一個木盆就打算去小河邊上好好地洗洗,沖個涼。

    見雲二光著身子在梔子樹上上躥下跳的找看家蛇,雲三趴在樹下將舌頭吐得老長,雲崢打了一個呼哨。雲三立刻就跑了進來,拿頭在雲大的腿上蹭了幾下,然後就自覺地釣起竹籃,就要往小河邊上跑,每天在小河裡洗浴,是一個不可打破的傳統。

    雲二不喜歡攀在滿是汗水的雲崢背上,自己在前面跑,雲崢只好不斷要他小心,光著腳丫子被刺紮了腳就不好玩了。

    到了小河邊上才發現這裡很熱鬧,寨子裡的老老少少幾乎都泡在水裡,老族長把雙腳泡在水裡,虎視眈眈的監視著寨子裡不規矩的年輕人,男人在上游洗澡,女人在下游洗澡,這是禮數,也是規定。

    “雲娃,你怎麼現在才來,今天的鬼天氣真是要命,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這樣熱的天氣,今年的冬天不好過啊。”

    見老族長和自己打招呼,雲崢先把雲二扔給正在泡澡的憨牛,說起來憨牛吃了雲二的大虧,但是論到關係,憨牛好像更喜歡親近雲二。

    “寨子裡現在錢糧不缺,您老人家只要趕在冬天到來之前蓋上磚瓦房,不就沒有這個憂慮了麼?難道您還要把那些銅子放在家裡生銹?”

    老族長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這就是老人家在富裕了之後新添的一個毛病,就是習慣姓的憂慮和哭窮,又非常喜歡別人拆穿他是富人的事實,所以雲崢只要和老人家說話,總要打趣幾句,老人家嘛,有時候和小孩子是一個心理。

    清澈冰涼的河水在最短的時間內帶走了雲崢的酷熱,心裡的煩躁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接過老族長遞過來的酒壺,美美的喝一口,全身的毛孔都透著一種美意。

    雲二沿著河邊的沙灘正大光明的去了婦人洗澡的地方,這讓雲崢的臉在一瞬間就變黑了,剛要喊叫,就被老族長止住了。

    “那麼小的娃娃過去有什麼打緊的,從小就沒了娘,喜歡去婦人那裡也是人之常情,別人家的小娃娃也在那裡,喝酒,喝酒,咱們商議一下蓋磚房的事情。”

    雲崢把已經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他很想知道老族長一旦知道雲二心理年齡不比猴子小多少的時候會是一個什麼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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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40:14
第三十一章 簡單的美麗

   賴八起來的很早,雖然腰骨動一下都會哢哢作響,他依然勤快的整理著剩餘的貨物,麻布變成了牛皮,鹽巴變成了牛筋,鐵鍋變成了馬尾,他的十二隻騾子組成的駝隊,現在也變成騾子和犛牛混雜的大駝隊。

  他的族中兄弟也帶著奇怪的笑容從別的氈房裡走了出來,有的還戀戀不捨的朝氈房看一眼,新的一天開始了,他們的生意也需要再一次開張。

  留宿人家是需要留下禮物的,賴八將一匹麻布留給了納西的妻子和女兒,贏得了她們發自內心的歡笑,出於私心,賴八還給了納西的女兒一小塊綢布做的手帕,還引來納西妻子的不滿。

  來到小湖邊上的牧民越來越多,他們趕著牛群,羊群,從遙遠的地方趕過來,草原上的消息傳播的非常慢,等到他們來到小湖邊上的時候,這裡的集市已經快要結束了。

  賴八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休巴德勒,這句話的意思是我要了,沒有人問價格,他們也不喜歡問價格,扛走了一卷子麻布,或者拿走那一小袋,一小袋三斤的鹽巴,再把自己的手裡牽著的牛塞進賴八他們的手裡,扭身就走,乾脆的一塌糊塗。

  等到賴八感到饑餓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一點貨物了,可是周圍還是圍滿了牧民,看到他們焦渴失望的眼睛,賴八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混帳。

  四五天只吃燒烤的東西死不了人,抱著這種心思,賴八將自己用的鍋碗也全部換成了牛皮,其餘的牧民見賴八解開腰帶,抖著衣服向自己解說他們確實沒有貨物了,這才慢慢的散開。

  到了草原上自然就要吃羊肉,他們帶來的一點大米都獻給了頭人煮粥喝,所以他們現在能吃的就只有羊肉。

  “八哥,咱們只要多走幾趟,就能發家啊,您說的那個雲公子,他真的有那麼厲害?”一個族兄吃著羊肉烏拉著問賴八。

  賴八朝四周看看這才說:“問這麼多做什麼?你只要記著我們把這些貨物帶回去,然後從公子那裡拿到錢和下回要交易的貨物就成,其餘的不該問就別問。”

  賴八已經在這個族群裡養出了聲望,沒有用別的手段,就因為他能給大家帶來利益,所以這位族兄也只能低下頭聽賴八的調遣,這和年齡輩分無關,能忍耐的程度取決於賴八帶來的利益大小而定。

  雄鷹部是一個彪悍的部族,他們的能征善戰是出了名了,凡是腦袋上插著鷹毛的漢子都是族中的勇士,賴八看到很多這樣的人,勇士越多就說明這個部族越強大。

  賴八不知道吐蕃到現在已經分裂了兩百餘年,自從吐蕃人的平民大英雄韋.科西來登在兩百年前造反之後,吐蕃的叛亂就沒有停止過,各地如工布、塔布、藏堆、尼木、潘域等地紛紛響應,正是“一鳥騰空,萬鳥相從”,一夜間席捲了整個雪域藏土。各路起義軍彙集在雅隆瓊結,分別掘毀了曆輩贊普的陵墓。據說只有松贊干布的陵墓沒有被掘毀,這是因為他的豐功偉績銘刻在藏人心中的原故。

  也就從那個時候吐蕃從一個王朝蛻變成了諸侯割據的場面,部族和部族之間不是朋友就是仇敵,相互的廝殺從未停止過,幾乎每一個成年人既是牧民也是戰士。

  雲錚說過要賴八仔細的觀察吐蕃的一切狀況,如果有可能他很想知道這一帶的吐蕃人到底有多少,這個任務就太難為賴八了,他的一雙手無論如何也畫了那麼多的圈圈。

  找到機會就娛樂,這也是吐蕃人對自己命運的解釋,今日還是鮮活的生命,明日說不定就會變成冰冷的屍體。這就是草原漢子的命運,所以活著的時候要比雄鷹還要飛得更高,骨笛響起的時候就跳舞,神授格薩爾說唱的時候就傾聽,沒有人的時候就自己唱歌給自己聽,該上戰場的時候就奮勇的殺敵。

  賴八對吐蕃人充滿了好感,因為他在這裡沒有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對待,這樣的優待即使是在大宋也是讓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商隊在小湖邊上停留了十天,再買乾淨了自己帶來的最後一點貨物之後,賴八就打算離開這裡,馬上就要滿月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路過那片熟悉的草場的時候,一個強壯的像山一樣的吐蕃人張開雙臂親熱的將賴八抱進懷裡,就在賴八感覺快要被勒死的時候,那個滿臉鬍鬚的吐蕃人才鬆開了自己的胳膊,聽到那個吐蕃人翹著拇指大聲說“圖及其”的時候,賴八的心才放進了肚子裡,被人家感謝,總不會丟掉性命吧?

  一個虛弱的青年從後面走了過來,極其虔誠向賴八行撫胸禮,他還不能說話,嘴裡依然叼著那個竹管。

  看到這個人還活著,賴八幾乎高興地要飄起來了,給牲口治療的法子,用在人的身上難道也有用處?仔細幫這個年輕的吐蕃人檢查了傷口,順便把絲線抽掉。

  吐蕃人嘴裡的肉被自己剜掉了好大一塊,以後想要張嘴吃東西大概是不行了,想要活命只能用那根竹管喝點稀得,看樣子那個吐蕃人很久都沒有吃飽了,站在那裡直晃蕩。

  不過從那個吐蕃人油光閃閃的皮袍上,就能看出來這傢伙的地位不低,就算是吐蕃人中的強盜,也一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傢伙。因該能喝得起肉粥吧?

  看完病之後就是狂歡,這是老規矩,賴八已經能夠適應這些人的癲狂,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喝葡萄釀的一天,木碗裡倒滿了暗紅色的酒漿,一口下去賴八幾乎不願意喘氣,只想把這樣的絕世美味全部留在自己的肚子裡。

  大鬍子的吐蕃人是那個青年吐蕃人的父親,他對兒子身體的恢復非常的滿意,只要四肢不缺,能騎馬,能作戰,能生孩子,就感到十分的滿足,於是就一碗一碗的敬尊敬的客人喝酒,而賴八則是來者不拒,天還沒有黑,他就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哪怕是醉中,他也抱著半罎子葡萄釀不願意鬆開。

  大鬍子吐蕃人哈哈一笑,就將喝醉的漢人留在草地上,自己帶著人騎著戰馬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之上。

  帶著商隊往大宋走的時候,賴八的心裡充滿了留戀和不舍,即使他走進了群山,仿佛還能聽見吐蕃女嘹亮婉轉的歌聲……

  進了山,危險就無處不在,不但要防備從山上滾落的石頭,也要小心的避開那些可能有大型猛獸的地方,即使已經走過六趟的賴八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走過峽谷,不遠的地方就是元山,也是整段路最危險的地方,強盜們雖然不依靠在荒山野地裡打劫為生,可是一旦遇上,賴八不認為這些強盜會放過自己的商隊。

  整隊人馬藏在一片雪松林裡慢慢的等待天黑,他選擇歸程的時間必須是滿月的時候,也只有在滿月的時候才能快速安全的通過元山。

  在每一頭犛牛的嘴上套上小小的布袋,就是為了防備犛牛叫喚,至於騾子,它們是啞巴,不會叫喚的,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七個人全部閉上嘴巴,沉默的牽著牲口沿著崎嶇的小路往回走,很順利,走過了元山的地域,也沒有發現一個強盜,就在他們準備一頭鑽進蒸籠峽的時候,一個道人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幾乎將賴八的魂魄都要嚇得飛出去了。

  “莫怕,貧道知道你們會從這裡通過,只是想讓你捎點東西給雲大。”老道說完就從身邊取過一個袋子遞給了賴八。

  袋子到了賴八手上,他就感覺到這是一個人的腦袋,而且是拿石灰醃制好的人頭,一股子腐臭的氣息久久不散。

  道人又說:“這是一個惡人的頭顱,你只管送給雲大就好。”

  賴八傻傻的點點頭,嘴裡含著的禁聲木棍都沒有拿掉,見老道讓開了道路就匆匆的進了蒸籠峽,只要出了蒸籠峽,萬事好說。

  笑林道士看到堪稱豐富到極點的商隊,神情非常的憂慮,他看的出來,雲大的計畫正在逐漸完善中,而且事態也正在沿著預定好的路線在前進。

  自己殺死黑虎更是給他的計畫增加了很大的便利,不過這幾天笑林道士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人,還是一個女人,這個人就是黑虎的老婆,這個女人在元山的地位似乎並不低,甚至可以說是這個女人在管理著整個元山。

  元山的強盜並不生產,但是元山周圍卻有很多的山民,強盜們像官府一樣管理著這裡的山民,甚至已經有了簡單的分工和等級。收納到的錢糧到了最後都會交給這個女人管理,有兩次笑林都打算對這個女人下手,只要殺了這個女人,元山的強盜就會立刻開始爭鬥。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個抽眉不展的女人,笑林思量了很久還是沒有下手,不是因為下不了手,而是因為這個女人正在幹自己想幹的事情,她竟然在挑撥強盜們互相殘殺,從她給各個山頭強盜的物資分配上就能看到端倪,下手不但隱秘而且惡毒,這讓笑林不由得想起豆沙寨子裡的雲崢,他們才是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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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40:33
第三十二章 大雨人間

   劉大巴的人頭就擺在雲崢的桌子上,猴子和憨牛確定這就是劉大巴,聽說殺了大官全家逃到了元山,雖說人已經死了,臉上的表情依然猙獰,讓猴子和憨牛不敢正視。

  雲崢不在乎,人頭而已麼,人體標本室裡不是沒見過,當初上大學的時候去醫學院偷骨骼標本嚇唬女生這事不是沒幹過,所以現在看到這個人頭沒有任何的不適,當然胃部還是有些難受,不是人頭帶來的心理反應,而是笑林粗糙的醃制人頭的方法造成的,味道很難聞。

  當猴子和憨牛看到雲崢拿著一把小刷子仔細的清理人頭所表現出的專注姿態,從心裡對雲崢升起了一種恐懼感。

  如果雲崢在糟蹋人頭,他們不在乎,這事在元山常有,拿漁網勒住人用刀子割突出來的肉這事華馬蜂就幹過,可是雲崢卻在給劉大巴打扮,手法仔細的就像是女人描眉。

  小刷子刷掉了粘在劉大巴臉上的石灰,嫌青灰色的臉色不好看,就給上面拿刷子抹了一些白粉,站到遠處瞅瞅,覺得不滿意,還在死人頭上撲了一點胭脂,最後用一種很香,很香的藥材仔細的擦了好幾遍,等到雲崢處理好了人頭,猴子發現這個死人頭就像是活過來一般,不像剛才那樣陰慘慘的。

  “冰片,麝香,檀香,石灰,這一回咱們可是下了大本錢,只要把這個人頭陰乾,我們就能去成都府找魯清源推官要好處,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如果收不回來本錢就虧大了。”

  猴子和憨牛不知道魯清源是誰,但是雲崢知道,笑林道士在袋子裡的紙條把事情說得很清楚,那個魯清源大概做夢都想見到這顆人頭吧?

  人頭被老族長拿走了,老人家好像半點都不奇怪,聽雲崢說這顆人頭很值錢,他就說交給他收起來,有一個好地方可以存放這枚人頭。

  雲崢之所以告訴老族長就是打算把人頭放在族裡藏禮器的地方,那裡一定很安全,很乾燥。

  梁老爺終於到了豆沙寨,這一次的牛皮,牛筋,馬尾這些貨物太多了,大宗的貨物總是需要他親自過眼的,梁琪還沒有辨別牛皮,牛筋,馬尾好壞的眼力。

  至於牛肉幹,梁先生是不問的,沒有必要問,雲崢的要求要比自己的要求高好多,一個有潔癖的少年做出來的吃食,他認為可以當貢品送進京師。

  不過這個想法也就是想一想罷了,連一碗羊肉湯都不捨得多喝的官家,見到牛肉幹只會大發雷霆,而不是獎賞。

  “少兄好大的手筆,三百張牛皮就算是在東京汴梁城都是一筆大交易了,沒想到世兄短短半月功夫就聚集了如此多的好貨物,牛筋也不錯,都很完整,最妙的是已經被木槌捶過了,鬆軟,完整,只要破成絲就能做弓弦或者強弩的機關,這東西供不應求啊。馬尾也不錯,每一束長度都過了尺五,絕對是上等貨。”

  聽了梁先生的話,雲燁笑道:“既然如此,我們的交易就能進行了,這一次我需要更多地貨物,食鹽需要減少,但是價格上浮一成,麻布豆沙寨還有些存貨,您只需要再準備十五匹馱馬的貨物,這一次我準備親自走一趟。”

  梁先生閉目算了一下,苦笑道:“你每一次交易的貨物都是上一次的一倍有餘,這一次居然爆增到五倍,你打算要將那些和黑水部,雄鷹部做交易的腳夫趕盡殺絕嗎?老夫知道你志不在金銀,另有他圖,可是這樣做,就不擔心豆沙縣被其餘的州府群起而攻之麼?”

  雲崢笑著搖頭指著群山道:“我以前聽說過一句名言,叫做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我們的生意也許能夠維持到草原上落雪,那將是最後的一筆生意,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為了豆沙寨和豆沙縣我已經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太長了,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外面看看,吐蕃人最重要的秋季交易,將是我發動之時,到時候我們是唯一的供應商,吐蕃人有責任,有義務幫我打通商道,否則他們就在酷寒中眼看著牛羊掉膘死掉,等著來年餓肚子吧。”

  梁先生搖搖頭說:“不可行啊,以前沒有你的商隊,吐蕃人還不是一樣好好地活著?你太一廂情願了。”

  雲崢拍著剛剛屠宰掉的犛牛對梁先生說:“有一句古話您有沒有聽說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習慣是培養的,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培養吐蕃人的生活習慣,就是為了秋後這事,因為有了鹽,他們的飯食就好吃了許多,因為有了茶葉,可以改善他們的腸胃,因為有了麻布他們的冬天就會很舒服,誰都不會願意去過苦日子,尤其是在嘗到甜頭之後。

  您或許不知道,一個人只需要十五天,就能養成一個習慣,更何況我用了這麼長的時間,雄鷹部和黑水部現在一定感覺自己的日子很舒服,這種舒服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個代價他們或許並不介意,更何況還有元山上的大批物資做誘餌,不信他們不動心,我們要做的就是給吐蕃人提供一個很好的機會而已。”

  梁先生點點頭,他也是見多識廣之輩,朝雲崢拱拱手道:“再一次感謝你對小女手下留情,豆沙縣的格局太小了,你是猛虎就該入山林,是蛟龍就該進大海,在這裡屈才了。”

  “屈才?我沒這感覺,當用的時候劈柴都會成人才,不當用的時候,什麼才都會被拿來當劈柴用,所以我去成都府是抱著一顆謙卑的心去學習的。不是打算去禍禍誰的。”

  看得出來梁先生被雲崢的這句話噁心著了,胸口在急劇的起伏,忍耐了許久才壓下心頭的那股子惡氣,和雲崢結清了款項,清算了交換的貨物,就帶著大車離開了豆沙寨,答應帶給梁琪的牛肉包子都沒有拿,他認為,和雲大這種人打交道時間長了,會折壽。

  雲崢很高興,既然今天梁先生主動問起商隊的事情,那就說明自己和他的利益聯盟已經接納好了,現在只要等到自己幹掉元山的強盜,梁先生就會徹底的佔領這條商道,當然,山裡面是山民的天下他進不去,但是蒸籠峽外面的世界將會完全屬於他的,有了這條商道,梁家的生意就能有一個質的飛躍,從單一的絲綢經營轉向利益更加豐厚邊境貿易。

  想到這裡雲崢笑了起來,自己的幹股梁家無論如何不會少的,自己親自去做生意這事雲崢想都沒有想過,自己還要在東華門唱名呢,雲二也要在東華門唱名呢,怎麼能背上一個商人的臭名聲,在大宋士大夫才是人上人。

  皇家把自己的命運降尊屈貴和士大夫們綁在一起,這就保證了趙家統治的穩定性,雖說這樣做也有弊端,但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十全十美的法子嗎?哲學家找了一千年不一樣沒有找到。

  都說心有所想,必然會有相匹配的天象,果然,就在這一會,天上就出現了雲變,一張血盆大口從山路東側沖天而起,虎視眈眈地擒住青天,遠處的青山在虎口下相形失色;再看路西,一條盤旋而上的白龍扶搖直上,身形雖然纖弱,卻有王者的氣概——好一場勢均力敵的龍虎鬥!

  當然雲崢眼中的雲變和猴子臘肉他們眼中的雲變是兩回事,有的時候人在這得意滿的時候容易產生強大的聯想,比如說此時的雲崢就是這樣。

  “呀!起風了,雨雲過來了。”臘肉大聲的喊了一嗓子,就忙著和猴子憨牛一起收攏晾曬在外面的牛肉幹,雲二跳著腳到處找雲三,因為悶雷已經在腦殼頂上炸響了,雲三最害怕打雷。至於看家蛇早早的就鑽進了磚房,盤在房梁上不斷地吐舌頭。

  被悶雷炸醒的雲崢也加入了收拾牛肉幹的隊伍,還因為手腳不夠利索被猴子和憨牛嫌棄,這個時候剛剛完成的宏偉的構想完全就是狗屎一堆,早點把牛肉幹裝進大甕裡才是正經事。

  耳聽得暴雨聲從遠山沙沙的侵襲過來,憨牛大叫一聲,抱著比他還要重的大甕三兩步就竄進了磚房,臘肉大呼小叫的忙著情理剩下的零散牛肉幹,猴子端著一個好大的笸籮接住臘肉推過來的肉乾,不斷地催促臘肉快一些。

  至於雲二終於從牛車底下找到了瑟瑟發抖的雲三,抱著狗頭就往家裡拖……
白亮亮的雨點織成了一道垂天的大幕很快就轉過青山,帶著無儔的威勢遮住了遠山近樹,終於將豆沙寨子也籠罩在自己的幕後。

  雲崢站在小軒窗裡呲牙看著寨子裡狼狽逃竄的鄉民,覺得這樣的場景美好極了,老族長披著他的那件綠油油的蓑衣蠻橫的赤著腳走在寨子裡四處巡視,因為這是他自己的王國。

  大虎被老爹一腳踹到了屋簷底下,眼看著老爹赤著上身鑽進雨地裡去牽自家新買的耕牛,急得哇哇叫卻不敢出去。

  這樣的場景雲崢就看不夠,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在生活,是活生生的人。磚房裡香氣四溢,回頭看一眼,卻發現是牛肉包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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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古道熱腸

   這裡雨只要下起來就會沒完沒了,雨勢雖然沒有第一天大,但是依然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這樣就討厭了,你要麼痛痛快快的下下來,這樣停一會,下一會算怎麼回事。

    雲家依然很忙碌,尤其是猴子和憨牛,烤牛肉幹是他們最喜歡幹的事情,前幾天只要有機會就會拿著牛肉幹吃,現在已經不太吃了,就算是偶爾吃一片也是在感覺牛肉幹烤好了沒有,自從憨牛吃吐了以後,見到牛肉幹就發噁心。

    還是家裡的飯好吃,憨牛端著一個大碗蹲在大棚子底下一個人在吃飯,現在輪到他看晾房了,不時的往底下的火坑裡扔一些柴火,雖說這些柴火半幹不濕的並不影響它們燃燒,溫度極高的火坑並不在乎這點水份,他會在最快的時間裡蒸發乾淨,然後繼續燃燒。

    憨牛吃飯的碗很大,碗裡的菜肴也非常的豐富,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有一天會把吃肉當成一件苦差事,看著堆得滿滿的牛雜碎,眼睛一閉大口的開始吞咽。

    雲家的牛雜碎多的吃不完,所以整個寨子裡的人都跟著雲家吃牛雜碎,不管怎樣的吃法都經歷過後,寨子裡人現在寧願吃青菜也不願意碰牛雜碎。

    “不准跑,把碗裡的牛心吃完才准出去,再跑就把腿打折。”看著婦人們牽著自家的娃子往家裡走,邊走邊喝罵,雲崢就覺得這個該死的老天都沒有那麼可惡了。

    不過這話也不能代表所有的人,老族長和一些老人就不是這樣的,每一口牛雜在他們看來就是無上的美味,吃一口五臟六肺都舒坦,老人家看不起寨子裡不喜歡吃牛雜的人,都是飽飯給慣下的毛病,餓上三天,牛屎都想吃!

    夏天下大雨,什麼東西都發黴,當雲二從竹樓上的木頭上開始采蘑菇的時候,雲崢就覺得這樣下不是辦法,烤好的牛肉幹放兩天就要重新回一次爐,否則必然長毛。

    這樣的天氣對於泡藍靛倒是一個好時候,豆沙寨子現在對藍靛的用量很大,所以就自己采了一些用專門的大缸泡。

    下雨天是婦人們忙碌的季節,將一束束的絲要順著一個方向整理好,晾在家裡接受一點潮氣,然後就趕快收起來,放到紡車上紡成絲線,然後開始織綢布。

    寨子裡整天都是咣當咣當的響個不停,臘肉也在家裡很辛苦的織綢布,雖然她織出來的綢布不太好,但是雲大和雲二一點都不嫌棄,一人弄了一套絲綢睡衣,非常的滿意。

    後面的竹樓現在誰都不能進去,因為笑林老道也被大雨從山裡給攆回來了,如今一個人留在竹樓上呼呼大睡,除了解決生理問題和吃飯,他從不下竹樓一步,不論雲崢何時經過竹樓都能聽到裡面傳來的鼾聲。

    野外生活一定非常的辛苦,更何況老道一去就是兩個月,他確實需要一段時間純粹的休息,自己對老道和五溝和尚似乎有一點誤解,論到古道熱腸和有擔當,他們兩個是整個豆沙縣首屈一指的人物。

    這樣的人無論在那個時代都需要獲得絕對的尊敬,因為他們才是整個社會責任和良知的代表,出於這樣的心思,雲崢不介意親自下廚將老道的飯食弄得更好可口一點。

    老道從白米粥裡夾起一片薄薄的人參看了一眼之後就扔進嘴裡,西裡呼嚕的將滿滿一鍋粥喝完,拍拍肚子又打算睡到竹**,繼續睡覺。

    臘肉走了進來將老道**已經返潮的被褥拿走,又抱了一床乾爽的過來鋪在稻草上,老道拍拍閨女的腦袋,就鑽進被子繼續睡覺,片刻之後,鼾聲又起。

    “那個老道會不會睡死啊?”雲二拿勺子挖了好大一勺子粥塞嘴裡咽下去之後問雲大,剛才他也想嘗嘗人參粥是個什麼滋味,被雲大強烈的拒絕了,以前家裡的好吃的都是緊著自己,現在多了一個有力地競爭者,讓他很不滿意。

    “一個人在密林群山裡鑽了兩個月,不單要防備野獸,還要防備那些強盜,自然不會輕鬆,我們的商隊之所以能夠沒有阻礙的穿行於元山,就是依賴老道的威懾力,這件事其實和老道沒有一點關係,他卻一頭鑽了進來,把豆沙關那些無辜死難者的冤仇強加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的人已經算得上是聖人了,以後對他多一些尊敬,不要胡說。”

    雲崢喝著白粥,偶爾吃一筷子鹹菜,喝白粥吃鹹菜才是絕配,就是沒有花生米,否則就能嚼出一種金華火腿的味道。

    “雲大,其實你也是這樣的人,豆沙關裡的那些人其實和你也沒有關係,你還不是一樣謀劃著要為他們復仇?”

    聽了雲二的話,雲大停下筷子想了好一陣子才認真的對雲二說:“我不是,至少我沒有他和五溝和尚那樣純粹,我沒有那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更多的是把這件事當成對自己的一種磨練,自從來到這裡,我的姓子有了很大的變化,有時候洗漱的時候我幾乎不認識水裡的倒影。總覺得原來的那個我好像已經離我們非常的遙遠了。

    這就是教訓,你要記住了,適時的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要迷惑,我就是前車之鑒,尊敬笑林這樣的強者,對你有益無害。”

    雲二一口氣吃完了自己的粥嘿嘿笑著說:“你要努力,我以後打算當一個紈絝子弟,你要振作起來,這樣我才有在東京汴梁城的大街上為所欲為的本錢,既然你是我大哥,你就負責賺錢,我就負責花錢,不過先和你說好,臘肉是我的!”

    說完就跳著去找臘肉,雲崢煩躁的搖搖頭,這個缺少母愛的傢伙,恐怕真的很喜歡臘肉,不過沒關係,隨他去吧,或許時間長了他會認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是錯的。

    晾房煙囪裡的黑煙從來就沒有消散過,哪怕是雨水也不能讓它變淡消失,雲崢捧起一本書開始誦讀:“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

    庸者.天下之定理。

    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複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只要雲崢開始讀書,山村裡婦人的織布聲都會變得輕柔,其餘的孩子也會自覺地拿起自己的書本開始讀書,於是有誦讀:天對地,地對空,大海對長空的,有誦讀: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曰月盈昃,辰宿列張的,至於學著唱老族長那首**詞濫調的會被父親用滿是老繭的大手抽後腦勺,每當讀書時刻來臨的時候,山谷似乎都在跟著吟誦。

    憨牛不在乎,但是猴子對這一幕羨慕極了,他從小就聰慧,黃先生講的故事他全部記在了心裡,什麼五丁開山了,霸王別姬了,蘇五郎成仙記了,他都能非常順利的講下來,但是,他不識字,當初跟黃先生說自己想識字的時候,卻被人家笑著說:“好好地做一個不丟手指腳趾的小偷才是正經,莫要侮辱了文字。”

    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猴子也覺得自己不配學習文字,當他跟著雲崢開始念那些根本就不明白什麼意思的文章的時候,沒發現雲二笑**的看著他,還流著口水。

    “猴子,你想讀書,為什麼不問我啊,我就是一個現成的先生!”

    雲二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立刻就把猴子弄成了一個大紅臉。

    雲二扯著他的衣襟說:“你也知道整個寨子裡就我和雲大的學問最好,你要是想學就拜我為師,我教你,雲大的學問雖然比我好,但是你也看見了,他叫那些孩子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教出來啊,你跟著我學比較快。”

    雲二認識字猴子是知道的,雲二天生就聰明猴子也是知道的,雲二的學問已經很好了,猴子也是知道的,他不敢求雲大教他讀書,因為文字是高貴的,這是黃先生告訴他的,所以只要能學到學問,他不覺得跟著雲二學有什麼不好。

    直到幾年之後,雲大才發現雲二教了猴子一肚子的現代漢字,猴子寫的書信除了自己和雲二對別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書,為此,猴子整整痛苦了三年才改正過來。

    雨下了足足半個月,笑林也足足的睡了半個月,雲歇雨收的時候,笑林告辭了雲崢,再一次鑽進了莽莽的群山,不過這一次雲大請了豆沙縣最好的皮匠將一張皮子細細的剝成四層,然後鞣制好,兩面都塗上桐油,最後在生漆裡面浸泡了一天拿出來用水布仔細的打磨均勻,寨子裡的婦人很快就根據雲崢裁剪好的樣子縫製了一頂,一個很大的牛皮背包,裡面裝滿了笑林在山裡能用到的大部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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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蒸籠峽

   還沒有到秋天,雲家的青稞就熟了,雲崢,憨牛猴子三個人很快收收割完了那點青稞,晾曬在穀場上,也只有小小的兩個糧垛,曬了三天之後,就用連枷將青稞拍打下來,收穫的糧食實在是太少,兩隻不算大的瓦缸就全部裝下了

    好在雲家不靠青稞過活,要不然這個五口之家會被活活的餓死。

    賴八已經催了幾次了,他已經向牧民們許諾,這一次會帶更多的貨物過去,如果再不走,就來不及進行下一場交易了。

    可是雲崢這段時間留在家裡不出門,他在一面牆上寫滿了一些奇怪的符號,還有好多的連線,一遍又一遍的演示將要發生的事情,計畫做好了,也就到了啟程的時候。

    豆沙寨現在對山民不是很排斥,但是也不是很歡迎,他們之間保持著謹慎的交往,山民來到豆沙寨,是絕對不會進寨子的,當然,寨子裡的人也不會特意的邀請他們進來。

    看到寨子裡堆積如山的貨物,賴八非常的興奮,雲崢從來都不騙人,這一次的貨物準備的非常的充分,近百馱貨物,一定能夠滿足黑水和雄鷹兩個部落交易需求的。

    豆沙寨裡的人將馱隊交給了賴八,就在大家準備進山的時候賴八發現雲崢和另外兩個少年也跟了過來,還想說不用送的太遠,就聽雲崢說:“這一趟我也過去看看,你給的資料沒有辦法看,也沒有辦法進行統計,大事在即,我需要一個準確的數位和準確的形勢,還是自己親自去看看比較好。”賴八沒有反對,畢竟這個馱隊可以說是雲崢的,不是他的。

    “馱隊裡的所有事情,依然是你說了算,每個地方都需要有規矩,你放心,你的任何決定我都會遵從,不給你添麻煩。”

    賴八這才鬆開了繃緊的臉膛,他最擔心雲崢在馱隊行進的過程出出一些新的主意,這不是一個好現象,既然雲崢已經保證了不多嘴,這就徹底的滿足了賴八的虛榮心,作為行家,他也認為自己的尊嚴不能受到挑戰,不管來自誰。

    高興起來的賴八長喝一聲:“開山嘍!”就牽著第一頭牲口走進了山谷。

    行商說起來輕鬆,實際上非常的辛苦,賴八加上雲崢主僕也不過十個人,卻要照顧上百頭牲口,山路也沒有想像中那樣好走,上一次的大雨講好多的路都衝垮了,馱隊邊走一邊需要把路修好。

    夏末的時節是這裡最炎熱的時候,所有人裡面只有雲崢最為不堪,猴子和憨牛走慣了山路,還有精神去草叢裡抓只兔子之類的東西,而雲崢就像是一條被扔到岸上的魚,張著嘴喘氣,肺裡面火辣辣的疼。

    整個人就是靠著一口氣支撐著,這股子對自己的狠勁,賴八都咋舌不已,到了晚間休息的時候,雲錚堅持燒了一些水燙腳,挑水泡,不做這些工作,第二天根本就不可能堅持下來。

    走到蒸籠峽峽口,雲崢就覺得一股股潮濕的熱浪從峽谷裡往外噴湧,不一會,全身就被汗水濕透了,賴八要求把貨物從牲口背上卸下來,因為熱,所有人身上只能穿犢鼻褲幹活,雲崢盡可能多的喝了些清水,這才感覺好些,天色還早,就讓人做好了飯,選了一片陰涼的地方睡覺,養精蓄銳後,才能一口氣通過蒸籠峽和元山強盜的勢力範圍,這是最危險的一段路。

    雲崢躺在毯子上卻沒有半點的睡意,這裡的氣候太複雜了,高高的山上甚至能看到皚皚的白雪,想來那裡一定很冷,但是山下面的峽谷裡,卻熱的好像地獄,山腰上在下雨,自己這裡卻是豔陽天。

    猴子躺在雲崢的身邊小聲說:“過了蒸籠峽就能看見元山了,元山很大,也很高,走一天時間就能到蒸籠峽,現在元山的老大估計會是華馬蜂,彭六子鬥不過華馬蜂的,因為華馬蜂長得比較好看,黑虎的老婆一個月有一大半時間是和華馬蜂在一起的,所以彭六子是鬥不過華馬蜂,山上有一個黃先生,他就說過一句話:得花者得天下。這個花就是黑虎老婆,叫小花。長得漂亮極了,甚至比那個梁家閨女還要好看。”

    說到這裡的猴子竟然咕咚一聲咽了一大口口水,雲崢沒好氣的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怎麼對一個半老的徐娘都這麼癡迷。無聲的笑了一下,就側過身子就繼續睡覺。

    對這個女人,雲崢和笑林有過一次長談,笑林認為這個女人似乎也在瓦解元山,她似乎也在想辦法引起元山強盜的內鬥。

    對這件事情雲崢不置可否,主弱臣強的情形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權臣互鬥,只有這樣自己這個首領才能坐穩,後金的國母大玉兒早就把這一招用爛了,為了兒子能夠登基,委身於權臣都義無反顧,挑撥離間算得了什麼,這是一個聰明女人的本能。

    一旦攻破元山,想要除根雲崢認為第一個該殺的就是這個女人,只有武力只能為害,當武力配上智慧之後,就成了禍害。再加上美麗的面容,這簡直就一個完美的蟻巢模式,不快快的清剿掉,白蓮聖母就等不到宋朝南遷就會出現。

    沒想到會休整一天半,到了第三天,星星還掛的漫天,賴八就要求大家啟程,匆匆忙忙的吃了早飯,雲崢就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馱隊走進了蒸籠峽。

    以前聽賴八和猴子,憨牛說這裡很熱,雲崢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如此的熱,只穿著犢鼻褲,汗水就像小蛇一般的渾身亂竄。

    峽谷裡到處都是亂石灘,有的石頭跟房子一樣大,散亂的分佈在河灘裡,小河邊上一根草都沒有,帶著硫磺味的淡黃色河水,冒著熱氣洶湧的往下流。

    道路邊上還有一些高大的樹木,不過賴八不許大家靠近樹木,雲崢隨著猴子的手指望去,不由得毛骨悚然,低處的樹葉子上爬滿了嗅到汗臭氣息想要吸血伸長身子的螞蝗,賴八從自己的背包裡取出一隻活著的兔子隨手扔到樹蔭下,就看見樹上的螞蝗雨點般的落在那只兔子的身上,一瞬間的功夫,那只兔子身上就爬滿了螞蝗,無論兔子怎樣掙扎跑跳都甩不脫身上的那些吸血鬼,最後發了狂的兔子一頭跳進了滾燙的河水裡,河水只不過濺起來一朵小小的浪花,就把兔子徹底的吞沒了。

    賴八得意的看了正在吃驚的雲崢一眼,吆喝一聲就趕著牲口繼續快速地往前走。

    “這裡螞蝗多,就是沒有毒蛇,那些蛇聞不得硫磺的氣息,所以整條峽谷裡都沒有毒蛇。”憨牛用香頭烤著一條掉在牲口身上的螞蝗尾巴,那只螞蝗立刻就鬆開吸盤掉了下來,憨牛一腳踩在上面,有血花濺出來。

    “這東西不能用手拔,這樣會把螞蝗的身子拔斷的,頭鑽進肉裡面就麻煩了。”憨牛給雲崢解說完,就忙著去燒烤別的牲口身上的螞蝗,那些牲口已經明顯的感到不安了。

    雲崢對蒸籠峽的險惡,滿意極了,這才是真正的天然屏障,有時候上蒼也會有意識的用自己的力量將兩個不同的物種分開,比如懦弱的豆沙縣百姓和強悍的雄鷹部牧民。

    在蒸籠峽裡沒有哪一個地方是安全的,躺在巨大的石頭上睡覺就像是躺在燒熱的鐵鍋上,看到賴八他們跳進熱水裡洗澡,似乎非常的舒服,雲崢小心的把腳伸進去試探一下,立刻就慘叫一聲,那裡面太燙了,不知道賴八他們是怎麼適應的。

    人不如牲口值錢,牲口全部站在旁邊的一個水坑裡,因為那裡是整個蒸籠峽唯一的冷水坑,雖說那裡的水溫比較舒適,雲崢也不願意下去,因為水底下好像有好多的動物骨骼,不用說都是一些貪涼快的動物最後生生的死在了那裡。

    喝水,然後流汗,然後再喝水,再流汗,為了保持自己體內有足夠的電解質,雲崢讓每個人都喝淡鹽水,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持體力。

    走了整整兩天才走出了蒸籠峽,按照賴八的說法,如果是回程,就不需要這麼長的時間了,因為好多貨物都變成了會走的貨物,人就會輕鬆好多。

    雲霧在半山繚繞,透過雲霧的間隙,被太陽照耀成金黃色的山峰在熠熠生輝,夕陽下的元山如此的美麗,這讓雲崢暗暗地歎息,用不了多長時間,這裡就會成為一個血肉屠場。

    賴八的表情從未像現在這樣凝重,即使在蒸籠峽裡也沒有這樣擔憂過,因為在蒸籠峽遭到折磨的只是身體,在這裡生命幾乎不值一文錢。

    所有人都嘴裡咬著一根木棍快步的行走,牲口的嘴裡一樣有這東西,賴八甚至創造姓的給牲口的嘴上捂上了一個麻布袋子,這樣牲口就連響鼻也打不出來了。

    頭頂上非常的喧鬧,山腳下卻異常的安靜,只有牲口蹄子踩在碎石路上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音,馬蹄子上也紮著厚厚的麻布。

    雲崢眯著眼睛不斷地看著這座山,想像著這座山上的人,他們會是一種怎樣的生活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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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元山巨頭

   就像猴子說的那樣,這座山從來沒有平靜的時候,謀殺,搶劫在這裡幾乎每一天都在進行著,一個沒有管束的世界正在肆無忌憚的宣洩著自己的野性。
  
  彭六子早就想幹掉華馬蜂了,不光是因為這傢伙的貪婪,更多的是出於對這傢伙那張相公臉的不滿,只要見到這傢伙那張假笑的臉,彭六子就想把自己的斬馬刀砍在這傢伙的臉上。
  
  刀柄被他捏的吱吱作響,最後還是慢慢鬆開了刀柄,攤開手一步步的走出了華馬蜂的宅院,元山上能讓他主動退讓的,唯有那張蒼白而又充滿擔憂的俏臉。
  
  退出華馬蜂的狗頭山,看到自己的兄弟守在山下,恨恨的招招手,就帶著手下回到了老爺嶺,都是江湖經驗非常豐富的悍匪,那裡還會不知道自己的老大今天吃了一個很大的暗虧,按理說今天應該拿到自己的那份錢糧,但是老大卻空著手回來,群盜立刻就圍著彭六子鼓噪起來。
  
  「我遲早要殺了這個賣P眼的相公,今天先忍忍,錢糧咱們老爺嶺並不缺,上次從豆沙關帶回來的錢糧我們還有很多的剩餘,足夠我們支用一段時間的,花娘專門給我們做了賬,按照賬本走半年之內我們衣食無憂。
  
  現在我們只能想一個法子,徹底的把這個相公幹掉,一統元山。」
  
  彭六子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否則也不會從上千名強盜中脫穎而出成為兩位副寨主之一,從一個憨hou的農家少年逐漸成為強盜中的領袖,他為此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隱忍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現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個好的時機,他不相信華馬蜂能一直留在狗頭山不出來。
  
  華馬蜂冷笑著見彭六子退出了自己的狗頭山,嘿嘿一笑就回到大廳坐下,一個梳著墜馬髻的白衣婦人帶著媚笑從內宅走出來,伸手給華馬蜂倒了一杯水嬌笑著說:「你又剋扣了人家的錢糧,小心人家帶著人殺上你的狗頭山,將你的這顆狗頭拿了去。」
  
  華馬蜂一隻手接過杯子,另一隻手要去摸婦人的手腕,卻被婦人靈巧的躲了開來,光潔的手腕再一次隱沒到白色的長袖下面。
  
  華馬蜂訕訕的說道:「黑虎那個死鬼已經死了這麼久了,你還是在為他披麻戴孝,那就是一個短命鬼,你還是把這身孝衣脫了,我們立馬成親,也好雙宿一起飛啊。」
  
  婦人坐了下來,苦笑道:「你們幹的都是沒本錢的買賣,這條命朝不保夕的,誰敢和你們在一起圖個長久,命不值錢,但是總需要有人能記住吧?我雖然是黑虎搶來的,從十六歲跟著他,現在已經整整十年了,早年間的仇恨也消的差不多了,這十年裡,他對我算得上是有情有義,我給他守孝一年,守節一年,就當是還他的恩情。
  
  一年時間到了,該還得還清楚了,我也就徹底的自冇由了,冇馬蜂,記得活長久些,我不想再還你一次人情。」
  
  華馬蜂那張英俊的臉不自覺地抽搐了兩下輕聲說道:「現在我們都是靠著這點微不足道的情義活著,這山上不缺女人,就缺有情義的女人,老冇子自從殺了老師,外面的世界就再也容不下我,這些年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搏命,就是想把這條命保的長久一些,也好,還有三個月,九個月的時間我都忍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的。
  
  不過彭六子這個人不能在留了,需要盡快下手,原本想著今天jī怒他,讓他先出手,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能忍得住,算他命大,元山上能用的人手不多,火並對我們沒有多少好處,暫且放他一馬,只要找到機會,就徹底的幹掉他,元山不需要兩個寨主。」
  
  婦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抱在手裡幽幽的說:「男人啊,總是這麼喜歡打打殺殺的,現在這樣清淨的過日子也不錯,何苦麼。」
  
  華馬蜂搖搖頭道:「最近那個該死的道士總是出現在元山周圍,聽說劉大巴的人頭已經被他帶走了,我必須小心些,黑虎那樣的霸王都被人家斬了,我小心些沒有大錯。想要殺彭六子必須要等到老道走了以後,我就不相信他能在荒山野嶺待多久。」
  
  婦人見華馬蜂露出了疲態,起身走到他的身後,輕輕地揉捏著他的肩膀小聲說:「我總覺得事情不太對,以前這個老道也會到元山來,可是每次最多一個月的時間,這一次卻不依不饒的留在這裡半年,你就不覺得奇怪嗎?總覺得他好像別有用心,可是我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華馬蜂笑道:「有什麼難想的,黑虎在豆沙關造的孽太狠了,死傷的人不下五百,整個豆沙關才多少人啊,那個老道又自命英雄,所以這一次死死的咬著也沒有什麼,不就是想抽冷子殺一兩個人嗎?讓他殺,一旦落進我們的圈套之中,要他有來無回。」
  
  婦人眼波流轉不知道在動什麼心思,手上不停,繼續幫著華馬蜂揉捏,指尖好幾次都輕輕地掠過華馬蜂的頸側,長長的指甲像極了鋒利的刀片……
  
  雲崢沒有見到老道,或許說是老道不願意見雲崢,馱隊輕易地穿過了元山,又走在了那條翠綠的山路上。
  
  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暑氣漸消,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微微寒咧的感覺,山路兩邊的闊葉林也逐漸變成了耐寒的針葉林,灌木在逐漸的減少,山林裡也不再一頭密密匝匝的籐蔓植物,一座大山將南北兩面變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直沉默寡言的賴八變得活潑起來,居然找了兩片 bo bo的樹葉疊在一起吹起葉笛來,聲音很怪,一會像是鴨子叫,一會又像百靈一樣的婉轉。
  
  就在出山的時候,賴八得意洋洋的從懷裡掏出一支牛角號,嗚嗚嗚嗚的吹起來,喇叭狀的山口起到了擴音的作用,將牛角號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不一會草原上也隱隱約約的傳來了牛角號的聲音,賴八得意的說:「你看著,馬上就有雄鷹部的人過來接我們,這一次我們的貨物多,足夠在天湖邊上舉辦一個村噶的,哦,就是集市,哈哈,你們說不定能在遇到美麗的吐蕃少女。」
  
  說起這事,其餘的大漢就一起猥瑣的大笑起來。
  
  「猴子,憨牛跟著我,晚上住在自己的帳篷裡,不許去吐蕃人家居住。」雲崢立刻就對猴子和憨牛下了嚴令,屁大點小孩,鑽進去找女人算怎麼回事。
  
  憨牛和猴子遠比雲崢想像的成熟,對這些事情好像早就見識過,和那些粗漢說起葷話來沒有半點害羞的意思,也是,指望強盜窩裡的少年郎純潔,就像指望狼窩裡的小狼不吃肉一樣難以辦到。
  
  果然如同賴八所說的那樣,草原上不一會就有黑色的小點快速的向山口接近,走進了才發現其中一個背上還背著一個小旗子,看來這位是屬於官方的人士,朝賴八招招手意思就是跟著他走,別的牧民見到這位騎士,就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即使身邊的空馬上拖著牛皮等貨物,也沒有要過來交易的意思。
  
  雲燁悄悄地觀察著這些騎士,不一會就有了答案,這個是一個強大的部族才是,他們對牧民的約束是威嚴而有效的,自冇由散漫冇慣了的吐蕃人並不是一個喜歡遵守規矩的民族,否則,這個民族也不會分裂兩百多年依然不能統一。
  
  雲燁終於有機會騎馬了,這裡的戰馬才是真正的戰馬,不像是矮個子的滇馬小的就像驢子一樣,如果騎在馬上兩腳能垂到地上,這樣的馬打死雲崢也不會騎乘的,不夠丟人錢,騎驢子也比騎著滇馬威風。
  
  漢地沒有好馬,這和漢人總喜歡性格溫順的閹馬有關,據說歷史上鼎鼎大名的赤兔馬就是一匹閹馬,越是好的戰馬就被閹割越快,只有不好的戰馬才會逃脫被閹割的命運,所以上千年來戰馬的品質在不斷地退化,最後就變成比驢子大不了多少的東西。
  
  以前在羌塘草原騎過馬,所有雲錚對騎馬並不陌生,翻身就踩著馬鐙上了戰馬,猴子和憨牛因為踩錯了腳,上了戰馬之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把臉朝著戰馬的屁股,惹得那些吐蕃人張著一嘴的白牙笑的快要從馬上掉下來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傻的人。
  
  賴八當然不會告訴猴子和憨牛普朗時候個什麼意思,誰被人家說成傻子都不會太高興的,有了戰馬代步速度就快了許多,吐蕃人天生就是牲口的主人,很短的時間裡,他們就能依靠口哨帶著馱隊前進了。
  
  賴八一路上不停地向雲崢介紹這裡的情況,路過丘陵的時候得意的把自己幫著吐蕃強盜治病的事情當傳奇講給雲崢聽。
  
  雲崢的汗水都下來了,把人當牲口一樣的治療居然還能治好,這簡直就是奇跡,他也不得不佩服這片土地上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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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漢奸啊!

   到了賴八所說的天湖,雲崢才發現吐蕃人在交易這件事上是非常真誠的,碧波蕩漾的天湖邊上專門用木柵欄圍出來一大片空地,專門作為馱隊交易的地方。雲崢甚至看到了雄壯的吐蕃武士在守衛這裡,這樣的待遇對一個商人來說已經是非常高了。
  
  這一次用不著來把自己吹號,早就有牧人自己將牛角號吹得嗚嘟嘟的響,這樣的聲音一站連一站的向草原深處傳遞過去。
  
  當賴八將雲崢當做自家的少主人介紹給納西的時候,這個頭人的管家給予了雲崢極大地歡迎,深情地擁抱之後,就匆匆的向自家的主人稟報商隊高層來訪的消息。
  
  雲崢不著痕跡的往自己的鼻子裡抹了一點蘇合香,這種粘稠的液體立刻就散發出一種清冽的香味,剛才被納西身上的味道熏得昏漲的腦袋立刻就清醒起來,這一次和吐蕃頭人的見面非常的重要,自己需要保持足夠的清醒。
  
  吐蕃人有一個非常神奇的地方,那就是底層的牧民和農民非常的質樸,甚至可以說未曾開化,但是他們的社會精英階層,卻聰明的令人恐懼,後世遇到過那些轉世的活佛,哪怕是最小的廟宇裡的活佛,他們淵博的知識和獨到的見解,往往讓雲崢歎為觀止。
  
  頭人見到賴八的時候和藹可親,但是見雲崢的時候卻把排場擺了個十足,兩排雄壯的武士排成人牆,挺胸腆肚的氣勢非凡,腰裡面胡亂插著的刀子有的還故意露出半截,刀柄上繁雜的流蘇隨風飄拂威武的一塌糊塗,雲崢執著的認為那些刀子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漫天的羊膻味,人一多,這種可怕的氣場就讓人無處躲藏。
  
  不得不加大蘇合香的用量,雲崢必須承認,頭人的這個下馬威實在是太厲害了。
  
  走進頭人的大帳,這裡的情形就更加的可怕,七八個穿著花衣服的女人圍著頭人唧唧喳喳的訴說著自己的要求,檀香煙裊裊的從香爐裡升起,火塘上的酥油正在滾開,被油脂浸染的油光鑒亮的地毯無聲的向雲崢傳達著雄鷹部的富足程度。
  
  瑪瑙,玳瑁都是佛寶,再配上聖潔的白銀,就成了草原上的吐蕃人最最尊貴的首飾,武士只會把這些鑲在武器上,而女人就會把它們弄得滿身都是,
  
  雲崢承認她們臉上的高原紅美麗而且陽光,但是當著自己自己主人的面,咯咯的笑著把手伸進自己的懷裡,到處尋找東西真的合適麼?
  
  猴子和憨牛捧著兩個紅漆木盤,木盤上蓋著紅色的綢布,這就是雲崢帶給頭人的禮物,茶磚這東西只有到明清時期才有的東西,被雲崢現在就早早的拿了出來,原因就是茶葉這東西不好運輸,而且鬆散,體積龐大根本就不好運輸,後來雲崢想起自己參觀過羊洞樓茶莊,就胡亂的把茶葉用蒸汽蒸軟了,然後冇用模子壓成條狀,這樣一來一塊一斤的茶磚比起鬆散的茶葉節省的地方簡直不能相比,至於羊洞樓茶磚裡那些富含營養的菌類自己的茶磚裡有沒有實在不是雲崢能考慮的事情。
  
  反正茶葉的體積縮小了,不太佔地方這就成了,自己掰了一塊嘗了嘗,那味道實在是不足以言說,一小塊就能泡好多的茶葉水,想必這就足夠了。
  
  吐蕃屬高寒地區,海拔都在三四千米以上,糌粑、奶類、酥油、牛羊肉是藏民的主食。在高寒地區,需要攝入含熱量高的脂肪,但沒有蔬菜,糌粑又燥熱,過多的脂肪在人體冇內不易分解,而茶葉既能夠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熱,所以吐蕃人在長期的生活中,創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習慣,但藏區不產茶。
  
  原本還有些忐忑,但是自從聽說了賴八的手術過程之後,雲崢一想到自己篩選扔掉的那些茶葉梗子就為自己如此的敗家行為感到痛心。
  
  潔白的綢布雙手捧上,掛在不知所措的頭人脖子上,他當然沒見過這東西,這樣高端大氣的禮物是從八思巴傳教之後才盛行的。
  
  「尊貴的頭人,這是仙女的飄帶,祝您永遠受到神靈的庇佑,它還像征著純潔的友誼,是我獻給您最好的禮物。」
  
  頭人摸著潔白的絲綢,卻把目光盯向一個縮在角落裡的人,急促的說了幾句吐蕃話。
  
  「主人,這位漢客在向您表達他無邊的敬意,他說這條潔白的絲綢是仙女的飄帶,祝福您永遠受到神靈的庇佑。」坐在角落裡人趕緊回了一句話。
  
  雖然他說的是吐蕃話,雲崢還是在第一時間裡就發現這傢伙是一個漢人,從他手勢的比劃上還能看的出來這傢伙是一個讀書人。
  
  糟了,自從張元投靠黨項李元昊受到重用之後,許多在科考場不得意的讀書人就紛紛效仿,覺得自己滿懷的報復無處施展,就主動向周圍的野蠻人投效,希望自己的才能能夠得到承認。
  
  雲崢眼睛裡寒芒一閃而過,帶著滿臉的笑意拱手向角落裡的人問道:「卻不知先生以前在何處治學,有何文字?能在高遠見到我祖鴻儒,實在是令晚生驚喜不已。」
  
  「哦?你一介商賈,居然也是讀書人,真是稀奇,老夫黃又廷,字善美,往事蹉跎不堪回首,不說也罷,如今乃是瓊hou度大王的刀筆小吏,你從漢地來,應該知道規矩,草原上物資奇缺,該你賺取的利潤自然隨你賺取,但是,不得貪得無厭,蕃民淳樸,但是腰間的鋼刀也利,莫要自誤。」
  
  「這是自然,在商言商,一分錢一分貨這是古訓,雲氏商行童叟無欺,您既然到了雄鷹部,想必也有耳聞,小號的貨物可有殘次品,以次充好的事情更是聞所未聞吧?」
  
  「老夫看過你們的貨物,還過得去,漢地的交易也不過如此,雖然價格相差懸殊,考慮到你們艱難地販運過程,也還算合理,保持住你的品性,雄鷹部財雄勢大自然能讓你財源滾滾。」
  
  當那個叫做黃又廷的漢人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來以後,雲崢清晰地聽到身後的憨牛和狗子驚訝地叫聲「黃……」。
  
  雲崢反手一巴掌就抽在猴子的腦袋上,電光火石之間,雲崢已經知道面前的這個漢人到底是誰了,這傢伙想必就是元山上那個靠講故事混飯吃的黃先生,這個時候拆穿他有百害而無一利。
  
  「哈哈哈,黃先生乃是我漢地高人,這真是太好了,正好晚生有一種新茶要介紹給頭人,就請先生費力解說,事了之後當有 bo禮獻上。」
  
  黃又廷乍一見猴子和憨牛,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尷尬之色,稍微一愣,又保持著自己高人一等的氣概,矜持的點點頭表示答應。
  
  猴子和憨牛將木盤放到頭人的面前,雲崢掀開頂上的綢布,對頭人說:「自從漢地和吐蕃開始有茶葉交易以來,吾輩商人可謂吃盡了茶葉的苦頭,重量輕,容易損壞,漫長的商道上不知有多少人為了這些茶葉拋屍荒野,成為孤魂野鬼。
  
  前幾次和貴部的交易也是如此,三匹馱馬上全是茶葉,但是換到的貨物卻不及鹽巴的三成,說來慚愧,因為這事情,晚生已經被父兄責罵了數次,歷經千辛萬苦,收益卻不及在漢地的收益,可是茶葉這東西吐蕃之冇民離不得,如果一次行腳的貨物中沒有茶葉,你說,這還是一個隊吐蕃有利的商隊嗎?
  
  所以晚生竭心盡力地研製出一種新的運茶之法,就是將鬆散的茶葉壓製成這樣的條狀,結果驚喜出現了,同等重量下,在下不但能多帶一些茶葉,這些茶葉還多了一些別的風味,茶湯紅亮,經泡,喝下去之後還能調理腸胃,這就請頭人觀看。」
  
  雲崢拿起一塊茶磚,雙手捧給了黃又廷,在兩個人交接茶磚的一瞬間,雲崢袖子裡一塊銀判就悄無聲息的滑進了黃又廷的皮袍袖子裡。
  
  黃又廷果然有漢人的脾性,袖子裡多了一塊沉甸甸的物事,臉上卻表現得雲淡風輕,恭敬的將茶磚遞給了頭人,頭人拿到茶磚之後放到鼻子上嗅嗅,疑惑的望著雲崢,等待他作進一步的解釋。
  
  雲崢朝身後招招手,憨牛從背上背著的竹簍裡取出一個已經點燃的小火爐墊上木盤放在頭人家油膩膩的地毯上,猴子從背後的籐箱裡取出一套茶具,這套茶具乃是雲崢定制的,宋人喜歡兔毫盞,但是雲崢卻偏偏喜歡這種 bo如蟬翼的白瓷杯,瓷杯的外面畫著一叢蘭花,整個茶具顯得典雅高貴,一看就是上等貨。
  
  「還請先生就坐品茗。」雲崢含腰拔背跪坐的筆直,肅手邀請黃又廷入座。
  
  可憐黃又廷半生落魄,那裡有機會接受這樣高貴的邀請,在頭人的耳邊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子,雲崢就發現頭人的臉上的笑意也沒了,揮揮手就把那些嘰嘰喳喳的女人趕出了帳篷,自己也坐的筆直等待雲崢的表演。
  
  猴子和憨牛兩人流水價的將各色乾果,點心裝在同樣款式的小瓷盤裡,蜜餞,酒棗,軟兒梨,黑色的是話梅,半青不黃的是烙杏。香酥的環餅,馳名中外的滴酥泡螺,綠豆糕都是一些耐放不易壞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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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一根綠毛

    用半懂不懂的茶道來欺騙吐蕃人野人和黃又廷這個土包子讓雲崢非常的有成就感,其實手底下是怎麼回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氣勢,只要面無表情的燒火,面無表情的倒水,面無表情的洗茶,面無表情的泡茶分茶,再非常有禮貌的把茶水送到野人和土包子的身前就非常的高檔了。

    更何況大宋的茶藝天下揚名,有這樣的強大的壓力,再加上精美的茶具,就算是給你泡榆樹葉子你也得說這是好茶,什麼?沒喝出茶葉的滋味?那是因為你是土包子!

    當黃又廷用蘭花指端起茶杯哆嗦著往嘴裡送茶水的時候,雲崢就知道沒問題。茶磚賣給牧民一點問題都沒有,現在的吐蕃人喝的都是生茶,好不容易有一種烤熟的茶葉喝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至少不會鬧肚子。

    茶水只有小小的一壺,連喝三遍就沒有味道了,看得出來頭人和黃又廷還想接著喝,但是雲崢卻收起了茶具,將環餅這些吃食推到他們的跟前,請他們慢慢品嘗。

    猴子又從竹簍裡取出一個銀壺,雲錚告了一聲罪,就從另外一個盒子裡取出一塊茶磚,放在一個凹臼裡搗碎,這一回用的茶磚很多,又把一塊土堿搗碎加入茶水,催生茶色,等茶水煮好,就交給猴子放在一個半人高的木桶裡用力的來回攪動,一邊攪動一邊加入酥油,核桃仁,芝麻,最誇張的是雲崢還把兩個雞蛋敲進了木桶,又加了少許鹽巴,自己抓住筒中的木杵,上下攪動,輕提、重壓,反復數十次,使茶葉、油脂和水融合。成了色、香、味俱全的酥油茶。

    這是一門功夫,雲崢特意學過的,如果這樣的酥油茶還不能征服頭人。雲崢認為自己就無話可說了。

    果然,相比剛才高雅的茶道。酥油茶還是更適合頭人的口味,裝在銀碗裡的酥油茶,被他一口就喝幹了,伸出了雙臂想要擁抱一下雲崢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越是高貴的人身上的味道就越重,一生只洗三回澡,出生一次。成親一次,死亡之後一次,所以雲崢的的臉龐不由自主的抽搐帶著無比榮幸的笑容和頭人擁抱在一起。

    “王說:你可以留下來做生意,可以用你的貨物換取百姓的貨物。這一次為了感謝你的慷慨,你可以把價格抬高一成,你之前說想要換取幾匹戰馬,他同意了,還把三匹小馬駒當做禮物送給你。”

    聽完黃又廷傳達的話語之後。雲崢把一隻手撫摸在胸前彎身施禮道:“感謝王的慷慨,但是雲家有自己做生意的規矩,那就是我們從不允許別人讓我們降價,當然,我們也絕對不會接受漲價這種事情。不管貨物有多少,以前的價格是多少,現在的價格就是多少。

    我們的生意是長期的,不是只有一次,為了我雲家的信譽,請您原諒我不能同意您漲價的要求,哪怕他是您給的賞賜。”

    黃又廷笑著朝雲錚點點頭,就飛快地把雲崢的話告訴給了頭人。頭人聽了之後笑的更加愉快,從腰上拔下一把鑲著銀子寶石的短刀送給雲崢作為他這樣一個好商人的獎勵。

    賓主盡歡而散,出了頭人的大帳,賴八他們立刻就敲著鑼開始做生意,猴子和憨牛也過去幫忙,雲崢邀請黃又廷一起來到草原上散步。

    “猴子和憨牛,是我從豆沙關集市上買來的僕人,聽說他們得罪了一個叫做劉大巴的人,不知是否有這回事?現在也是來自元山定然知曉此事吧。”

    見黃又廷有點不好意思說話,雲崢乾脆就拿猴子他們的出處挑開話題。

    “確有其事,劉大巴就是在猴子和憨牛消失的那個晚上午夜頭飛,詭異之極啊,他們兩個殺不了七八個大漢,此時只能是異人所為。

    黃某蹉跎半生,如今委身荒原僻野,實在是造化弄人啊。”

    “先生為何如此傷感?吾輩讀書人當以舒張胸懷為先,那張儀,蘇秦,哪一個不是潦倒半生,一人合縱,一人連橫,身佩六國相印何其的威風,先生如今在雄鷹王座下為謀主,他日的成就未免就趕不上前輩先賢,衣錦還鄉之時,一紙相邀,雲某定當不遠千山萬水來賀。”

    “世兄,為何對黃又廷青眼相加焉?”

    “無他,雲家的生意離不了先生的照拂!”

    聽了雲崢的話,兩人相視捧腹大笑,雲崢的實話實說給黃又廷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他一個人在藏地整天和污穢的藏人打交道,自認為滿肚子的學問卻無處表現,讓他的內心痛苦不堪,今天遇到了雲崢,非常的難得,不由得打開了話匣子,兩人縱論古今,臧否先人得失,交談的極為投契,再加上猴子給兩人送來了倆羊皮口袋的米酒,邊喝邊聊,不覺間已是日落西山。

    “就是這樣子,先生需要在雄鷹王跟前建功立業,小弟需要在雄鷹王這裡賺取錢財,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麼,我想在東華門唱名,就需要錢財鋪路,所以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雄鷹王座下披甲之士不下千人,控弦之士更有萬人之多,如此強大的一股力量我們為何不能讓他變得更加強大一些呢?”

    黃又廷喝了一口酒,長籲了一口氣搖頭道:“沒那麼容易,你且看,雄鷹部的左面是黑水部,他同樣地強大,雄鷹部若要與他為敵,兩虎相爭只能便宜右面的花嘛部,所以不管怎樣動作都會招來滅頂之災,所以只能困居這天湖邊上,動彈不得。”

    “先生大才緣何看不見附近流竄的那些盜匪?我聽說只要價格合適,他們不介意去幫助部族打仗的,而且也有這樣的先例,為何不加以利用呢?”

    黃又廷瞅了雲崢一眼把兩手一攤苦笑道:“錢糧呢?如果你的商隊的錢糧足夠雄鷹部招募強盜,我早就建議雄鷹王下手了。”

    “雲家財力薄弱,可是有一個地方並不缺少錢糧啊,先生就是從元山過來的,難道還不知道雲山乃是百年的盜匪窩,那裡聚斂的錢財難道還不能滿足先生的胃口?非要打我這個小小的商人的主意。”

    黃又廷怔住了,喝了一大口酒問雲崢:“一旦進入大宋的領土,為朝廷所忌怎麼辦?擅起邊釁不光是對宋朝說的,也對雄鷹部有約束力,他已經兩面受敵了,如何還能經得起大宋的蹂躪?就算大宋邊軍懦弱無能,可是朝廷裡的那些人並不傻,只要給黑水,花嘛二部許以錢財,雄鷹部立刻就會遭受滅頂之災。”

    “黃先生難道就沒有聽說過瞞上不瞞下這句官場名言嗎?元山都是些什麼人?對大宋來說都是盜匪,豆沙縣這麼多年一直任其肆虐鄉間,前不久他們更是喪心病狂的攻破豆沙關造下了滔天的血債,豆沙縣的人無不恨的咬牙切齒,如果這個時候雄鷹部出動猛士攻克了元山,拔掉了元山這顆釘子,您說,豆沙縣的縣丞會像上面稟報雄鷹部入侵呢,還是向上面稟報自己攻克了元山,剿滅了百年的山賊呢?

    至於元山的資財,當然全數歸雄鷹部所有,只要行動快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光盜匪,掠其錢財,雲某敢打包票,不但黑水,花嘛二部來不及反應,就是豆沙縣的人想要知道估計也是半個月以後的事情了吧?

    黃兄有了這筆錢財,再慢慢經營黑水,花嘛二部不遲,吐蕃民風彪悍,但是心思卻不夠用,正是我兄大展宏圖的地方,至於小弟能附于兄長驥尾賺點錢財就心滿意足了。”

    黃又廷瞅著天邊的薄雲搖著頭對雲崢說:“世兄為了開拓自己的商道。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不過這個計畫還真的不錯,雄鷹部得到錢糧,可以經營草原,世兄的商道也能暢通無阻,最有遠見的就是將來雄鷹部的馬蹄所到之處,都會成為你經商的地點,雲家的壯大繁盛幾可預期啊,世兄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機,誠為可歎啊!”

    雲崢把皮口袋在黃又廷的皮口袋上撞一下說:“雲家做生意從來不會將利潤獨吞,總需要大家都有好處才是,這個計畫您看如何?如果覺得可行就迅速的行動,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這件事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猶猶豫豫的想要成事,才是白日做夢。”

    黃又廷沒有立即回答雲崢,其實雲崢看的出來,頭人只是在把他當僕人使喚,他並沒有成為那個雄鷹王的謀主,雲崢不需要他去諫言,只需要他將這個想法告知雄鷹王知道就好。

    陰謀需要慢慢地發酵,只要長出第一根綠毛,後面就會有無數的綠毛長出來,黃又廷就是發酵吐蕃人野心的第一根綠毛。

    晚上躺在帳篷裡,透過帳篷的縫隙就能看到漫天的繁星,在豆沙寨觀雲,那麼,來到草原就必須要看看星星,雲崢不打算一次就將所有的美景看完,只看了一小片星河,自己年紀不大,沒必要一次就把這樣的享受催生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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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7:42:23
第三十八章 蠱惑

   賴八在忙著交易貨物,每成交一筆,他都會送給牧民一個不起眼的小玩意,要嘛是一把小刀,要嘛是一把小勺子,看到人家有小閨女的還會送給人家一朵最廉價的絹花。

    很快,他慷慨之名就已經傳遍了草原,他能和吐蕃的漢子靠在山一樣高的貨物上磕磕巴巴的用吐蕃話討論今年牛羊的肥瘦,也能將自己裝酒的皮囊笑著甩給對方,等對方不顧一切的痛飲之時,又會跳著腳往回搶……

    每個人都有一個最適合自己的舞臺,賴八就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舞臺,在這裡他不再是一個卑**的逃戶,而是草原上著名的慷慨商人,在這裡他也不再是那個抱著生病的閨女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雖然自己的**和以前同樣的疲憊,他卻希望這樣的疲憊能一直進行下去,直到死亡將疲憊的權利奪走。

    看著在草原上縱馬馳騁的雲崢他心中充滿了感激,就是這個大聲吆喝著騎馬的少年,在不經意間,就徹底的改變了他的生活,那是一個有智慧的人,賴八從第一次見到雲崢的時候就知道。

    騎馬也會受傷,當三個少年人從馬上跳下來以後,叉著腿鴨子一樣走路的時候惹來牧民們善意的嘲弄,至於那些把草藥放在嘴裡嚼碎了,要解開他們褲子給他們敷藥的婦人雲崢三人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

    還是不會騎馬啊,人和馬配合不好,**內側不斷地在粗糙的馬鞍子上摩擦,不大工夫身上這片最細嫩的皮肉就會被摩擦的紅腫,而後潰爛。

    吐蕃人雖然很多,卻非常的貧窮,一次只能交易一樣東西,最能提起他們交易興趣的就是鹽,茶葉,和鐵鍋。

    鹽有很多種吃法,用繩子拴著在鍋裡涮一下,就是其中的一種,當然,還有一種更加誇張的吃法叫做“望望鹽”把鹽塊吊在頭頂,吃一口沒鹽的肉湯,就看一眼鹽塊,然後在腦子裡將鹽的味道和肉湯的味道合二為一,最是經濟實惠。

    所以說只要有儲存鹽的機會,牧民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牛羊都知道去舔舐那些帶著鹽鹼的石頭,更不要說人了。

    偏偏在雲崢的安排裡面,鹽恰恰是最少的,在山的那一邊,梁家運來的鹽足夠雲崢裝滿整整一個馱隊,但是,來到草原的馱隊只有五匹馱馬身上背著鹽……

    賴八不止一次的懇求雲崢多帶些鹽,在他的意識裡,那些牧民們非常的需要這東西,而且鹽也能帶給商隊最大的利潤,可是雲崢卻在不斷地縮減鹽在貨物中的比重,雖然比上一次多一些,開始和整個馱隊的貨物想比就顯得毫不起眼。

    宋國對吐蕃唯一占到優勢的地方就是富足,就是物資的豐富,越是敵人急需的貨物,就越是要加緊控制,這本來就是正常的應對手段,雲崢在嚴格的執行這一點。

    麻布才是馱隊需要拼命推銷的東西,這東西在大宋已經爛大街了,所以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要幫著大宋的百姓將麻布換成錢,或者自己急需的東西,這樣做才是負責任的商人在對外交易中該做的事情。

    三天過去了,商隊的貨物少了三成,但是牛馬卻多了起來,這一次雄鷹王允許雲崢從這裡換取一百匹戰馬,這還是看在雲崢豐厚的禮物的份上。

    陰謀遲早是要發酵的,但是發酵的速度之快超乎了雲崢的想像,這幾天不斷的有武士和上了年紀的牧民進出雄鷹王的帳篷,他們都有同一種特質,那就是兇悍,和骯髒。

    “給我準備一百貫錢,最好是交子,你說的事情我幫你辦妥了。”黃又廷從大帳裡出來之後就小聲的對雲崢說。

    “胡說八道,一百貫錢?老黃你有點格局行不行?一百貫錢你能幹什麼?在成都府你連一座稍微像樣點的宅子你都置辦不下來,給你,這是十張十貫錢的梁家商號的交子,信譽堪稱泰山石敢當,拿去成都府就能兌換成銅錢,記著了,別讓人家哄你,給你換成鐵錢,這些錢你拿著當零花,這趟回去後,把戰馬賣了,我打算在成都府買宅子,有沒有興趣和我做鄰居啊?

    浣花溪邊上三進的宅子只要一千貫錢就能拿下來,你我都是讀書人,豈能住到鬧市區?每曰裡與販夫走卒混在一起?

    且不說杜甫草堂猶在,薛校書遺香猶存,光是春曰裡飄花的九曲溪流就值這個價錢,雄鷹王想要搶劫強盜窩,與你我何干?咱們是小人物,在舒張胸懷之外,必須要有錢。

    你今年有四十了吧?可曾有家眷妻小?沒有?沒有你還等什麼?你打算就在這裡和那些味道很重的吐蕃女人睡一個帳篷了?然後生一個,或者兩個只會流著鼻涕放羊的髒娃娃?你滿肚子的學問就換來這東西?虧不虧啊。”

    黃又廷長大了嘴巴看著口沫橫飛的雲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八角床、輕紗帷幔、豆沙關新出的紅木桌椅、婢女,小從,門房,廚娘,牛車,書房,焦尾琴,白玉籽,這些東西你難道就不需要?一百貫?哼哼哼……”

    “善美身無長物……”

    “先聽我說!”雲崢粗暴的打斷了黃又廷的話,前幾天說的什麼理想和抱負根本就是扯淡的話,通過這幾天的瞭解,這個人根本就是一個視財如命,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之所以混到吐蕃人這裡,唯一的原因就是在元山混不下去了,無奈之下才跑到藏區仗著自己會說吐蕃話搏一把,結果雄鷹王最近要不斷的和漢商打交道,恰好差這麼一個人,就把他留下了,根本就不是他說的什麼雄鷹王看重他的滿腹才華。

    “你如今在雄鷹王這裡混的風生水起的,別告訴我你連幾匹馬都弄不到,老天爺啊,你知道開封汴梁城裡的好馬都賣到什麼價錢了?這麼說吧,你騎上一匹戰馬,再牽上一匹戰馬光**到了汴梁城,第二天就是城裡的富戶!

    好好想想,只要幹掉元山的強盜,這條大路就是我們兄弟自己的,你想要多少錢沒有?不過你也要注意了,千萬別把戰火燒到豆沙縣,一旦燒到那裡,整條路就他娘的變成戰場了,我們還發個屁的財啊,不被砍腦袋就算是祖上燒高香了。”

    “不能,絕對不能!”黃又廷的臉逐漸變得猙獰,好曰子剛剛在向他招手,誰要破壞他的計畫,絕對會成為他的生死大敵。

    原本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的交子,這時候也就不太在意了,隨手揣到懷裡,長吸了一口氣再一次鑽進了雄鷹王的大帳篷。

    趴在後面聽他和黃又廷說話的猴子用畏懼的目光看著雲崢,原來跟聖人一樣高大的黃先生,被雲崢的幾句話就糊弄的暈頭轉向,估計要為這件事情出死力了。

    不過他的下場,猴子並不看好,一想到雲崢騙自己和憨牛吃毒藥,又喪心病狂的踩著自己和憨牛的肚子洗胃的場景,他後背的寒毛都已經乍起來了,別人看不出來,可是自己和雲崢朝夕相處了這麼久,他的喜惡還是能看得出來的,雲崢只要看黃又廷的背影就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厭惡的表情,並且從他的眼睛裡還能看出來一絲絲的殺機。

    猴子對危機非常的敏感,雖然這一次危機不是自己的,但是猴子已經可以預料,這個黃先生的下場一定會非常的淒慘。

    騎馬,再騎馬,雲崢在把騎馬當做一種生活的技能在訓練,所以只要有片刻的空閒,他就會留在馬背上,哪怕胯間的皮肉稀爛黏在褲子上,每天都需要拿水清洗才能將褲子脫下來,他依然苦練不輟,在他看來將來有一天需要逃命的時候,四條腿怎麼都比兩條腿跑得快。

    這一天雲崢正在練習騎馬,忽然買賣的人群裡起了搔動,一個吐蕃人激動地拉著賴八的衣服領子激動地說著什麼話,賴八則是一副苦笑的神情,並沒有和那個吐蕃人起爭執。

    雲崢下了馬走到跟前問賴八:“怎麼回事啊?”

    賴八先把那個吐蕃人安撫好才對雲崢說:“少爺,這個吐蕃人想要賣馬。”

    雲崢皺著眉頭說:“我們的馬還不夠一百匹,他要賣就買下來就是了,爭執做什麼。”

    “您不知道,他的馬也太差了,您看看,這是一匹馬麼?比驢子大不了多少啊,根本就是馬裡面的廢物,都一歲口了,就長了這麼大點。”

    說完,就把那個吐蕃人牽來的馬拉過來讓雲崢看。

    真的很慘,這匹馬和別的牧民拉來的一歲口的馬相比根本就是一頭驢子,渾身上下全是髒不拉幾的紅毛,就這,脾氣還壞,脖子被賴八扯得老長,腳底下卻一動不動。

    這下子,不光是賴八氣的發笑,別的牧民也跟著哄堂大笑,不斷地朝這匹馬指指點點,雲崢不用懂吐蕃話也知道他們說的意思。

    那個牧民被嘲笑的無地自容,猛地抽出刀子就要把這匹害得他丟臉的馬捅死。

    雲崢趕緊制止了,笑著說:“這匹馬我要了,你開個價錢,我在自己私人買下來,怎麼說都是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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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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