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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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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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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0 00:15:52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四章 立冬日

   雲崢皺著眉頭拉住狄青因為怒其不爭而有些搖晃的手道:“你和別人也是這麼說話的?”

    “不是,如果是別人我看熱鬧就好!”

    雲崢點點頭道:“這就是為我好了,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打著為我好的幌子羞辱我的人了,這次就算了,下回你要是再這麼評論雲家我就翻臉。》

    雲家為什麼會這樣,我只給你解釋一次,是因為雲家人的價值觀和你們所有人都不同,你們高高在上,鄙視地位低下的人,雲家不會,只要是靠雙手養活自己的人雲家都會尊敬,商賈如今擔負著這個國家大半的賦稅,他們就該獲得尊敬,如果沒了這些地位卑下的商賈,士大夫怎麼可能會有他們能享受的一切?

    我知道你夫人其實很羨慕我老婆有那麼多的錢,你也快被河間府的那些愚蠢的廂軍們給折磨的快死了,你想要我給你出主意弄錢,就好好說,不要先把自己摘出來故作清高,想要糧食,你最起碼也要下田弄髒兩隻腳,同樣的道理,想要錢,你不找商人怎麼行?一面說人家是賤民,一面又想要錢,人家也是人啊,憑什麼會出錢幫助一個看不起自己的人?”

    狄青煩惱的把身子靠在柱子上小聲的道:“水泊梁山能不能……”

    “休想!當初你把那東西垃圾一樣的扔我,然後就不見了人影,怎麼,現在水泊梁山成了魚米之鄉。你的那些部下就動了心思?對不住,不可能,誰要是敢打水泊梁山的主意,莫要怪我下死手,這一點給你的那些部下講清楚。你也休想用這種激怒我的法子來達到目的。

    既然天黑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別人幫不了他們。”

    狄青歎息一聲拍拍自己的腦門苦笑道:“我也算是盡力了,為了他們的事情不惜毀了我老婆的名聲,不成功我沒法子,當初是他們抓不住機會。怨不得人。你剛剛回來,多休息幾天,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聊天。”

    說完話就背著手走了,這一回好歹是從大門出去的。

    酒精在身體裡的滋味一點都不舒服。再加上這一通喧鬧。雲崢覺得自己身體像是被馬踏過一般難受。喝高了,還要應付這種高烈度的腦力活動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好好洗了一個澡,也不管太陽還沒有下山。就鑽進被子裡呼呼大睡起來。

    事實證明雲崢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龐籍和韓琦等人用熱毛巾擦了一把臉就重新變得精神奕奕,對於他們這些長期泡在酒水裡的人裡說,喝高了並不算多大的事情,有時候酒精只會讓他們更加的興奮。這些人即使在喝醉酒的時候也不可能做出什麼離譜的決定,這要是他們自身的地位所決定的。

    “雲崢並沒有表現出少年得志的神態來,至少從表面上是如此。”韓琦皺著眉頭輕輕地啜著茶杯裡的茶水,他現在已經愛上了這種新式的飲茶方式。

    “慢慢看吧,時間會讓一切偽裝都暴露無遺的,說起來好笑,老夫一個垂垂老朽竟然在和一個年輕人比拼時間,呵呵,這大概就是黔驢技窮的表現吧?”

    “我臨走的時候告訴雲崢要克己復禮,相信他聽明白了,狄青在我們不好多說,今日原本還有些別的計畫,卻被陛下無端的打斷了,看樣子陛下對雲崢看的很重。”

    “難道我們對他不看重?稚圭,你嫉妒了!”

    韓琦想了一下頹然坐下來,把玩著手裡的茶杯小聲問:“似乎?”見龐籍確定的點點頭,就朝龐籍拱拱手準備離開。

    龐籍笑道:“你打算去那裡?”

    “回家睡覺,和雲崢這種人生活在一個時代是我們的幸運亦或是不幸,好在我還有妻妾會努力的誇獎我,還有家中的老母會安慰我,有子女會崇拜我……”

    龐籍見韓琦晃蕩著走出自己的書房不由得莞爾一笑,今天見雲崢總體上是滿意的,這是大宋最鋒利的一柄長矛,如果自己不生銹,沒有人會愚蠢的將這支長矛折斷……

    隨著龐籍等人的登門拜訪,東京市上關於雲崢被羞辱的話題漸漸消失了,化作龐大的東京城又一段傳奇,除了說書人偶爾在說起青塘之戰的時候提那麼一兩句,就再也沒人關心這件事了,畢竟這座城市最不缺乏的就是各種各樣的奇聞怪談,而那些大人物的事情距離自己的生活其實很遠。

    入冬前的最後一場雨,淒冷無比,冰涼的雨水落在身上很快就會轉化成徹骨的寒氣,所以人頭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除了幾個披著蓑衣匆匆而行的商販之外,就看不到一個人。

    街道兩旁的店鋪裡,夥計圍著火爐烤火,往往會有一個微微發胖的婦人坐在一個高腳凳子上用手托著下巴無聊的瞅著外面空蕩蕩的大街。

    安靜對東京城來說就是一種奢望,這種安靜不過維持了一個時辰,隨著傍晚的到來,東京城這座怪獸又開始喧鬧起來,按照東京人過日子的習慣,這種天氣裡一般不會在家做飯,但凡是手裡還有兩個小錢的人都會拖兒帶女的走出家門,去各種各樣的鋪子裡去吃飯,只因為今日是立冬。

    立冬補冬,補嘴空這是宋人的常例,牛羊都這個時候都已經貼秋膘結束,人怎麼能少了這一遭,所以那些小兒女們都伸長了脖子看著店鋪裡的各式各樣的雞鴨,以及掛爐裡的羊肉流口水。男人家大聲的喝罵著自己的孩子,要他們守規矩,自己則跑到店老闆那裡各種食物都置辦一點,裝在店家提供的瓷盤子裡快步走回來,放在孩子的面前,喝罵著要他們慢點吃,自己則要一角淡酒,滋滋的砸著喝。

    照例是看不見婦人的,不過街市對面的勾欄裡面卻有嫋娜的歌聲傳過來,勾引的人心癢癢的,只想掀開二樓上的簾子,瞅瞅裡面的美人是否真的讓人驚豔。

    一群小乞丐定定的站在一座高樓的底下,小臉上全是濃濃的渴盼,儘管這時候天上依舊不緊不慢的下著牛毛細雨,想要吃好東西的渴望,讓他們忘記了暫時的寒冷。

    不大工夫,後窗就開了一道小縫隙,半隻烤的金黃的烤雞從哪個縫隙裡飛了出來,一個年級稍微大一點的孩子敏捷的接住那半隻烤雞,兩隻髒手飛快的把那半隻雞撕成大大小小的雞塊,最肥美的地方給了年紀最小的孩子,卻把滿是骨頭的地方留給了自己。

    孩子們並沒有散去,狼吞虎嚥的把少的可憐的雞迅速的吃完了,依舊仰起頭瞅著那道縫隙,果然沒有讓他們失望,又有一大塊肘子從天而降,然後又是一大塊燒羊肉……最讓人驚喜的是還有兩隻黃澄澄的鴨梨也被扔了出來……

    大一些的孩子接住了那些禮物,準備分派的時候,忽然發現在自己不遠處,站著一個少年郎,這個少年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歲數,身上披著一襲連帽的狐裘斗篷,腳下踩著一雙小牛皮製作的軟底皮靴,兩隻手統在袖子裡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這樣的少年人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裡,他應該坐在鋪滿裘皮的暖和的馬車裡,接受僕人的伺候,無論如何不該站在這個骯髒的小巷子裡,弄得兩隻腳上全是泥點子,不知為什麼,最大的一個孩子臉紅了一下,吶吶的將手裡的一個梨子遞給了少年人。

    “紅袖姐姐在幫我們,如果您不說出去,這個梨子就是你的。”

    說完這句話,最大的那個孩子這才發現自己說了傻話,想要把手縮回來,那個俊俏的少年郎卻笑了一下,果斷的接過那個梨子,想都不想的就放在最最裡嘴裡咬了一口,他吃東西一點都不斯文。

    最大的孩子臉上的羞意這才消退了下去,拿手抹一下油光光的嘴唇道:“你是不是迷路了?你這個樣子最好去大街上,找一家老店鋪讓他們送你回家,在小巷子裡容易被丐幫拖到地洞裡去。”

    少年郎吃完了梨子這才道:“沒有迷路,也沒人敢抓我,我大哥很厲害,誰碰我誰倒楣!”

    “沒用的,你大哥再厲害人家把你賣到外地,你大哥找不到你也是枉然。”大孩子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關心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子。

    “我大哥很會找人,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

    兩個人正在閒聊,忽聽得樓上傳來一陣女子的慘叫聲,大一些的孩子眼睛立刻就紅了,握緊了拳頭把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腳下卻一動不動。

    那個漂亮的少年人就笑著道:“如果你想去救那個叫做紅袖的女人,現在就去,你的這些弟弟妹妹我暫時幫你看著,對了,我這裡還有一把鋒利的短劍,你如果打架的話可能用得著。”

    大孩子眼看著那個漂亮的少年人從斗篷裡拿出來一柄一尺多長的短劍,也不多想,抓過短劍咬在嘴裡像猿猴一樣的順著木樓的縫隙就攀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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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五章 活命的方式

   顧不得滿腦袋血,回頭就朝裡面嘶吼,要他們趕緊出門去迎賓,自己一瘸一拐的跑回房間,準備把血洗乾淨之後就出來招呼貴客。“九軒哥哥會被打死的。”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帶著哭腔小聲的道。

    她一說話,別的孩子立刻就跟著大哭起來,那個漂亮的少年郎卻絲毫不受影響,依舊抱著兩隻手豎起耳朵聽樓子裡的動靜。

    那個叫做九軒的孩子沒出來,反倒從樓子裡沖出來四五個穿著皮褂子的花胳膊壯漢,見到那些孩子就撲過來,嘴裡還不斷地說“發了,發了”的怪話!分成倆隊,堵死了這個泥濘骯髒的小巷子。帶著得意的獰笑向孩子們逼近。

    小孩子們想跑,可是九軒沒出來,她們強迫自己站在那裡等自己的大哥,眼睛裡滿是淚水,卻沒有一個跑路的,一個個縮在牆角,絕望的看著那個漂亮的少年郎,這一幕落在那個漂亮的少年人眼中,於是欣賞之色就越發的濃。

    他變戲法似得從衣袖裡掏出一大把絹花,走到那些孩子群裡,自顧自的將這些絹花插在那些女孩子的頭上,這些絹花非常的漂亮,有菊花,有牡丹,有芍藥,甚至還有一朵雪白的蓮花,蓮心上的黃色絲蕊都清晰可辨,還有一股似有似無的清香從上面飄逸出來,那個少年人將這朵最漂亮的蓮花插在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小姑娘的頭上。雖然稀稀疏疏的黃色頭髮簪不住這朵大花,鬆鬆垮垮的掛在她的頭上,小姑娘似乎忘記了恐懼。只顧著去照顧自己頭上的漂亮大花。

    漂亮少年用手帕擦拭著小姑娘臉上的淚水自顧自的道:“才見面就沒頭沒臉的臭駡我一頓,也不把事情問清楚,秦國公主明顯的不娶不成,我如果不娶,就該你娶了,大嫂也就成不了大嫂了,然後你就會發怒。然後全家跑到荒山野地裡過活,最後成了盜賊。說不定還要造反,哈,這麼一來還不如當初不從豆沙寨出來……”

    小姑娘忽然聽到一陣極為淒慘的叫聲,嚇得顧不上頭上的花朵。嗷的一聲就死死地抱住那個漂亮的少年郎。

    雲二低頭瞅瞅自己雪白的綢衫被那個小姑娘的鼻涕糟蹋的不成樣子,就沒好氣的朝身後道:“就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嗎?非要嚇壞別人是不是?”

    護衛頭子吳大鵬嘿嘿笑道:“二爺,剛才手重了些,忘了堵嘴了,現在不是沒音了嗎?”

    小姑娘驚奇的看到那些花胳膊大漢,被一些頭戴小黑帽的僕役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只能嗚嗚的發出一陣陣怪怪的聲音,他們的嘴裡塞了東西,高高的鼓起來。血水混著牙齒不斷地從嘴角掉出來。

    那些惡人平日裡非常的兇悍,對他們更是拳打腳踢習慣了,今日在沒有人的窄巷子裡遇見。說不定會被他們抓住賣掉,平日裡九軒哥哥就說了,見到他們就大聲的嚎哭,逃跑,他們是不敢追的。如今看到最兇惡的被人毆打,他們忘記了害怕。傻傻的看著這些往日裡讓他們極為害怕的人像一灘爛泥一樣的被人家狂毆,這讓孩子們的心中的強弱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時樓上也有了動靜。一個淒厲的女聲扯了起來,音調拔得很高,雲二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自己給了這傢伙一把刀子,只希望給他壯壯膽子,還沒有慫恿他殺人的心思。

    自己之所以會找到這些孩子,是因為受人之托,尋找一個叫做高武的孩子,拜託自己的人是京西十五路的一個老兵,也沒有特別的交情,只是在寒夜中共同在水泊旁的一個草寮裡烤火取暖過而已,閒聊的時候,老兵無意中說起自己的過往。

    老兵的過往大部分都是雷同的,犯了案子,被刺配到了軍營,然後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額頭上有一溜子金印,此生幹別的也就成了妄想。

    一個說的隨意,一個聽得也就不可能太認真,只是橘黃色的火光下,人的臉膛是極暖和的,他說他犯了案子之後,婆娘可能跟人跑了,三個閨女應該已經嫁人了,即便嫁不了人,因為長得不錯,身為女子弄口飯吃應該不是很難。到是六歲大小的兒子說不定會流浪在外……

    這件事情雲二本來已經忘記了,只是今日被雲大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大嫂竟然還在一邊煽風點火,歷數雲二的過錯一個不落的告訴了已經惱火的雲大,受不了那夫婦倆說教的嘴臉,就跑出來散心,沒想到會看到一群穿的破破爛爛的小孩子在一個少年人的帶領下鬼鬼祟祟的往後面的小巷子裡鑽,他不由得想起那個老兵說起的話,以及那張被火光映成橘紅色的臉膛,就想問問這群人裡面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做高武的孩子。

    聽著樓子裡持續不絕的尖叫聲,雲二撓撓鼻子,人果然在發怒的時候不能辦事情,這種情緒下辦事情往往會把事情辦得糟糕,不過聽那個女子嚎叫的中氣十足,就說明她就算是受傷,也只會是皮外傷,不會嚴重到那裡去。

    不大工夫,後窗就被人踹飛了,一個穿著花衣服的少女被那個叫做九軒的少年人背著從樓子上爬了下來,花衣服少女的頭髮亂糟糟的,九軒的兩隻手上全是血,神色不安到了極點,見到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的雲二,把少女放下來之後抱拳道:“多謝公子相助,好漢子做事自己當就是了,只是可憐了他們,如果公子能夠照顧他們一二,九軒回來後定會報答。”

    雲二笑了,指指已經敲著銅鑼跑過來的捕快對九軒道:“想跑出去很難啊,你要先把那些捕快幹掉,然後再把圍堵你的都督府的兵丁幹掉,然後衝破城防才成,這樣的事情我聽我大哥說有一個傢伙成功了,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九軒焦急的四處看看,他身處的地方不好,這裡是一個死胡同,三面都是高牆,唯一的出口也被捕快堵死了,如果只是自己想跑,還能翻牆走掉,可是背著紅袖他是沒辦法翻牆的。

    想到這裡就咬咬牙把紅袖放下來,扶著她的肩膀大聲道:“記住了,捅傷老鴇子屁股的是我,拿花瓶砸她腦袋的也是我,搶走錢財的也是我,我還打算把你搶走,所有的事都是我幹的,與你無關,一定要這麼說,你要是進了大獄就完蛋了。”

    紅袖死死地抱住九軒推都推不開,眼淚鼻涕糊在一起死命的搖頭,只知道說一連串的“你死定了”的廢話。

    這一幕生離死別讓雲二看得津津有味,這種真摯的情感他很少遇到,總覺得人世間最美好的一幕莫過於此。

    直到那個把眼淚鼻涕糊在他長袍上的小女孩拽著他的袍子哀求他救救九軒哥哥,他才從那種奇怪地路人角色中走出來。越小的孩子本能就越是強大,很清楚的知道該找誰求救,雲二嘿嘿笑了一下,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好像不算是什麼事情。

    吳大鵬他們還在揍那些花胳膊,大冷的天氣裡不活動一下全身都僵硬,二老爺不發話,自己停下來也不合適,好在這些人身子粗壯抗揍,揍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昏迷的。那些捕快之所以不敢快快的過來,就是因為看到了一群帶著黑帽的富貴人家的爪牙在欺負人,他們想弄清楚到底是誰家的惡奴之後再決定要不要衝上來。

    吳大鵬一腳踢暈了一個花胳膊,然後拍拍手過來問雲二:“公子,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這些人雖然可惡,卻也是爹生娘養的,好多人也是為了吃一口飯,您看……”

    雲二撇撇嘴道:“你以前就是吃這碗飯的,還真的知道體恤舊日的同行了,那就算了吧,我吃了人家的一個梨子,就要回報人家,這家妓院不錯,我就在這裡請他們大吃一頓算是回報。”

    吳大鵬抬起頭朝那個趴在窗戶上滿腦袋血的老鴇子大吼一聲:“老鴇子,我家公子打算在你家宴客,你他娘的不去準備在那裡傻看什麼?”

    剛剛還在咆哮怒駡的老鴇子立刻就閉上了嘴巴,因為她看見吳大鵬這些人的帽子樣式,是很別致的八角軟帽,帽子上面綴著一朵紅纓,有這樣帽子的人只有文信侯家的家丁,別人家的黑腳狗不是這樣的,能在京城開院子的老鴇子其實都是伶俐之輩,眼皮子之廣絕非一般人可比,發現這一點之後,她立刻就閉上了嘴巴,知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小公子有八成的可能是雲家的二爺,這位爺準備娶秦國公主的事情早就在東京城傳揚開來了,不管誰說起來都說是天作之合,不像以前的公主出嫁總會招來各種各樣的閒言碎語。

    身為東京城裡專門靠眼色吃飯人,老鴇子如何會不明白,這是有心人在暗地裡操持,讓民情輿論向一面倒,也就是說有人根本就不容許這門親事出現任何的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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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六章 雲中君和秦國

   她非常清楚一點,雲家的二爺沒打算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揍幾個花胳膊什麼都不算,那些人擺出來就是用來挨揍的,或者說是用來揍人的,院子裡只要支付一點膏藥錢就了事了。

    有些惡趣味的貴公子有時候來院子裡,不是為了找姑娘,而是為了專門來揍花胳膊出氣的,這種人一般都是在家裡受了氣,專門來泄怒的,雖然那些花胳膊會被揍得很慘,但是事後的賞賜也足夠豐厚。

    別看這些貴公子個個驕橫跋扈,卻是最要臉面的人,巧取豪奪這種事情暗地裡或許能幹的出來,但是在明面上,他們是決計不肯丟臉的。

    紅袖是自己買來的歌妓,那個少年人持刀子捅了自己屁股一刀,雖說還在流血,還不算嚴重,腦袋上被紅袖那個浪蹄子砸了一花瓶,這事以後再說,無論如何,先把眼前這位難纏的二爺安撫好再說。

    九軒奇怪的發現那些捕快忽然間離開了,兩個龜奴點頭哈腰的湊過來邀請大傢伙全部進樓子裡暖和一下,這樣的變故讓他非常的吃驚。

    惴惴不安的進了妓院,腦袋已經包好的老鴇子熊貓一樣的出現在大門口,明明看見了剛剛傷害她的九軒和紅袖,不但不生氣,反而親熱的要紅袖招呼好客人。

    剛才的氣氛過於緊張,那些孩子們直到現在才發現身上的破布片子都被冬雨浸濕了……

    雲二也好像忘記了剛才的事情。親熱的拍拍老鴇子豬蹄一樣的胖手道:“今天的場子爺包了,所有的大家都出來支應吧。”

    老鴇子笑的兩隻眼睛已經瞅不見了,連聲的答應。不等雲二做好,富麗堂皇的大廳裡已經成了眾香國。妓子們帶著各種表情圍著紅袖輕聲的追問。

    在確定事主是雲二之後,九軒已經不放在老鴇子的眼裡了,可是那些美麗的妓子們寧願去招呼九軒,招呼吳大鵬,甚至去招呼那六個孩子,雲二雖然英俊多金。卻沒有那個妓子敢靠近他。

    全東京的妓子們都清楚的知道,雲二不可能是自己心目中的良人。蘇軾自從曉得了雲二準備娶秦國的事情之後。就曾經斷言過,雲二此生無緣與青樓。

    被老鴇子強迫安置在雲二身邊的兩個妓子強作歡顏,如同貞潔烈女一般的和雲二相處,好在雲二隻要求那兩個妓子幫自己洗刷一下身上的白色羅衣並不糾纏她們。這才讓她們輕鬆一些。

    一個妓子帶著一個孩子去了她們的房間,今天,這些個孩子就是她們的大金主,雲二說了,讓她們拿出最大的本事在最短的時間裡把這些衣衫破爛的孩子打扮成金童玉女……

    紅袖拖著九軒去了自己的房間,就像一隻小狗小心的護著自己的食物……

    半躺在軟榻上的雲二聽著歌妓婉轉甜糯的歌聲,拿手輕輕地打著節拍小聲的哼哼:“這邊走,那邊走,且飲金樽酒。那邊走,這邊走,只是尋花柳。這邊走,那邊走,莫厭金杯酒……”

    外面冬雨霏霏,如訴如泣,屋內春暖花開,酒香四溢。雲二擁著綿軟的絲被,露出兩隻光腳丫子。不斷地用腳為那些載歌載舞的妓子鼓掌。

    這樣的場景本應香豔至極,不過這時候唯一伺候在雲二身邊的是那個被打成豬頭的老鴇子,本應跪坐依偎在雲二懷裡的美人兒,換成了一個碩大的竹夫人。

    這東西本來是夏日之時貴人納涼的好東西,粗大的竹筒上開了好多的孔洞,涼風灌進來之後會讓抱著竹夫人的人遍體生涼。聽雲二將竹夫人敲得蓬蓬作響,就連從無心肝的老鴇子都能從中聽出一絲絲的悲涼意味來,於是伺候的越發的謹慎。

    “我把香草熬水洗了澡,衣裳多漂亮,樣子多麼好。

    雲神翩翩來,已經在等待,

    燈火亮煌煌,天還沒有亮。

    雲神,雲神到神堂……”

    不知不覺雲二喝的有些高了,嘴裡胡亂的吟誦著一些奇怪的歌。

    “龍駕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靈皇皇兮既降,猋遠舉兮雲中

    覽冀洲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

    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忡忡”

    一個極有韻味的女聲忽然接著雲二的歌詞唱了下去,老鴇子心裡猛地打了一個突,這是哪個騷蹄子不知死活的敢勾引這位爺?

    才要張嘴怒駡,卻發現從樓梯上登登登的走上來一個俊俏的少年郎。雲二從絲被堆裡勉強抬起腦袋瞅了一眼來人,然後拍著腳丫子慘叫一聲:“真的沒活路了。”

    老鴇子奇怪了一下,稍微瞅了一眼笑吟吟走過來的小少年,痛苦地呻吟了一下,怕什麼,來什麼,來的那裡是什麼少年郎,分明是一個穿著男人衣衫的女子,她如果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就白在青樓裡混了幾十年了,她甚至覺得,如果這個少女不是秦國公主的話,她就把自己的一對眼珠子挖出來當泡踩。

    少女冷冷的瞅了一眼老鴇子,老鴇子就覺得自己的脖子上涼颼颼的,哈巴狗一樣的趴在那裡不斷地叩頭,腦袋上又開始流血了。

    雲二不高興的道:“夠了啊,這可不關老鴇子的事情,她今天已經夠慘了,你就別折騰她了,你沒見人家都乖成這模樣了。”

    少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婷婷嫋嫋的走過來道:“誰有工夫和這樣的夯貨計較,我去了府上,大嫂說你負氣離家出走了,我換了身衣衫就出來找你了,大冷的日子裡,人家特意做了交子拿給你,誰知你還不在家,我心憂如焚,你卻在風流快活。”老鴇子聽少女這麼說,連滾帶爬的出了大廳,其餘的歌妓也像受驚的小獸一樣迅速的從大廳裡消失。

    雲二拿手敲敲自己的腦殼道:“我大嫂沒嫁給我大哥的時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蜀中有第一才女之稱,我陪著大哥去桃林找大嫂,大嫂那時候怎麼看怎麼像仙女,我大哥為她孤身進入乘煙觀的時候,她還綰了頭髮進了我家,說什麼同生共死,那時候我很喜歡大嫂,喜歡的不行。

    哼哼哼,等她嫁過來之後,哈哈哈,我的慘日子就算是到來了,所以我發過誓言,這輩子再也不找和我大嫂一個類型的女人當老婆……”

    少女拿袖子掩住嘴巴笑道:“這就是你從小就霸佔著臘肉不讓她給你大哥當侍妾的原因?”

    雲二乾笑兩聲道:“我大嫂跟你顯擺準備的聘禮了沒有?”

    少女很自然的跪坐在雲二的身邊,害羞的垂下頭,露出天鵝一樣修長的脖頸。

    “你還是別裝了,看到你這模樣我頭疼,你在淑妃宮裡扭趙旭的小胖臉,我可是看見了的,淑妃把兒子當眼珠子看,告訴她的話,嘿嘿,你就沒好日子過。”

    少女瞅瞅雲二笑顏如花的道:“如果我把你光著腿坐在妓院裡的事情告訴大嫂,你好像也沒好日子過吧?大哥一身正氣威風凜凜,脾氣最是火爆不過,雲家的家風也是最嚴苛的,按照大哥的古板性子,我覺得你逃不掉一頓揍。”

    雲二神秘的笑了一下對秦國道:“我大哥什麼性子你過門之後就知道了。”

    秦國小巧的鼻子哼了一聲道:“難道不是你到公主府去住嗎?我知道這事讓你很為難,可是公主府早就修好了,不去的話可惜了,太妃可是在那裡花了很多銀錢的,都是老人家的體己錢。”

    “你快快拉倒吧,你覺得我大哥會答應我們住進公主府?那麼一來就變成我嫁給你了,雲家就剩下我們哥倆了,正是努力擴大家族人口的時候,誰有功夫入贅。”

    “可是公主出嫁從來都是下嫁的。”

    “沒錯啊,皇宮地勢本身就比雲家的地勢高,下嫁沒錯啊。”

    秦國忽然歎息一聲,瞅瞅空蕩蕩的大廳,把頭靠在雲二支起來的腿上小聲的道:“雲鉞,自從我在淑妃那裡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相處了兩年多,我更喜歡你了,為了你我什麼都肯做的,你莫要負我才是,如果你負了我,我就沒活路了。”

    雲二的聲音幽幽的從絲被堆裡鑽了出來:“再裝啊,我還不知道你,皇家別的公主說這句話我都信,你就算了吧,她們都是皇家嬌養的花朵,唯獨你不是啊,軟弱的話不該從你嘴裡說出來,嘿嘿,我要是負你話,你才不會自殺,一定會先幹掉我,然後自己快活的重新嫁人。

    你從來都不是弱女子,就像我大哥說的話,雲家註定沒廢物,你能進雲家,本身就表示你不是普通人,大家在一起過的是一個氣氛,從來就不是什麼生活。”

    秦國顧不上生氣,眼睛瞪得大大的問道:“為什麼啊?夫婦在一起難道不是為了生活嗎?”

    雲二一骨碌坐起來,瞅著秦國道:“煩死了,都是些什麼屁事情,既然要嫁給我,能不能好好地說話啊,還總是把你在皇宮裡偽裝的那一套拿出來丟人不?防誰呢?再這麼下去,小心我真的和你過很有氣氛的日子。保證讓所有人都找不到指責的藉口。

    雲家是妖魔鬼怪的窩,你的小聰明就不要在那裡施展了,老天爺啊,誰給你的自信認為你可以影響我大哥這種人了?誰給你的自信認為我大嫂和善可欺了?葛秋煙原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悍匪,如今還不是乖巧的像綿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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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七章 天作之合?

  那些小孩子被歌姬們洗乾淨,穿戴整齊之後從各個房間出來,很自然的就圍在雲二身邊,膽子大一點的還知道從桌子上拿吃的遞給膽子小的。至於紅袖和九軒到現在也沒有出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秦國忽然拿手帕掩著嘴巴咕咕的笑了起來,指著一群孩子對雲二說:“你帶著一群孩子上青樓,也不怕人家的爹娘找你算帳?”

    雲二沉默了一下道:“如果他們有爹娘可以找我算帳,我就算是被群毆一頓又如何?”

    秦國皺眉道:“咱們大宋有育嬰堂,也有孤寡院,每年朝廷撥出來的銀錢不在少數,太妃和皇后,淑妃她們每年都要捐助一大筆錢的,怎麼還有小孩子跑的滿街都是?不如讓金滿把他們都送去育嬰堂好不好?在那裡不但吃得飽,還有書可以念。”

    正在吃東西的小姑娘聽了這句話,嚇得叼在嘴裡的糕點都掉了,發瘋一般的往雲二身上爬,嘴裡淒厲的喊著“我不去育嬰堂,不去育嬰堂……”

    其餘的孩子也頓時大哭起來,幾個男孩子甚至已經準備拔腿逃跑了。

    雲二喊住男孩子,把緊緊抱著他的小姑娘從身上摘下來,重新找了一塊糕餅放在小姑娘的手上,拍著她的小腦袋道:“我們不去那個人間地獄!”

    秦國騰地站起來怒道:“育嬰堂乃是皇家秉承天意,憂心百姓疾苦特意建立的拯生院。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幼兒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是皇家善心的體現,雖然算不得天國。如何會是地獄?”

    雲二無所謂的笑笑,繼續安撫那些驚恐的孩子,瞅著秦國道:“你今年只有十三歲,面貌長得小,換一身破爛的衣衫進去試試就知道了,看看皇家營造的天國到底是什麼樣子。”

    說到這裡,雲二又轉過頭瞅著小姑娘道:“我家總是缺僕人。你們願不願意去?至少吃飽肚子沒什麼問題,也不會有人打你們。過幾年長大了,想留還是想走隨你們的意。”

    秦國非常不滿意自己被無視,站起身就往外面走,走了兩步之後又回來了。一聲不吭卻不斷地流眼淚,小姑娘見她哭的可憐,很想把自己手裡的糕餅拿給秦國,卻不敢那麼做,抬起頭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霎不霎的看雲二。

    雲二也有些煩,朝帷幕後面吼一嗓子道:“老鴇子,把爺的袍子拿過來。”

    老鴇子不知道從哪裡滾了出來,手裡拿著雲二的白袍小心的放在軟椅上,有把雲二那雙奇怪的足衣也放在那裡。辦完事情就跑的不見人影。

    秦國抽泣著幫雲二穿足衣,披上外袍,雲二沒有拒絕秦國這種不符合身份的舉動。接受的很自然,所以秦國的小嘴就變得微微上翹,似乎還有點害羞。

    雲二拿過葡萄釀給秦國倒了一杯酒柔聲道:“我從不懷疑陛下的善心,也從不懷疑太妃和皇后的善心,太妃她們在拿出自己脂米分錢去哺育那些無人照料的孩子這件事沒有任何錯,反而是你口中的大功德。我剛才說的有些刻薄了,你不要在意。”

    秦國握住酒杯小口的啜飲了一下。猛地抬起頭瞅著雲二道:“你的意思是下面的人出了問題?”

    雲二笑了起來,探出手牽住秦國的小手道:“總算是不太傻,如果你連這一點都想不到,我就要真的懷疑你冰雪聰明的名聲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秦國僵住了,這是和雲二相處兩年來他第一次對自己有親昵的行為,俏臉轉瞬間就變得通紅,想要把手抽回來,又有些捨不得,被雲二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得無地自容,只能把腦袋深深地垂下來。

    “先生說過,事實勝於雄辯,如今正是立冬日,天氣逐漸轉寒,別的地方你去不合適,但是孤寡院和育嬰院你去看看卻沒有任何的不妥,親眼看看比我說什麼都管用。

    你說的沒錯,皇家有雷霆之威,也當有和風細雨般的潤澤,缺一不可啊,民心,其實就是天心,民心向背有翻天覆地之能,所以唐太宗才會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高論。

    秦國,皇家子其實能起很多的作用,比如安撫民心就是一例。臣子把這事幹多了會有大麻煩,但是皇家把這事幹的越多越好。

    我其實想不通啊,你的那些姐夫除了吟詩作賦,埋頭發財之外就不知道幫皇家幹點別的?”

    秦國迷茫的道:“這些事皇族幹多了也會有麻煩。長壽,你不明白,皇族受到的約束更多。”

    聽秦國喊自己長壽這個字,雲二就不由得撇撇嘴,大哥的字是長生,自己的字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長壽,彭蠡先生說這兩個字聽著土氣,卻是最美好的字眼,福壽安康萬年和樂很有喜氣,雲二卻覺得不如蘇軾的字子瞻好聽。

    除了大哥大嫂和一些長輩有時候會用這個名字稱呼他,雲二是不准這樣稱呼他的,自己不過牽了一下秦國的小手,就親熱到了這種地步?

    說皇族避諱收買人心這種事確實是真的,問題是他們起初幹這事的時候就居心不良就難怪皇帝下狠手砍手跺腳了。

    恩出於上這一條几千年來在中國都沒有過大變化,真正想幹點慈善的人,就別心存其它的念頭,只要心歪了,辦出來的事情也就會帶著一股子邪氣,如果心正,不論怎麼做都是慈善。

    雲二見秦國有些迷茫,就拍拍她的小手道:“這事啊,你最好去找太妃和皇后,一起商量一下估計會有一個很好的主意出來,找信得過的太監或者侍衛出去打探一下,很容易知道你說的天堂到底是一副什麼樣子,現在別發愁了,你難得出宮一次,我就帶著你去馬行街逛逛,那裡的小吃食很不錯,我上回喝了一頓優酪乳子到現在都忘不掉,現在去找找說不定還能找得到。”

    秦國公主聽了之後精神大振!

    一顆圓溜溜的珍珠被雲二彈了出去,老鴇子很自然的出現在該出現的位置上,兩隻手緊緊地攥著那顆珠子,一迭聲的謝賞的話就從嘴裡噴出來。

    “這件事我遇上了,就管了,你把這些孩子都給我送到雲家去,包括紅袖,就說是我說……”

    “公子大恩九軒永世不忘,不過,我的小弟妹們不當僕役!”

    雲二轉過頭就看見紅袖和九軒站在大門口,表情雖然驚恐,但是話卻說得斬釘截鐵!

    雲二嘿嘿一笑,從懷裡又掏出一個珠子遞給老鴇子道:“把這顆珠子換成銅錢交給九軒,天助自助者,人有志氣確實比什麼都好!”

    說完這些話,就哈哈一笑,牽著秦國的小手下了樓,外面的冬雨依舊不緊不慢的下著,樓子的外面挺著一輛華美的碧油香車,一個內侍低眉垂首站在雨地裡似乎感覺不到寒意,馬車裡一個小宮女掀開簾子走了下來,摻住秦國就要上馬車。

    秦國見雲二不動彈,莞爾一笑,推開了宮女準備和雲二一起在雨地裡漫步。

    “我是男子皮糙肉厚不礙事,你身嬌肉貴的還是不要淋雨了。”雲二示意秦國上馬車。

    “我從小到大都是循規蹈矩的過日子,從來沒有任性過,您就容我任性一次。”秦國將皮裘的兜帽扣在頭上,扯著雲二就要走進雨地裡。

    一柄米分紅色的油紙傘從天而降,被雲二探手捉住,沖樓子上的一個小姑娘眨眨眼睛,就撐起油紙傘罩在秦國的頭上,兩人相互依偎著走進了淡青色的雨地裡,美得就像是一副水墨畫。

    “下回記得穿女裝,不准再穿我的衣衫,咱們兩個這麼走,還以為過來了一對龍陽……”

    “嘻嘻!”

    “從這裡穿出去,就到了馬行街,馬行街上最多的是生藥鋪子,專門賣食物的食肆倒是不多,不過這裡有一家烤鵪鶉的味道總是讓我難忘,配上酸酸甜甜的奶子,是人間的絕配……”

    “嘻嘻。”

    “子瞻最喜歡吃肉,你看看他,好好地一個才子現在胖成什麼樣子了,有一回他一個人吃了兩隻烤雞,撐的直翻白眼,想要我幫他捋捋脖子,我硬是找不到……”

    “哈哈哈……”

    當雲二精疲力竭的回到家裡的時候,發現大哥大嫂都守在大廳上沒去歇息,雲大見雲二回來了就笑道:“估摸著你也該回來了,時辰再晚一點宮裡就進不去了。”

    臘肉走過來幫雲二卸掉皮裘,又拿了烤的暖和的軟靴子給他換上,就站在一邊笑嘻嘻的看著雲二,雲二被她看得有些無地自容,連忙端起熱茶一點點的喝,順便偷看一下家裡的環境。

    陸輕盈拿走雲二手裡的茶杯,哈哈笑道:“莫擔心,臘肉正在學女誡,沒人會拈酸吃醋哦,嘖嘖,看不出來啊,兩個人撐一把傘在雨巷漫步,家裡派出去的探子都說你們是天賜的一對,走在大街上可是萬人矚目啊,還順便飽嘗東京美食,怎麼就想不起來給你大哥帶些回來,落落可是盼了很久了。一看就是一個沒良心的。”

    陸輕盈見雲二有些惱羞成怒,就掩著嘴嗤嗤笑著和臘肉離開了大廳,看得出來,雲大和弟弟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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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八章 兄弟間的相似性

  大廳裡所有的人都退下了,雲大拿指節輕輕地叩著桌子,發出極有節奏的空空聲,對大哥非常習慣的雲二知道大哥這是在組織語言,所以重新端起茶杯,不急不緩的喝著茶等大哥開口。

    “我之所以努力奮鬥,很多原因是因為你,我很希望你能從被拋棄的深淵裡爬出來,過的平安喜樂,我很享受這個過程,你不用覺得受之有愧,從而生出想要幫我的想法讓自己受委屈。”

    雲二笑道:“大哥,我早就忘記了被人家拋棄的事情了,您現在非要再提起來又讓我傷心。以前是您在竭盡心力的照顧我,所以我才能平安長大,親兄弟不說這些話,我只是想告訴大哥,我也有我的理想,既然有了理想,總歸會犧牲一點的,只有這樣得失之間才能保證平衡。”

    “你以前的理想是當一個紈絝子弟!”

    “現在也是啊,您不覺得我當了駙馬之後就會變成最大的紈絝子弟了嗎?”

    “臭小子,你現在做事有些卑鄙啊!明明不喜歡人家還故意把場景弄得那麼動人心弦,你打算幹什麼?說到底,人家秦國可是無辜的,我很不喜歡你變成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如果你真的成了那種人,那只能是我言傳身教的失敗。”

    “我在試著喜歡她,真的!”雲二聽大哥這麼說連忙站起身急急地辯解道。

    雲大一巴掌抽在雲二的後腦勺上怒道:“你以為這是我們的那個時代?一個女子可以和無數個人戀愛?臭小子。看清楚啊,這裡是大宋,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和採花賊沒多大區別。大丈夫好色卻不下賤這是一個根本底線,不能突破的。”

    雲二最討厭大哥都手動腳的揍自己了,以前他沒這個毛病,自從打青塘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了好多,打人就是其中的一個壞毛病。

    “哎呀,有什麼了不起,一個女人而已。了不起我哄她一輩子好了,把她好好地哄一輩子和愛她一輩子有什麼區別?你對葛秋煙不就是這麼幹的嗎?為什麼老是說我。”

    “不一樣啊。我不娶葛秋煙,別人娶了會倒楣……”

    “胡說八道,你怎麼知道?還不是看人家長得漂亮,不願意撒手罷了……”

    “我揍死你這個臭小子……”

    “本來如此……”

    不管是誰。只要開始說真話,兩個人之間的交談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兄弟二人的談話以一場追逐戰結束了,最後雲二故意放慢了腳步,被大哥追上,腦袋上挨了無數的爆栗子這次算是結束。

    回到後宅的雲大不斷地歎息,臭小子長大了,不好管了,再也不是那個纏在自己腿上奶聲奶氣的問自己要食物的小孩子了。

    不過雲大還是很欣慰的。在轉遍這樣激烈的環境底下,雲二果然順理成章的長成了一個小混蛋,早年間的心理陰影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現在開始張開懷抱接受新的事物了,這是好事情,且不管他對臘肉的感情有多麼的真摯,在很大的成分上,那應該是一種戀母情節,而不是真正的愛情。

    雲二說的沒錯。自己口口聲聲的說只喜歡陸輕盈,其實這個說法最虛偽透頂了。葛秋煙連孩子都生下來了,再這麼說不但對不起葛秋煙,也對不起陸輕盈,更對不起自己。

    因為有這樣的心境,在戰場上面對沒藏訛龐十萬大軍都面不改色的雲大,在跨進葛秋煙屋子的時候,心跳的就像是剛剛做了虧心事的小偷。

    坐在燭光下喂孩子的葛秋煙顯得極有母性,見丈夫進門,還有些害羞的將身子轉了一下,想起前幾天的荒唐,她自己都感到臉紅。

    雲大站在燭光下背著手安靜的看著小老婆給閨女哺乳,女人在這個時刻美得驚心動魄,或許這就是母性的力量賦予女人的特權。

    小閨女雲芊芊吃飽之後,滿意的打了一個飽嗝,葛秋煙拿手在孩子的胸腹部輕輕地撫摸著,免得孩子吐奶,直到閨女睡著了抬頭瞅一眼丈夫小聲道:“睡著了。”

    雲大沒有把閨女送到奶媽那裡去,而是小心的放到床裡面,葛秋煙奇怪的瞅瞅丈夫,就在孩子的身子底下墊上一層厚厚的褥子。

    “孩子晚上會哭的,影響您睡覺。”

    “做了人家的爹爹,這些事情逃不掉的,今晚你好好睡一覺,我守著孩子就是了。”

    “有奶娘!”

    “我知道,我只想多陪陪我閨女。”

    瞅著葛秋煙爬進床裡躺在孩子的旁邊,身子習慣性的彎曲過來,形成一個優美的弧線守護著自己的孩子,雲大也上了大床,學著老婆的樣子把身體彎曲起來,大人的膝蓋碰在一起連著身體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港灣……

    “這孩子的眉眼像您!”

    “什麼話,我的孩子不像我難道會像別人不成?”

    葛秋煙羞怒交加,握起了拳頭想要捶丈夫兩下,看到孩子卻又把拳頭放下,笑著說:“這一次被夫人搶了先,沒給您生個兒子……”

    “沒指望生十幾個兒子,雲二今天就把我氣的半死,如果你們生的都是兒子,我不知道我將來還有沒有生路,還是生閨女好,貼心。”

    葛秋煙總是覺得對不起雲家的列祖列宗,把生閨女的事情歸結為自己的肚皮不爭氣,當初孩子剛剛落地她發現是個閨女之後,就不開心了很久。

    “妾身不是不喜歡女兒,只是覺得女子一生活的太苦,不如男兒活的俐落。妾身吃了很多的苦,所以如今就不希望自己的閨女也吃苦。”

    雲崢傲然一笑道:“我雲崢的閨女定然會安樂一生的。”

    葛秋煙崇敬的瞅著丈夫,拿手指輕輕地刮著他濃黑的眉毛堅定地道:“那是自然,您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男子,一定會保佑我的小芊芊富樂安康的。”

    “再過些年吧,等我做完我該做的事情之後,我們全家就去東海上居住,找一個最美的海島,我們在海島上遍植桃花,那裡是我們的世界,關起門來過日子,再也不理會人世間的事情,快快活活的過完這一生。”

    “您一定會有這一天的,妾身相信……”

    夫妻間的話語說的越來越溫柔,頭也靠的越來越近,最後額頭頂著額頭溫柔的蹭蹭就相互笑一下,重新把目光放在中間的孩子身上。

    雲大伸手捏熄了蠟燭,在夜色的掩護下,他發現自己臉開始變紅了,借用雲二的手段雖然有些丟人,不過效果還不錯,至少葛秋煙平穩的呼吸聲就足以說明她這時候睡的非常甜美。

    真情和假意到了這時候沒有多大區別,為了葛秋煙雲大認為自己可以拼命,為了孩子自己也能拼命,為了這個家拼命基本算不上是個事情,他很想為自己剛才刻意做出來的事情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卻無從說起,直到快要睡著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愛情。

    這一夜,雲大過的艱難無比,不是因為愧疚之類的負面情緒,而是因為自己的閨女實在是太能折騰了,半夜哭了至少三四次,第一次雲大還能盡心的換尿布,伺候孩子吃奶,第二次就有些漫不經心,第三次的時候,換尿布這種事情幾乎是閉著眼睛完成的,所以一大早,他的嘴巴就張的像河馬一樣大。

    “沒出息,日子還長著呢,您幹嗎這麼賣力?”陸輕盈見到丈夫萎靡不振的樣子就來氣,轉頭發現葛秋煙也是那副模樣,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想差了,折騰了我一晚上的是我閨女,她把床上能尿濕的地方都尿濕了,最後是睡在我肚皮上的……”雲大喝了一口粥幫著分辨。

    “不是有奶娘嗎?您明天無論如何也該上朝了,朝廷讓您當副樞密使,每季的俸祿一車車的運到家裡來,您總要為國分憂才成啊。”

    “你說我屍位素餐?知不知道,我不幹事情,大家才會滿意,幹了事情誰都沒好日子過,我告病告的把世上所有病都得完了,前天說因為牙疼不能上朝,龐籍不是都親自批復了?還告訴猴子要我好好靜養,莫要發怒,上火才會牙疼!所以說,我不上朝添亂就是給朝廷做的最大貢獻。”

    陸輕盈很奇怪丈夫現在的表現,以前自己說起朝堂的事情的時候,他一般都是隨口敷衍的,從不會給一個確切的答覆。

    陸輕盈狐疑的道:“您就算是不去上朝,皇宮裡您也該走一遭才是嗎,陛下現在一定等著你親自分說青塘戰事呢,另外啊,您也該向陛下為小叔賜婚了,妾身擔心,小叔和秦國這麼相處下去會亂來,你們雲家的人向來沒什麼定力,萬一秦國有了身孕,那可就是大笑話了。”

    “再看看吧,等倆人感情再深一些我們再去,有些事是要看清楚的。”雲大把碗裡的粥全部喝光,放下筷子說了聲準備補覺,就徑直去了臥室……陸輕盈在後面呼喚了好幾聲也沒有讓他他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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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十九章 皇帝的嗜血性

  十月已臨,秋季行將過去。迎接這個一切沉默但聞呼嘯的嚴冬,多少人似乎尚毫無準備。從眼目所及說來,在南方有延長到三十天的滿山紅葉黃葉,滿地露水和白霜。池水清澄明亮,如小孩子眼睛。一些上早學的孩子,一面走一面哈出白氣,兩隻手玩水玩霜不免凍得紅紅的。於是冬天真來了。

    在北方則大不相同。一連幾天的狂風,木葉盡脫,只樹枝剩餘一二紅點子,掛枝柿子和海棠果,依稀還留下點秋意。

    隨即是負煤的髒駱駝,成串從東平門湧進。從宣武門過身時,這些和平生物可能抬起頭,用那雙憂愁小眼睛望望新油漆過的高大門樓,容許發生一點感慨。

    如果不算契丹人,這就是東方最大的帝國,走一遭並不算是壞事。

    那些背負著煤塊的髒駱駝在交卸過煤塊之後,就會被主人牽著聚集到海市子上的一家騾馬店裡,主人從戴著皮帽的掌櫃手裡接過紅籌,就得意的晃晃,然後吆喝一聲,立刻就有夥計笑嘻嘻的送上一大碗熱酒。

    這碗酒可不尋常,至少裡面沒有摻雜一點點水,所以喝起來極為香醇,只要是來交卸差事的駝隊,都不會放過這個小小的享受。

    淒風冷雨中圍著火爐喝一盞熱酒散一散身上的寒氣,說幾句不著調的閒話,等身上的寒氣散發的差不多了,就披上爛棉衣牽上駱駝繼續出城。尚未結冰的汴河上還有不少的煤塊需要運到城裡來,這是一門新的營生,以前都是用船直接運進城的。可惜被巡城御史給攔住了,說煤灰落進河水把河水給弄髒了,這些河水有些人家還需要拿來吃呢……

    雲家即使財大氣粗,官位顯赫,那位脾氣暴躁的家主向來有毆打御史的習慣,在這事上也沒辦法和御史抗爭,多說一句話。就會被滿城百姓的唾沫給淹死。所以,雲家的貨物只能從城外用駱駝運進來。板車都不行。

    駱駝客很清楚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雲家把燒過一遍的煤塊賣的和白米一個價錢這就是根源啊,傻子都知道石炭這東西就埋在土下面,只要剝開土皮。就能挖出來,按照雲家的幹法,他家根本就不是在挖煤,而是在挖金子,巡城御史如果不狠狠地在這門生意上扒下一層皮來如何肯甘心?

    他們沒膽子為自己撈好處,要是敢這麼幹,雲家的家主會拿著鞭子抽死這些人,於是,圍繞著雲家的焦煤就衍生出很多行當來。比如說運煤的駱駝客。好處大家沾是一個好主意。

    身為東京人,總有些莫名其妙的便宜可以占的,東京人很清楚一點。官員怕御史,御史怕真正的權貴,而真正的權貴卻非常在意百姓對自己的看法。

    駱駝客才跨出騾馬店的大門,就看見開封府的差役敲著銅鑼開路,開路的差役後面跟著一長溜的板車,板車上趴著一個個光屁股男人。最讓人開心的是竟然還有幾個光屁股女人也被綁在板車上遊街示眾,這本來是極為養眼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些婦人的年紀未免大了一些。

    再說了,那些屁股各個都被板子打的稀爛,大腿根部更是一片紫青,不消說他們的兩條腿都已經廢了,板車的車輪在石板縫隙上顛簸一下,那些人就發出一聲聲的慘叫,駱駝客仔細的數了一下,發現光屁股的人足足有百人之多。

    一個年輕的中官騎在一匹馬上,白皙無須的臉上一絲表情都看不見,但是他抱在懷裡的旨意卻很明顯的說明了問題,這些人屁股上挨得板子是官家親自下令執行的。

    宦官鄭彬騎在馬上勉力的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平和,第一次辦這樣的差事,無論如何也需要有一個好的收場才好。

    想到這裡他回頭看看那些慘叫的囚犯,真不覺得自己下令打板子有什麼不妥,官家好好地一項仁政被他們弄成了人間地獄,害的陛下差點吐血,太妃娘娘看了密奏之後喊了一聲“造孽啊”就昏倒了,皇后娘娘趕著去伺候,臨走時要淑妃娘娘全權處理此事,還刻意說不可輕饒。

    這些人基本上沒有活命的可能了,開封府已經開始按照名冊開始抄家了。

    接手這件事之後聽叔叔鄒同講述,鄭彬才知道大宋的慈善機構善舉涉及極廣,覆蓋了慈幼、養老、醫病、送葬、賑災、濟貧等方面。

    在江南所創辦的濟助貧病孤老機構有福田院、居養院、養濟院和安濟坊。據《寶慶四明志》記載,江南明州所轄鄞、奉化、慈溪、定海、昌國、象山六縣建立居養院,為全國創舉。居養院主要救濟“鰥寡孤獨貧乏不能自存者”,後來由養濟院取代。而助葬機構,漏澤園,在江南地區已廣為分佈。官家在慶曆六年詔令“命諸郡收養老疾貧乏之民,複置漏澤園,葬死而無歸者。”

    此後,江南地區漏澤園廣泛設立,臨安府錢塘、仁和2縣“置漏澤園一十二所,寺庵寄留槽櫝無主者,或暴露遺骸,俱瘞其中。”

    另外,福田院、居養院及養濟院都含有幼兒救濟的功能,而專門的慈幼機構最早在先帝時期就已經出現,其中以嬰兒局和慈幼局影響最為顯著。

    鄭彬自己也是苦出身,當然知道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日子過得有多麼的悲慘。但是當他帶著皇家禁衛沖進東京城各個福田院和育嬰堂的時候,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禁衛副首領一個硬朗朗的鐵血漢子沖進去看了一圈之後那張臉比惡鬼還恐怖,腮邊還有殘存的淚水,育嬰堂的主事已經被他用拳頭活活的給打爆腦袋……

    鄭彬本來還擔心這樣做會出事,當他看到案板上小孩子殘屍的時候,就不再覺得那個禁衛副統領做的有什麼不對之處了。

    勾結妖道以童子血,童子心合藥這樣的事情足夠他被誅滅滿門了……

    鄭彬封鎖了現場,將親眼看到的事實稟告給了淑妃娘娘,娘娘稟告過陛下之後,下達了一連串的旨意:“福田院,育嬰堂之事乃是皇家秉承天心而舉辦的盛事,所以這裡的事物屬於皇家私事,所有人犯按照皇家家規處理,不走三司,不行律條,由內府全權處理。”

    於是東京城的百姓就看到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這些被人在遊街之後,將會面臨更加恐怖的懲罰,皇家的家規遠比大宋律法更加的酷毒,進了內府,除了死和圈禁至死之外,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據說在這件事情上,大臣和皇帝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最終這件事依舊嚴格按照皇帝的旨意進行下去了,不但如此,皇家禁衛分成十五路從東京出發,輻射狀的向大宋各地州府擴散,一時間,大宋官場人心惶惶。

    雲崢脫掉官服坐在椅子上喝茶,陸輕盈依舊一臉怒火的道:“這些人就該被砍頭……”

    雲崢吐掉嘴裡的茶葉道:“砍頭?皇帝暴怒的就像是一頭發情的公獅子,他自詡仁慈皇帝,結果在他最得意的範疇內出了這樣聳人聽聞的慘事,濮王被他喚進宮,親自抽了十鞭子,本來就已經被貶成濮陽郡王了,現在好了郡王的爵位也沒了成了山陽公,罰俸十年啊,他家的店鋪,田產全部充公,看樣子紅眼睛的皇帝準備把濮王活活的餓死。

    說實在的,濮王在這件事上就沾個邊,他的宗正府宗正的職位早就交卸了,如今,皇帝的兄弟都落得這麼一個下場,你覺得那些幹惡事的人只是掉腦袋這麼輕鬆?

    “大辟!大辟知道不?太血腥了,我就不說了,免得讓你沒胃口吃飯,今天叫我們過去就是去觀刑的,我和狄青以及那些上過戰場的人不在意,龐籍,韓琦也無所謂,你知道前幾天來咱家喝醉酒的翰林學士李淑吐成什麼樣子了嗎?其中一個被鍘刀剪斷的人聽說還是他的族兄,身子都成兩截子了,還哀求族弟救他。”

    陸輕盈被嚇了一跳,不過馬上反應過來捶了丈夫一下道:“欺負我不知道大辟之刑?最多砍腦袋,怎麼會用鍘刀?把人剪斷這事是腰斬,妾身讀過史書。”

    雲崢呵呵一笑也不辯解,想拉住陸輕盈流氓一下,被人家扭身推開,人嗤嗤笑著走了,據說雲家的掌櫃快要入京報帳了,雲崢只好一個人坐在大廳上喝茶,眼神暗幽幽瞅著家裡的那副猛虎下山圖胡思亂想。

    真不錯啊,一個以仁慈著名的皇帝開始大規模的殺人了,一個從來雙手不沾血水的皇帝如今開始在自己的宮廟裡殺人了,歷史上似乎沒有這個描述,但是雲崢今日活生生的看到了最殘酷的一幕,好啊,皇帝只要開始嗜血,就是好現象,只要開始嗜血,就會看重武力,也正是因為手裡有一支可靠地武力,皇帝才會嗜血,這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想起今日行刑之時,那些禁衛劊子手特意避開人的脖子,把鍘刀往下移動,雲崢就笑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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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章 皇帝的強盜性

   這樣細微的變化,雲崢敏銳的捕捉到了,同樣的龐籍韓琦,王安石這樣的老牌政客自然也感受到了,在皇帝發洩了自己的怒火之後,龐籍就立刻要求皇帝不得再這樣貿然行事,用的理由是恩出於上,殺人結怨這種事情應該是他這個宰相的事情。

     於是,三天一次的宴講就注重在《宋刑統》上了,他們想要竭力的告訴皇帝,刑律殺人乃是天權,帝王殺人乃是人權,人權不可與天權爭。

    雲崢抱著勿板站在人群裡打盹,新的官帽很重,一點都不舒服,老婆給裡面加了棉墊子這才舒服一些,而且還很暖和,外面北風呼嘯,大殿內被地龍烤的熱氣騰騰,站不了多久就想睡覺,好在他身後就是一個根盤龍柱,柱子裡面也有炭火,人靠在上面被溫溫的柱子烤的很舒服,所以他就靠在上面打盹。

    至於宋祁喋喋不休的向皇帝講述什麼,他完全不關心。無非就是老生常談的《宋刑統》而已。

    心裡為這些老夫子感到悲哀,指望一頭吃過人的老虎開始吃胡蘿蔔?開什麼玩笑,沒見皇帝早就神遊物外了,雲崢答應今天和老婆一起吃火鍋,卻不知皇帝在想些什麼。

    昨晚睡得不好,葛秋煙不准孩子睡在夫婦二人中間,結果雲崢早上醒來的時候,比看孩子還要累,最讓人難堪的是孩子早上吃奶沒有吃飽,只好委屈的去吃奶娘的奶水……

    相比怒火高漲的陸輕盈,和一臉羞紅的葛秋煙。雲崢的表現很鎮定,就好像這件事完全和他無關,只是在出門的時候,被老婆發狠在胳膊上掐了無數次,至今兩隻胳膊都見不得人,上面全是一塊塊的烏青,很可憐。

    想到得意處,雲崢偷笑了出來,他身前的狄青轉過頭無奈的道:“說話啊,陛下都問你兩遍了。”

    雲崢驚了一下。連忙出班啟奏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大宋刑統》乃是萬世之基,萬萬不可輕易棄置……”

    龐籍黑著臉低聲咆哮道:“陛下在問你青塘何時可以安定?”

    雲崢慚愧的朝龐籍抱抱拳頭,連忙對皇帝啟奏道:“啟稟陛下,青塘何時安定。不在我朝。而在於高原吐蕃人是否有雄心下來搶奪。西夏國是否有膽量捲土重來,微臣居於京師不瞭解實際戰情,所以。微臣不知。”

    趙禎歎口氣道:“老虎就該放入山林,將老虎放在廟堂之上盡打盹了。”

    韓琦笑道:“只要老虎的雄風依舊在,外面的野獸就不敢叩門。”

    “韓卿這話在理啊,猛虎還是自家的兇猛一些好,哈哈,諸位愛卿,今日算得上是淒風苦雨,外面的風吹得朕心煩意亂,外面的冰雨也讓朕不舒服,鄒同啊,從內府撥出一萬貫銅錢分給東京百姓充作柴碳錢,暖和一下也好。

    呵呵,至於我們不妨去武成殿喝上一杯可好?”

    雲崢大喜,這時候才發現趙禎確實是個不錯的皇帝,不但拿出自己的錢請全東京的人烤火,更拿出自己的錢請文武百官喝酒,這樣體恤人心的一定是一個好皇帝。

    龐籍出班稟奏道:“陛下,武成殿年久失修,恐擋不住外面的風雨。”

    趙禎笑道:“無妨,武成殿新進來了幾尊蠟像,不宜過於暖和,朕與諸位愛卿不妨捧杯四處遊走,論一論這天下的英雄豪傑。”

    雲崢這才曉得皇帝竟然花費了不菲的人力已經把蠟像弄回來了,李常在信裡抱怨說,蠟像不好運輸,好在北方冷的早,他用棉花把蠟像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在路上走的非常緩慢,想要運到京城,至少要到年前才成,沒想到皇帝已經把這些東西運來了。

    龐籍歎息一聲,也不好駁了皇帝的顏面,只好隨著宦官的引導向武成殿走去。

    進了武成殿,雲崢嚇了一跳,指著交趾皇帝李德政的蠟像問鄒同:“怎麼,這傢伙死了?”

    鄒同小聲道:“沒死,還好好地活在館驛裡面呢,陛下派人取了李德政的尺寸和相貌,特意請京城裡的高手匠人按照活人製作的。”

    雲崢拍拍胸口道:“這就好,我還打算等交趾國的戰亂平息之後再去那裡取存放的銀錢,李德政要是死了,不好找藉口。”

    韓琦接話道:“交趾現在戰火紛飛的你上那裡去找錢?李日尊的都城都被他的弟弟聯合外人攻破了,估計他現在大概拿不出什麼錢來了。”

    “此話不妥啊,陛下乃是仁慈之君,身為宗主國怎麼能放任自己的屬國戰亂不絕呢?總要給子民一個安樂的生活才是。”

    王安石皺眉道:“難道雲侯認為交趾對我大宋還有利用的價值?”

    雲崢點點頭道:“那是自然,交趾國物產豐富,各色名貴木料多的數不盡數啊,再加上那裡的稻米一年不知道幾熟,禾苗和成熟的稻穗一起生長毫不稀奇,但是到了我大宋就他娘的成了祥瑞。我大宋這幾年災害不絕,而交趾從來就沒聽說過有什麼災害,上天不公道到了極點啊。

    所以給交趾百姓一個平安,可以給我大宋換來一個能源源不斷產糧的寶地,怎麼算都不虧本。”

    王安石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嶺南的糧食便宜,可是運回東京那個價格就非常高了,不划算啊,在嶺南,乞丐都能食用白米飯,可是到了河內郡,百姓勞苦一年都只能忙時吃飯,閒時喝粥,老夫想要運回來,消耗太大了。”

    趙禎見王安石和雲崢談論到了國家的命脈,就讓宦官給百官送上溫熱的米酒,自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想聽聽雲崢是如何思量的。

    “我早年就說過,大食人在我大宋吃的腦滿腸肥的不幹事,盡享受了,一些大食富豪在泉州的居所豪華程度甚至超越了皇宮,人家喝酒都是金杯……”

    雲崢說到這裡瞅瞅自己手上的銀盃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趙禎揚揚手道:“愛卿有話就說,這裡不是朝堂,是我們君臣同樂的地方,即便是說錯了,也無妨,朕就當你說的是酒話就是。”

    韓琦怒道:“雲侯,你莫非還要說你那套該死的私掠想法是不是?我大宋乃是煌煌天朝,那些雞鳴狗盜的事情不能做,免得敗壞了朝綱。”

    雲崢嘿嘿一笑,不理會那些交頭接耳的大臣,當趙禎聽說了雲崢的私掠理論之後都一臉嫌棄的瞅著雲崢,要他們明打明的去搶劫,根本就做不到。

    默不作聲的雲崢一路從陳列的蠟像看過去。

    拍拍李德政的蠟像道:“倒楣蛋啊!”又拍拍高智升的蠟像道:“可惜了。”來到儂智高的蠟像身邊之後喝了一口酒道:“死在狄帥的手中,是你的福氣。”

    沒理會董氈的蠟像,卻在青誼結鬼章的蠟像身邊把杯中酒都倒了出去算是祭奠了老朋友。最後瞅著自己的雕像苦笑道:“這群人裡面你最無辜啊!”

    龐籍湊近雲崢道:“說說,怎麼個無辜法?兵凶戰危之下你要是敢把心腸軟下來才是罪該萬死,想想你的部下,和陛下的重托,個人的恩情什麼都不是。”

    雲崢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啊,我也確實是這麼幹的,只是當初做決定的時候心口疼的厲害。”

    趙禎歎息一聲命鄒同給雲崢的空酒杯倒滿酒,然後敬了雲崢的雕像一杯酒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愛卿初次進青塘與青誼結鬼章訂交這是美談啊,青誼結鬼章此人雖然是異族,但是他的事蹟朕聽說過,此人為友誠,為臣忠,為將勇,為人義,單以人品而論確實是一代英傑。

    愛卿處事果決,為國拋棄私情,來,與朕共飲一杯。”

    雲崢與皇帝喝了一杯酒之後敲敲自己雕像的腦殼道:“所以微臣下令把自己的模樣鑄造成蠟像,和兩個小人放在一起,告誡後來人明確的知道自己的責任。

    剛才諸公都在偷笑,拜託稍微收斂一下,雲崢聽到了,私掠的計策不是不可行,是要看怎麼施行,大宋物產豐富,所以物價便宜,大食人只需要用很少的東西就能換走我們大量的東西,諸公竟然沒人想到這裡面有多大的不公平嗎?

    大食人的貨幣是銀幣和金幣,但是更多的是以物易物,他們看似和我們大宋算得上是互通有無,可是你們誰算過金銀銅之間的差價?嗯?差價是什麼樣子的我今天不說,有三司使的人在,你們自然會計算出來,我只希望你們看到那個數字的時候不要吃驚,我大宋百姓用雙手創造出來的財富就被人家白白的拿走了,最可笑的是我們自己還不知道。”

    雲崢見王安石的臉色大變,就笑著繼續道:“三司使說南方的糧食運過來不划算,這話沒錯,可是我們幹嘛要把這種不划算安在自己頭上?

    每年來東京的胡商那麼多,好多船並非是滿載,而且都是大海船,一艘船運載五千擔糧食很輕鬆啊,如果他們進京交易必須按照貨物的價值給我們運等量的糧食,東京還能缺糧食嗎?

    如果我們在給大宋的海盜開出私掠證書,讓他們去搶劫,然後分一大半給朝廷,我就不信我們找不回在大量貿易上受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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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一章 佛陀的十二種變化

  在大宋混的時間長了,雲崢早就不和自己的同僚討論什麼經史子集,以及人情世故了,和這些人討論人家已經研究了好幾代的東西,自己怎麼取勝?

    只有談論他們不熟悉的,不瞭解的,上溯祖宗八代從來沒有經歷過的自己才有取勝的把握,比如大宋原始的,模糊的,進出口貿易。

    在這個領域和大宋的士大夫們爭論實在是太過癮了,不管你怎麼說,他們在倉促間都沒有辦法犀利的反擊,他們高深的學問,深刻的見識,在這個從來沒有過的領域裡沒有用武之地,在這個從未有人涉足的領域裡雲崢是最大的霸主,在這裡他可以笑傲王侯睥睨四方。

    說完那些話之後,雲崢就擺出一副高傲的神態,和自己的蠟像一起喝酒,只是一個神態陰暗,一個神態跋扈而已,這一次是見識上的跋扈,按照大宋目前的風氣這樣的高傲無可指責。

    趙禎從不評論自己不懂得東西,對他來說藏拙是最好的選擇,他有無數的智囊可以用,在龐籍等人都在思索的時候他能端著酒杯指著瞎藥的雕塑問道:“朕聽聞此人在青塘之戰中不可謂不努力,也沒有背叛的跡象,按理說他應該是大宋的功臣,愛卿為何一怒之下將他處死?這中間可有什麼朕不瞭解的事情嗎?”

    雲崢拱手道:“這樣做確實不妥,甚至可以說堵塞了日後敵人向我大宋投誠的道路。斬殺瞎藥和龍鐵橋是微臣本性使然,龍鐵橋多年以來在大宋和青塘之間販賣人口,就這一條就足夠微臣將他碎屍萬段了。至於瞎藥,他有必死不可的理由,青塘人在那片土地上根深蒂固,大宋想要徹底的控制青塘,就必須剝奪青塘人的統治權,瞎藥此人在這樣的背景底下就必死不可了。

    本來此事尚有商榷的餘地,但是微臣最看不起的就是背叛者。所以瞎藥遇到我就活不成了。”

    趙禎笑了一下對雲崢道:“確實如此,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管他是誰的亂臣。”

    對這一點大宋的臣子們好像並不奇怪,所以雲崢也不感到奇怪

    離別皇宮的時候這場斷斷續續的下了半個月之久的冷雨終於變成了雪花,雲崢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鑽進了馬車,沒有理會王安石的挽留。大宋的進出口貿易的秘密需要他自己去發掘,既然已經說出那句“民不加賦而國用足”的狂言,費一些心力也是應該的。

    雲崢認為自己進皇宮的所有目標已經全部達成,再沒有必要多說一句話,經過這兩件事試探出了皇帝的本性,說的也是,趙匡義的子孫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善良醇和之輩?

    雲崢把腦袋靠在軟枕上憂鬱的看著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路過皇宮長長的圍牆,他忽然覺得。在這個近乎無情無義的世界裡,或許只有殺戮和紛爭才是真實的,刀砍在骨頭上那種感覺才是真實的。強姦和暴戾才能給別人以真實。所以趙匡義會拿著玉斧砍死他多情多義的哥哥,所以趙匡義才會強姦小周后,並且讓人作畫留下悠久的紀念

    只因為那些行為對一個人來說是最真實的,最瘋狂的,不管是愧疚和悔恨,都是銘刻在骨頭上的。忘不掉,磨滅不掉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飲鴆酒自盡的李煜承受了所有的屈辱和痛苦,他發現自己活著根本就是一個大笑話,活在回憶裡的人本來就該在往事中死去

    只是詩詞多美啊,美得讓人心醉,就像城郊的牧笛聲拔高,盤旋之後化作一縷青煙落在一片煙雨濛濛的野村

    狄青的馬車就在雲家的馬車後面,狄青準備和雲崢好好地談談,軍中將領已經找了他無數次,希望能給手下和自己找一條發財的道路,雲崢這個人凶名在外,別的將軍不敢找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狄青的身上。

    他看見雲崢伸出車窗的手,歎息一聲就沒有上前,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進了宣武門巷子,眼瞅著雲崢進了家門,狄青的馬車才拐進自家的大門。

    陸輕盈的臉龐被雪白的貂裘簇擁著笑的非常開心,兩隻手塞在一個暖袖裡見丈夫進了家門立刻迎出來抱著他的胳膊笑道:“五溝大師今天喝醉了,竟然掀翻了相國寺的山門,相國寺門口的四大天王木像被他推倒了,還口口聲聲的說天氣寒冷,這些無用的木雕毫無用處,不如拿去給貧苦人家當柴燒。”

    雲崢站在雪地裡,好像沒聽見她說話,猛地抱著陸輕盈在她的驚叫聲裡轉了好幾圈,家裡的老僕役都笑嘻嘻的躲回屋裡給老爺和夫人留下一個空曠的院子,對這離經叛道的一幕他們早就習慣了,那些新進府的僕役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瞅著,被惱怒的老廖一腳一個踹了回去。

    陸輕盈雙手捶著丈夫的肩膀,搖晃著道:“小心別人看見”

    雲崢嘿嘿一笑,就一把抱起陸輕盈進了大廳,將她放在軟榻上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乾,這才對陸輕盈道:“五溝和尚進入了一種很奇妙的狀態,現在不論他幹出什麼奇怪的事情,天下的佛陀都會原諒他,休說打壞了相國寺的山門,他現在就算是去青樓廝混我都不吃驚。”

    陸輕盈猛地坐起來拍一下手道:“他要立地成佛了?怪不得妾身派管家去相國寺賠禮,準備重修山門,相國寺的慧果大師竟然說不妨事,還說五溝就算是真的拿雕像去當柴火燒了也不要緊,問他為什麼他笑眯眯的不說話,原來五溝大師已經進入這麼高深的境界了?”

    說完這句話陸輕盈就跑了,還跑的很快,等雲崢再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非常的可疑。

    葛秋煙見丈夫眼神迷惑,就悄悄地指指雲家的家廟

    吃過晚飯,雲崢溜達著就去了家廟,雲家的家廟不大,卻處處透著精緻,不管是軒窗後的鳳尾竹,還是牆角的幾樹梅花無不像畫一樣的立在那裡,最後共同構成一幅絕美的圖畫。

    五溝站在家廟的屋簷底下眼睛一霎不霎的盯著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知在想什麼,不過他本人的變化很大,頭上戴著毗盧帽,身上披著大紅袈裟,手裡拿著一長串念珠,脖子上還掛著七八條念珠,腳底下蹬著一雙躡雲履,上面竟然佈滿了金線

    雲崢不去思量五溝腰上別的木魚和木魚槌子,從腰帶受到的壓力來看,那兩樣東西絕對不輕,估計是紫金鑄就的

    毗盧帽上綴滿了珍珠,袈裟上鑲滿了各種各樣的寶石,讓雲崢很容易想起玄奘的錦瀾袈裟,這些東西在一瞬間就把一向破衣爛襖的五溝和尚變成了和尚中的成功人士。

    看到這樣的五溝,雲崢有點害怕,聽說進入宗教催眠的人這時候非常的危險,絕對會變成狂信徒,這時候只要有誰敢說一句對佛陀不敬的話,會立刻被這樣的狂信徒撕成碎片

    “咳咳,五溝大師,雲崢這廂有禮了!”雲崢覺得這樣對峙下去不是法子,咳嗽兩聲連忙開口說話,很擔心富貴滿身的五溝發狂,萬一弄掉了袈裟上綴的寶石就不划算了,都是大價錢!

    五溝收回遠視的目光瞅著雲崢平和的道:“很奇怪是不是?和尚還沒有發瘋,發瘋的是你老婆,她在一個時辰之前把和尚打扮成這副樣子的,還說在我成為佛陀之前不要解下來,最後說這東西都是無價之寶。

    我身上的這些實在是算不得什麼,你去佛堂裡看看就明白了,除了你們雲家的祖宗牌位,她把裡面的東西全部給換掉了,不求好看,只求昂貴”

    雲崢臉色大變,三步並作兩步的跨進佛堂,被裡面的珠光寶氣照的睜不開眼睛,自己從南方弄回來的寶石,幾乎全部堆在佛堂裡,在明晃晃的燭光下寶光亂射

    “這婆娘真的瘋了!”雲崢肯定的對跟進來的五溝說。

    五溝抽抽鼻子道:“樣子雖然瘋狂,但是事情幹的卻不瘋狂,外面的人都說我已經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還說是成為佛陀的前兆,你老婆把這些東西堆在這裡,一來希望能借助佛光消彌上面的血光之氣,因為這些東西都是你搶來的,二來,這些東西經過佛陀開光之後價值會倍增”

    “你到底開悟了沒有?”

    “不知道!”

    “那為什麼你對我說你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現在很特別!”

    “有什麼特別的?”

    “不知道!”

    “那你現在想不想喝酒?”

    “不喝,如今我的腦袋裡有兩個人,一個在勸我喝酒,一個在勸我不要碰需要謹守佛門清規。現在占上風的是謹守清規的那個!喝酒還是等那個想喝酒的占上風再說。”

    “哪個是你?”

    “那個都不是我。”

    “那是什麼?”

    “嘿嘿嘿,那是魔!兩個!”白胖的面容轉瞬間變得鐵青陰森,五官猙獰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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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二章 每一條路都是血路

   “你怎麼斬掉心魔?”

    “不知道!”

    雲崢想了一下說:“如果需要幫手別客氣,我就在那。”

    “不會客氣,如果需要幫助的話,你的手下我都不會放過。”

    “這就對了,你參禪的時候順便幫我看好我家的財寶,不要讓賊偷了……”

    雲崢背著手從家廟走了出來,瞅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很想罵人,五溝現在的情形很危險,非常的危險,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過了執念這一關的就是天才,過不了執念這一關的就是瘋子。佛門講究在悟道的過程中遇魔殺魔,遇佛殺佛的,這個想法出自於禪宗的義淨禪師,他曾提到:“你如欲得如法見解,但莫授人惑。向裡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

    不論你看到了什麼都是假的,都是虛的,只有看空之後,才能真正的無牽無掛修成正果。五溝心中的執念太多,太重,身為他的老友,雲崢很清楚。這一關恐怕不好過。

    雲崢不清楚自己的解釋對不對,因為成佛這種事從來都只是傳說,那些傳說還一個和一個不一樣,根本就不足以法。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裡的聖人在山裡閉關九年之後,在面對世人發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上帝已經死了”可謂語不驚人死不休,雲崢很想知道五溝出關之後會說什麼,甚至還想知道這傢伙死後用火燒一下會不會如同玄奘一般生出無數顆舍利子——這東西沒見過啊!

    雲崢很想從尼采的思想中間採擷到可以幫助五溝的東西。那個狂人曾經說過——“這部著作給人類以空前偉大的贈禮,這本書的聲音將響徹千古。它不僅是世界上最高邁的書,是山頂雄風最真實的書——整個現象以及人類都遠在它下面——而且也是最深邃的書。它從最豐富的真理中產生。是一個永不枯竭的源泉,滿載寶藏,放下汲桶唾手可行。”

    萬法歸一這種說法雲崢是同意的,不管是西方哲學,還是古老的佛教學說亦或是儒家晦澀難懂的理論,一旦到了極致之後,都會衍生出同樣的東西來。

    雲崢不知道參禪的過程是什麼。但是他知道一些參禪領悟之後的果實,他準備寫下來拿給五溝看。可是又怕他看的走火入魔,那就徹底完蛋了。

    尼采的,叔本華的理論當初在大學的為了泡妞,很是認真的讀過一些的……尼采的東西過於激進。但是叔本華的理論就相對平緩的多。

    叔本華主張唯一的實在就是生存意志,即盲無目的的努力生存。按照叔本華的觀點,生命是意志的通達。由於人的欲望是無限的、永不滿足的,所以生命中充滿的是痛苦。快樂只是痛苦的短暫消失。對於叔本華來說,逃脫痛苦的唯一方式是否定所有的欲望,達到一種對生命完全漠然的狀態,這種狀態類似於佛教的涅磐。痛苦的短暫消失可以通過對他人的同情和對藝術作品的沉思來獲得。

    雲崢在書房裡滿意的擱下手裡的筆,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寫下來的叔本華的理論原理論述,拿指頭彈彈手裡厚厚的一疊紙非常的得意。好東西從來就不分什麼西方和東方,也不會分什麼前世後世,了不起有點超前。但是問題不大,反正西方的那些猴子現在依舊在茹毛飲血。想要文藝復興還要三四百年呢。

    叔本華認為充足理由律的四種不同表現形式分別是:因果律,邏輯推論,數學證明,行為動機。雲崢並不打算完全的論述清楚,一則自己沒那個本事。第二,他認為只單純的論述和佛家教條最相近的因果律就足夠了。

    在汪洋大海裡能夠擷取一朵浪花就足夠一個人光耀千古的了。沒必要在那個海洋裡遨遊。會淹死的,如果你真的看見有人那麼幹,那個人如果不是玉皇大帝,就一定是上帝。

    這些天自己躲在書房裡絞盡腦汁的研究叔本華,慢待了自己的閨女,一出門就看見落落小姑娘幽怨的看著自己,最後伸出胳膊要爹爹抱。

    放下手裡的紙張,歡笑著給了閨女一個大大的熊抱,這個時候五溝的事情就只能放一放了,反正他一時半會沒事。

    扛著閨女上了熊皮木屋,管家照例在這裡生了小火爐,裡面的溫度很高,用不著穿皮襖,父女倆都穿著單衣,雲崢開心的陪閨女玩七巧板,一連串的笑聲不斷地從木屋上落下來,陸輕盈抱著兒子悄悄地聽了一會,就笑容滿面的抱著兒子走了,一旦她們母子再上去,那父女倆就沒辦法玩了。

    陸輕盈知趣並不代表別人知趣,父女倆玩了一會,一個滿是鬍鬚的大腦袋就鑽了進來,色彩斑斕的虎皮大氅子扔到一邊就大聲的道:“不玩七巧板了,我們玩挑棍!”說著話還拿出一大把細細的檀木小棍子,每一根棍子都打磨的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落落小姑娘見到狄青鑽了進來,更加的高興,撲過去就給了狄青一個香抱,把狄青樂的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上,手攤開,讓小姑娘從他手裡拿檀木小棍子。

    雲崢歎口氣道:“你這是死咬著不放啊!”

    狄青一面和小姑娘假意搶奪最後一根小棍子,一面沒好氣的對雲崢道:“沒法子,老子有求於人,不得不放下身段來拍馬屁,還他娘的是從小閨女開始拍起。”

    雲崢抱著把小棍子都收集齊了的女兒,笑道:“其實你的那些部下應該再撐一撐的,輕易到手的東西沒人會在意,他們窮苦倒楣了好多年這就是因,所以不相信自己有好事會落在自己頭上這就是果。

    我最近在研究一種學問,研究的就是因果,等我弄明白了,我們好好的聊聊。”

    “聊個屁啊!你小子出戰大勝而歸,你麾下的將士封賞的封賞,給錢的給錢,一個個肥的放屁油褲襠,聽說小兵都有娶二房的,老子的兵現在想吃一頓飽飯都不可得,趕緊的想一個賺錢的法子,弟兄們等著吃飯呢。”狄青從懷裡掏出一個泥娃娃順手遞給小閨女,一臉希望的瞅著雲崢,他已經憋了好幾天了。”

    雲崢斟酌了一下慢慢的道:“唐蕃古道你知道吧?”

    狄青點點頭道:“這條路老夫如何會不知曉,自唐長安出發,過咸陽,沿古道之路東段西行,越隴山,經隴中秦州、隴西、臨洮至臨夏,在炳靈寺或大河家渡黃河,進入青塘,經古鄯、樂都、、湟源,登日月山,涉倒淌河,公主佛堂,然後經切吉草原、大河壩、溫泉,花石峽、黃河沿,繞紮陵湖、鄂陵湖,翻巴顏喀拉山,過玉樹清水河,西渡通天河,到結古巴塘,溯子曲河上至雜多,沿文成公主當年走過的大道,過當曲,越唐古喇山口、那曲,最後到達邏些。

    只是這條路已經被你的部下佔據,蜀中商家恐怕不願意交出來吧?難道說你打算把這條路交出來?老子無功不受祿。”

    雲崢目瞪口呆的看著狄青好半天才說:“你憑什麼會認為我會把這條商道給你?你想多了。我的部下以後要靠這條商道吃飯呢。”

    狄青老臉一紅羞怒道:“既然不肯給,你提他幹什麼。”

    雲崢抱緊閨女道:“我就是打個比方,我說唐蕃古道,你難道就想不起另外一條茶馬古道嗎?青塘是我的部下在佔領,可是你別忘了,你的部下在大理國可守著諾大的一條茶馬古道的咽喉要地,我的老家豆沙關附近的五尺道就是那條路的一部分。”

    狄青閉上眼睛想了一下道:“你說的茶馬古道難道是起自蜀中蒼坪山麓,最後抵達邏些的那條商道?那條商道如今已經廢棄了,再說了吐蕃人都是窮鬼,我們現在不缺戰馬了誰還稀罕他們的物產。”

    雲崢敲敲腦袋小聲道:“誰告訴你那條路只通到邏些了?那條路再往西可以到尼泊爾,過了尼泊爾就到了古天竺,難道你現在還認為那條路不值錢?

    你在大理國除了殺人之外幹別的事情了沒有啊?路過豆沙關的時候難道就沒有被當地繁榮的商業所吸引嗎?那條路如果沒有大利潤,誰會下那麼大的本錢在那裡修建那麼多的店鋪?”

    狄青的神色黯然,囁喏了很久才說:“那條商道太危險了,也太艱苦了。”

    雲崢冷笑道:“我當年開闢蜀中和青塘之間的商道的時候,可有說過艱苦?如果不艱苦,你認為那條商道輪得到我們軍人?那些文官們早就像聞見血腥的鯊魚一樣的撲過來了。

    既然是廝殺漢,這條命就不值錢!為了給老婆孩子找條活路,不拿命去拼可不成。蜀中的那些商戶都願意隨我遠征交趾,你的部下有什麼幹不了的?如果是慫貨,餓肚子是活該。”

    狄青很久才抬起頭,平靜的對雲崢道:“我們去試試,弟兄們拼命沒問題,但是做生意沒本錢,也沒有經驗,怎麼做啊?”

    雲崢給狄青倒了一杯茶遞過去之後道:“您太低估自己的價值了,只要你狄帥放出話來,我敢肯定有無數的商賈會撲上來,抱著您的大腿把錢塞給您,天下商賈不缺,缺的只是能夠賺取大量利潤的商道,一旦這條抵達古天竺的商道被開闢出來,你的部下的吃飯和娶老婆問題都會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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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二十三章 瘋子

狄青離開之后云崢看著閨女烏溜溜的大眼睛笑了起來,抱著閨女道:“你娘親總說豆沙關的生意已經不賺錢了,現在有人開拓商道,豆沙關會比以前繁榮十倍,百倍,咱家在豆沙關的土地一定會賣個好價錢,知道不閨女唉,做善事啊,一定要先利己然后再說利人的話,只是一味的付出,而不知道索取回報,會立下壞規矩的。

云落落咯咯的笑著,似乎也在為爹爹的聰慧得意,兩只小手緊緊地揪著爹爹的耳朵,扯得云崢呲牙咧嘴的。

云崢吃早飯的時候,五溝和尚施施然的從他身邊走過,招呼他吃飯,他嗤之以鼻,如今五溝的戒律森嚴,從不動葷腥,陸輕盈找他說話,他連續不斷的口喧佛號看都不看她一眼。揮揮長袖,在一身金銀珠玉叮叮當當的碰撞聲中就回到了家廟。

陸輕盈訕訕的坐回座位瞅瞅丈夫道:“夫君啊,五溝大師現在很難伺候啊!”

云崢頭都沒抬的問道:“怎麼說?”

“五溝大師是咱家的寄居僧,也是您的至交好友,按理說妾身不該說他的閑話,可是如今連臘肉都伺候不了五溝大師的吃食,您說說該怎麼辦啊?”

“伺候不了就不伺候,只提供食材就好……”

“這樣會不會怠慢了五溝大師?”

云崢搖搖頭道:“給大師純粹的自由就是對他最大的尊敬。”

這話說完云崢就后悔了,看著五溝那雙純潔無暇的眼睛他又瞅瞅自己閨女的眼睛。他們兩個人的眼睛都是一樣的黑白分明,清澈如水。他甚至發現五溝的行為也如同小孩子一般變得沒有道理了。

云崢努力的甩脫五溝牽著自己衣袖的手,苦笑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五溝歪著锃光發亮的大腦袋想想道:“可能是,因為我現在非常喜歡吃糖……”

云崢認真的道:“你現在太胖,吃糖太多會引起一些身體不適的。”

云家的糖霜很多,五溝就算是拿糖當飯吃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他現在喝水都要在自己的缽盂里放半缽盂的糖霜,然后才會把這種粘稠的溶液一口氣喝下去。這樣子吃糖導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糖尿病,云崢不想悟道之后的五溝變成一個糖尿病患者。

“他還在家廟里養老鼠!”臘肉眼角還掛著淚水,驚恐的拿指頭指指家廟。

云崢瞅瞅臘肉有些生氣地道:“你怎麼會害怕老鼠?我記得那是一塊肉。這才幾年就變了?養老鼠算什麼大事。你讓老廖多弄些貍貓回來不就完了。”

臘肉怒吼道:“他把老鼠往我身上扔……”

五溝訕訕的看著扔掉木盤跑掉的臘肉小心翼翼的問:“我現在是不是很不對勁?”

“我去幫你問問慧果大師,如果這是你修行途中的正常表現,我們就聽之任之,如果不是就要想辦法給你治病了。這里有我寫的一些大德高士的心得。你拿去看看。能不能幫助你我也不知道,我這就走一遭相國寺。”

云崢把自己寫了好幾天才整理出來的叔本華因果論給了五溝,命老廖好生的照顧五溝。自己騎上馬直接就去了相國寺,他實在是不能確定五溝現在的狀態到底是不是一個正常的狀態。

從相國寺出來的時候云崢的肺都要氣炸了,那個混賬老和尚聽都五溝的變化之后竟然一臉的喜悅,還恭賀五溝回返了本性,無欲無求赤子心懷,只有在這種通明的狀態下才能真正做到無牽無礙放下所有的煩惱,乃是大喜事,需要放爆竹慶賀。

還說什麼成佛悟道從無定數,有人成佛會寶相莊嚴,天降香花,有人成佛會污穢滿身瘋瘋癲癲,總之,慧果告訴云崢,一切任其自然也就是了。問了他,等于沒問。

回到家里的云崢打算和五溝和尚好好地談談,看看能不能讓他恢復到本性,成佛這種事情太危險,而且和投入非常的不相稱,即使成佛之后也沒有多大的好處,一不能點石成金,二不能騰云駕霧,最后的好結果就是能通透的看透人生,云崢認為這個人生用不著看得那麼通透,也沒有必要活的那麼清楚明白,通透的人生只會給自己帶來無限的煩惱,這是智者的悲哀所在。

“野狐禪!呸!”五溝發脾氣了,指著地上一大堆碎紙片在上面踩來踩去的怒火高漲。

云崢很想撲上去把那些紙片片撿起來,然后再一一的拼好,自己好幾天的心血被五溝用了幾秒鐘就給徹底毀了,可憐的叔本華因果論在這個世間存活了不到一天的時間。

笑林和花娘也來了,聽說老友有病,快馬加鞭趕過來的,笑林小心的把五溝的糖水給換成了美酒,五溝喝了一口就大哭起來……

花娘懷里的閨女也哭了起來,花娘皺著眉頭看看自己懷里哇哇大哭的閨女,再瞅瞅哭的涕淚橫流的白胖和尚,然后就沖著云崢怒吼道:“你怎麼照顧和尚的,把一個好好地和尚硬是照顧成了傻子?”

笑林連忙解釋道:“不是沒照顧好,而是照顧的太好了,五溝現在竟然要成佛成聖了,過了這一坎,將來必定是一代聖僧,全天下的佛門都會前來朝拜的。”

花娘指指哭的像白癡一樣的五溝,伸手就掐在笑林的胳膊上著急的道:“快找醫生,這明明是生病了,那里是要成佛了,快啊!”

自從生了第二個閨女之后花娘的脾氣就非常的糟糕,無論笑林如何的忍讓,也不能讓花娘的性格有任何的改變,以至于漸漸有了河東獅吼的架勢。

云崢也跟著道:“花娘姐姐說的有道理,五溝現在確實是處在一種病態中,心性變明問題,不管五溝的精神是不是在改變,我們作為朋友都要先照顧好他的。就這麼定了,我這就去給他請御醫來看看。”

花娘對云崢的建議非常同意,決定留在云家看著御醫給五溝看病,她這一生只有云崢和五溝兩個朋友,所以看的很重。

云崢把五溝扯成碎片的叔本華因果論收集起來投進火爐里面,哲人高尚的思維在火焰中化為灰燼,云崢搖搖頭,這可能是劫數,不管多麼高尚崇高的情操到了云家都免不了被付之一炬,《竹書紀年》如此,叔本華也如此。由此云崢可以悲哀的預見云家將成為自秦始皇之后最喪心病狂的焚書者。

御醫見了五溝首先做的事情是跪拜,寶相莊嚴的五溝坐在寶物堆里念經的模樣確實動人心魄,李御醫雖然和云家的交情深厚,聽了事情的原委也不由得說了陸輕盈兩句。

這是大徹大悟的前奏,根本就不是病,誰家的病人能有這樣的佛像,云家只要好生供奉就可以了,說不得這個庭院會降下五彩祥云。

說完這些話,還固執的拿走了一顆寶石,說是要沾沾五溝的福氣。

御醫走了之后,鄒同就來了,也不說是皇帝派來的,而是背著手在云家瞎溜達,重點照顧的對象自然是云家的家廟。

他一個宦官在云家根本就游逛的肆無忌憚,沒有男女之防,沒有身份管制,面對云家堆積如山的財寶也不稀奇,走了一大圈子,和五溝瞎扯了幾句話之后就莫名其妙的離開了。從頭到尾沒有和云家的主人說一句話,來的沒道理,走的也無理。

過了幾天之后一個上書濟慈福佑禪師的匾額就掛在云家的家廟里,這是皇家對五溝表示出的禮遇,為了這事,相國寺的主持慧果和尚特意帶著十八個和尚來云家家廟念了三天的經。

陸輕盈得意非常,慧果和尚這些年輕易不出寺門一步,這一次帶齊了法器來云家誦經三天確實是難得的禮遇,為此,她的肚皮挺得老高,走路都不願意多看一眼地面。

“小心啊,踩了云三的尾巴,害的它都不敢叫喚,您在家里已經夠威風了,就不要再驕傲了,裝出一副懷孕的樣子給誰看?”

最近干什麼事情都不順利的云崢躺在椅子上無奈的拍著椅子扶手嘆道。

“好事情全是咱家的,大將軍是咱家的,東京城著名的才子是咱家的,就連難得一見的佛陀也是咱家的,這才是家族興旺的樣子,佘老太君今天還遞了帖子問妾身,方不方便招待她家的婦孺過來聽五溝大師念經。

妾身已經答應了,還答應了另外幾家的老太君,初一的時候就來家廟看五溝……”

云崢嘆道:“五溝的樣子越來越讓人擔心了,昨天他發狂了你知道不?”

“知道啊,不就是把木魚扔出去砸了憨牛嗎?誰讓憨牛不學好跟著別人偷偷的去殺牛的,身上沾了血冒冒失失的跑去家廟玷污了佛門凈土,不砸他砸誰?”

云崢看著老婆柳眉倒豎的模樣,嘆了口氣就不說話了,瘋了,真的是瘋了,五溝可能是被腦子里的念頭給弄糊涂了,至于陸輕盈她們,卻是實實在在的瘋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就算是五溝殺人了,她們也能找到一萬個理由為五溝辯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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