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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插隊入豪門【重生掉金窟套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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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4:08 |倒序瀏覽
插隊入豪門(重生掉金窟套書)作者:金萱

身為一個書到用時方恨少、錢到月底不夠花的大齡米蟲秘書,
重生變年輕後最重要的事是什麼?當然是釣個金龜婿呀笨!
前世她眼瞎腦殘愛上山寨富二代,耽誤了最美好的青春歲月,
這回相準了偽裝特助的真正太子爺宣丞赫,她要鳴槍出擊了!
但誰來告訴她,那故意留著西瓜皮頭、又矬又老土的傢伙是怎樣?
她愈倒追他,他愈誠惶誠恐,看得她心中有一萬隻草泥馬在狂奔,
偏偏當她放棄了,兩人又因流浪狗結緣甚至不小心滾上床……
雖非她計畫中的發展,可至少兩人開始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了,
不得不說即便談過幾段戀愛,她卻只在他身上嚐到愛情滋味,
只是,重生有什麼了不起,能未卜先知也終究鬥不過命運,
當宣丞赫前世的妻子──真正的命定之人出現時,她只得認輸,
與其眼睜睜看心愛的男人眼中出現迷惑,逐漸被別人吸引,
不如把他還給命定妻,她這偷竊幸福的「小三」該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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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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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4:34
  楔子

  中時電子報 二○一三年十二月三日 下午五點三十

  康志傑╱台北報導

  前晚台北市發生一起民宅火警,疑似電線走火,造成一位三十五歲舒姓女屋主吸入性嗆傷導致呼吸衰竭不治。

  不到半天,新北市一棟老舊的出租公寓在半夜也發生一起火警,大量濃煙從五樓竄至六樓,造成承租六樓套房的兩位房客命喪火窟,分別是三十七歲的顧姓女子與三十五歲的裴姓女子。

  警消研判,起火原因不排除同是電線走火,加上五樓木造房間堆積紙類等易燃物品,導致大火一發不可收拾,住戶難以逃生。

  事隔不到六個小時,新店區亦發生民宅火警,李姓女屋主前日中午在自家二樓儲藏室使用除濕機,直至昨早在睡夢中隱約聽到樓下傳來母親的呼叫聲,開門就見儲藏室冒濃煙,趕緊逃出家門報案,所幸僅是輕微嗆傷。

  消防單位表示,天冷用電量大增,住戶應小心使用電器用品,住在老舊大樓的住戶更應仔細檢查家中電線,汰舊換新,以免釀災,害人害己又勞民傷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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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5:12
   第一章

  「咳!咳咳咳……」

  舒怡猛然咳了一聲,就像缺氧呼吸不到空氣,在窒息前一秒鐘肺部突然灌進一大口空氣,讓她驀地被嗆咳了一聲,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急喘呼吸與咳嗽。

  她沒有死,被人從火場救出來了嗎?

  真是謝天謝地,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竟然命大沒死,看樣子,她明天可以去彩券行買張彩券碰碰運氣,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是嗎?

  「小姐,放輕鬆,別緊張,已經沒事了。你慢慢地呼吸,慢慢地,呼,吸,呼,吸,呼,吸—」

  隨著身旁人的指揮聲,舒怡終於慢慢地找回平時呼吸的正常頻率,然後慢慢地睜開眼睛。

  只見一片肉色突然出現在她眼前,隨著她視線放遠,她看見一個平坦的男性胸部,濕淋淋的胸前還有兩顆激凸的乳頭。

  她的視線再稍稍往上移,看見胸膛的主人頂著一頭濕淋淋不住滴水的短髮,在他後方還有兩個女人頭戴泳帽,肩披浴巾。

  她將視線轉個方向,依舊看到泳帽,看到濕淋淋的頭髮,還有蛙鏡……

  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好像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她不是身在火場嗎?要不就是上了救護車被送到醫院或急診室才對,圍繞在她身邊的應該是消防人員或醫護人員吧?怎麼會是一堆穿著泳裝的男男女女?她在作夢嗎?

  「你站得起來嗎?要叫救護車的擔架上來,還是你可以自己走下樓?」面前的男人開口問她。

  「這裡是哪裡?」她沙啞的問道,覺得喉嚨好痛,是被煙嗆傷了吧?

  「這裡是飛雅運動俱樂部的游泳池區,你難道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忘了自己溺水的事嗎?」

  「溺……溺水」

  舒怡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懷疑自己大概是在作夢吧?要不然她怎麼可能會從身處在火災現場的情況下,變成溺水呢?而且周圍還圍繞著一堆泳客。

  一定是在作夢,因為被大火與濃煙嚇壞了,滿腦子想的都是能救火的水,所以才會作了這麼一個怪夢,一定是這樣沒錯。

  「還是在這裡等擔架推上來吧。」

  「對呀,剛剛不是曾停止呼吸嗎?可能是缺氧傷到腦袋了,否則怎會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還是不要亂移動比較好。」

  「小姐,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今年幾歲嗎?」有人問她。

  「我叫舒怡,家住復興路二段,今年三十五歲。」她開口答道,無法忍受讓人影射她腦袋有問題—即使在夢中也一樣。

  「三十五歲?小姐,你再想清楚一點,你確定自己真的三十五歲,不是二十五歲嗎?」

  「對呀,你看起來根本就像個學生,怎麼可能三十五歲?別騙人了!」

  「我看不是騙人,是真的傷到腦子了,還是快派人下去看救護車來了沒,讓他們把擔架推上來吧。」

  「好,我去。」有人應聲跑開。

  「我的腦袋沒有問題。」她忍不住的開口澄清道,掙扎著伸手撐地,想從地板上爬坐起來,卻摸到一片濕地,她轉頭看,先看到濕地,然後是一堆光腳丫,再然後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泳池水光,幾乎要晃暈她的雙眼。

  「讓讓,讓讓,大家讓讓,擔架來了。」

  她聽見有人叫道,也感覺得到圍繞在她身邊的人群逐漸散開,但她的目光始終無法從那波光粼粼的水光上移開,收回視線。

  真的有游泳池,還有濕地,還有一堆穿著泳裝、頭戴泳帽的游泳者。

  這裡真的是俱樂部的游泳池嗎?剛剛那人說這裡是什麼俱樂部,飛雅嗎?

  這個名字她有點熟悉,好像她二十幾歲時參加過的一個俱樂部,而且有次還差點溺死在那個俱樂部的游泳池裡……

  溺死?

  游泳池?

  這……這不是她現在所面臨的狀況嗎?難道她作夢夢到過去發生的事了,因為火災,生命受到威脅,故而受到刺激才夢見過去同樣差點威脅到她生命的溺水事件?

  一定是這樣沒錯,否則根本沒辦法解釋眼前這一切。

  是夢沒錯,一定是場夢,只要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去想,好好的睡上一覺,下回再睜開眼睛時,她就會發現自己正因火災而躺在醫院的急診室裡。

  嗯,沒錯,只要睡一覺醒來就會好了。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任人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歐咿歐咿的往醫院送去。

  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

  從她在飛雅運動俱樂部的游泳池差點溺斃至今過了整整一個星期,不管她睡幾次,醒來幾次,日曆上的日期和鏡中的自己都是十一年前的模樣,她從三十五歲重生回到二十四歲時的自己。

  這匪夷所思的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她一點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不是在作夢,她是真的回到二十四歲溺水的那一天,從那一天開始又重生了一回。

  二○○二年九月十五日星期日。

  她看著日曆上的日期,想不起來上回的自己是怎麼渡過這一天,又或者這一天發生過什麼事,但是她絕對不會忘記發生在二○○三上半年的大事件,那就是SARS風暴。

  和平醫院的封鎖新聞好像還歷歷在目,全台人心惶惶,股市委靡不振,房價慘跌,還有人為此賣房移民遠離災區的。

  當然,也有人不怕死的逢低進場搶便宜,然後在事後房價漲回來之際轉手賣房大發了一筆災難財—

  嘿,等一下!她倏然雙眼圓瞠的想著,既然她能未卜先知的知道有這種好康,又怎能錯過這個發財的機會呢?她迅速跳起身衝向廚房,朝正在準備晚餐的舒母大叫著。

  「媽,媽!我們家有多少錢,你和爸總共有多少錢?」她有些激動的叫道。

  「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我要買房子!」她激動的說。

  「買什麼房子,家裡沒房間給你住嗎?」

  「不是要住的,是要投資!」

  「投什麼資?我和你爸哪有閒錢給你投資?就算有也不可能給你,賠光了,以後要我和你爸喝西北風養老嗎?」舒母白了她一眼。

  「我會養你們!」

  「不需要,你能養活自己,不要反過來伸手向我和你爸要錢我們就心滿意足了。」舒母不以為然的看了她一眼道。

  「媽!我哪有跟你們要錢呀?」她叫道。

  「哪沒有?上個月不就跟我拿了兩萬,說什麼俱樂部的年費?」

  舒怡頓時啞口無言,整個都蔫了下來。現在的她還真記不得這件事,但是媽媽的為人是不會說謊的,所以,她真和媽媽伸手要錢了?

  二十四歲,大學畢業已經出社會工作了兩年,她卻連兩萬塊都拿不出來,還得伸手跟媽媽要,這就難怪媽媽會說出「你能養活自己,我們就心滿意足了」這種話。年輕時的她真是太可恥了!

  回想起來,過去的她,也就是重生前的她—唉,估且稱之為上一世吧。

  上一世的她還真不是個讓父母放心的女兒,愛慕虛榮又有點好吃懶做,住在家裡時從未幫爸媽分擔家務事,搬出去之後,還要媽媽定期去幫她打掃狗窩,在她總是堆滿微波食品的冰箱塞些新鮮健康的食物。

  除此之外,她愛慕虛榮又不正常的愛情價值觀,更是讓爸媽擔心與憂心不已,幾度試著扭轉她的想法,結果卻導致父女或母女大吵,最後親子關係漸行漸遠,幾近形同陌路。至於被她所覬覦的那段愛情最後也不了了之。

  總之,上一世的她真的是一個非常不孝的女兒,可悲,卻不值得同情。

  想起上一世那場幾乎讓她悔恨一生的錯愛,舒怡只覺得那位太子爺實在是太會扮豬吃老虎了,竟然將公司裡所有的人都耍得團團轉,害大家—

  嘿,等一下,等一等,讓她想一想……

  二○○二年九月,她發生畢生難忘的溺水事件,當年她為什麼會花錢去參加那個俱樂部呢?以她的惰性根本不可能會主動想去參加什麼運動俱樂部,若真想游泳也是偶爾為之而已,去市立游泳池就行了。

  沒錯,她想起來了,之所以會去參加那個俱樂部就是因為想接近那個人,想製造與那個人不期而遇的機會,然後再藉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將那個鑽石單身漢佔為己有,嫁入豪門,飛上枝頭當鳳凰。

  只是她作夢都想不到那個鑽石單身漢身上鑲的全都是假鑽,秦向陽那個傢伙根本就是個冒牌貨,真正的太子爺其實另有其人,而且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大夥都是睜眼瞎子,被騙得團團轉,沒有一個人能看清這個事實。

  萬人迷總經理和西瓜皮小助理、眼鏡仔小助理、帶便當小助理,只要是有眼睛的女人,都會選擇前者而不會多看後者一眼吧?這就是真太子爺的高明之處,不僅可以擋桃花,還可以觀察人心真偽,高明得讓人想不佩服都難。

  「哈哈……」舒怡忽然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間一個人笑了起來?」舒母轉頭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她收起笑聲,搖了搖頭,思緒繼續紛飛著。

  看樣子想向媽媽借錢,靠明年的SARS風暴大賺災難財是不可能的,不過這事可以,因為她記得SARS之後的房地產慘跌,低迷了至少一、兩年的時間,她還有時間可以從長計議。至於現在嘛,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轉身走回客廳,重新窩回沙發上,逕自思索著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

  對於那個冒牌太子爺秦向揚,雖然上一世自己的確曾經愛過他一段時間,畢竟分分合合的交往了五年,自己又怎可能對他完全無情呢?不過他的花心濫情對她的傷害太大,絕情的分手方式更是讓她畢生難忘,所以她對他早已無一絲感情。

  嗯,以後在公司裡對他公事公辦,下了班後就把他當路人甲好了,完全無關緊要。

  今後她在公司裡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宣丞赫助理,這位真正的公司繼承人,真正的太子爺。

  宣丞赫助理,你大概作夢也想不到會有重生這種離奇的事發生吧?你真實身份的秘密對我而言將不再是個秘密,這一回我舒怡絕對不會再看錯目標、盯錯目標、愛錯目標了,你等著接招吧,看我能不能將你這個太子爺手到擒來,嫁你為妻,升級當貴夫人。

  唔,看樣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說的還真是沒錯,沒想到上一世因愛慕虛榮而吃了一堆苦的她,重生之後竟然還是死性不改,想著嫁富豪,當貴婦,果然是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是說真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世上哪有不愛錢的人啊?她也只是比較誠實的把這個想法表現出來,並盡己所能的追求它而已,這也沒犯法呀。

  重點是,宣丞赫這個假小助理真太子爺,真的是一個提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男人呀。

  從外表來說,別看他現在當助理時頂著一頭西瓜皮髮型,又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穿得土裡土氣又愛帶便當到公司吃,給人的感覺就是拙、土、呆、怪、吝嗇,讓女人見了忍不住會倒退三步,但是當他公開真實身份,恢復本來面貌與正常衣著扮相時,那真的就只有英俊、帥氣和型男這類詞彙可以形容他的模樣了。

  從品德心性來說,他超級專情,對老婆和孩子都超好,即使「財貌雙全」也不花心濫情,即使過了不惑之年也沒禿頭大肚,整個人仍像三十出頭那般帥氣有型充滿魅力,還被許多雜誌編輯與記者們評選為新世紀新好男人第一名。

  像他這樣一個內外兼具又有錢的好男人,身為女人的她能不心動,能不想嫁給他,將他佔為己有嗎?如果她敢說不想,絕對會因枉費老天讓她重生一回的好意而遭天打雷劈的。

  上一世她活了三十五年,在親情方面和父母形同陌路,是個不孝的女兒;在愛情方面因愛錯人而浪費了最寶貴的五年青春歲月,然後眼高手低的又談了幾場不像樣的戀愛,直至三十五歲仍小姑獨處,嫁不出去;在事業方面也無任何可炫耀之處,就只是一個萬年秘書而已。

  回想起來,她上一世幾乎可以說是一事無成,還真是可悲可歎。

  不過這一世她絕不會再這樣庸庸碌碌、滿懷後悔的過一生了,她要擁有幸福,擁有愛與家人,要憑藉著重生的優勢創造幸福人生,走正確的路,做正確的選擇。

  老天既然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這一回,她一定要幸福。

  一定要!

  「舒怡早安,你的身體還好嗎?沒事吧?」

  「舒怡,你終於回來上班了,還好嗎?」

  「舒秘書,歡迎回公司上班。還記得我是誰,叫什麼名字吧?」

  事隔十多年,再度走進這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公司,舒怡緊張得心臟怦怦亂跳個不停,手心都冒汗了。因為有許多同事她都叫不出他們的名字,雖然臉都還有印象,也隱約記得他們工作的部門,但是名字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讓她充滿了不安。

  還好,溺水事件曾經讓她一度停止呼吸,進而導致腦袋缺氧而失憶的傳聞早已傳遍公司,所以大夥對於她好像真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也都一笑置之,有的認為她是在跟他們開玩笑,有的則關心起她的身體狀況,讓她倍感窩心。

  上一世她還沒勾搭上萬人迷總經理秦向揚之前,其實在公司裡的人際關係還不錯,直到勾搭上那個傢伙之後人氣才一落千丈,成為最不受歡迎的人物之一,因為女人嫉妒她,男人就酸葡萄心態的不屑她。

  不過這都是上一世的事,現在一切重新開始。

  從頭來過,她不會再走錯路。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的身體很健康,只是遺失了一些記憶,有些事情暫時想不起來而已,不過我想它應該會慢慢恢復才對。」她微笑著對大夥說道,再度謝謝大家的關心後,在熱心同事的指引下走到她的辦公座位坐了下來。

  她的座位就在總經理室的隔壁,凡要去總經理室都得從她座位前走過才行。

  這個空間不大,只容得下兩張座位,一張她的,另一張則是總經理特助宣丞赫的。

  上一世的時候,她實在是厭惡死這個座位安排了,感覺自己和那個傢伙比鄰而坐的同處在這個不大的辦公空間,簡直就像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覺,難過死她了。

  可是現在,呵呵呵,她是作夢也會笑。

  他還沒來上班,身為特助的他經常會跟著總經理出差,所以進公司時間也常隨著總經理,沒有固定的時間。

  上一世她是這麼認為的,不過現在嘛,倒是怎麼想都覺得絕對是特權。

  嘴角輕揚的笑了一下,她將視線移回自己的辦公桌面,仔細的看了一下,感覺大同小異,自己完全能應付,要想融入她二十四歲時的生活應該不難。

  她試著拉開抽屜,發現抽屜鎖著,她輕蹙了下眉頭,從皮包裡翻出成串的鑰匙,然後低下頭一支一支的嘗試著開鎖,不久便找到正確的鑰匙將抽屜打開。

  「你還好吧?如果需要幫忙可以告訴我。」

  右邊突然傳來一個有些忐忑的聲音,令她猛然抬起頭來,轉頭向右邊看過去。

  宣丞赫太子爺來上班了,眼前的他一如她記憶中的那副拙樣,頂著西瓜皮髮型,掛著黑框大眼鏡,穿著有些不合身又老氣的三件式西裝,臉上帶著七分忐忑,三分關懷的神情看著她。

  忐忑自是因為過去她這位總經理秘書從未給過他好臉色看,關懷則是為她遭劫歸來的禮貌問候。

  「我很好,謝謝宣特助的關心。」她對他微笑道。

  大概沒想到她竟會好聲好氣的與自己說話,還會對他微笑,宣丞赫有些回不了神,張口結舌的看著她的模樣顯得有些呆頭呆腦。

  舒怡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了起來,她這一笑又把黑框眼鏡後頭那雙眼睛嚇得睜得更大了。

  「小心,再睜下去,你的眼珠子要掉出來了。」她笑著揶揄他道。

  「啊,對不起。」他猛然回神,訕訕然的伸手搔頭,然後帶著滿臉不好意思又尷尬的表情坐在他的座位,目不斜視的準備開始工作。

  舒怡單手撐在桌面上,支手托腮的看著他,臉上始終帶著一抹微笑,忽然覺得這樣土裡土氣、呆頭呆腦又害羞的他其實還滿可愛的,她上一世怎會都沒發現呢?

  受不了她目不轉睛長時間凝望的視線,宣丞赫終於又將臉轉向她,訥訥的面對著她問道:「舒秘書,請問有什麼事嗎?」

  「有呀,你剛不是說了需要幫忙可以告訴你嗎?我需要幫忙。」她微笑的說。

  他愣了一下,茫然的眨了眨眼,開口問她,「你需要什麼幫忙?」

  「對於公司近來的重點營運有哪些?總經理最近的工作重心有哪些項目,以及我這幾個月都在做些什麼,可不可以麻煩你大概跟我說一說?我有點記不起來。」她收起懶散的姿態,挺直腰身,有些無奈又有些認真的對他說,表情還有些不好意思。

  「你真的失去記憶了?」他驚愕的脫口道。

  「有些記得,有些忘記,記得的部分也模模糊糊的,所以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幫忙,幫我勾起記憶、理順記憶。」她無奈的歎息道。

  「這樣的話你有辦法工作嗎?」他皺眉問她。

  「只是記憶有些紊亂殘缺而已,並不影響我的工作能力好嗎!」她忍不住瞪他一眼,然後故意瞇眼問道:「你是不是因為我過去一直都對你愛理不理的,從沒給過你好臉色看,所以你想趁機公報私仇,拿我失憶這件事做文章,逼我離開總經理秘書這個位置?」

  「沒有,我絕對沒有!」他忙不迭的伸出雙手用力的在胸前揮動著。

  她頓時輕笑出聲,嬌嗔的瞪了他一眼道:「嚇唬你的啦,我諒你也沒那個膽子,就算有那個膽子,你也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我相信你的人格。」

  呃。

  宣丞赫再度被她異於往常的言語反應愣住,半晌不知該做何反應。

  「幹嘛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花嗎?」她笑咪咪的問他。

  「沒有。」宣丞赫迅速搖頭道,但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總覺得歷劫後休假歸來的她和以往有些不同,不是在長相上,而是在態度上。

  之前的她給他的感覺總是高傲、嘲諷、勢利、拜金,還有些目中無人,至少目中無他這個總經理特助,因為她對他與總經理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態度。

  見到總經理時,她就是一臉笑容可掬、蕙質蘭心的模樣,看見他時卻是鄙視加不屑,要不就臭臉以對,活像他是個幾百天沒洗澡的街頭流浪漢,抑或是欠錢不還的爛人一樣。

  可是他確定自己從未得罪過她。所以,她討厭他的原因大概真如他所聽到的傳言那般,有人說因為她覺得他拙、土、呆、窮,身上一無是處,坐在她旁邊只會污辱她的美貌和優秀,所以她才會特別討厭他。

  總之,他再怎麼呆,也不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她既然那麼不喜歡他,他便盡量離她遠一點,除了必要的公事外絕對不會與她多說一句話,免得惹人厭。

  這樣兩個月下來,其實他也已經習慣這種與她相敬如冰、公事公辦的相處模式了,可是誰能告訴他,解釋一下,她對他的態度怎會忽然轉變呢?

  是他的錯覺嗎?

  感覺又不像。

  不知不覺間,宣丞赫忍不住盯著她看了起來。

  「宣特助,我長得漂亮嗎?你喜歡我嗎?」舒怡笑咪咪的看著他,再度開口問他,覺得他不由自主的一直盯著她看的模樣還挺有趣的。

  「什麼?沒有!我不敢!我不敢!」宣丞赫頓時被嚇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雙手拚命的搖動叫道。

  「什麼叫沒有我不敢?我不漂亮嗎?」她跟著從座位上站起來,逼近他問道。

  「是—不是、不是。」她一靠近,宣丞赫便慌得手足無措,胡言亂語了起來。

  不能怪他,因為舒怡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水汪汪的大眼睛,瓜子臉,吹彈可破的嫩白肌膚,凹凸有致的身材,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女人香,只要是個正常男人,在她靠近時心跳不加快,手足不無措那才奇怪。

  「什麼是與不是?」她挑眉微笑的傾向他問道。

  「舒、舒秘書,你、你可不可以回你的座位坐好?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你好像變得有點奇怪。」他的頭向後仰與她拉開距離,小心翼翼的對她說。

  「哪裡奇怪?」她反問他。

  「就是對我的態度,你之前不是都不大理我,除了工作都不和我說話嗎?」他猶豫了一下,只能把這個事實提出來。在他心裡,他已將她當成記憶創傷的傷患了,否則正常的她絕不可能會做出這一連串異常的舉動。

  「我知道之前我很難相處,現在我慎重的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能夠忘了過去那個高傲又目中無人的我,重新認識眼前這個新的我。」她一臉認真的對他說。

  他愕然的看著她,脫口問道:「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能說死過一次讓我重生了,許多想法和觀念都改變了。」

  她淡淡一笑,神情之中竟有一抹滄桑,讓宣丞赫直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宣特助,讓我們成為好朋友,以後相親相愛的和平相處吧。」她對他微笑道,然後伸出手笑盈盈的看著他,等待他接受她的友誼。

  宣丞赫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才伸手與她相握。

  他心想她現在是個傷患,絕對不能拒絕她,若是拒絕她害她病情加重那就糟了,還是先答應她再看她之後的表現,走一步算一步吧。

  感覺到他手心傳來的溫暖,舒怡用力的握緊他的手,給他一記更加燦爛的笑容。

  她看著他心想,重新開始,從朋友出發,她會一口一口的慢慢將他蠶食鯨吞,讓他不知不覺愛上她的。

  對未來,她信心十足,充滿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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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5:38
第二章

  「舒秘書,你來上班啦。身體好些了嗎?」

  「是,謝謝總經理的關心。」

  「只要人沒事就好。沒想到你也是飛雅運動俱樂部的會員,我也是,你知道嗎?」秦向陽對她微笑道。

  當然知道,要不然她也不會白花那兩萬塊入會,想製造不期而遇的機會,結果卻偷雞不著蝕把米,差點沒把自己的命送掉。舒怡在心裡答道,心情相當的複雜。

  上一世她和眼前這個長相英挺、身材挺拔,渾身都散發著男性魅力的總經理大人,便是由這次交談的契機而搭起工作以外的橋樑的。

  當時抱著釣金龜婿美夢的她,成功的利用了這次溺水意外得到秦總經理的關心,又以絕不輕言放棄游泳,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的勇敢,獲得秦總經理的欣賞,然後兩人開始從相約在飛雅俱樂部一起游泳開始約會,之後漸漸將地點改在外頭,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走路散步,最後終於在環境美氣氛佳的一次約會裡,由她主動開口,半開玩笑的問他,他們是什麼關係?

  「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她對他說。

  「難道我們不是嗎?」他嘴角微笑,帥氣迷人的反問她,從此便確認了兩人的情侶關係。

  秦向揚是個浪漫又幽默的情人,總是能夠製造驚喜將她逗得很開心,可是她忘了,他能逗她開心,同樣也能逗別的女人開心。

  交往半年她便發現他背著她和別的女人約會,但她卻裝作不知道,既沒對他發飆,也沒找他理論,相反的還對他更好,更溫柔體貼得讓他離不開她,而他的確因此安分了幾個月。但是擰到北京還是牛,之後同樣的事卻不斷的發生。

  心都不在了的男人,強留住他的身體又有何用?

  上一世的她因脾氣倔、不服輸,不撞南牆不回頭,因而為他浪費了整整五年的青春,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傷心傷身又人財兩失。但這一次,他只會是她人生裡的路人甲,除了工作,他們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是嗎?沒想到會這麼巧。」她平靜地答道。

  「下回我們可以一起去那裡運動。」秦向陽微笑的建議道。

  「不了,我對那個地方有陰影,以後不會再去了。」她直接搖頭道。

  「這樣呀,那就沒辦法了。」秦向陽有點尷尬的說,大概沒想到自己會被她打槍吧。

  「嗯。」她點頭,接著便直接將話題轉回工作上,確定自己接下來所要做的事,並簡單說明自己的記憶有些受損,這幾天如果犯錯,希望總經理能大人大量的再給她一次機會。

  從頭到尾,她的態度都是誠懇而認真,表情嚴正,語氣也一絲不苟,讓秦向陽和一旁的宣丞赫都覺得不太習慣。

  「舒秘書,你真的沒事嗎?如果身體還不舒服可以在家裡多休養幾天再來上班。雖然這樣會讓宣特助和我辛苦一點,但我們兩個可都是男子漢,為女人辛苦一點不算什麼的。」秦向陽半開玩笑的說。

  「謝謝總經理的好意,我真的沒事。」她正經的搖頭道。

  既然她這個當事人都堅持沒事,旁人又還有什麼話可說?秦向陽終於點了點頭,交代她通知各部門主管在一個小時後開會,並要她準備開會所需要資料後,轉身走進辦公室。

  總經理室的門一關上,舒怡立刻像換了個人似的轉身求助宣丞赫。

  她表情豐富,雙手合十,帶著三分急切,七分拜託的神情對他求道:「拜託,幫幫我。我需要準備什麼資料,還有,你有沒有各部門主管的名單和分機號碼,請給我一份。大恩大德來日定報,拜託了,宣特助。」

  宣丞赫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依舊無法適應她的改變,總覺得她是不是在傷了腦袋、亂了記憶後,把他和總經理給搞混了?要不然怎麼對他們倆的態度完全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你是不是還記恨我以前對你的態度,不肯幫我?」她頹然問道。

  「什麼?不是。」他倏然回神,迅速的搖頭,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護貝的A4紙遞給她。

  「這是公司所有人員的座位、職位和分機明細表,其實你手上應該也有一張,不過現在要你回想它放在哪裡,你大概想不起來,所以這先借你用,待會兒有空閒了記得去copy一份。另外,我會和你一起準備開會的資料,所以你不需要擔心。你先通知各部門主管一小時後要開會的事吧。」他對她說。

  「好。謝謝你,宣特助,你人真的好好。」舒怡滿臉欣喜的看著他說。

  宣丞赫有些不好意思,坐正身體,低頭工作,耳朵微微地紅了起來。

  舒怡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電話撥號,亦開始專心的投入工作。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便到中午吃飯的時間。

  以往的舒怡因為討厭宣丞赫更討厭蒸過的便當的味道,所以從不會留在辦公室裡用餐,不過今天就像是要徹底顛覆宣丞赫對她的印象般,不僅留在辦公室吃午餐,而且還跟他一樣自個兒帶了便當來吃,再次讓宣丞赫不可思議。

  「我媽做的,全都是一些補腦、增強記憶力的食物。」她對他說,語氣既無奈又幸福。

  「剛開始吃時是還挺新鮮好吃的,過了一個星期之後,不吐也膩了。所以,我們交換便當吃好不好?」

  「啊?」面對她天外飛來一筆的建議,宣丞赫整個呆住,傻眼。

  舒怡卻沒理他,逕自將她的便當捧到他桌上放下,然後將他的便當給拿走。

  「舒秘書……」他不知所措的出聲喚道,想阻止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媽的手藝還挺不錯的,你吃吃看,若是覺得不好吃,下次我煮給你吃。我的手藝比我媽的還要好。」她大言不慚的對他說,一邊動手打開他的便當,然後在看到便當裡的內容物時,頓時僵住。

  「蛋炒飯?」她最無法接受的便當菜色,因為天知道蛋炒飯蒸過後的味道有多可拍。

  「這……你的便當還你吃,我吃蛋炒飯。」宣丞赫有些不好意思的趕緊將兩人的便當換回來,因為她臉上明白寫著不喜歡與挑剔的表情,讓她吃他的蛋炒飯,她大概一口都難以下嚥吧。

  「你不覺得蛋炒飯要現炒的才好吃,蒸過之後有一種怪味道嗎?」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只會炒蛋炒飯。」他拿起湯匙,邊吃邊說。

  「所以,你該不會是在告訴我,你每天帶便當到公司吃,便當裡裝的都是蛋炒飯吧?」她震驚的脫口問道,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對,不過雖然都是蛋炒飯,但口味卻不同,我有時候會放火腿,有時候放玉米,還有冷凍蔬菜……」他依舊邊吃邊說。

  「但它還是蛋炒飯。」她忍不住說道,然後皺了皺眉頭,又將自己的便當拿到他桌上,再將自己的椅子移到他身邊去。

  宣丞赫不由自主的往牆壁靠過去,被她移過來與他同桌吃飯的舉動,弄得有些不自在。

  「幫我吃一些,我吃不完,也吃膩了。」她猶如沒發現他的驚嚇似的,逕自一邊將自己便當裡的菜夾進他便當裡,一邊說道。

  他無話可說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

  「你為什麼一定要自己帶便當,為了省錢,因為沒錢嗎?」她邊吃邊問,心裡頭卻想著他未免太入戲了吧?就算要演戲,那也用不著虐待自己的口腹之慾吧?

  還有,又沒有人會檢查他的便當,他盡可裝些好料來吃呀,幹嘛真要裝蛋炒飯呀?

  看她的樣子似乎不打算回自己的座位去吃飯了,宣丞赫有些無奈,卻也無法開口趕人,請她回自己的座位去,只好繼續低頭,然後回答她的問題。

  「因為健康,因為乾淨,因為環保。」他說。

  「天啊,別告訴我你是衛道人士!」她倏然停下筷子,轉頭對著他做出「我要暈倒」的表情。

  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微揚了一下,開口答道:「我不是,只是習慣吃自己煮的東西,不喜歡吃外食而已。」

  「單身你只會煮蛋炒飯。」她一字一頓的強調最後那三個字,然後有些嘲諷的說:「三餐吃蛋炒飯嗎?」

  「其實我自己煮飯的機會並不多,有時跟總經理出差還是得吃外食,假日也會回父母家吃飯,早餐多吃三明治、豆漿之類的,蛋炒飯反而不常吃。」不知不覺間,他和她說話的方式愈來愈自然,話也變多了。

  「但只要帶便當,一定吃蛋炒飯。」她沒好氣的接口說。

  宣丞赫默認的繼續低頭吃便當,心裡卻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靜。他在想,舒秘書的腦袋好像真的受傷不輕,現在個性簡直和未發生意外前判若兩人,以前的她哪會和他說這麼多話呀?

  而且重點是,她說話的語氣雖明顯帶著嘲諷與不以為然,但感覺得出來那是出自於關心。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

  「這樣不行。」她突然斬釘截鐵的說道。

  「什麼意思?」他莫名的轉頭看她,疑惑的問道。

  「以後我幫你做便當。」她驀然決定道。

  「什麼?」他愣愣地看著她,整個人被驚得呆住了。

  「我突然覺得中午安安靜靜的留在辦公室裡吃便當的感覺還不錯,以後我也要帶便當到公司吃,既然如此,做一個便當和做兩個根本沒差,所以以後我幫你做便當。」她認真道。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他有些驚嚇住,瘋狂的搖頭道。

  「幹嘛,難道你怕我會在便當裡下毒把你毒死嗎?」

  「不是……」

  「不是就好。」她打斷他。「那就這麼決定了,明天我會帶兩個便當到公司,我們一人一個。現在來討論一下菜色,你喜歡吃什麼菜,不喜歡吃什麼菜?」

  面對她興致勃勃又興匆匆的模樣,宣丞赫整個無言以對。

  聽見廚房裡傳來開瓦斯爐的聲音,舒母疑惑的跑到廚房一看,竟見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兒正在廚房裡煮東西,令她呆愣了好一會兒,這才走上前出聲問。

  「你這丫頭在做什麼?剛剛沒吃飽嗎?」

  「做便當。」她頭也不回的答道。

  「做什麼便當?」舒母疑惑的問,轉頭只見飯桌上放了兩個洗淨的便當盒,流理台上有好幾種已經洗好、切好,甚至配好的食材,有菜也有肉,讓她愈看愈驚訝。

  這丫頭過去從沒下過廚煮過菜,怎麼眼前這一切看起來卻是井然有序,好似廚房老手一般。

  「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煮菜的?」舒母不由自主的問道。

  舒怡微窒了一下,然後用自大的語氣大言不慚地說:「學什麼,煮菜又不難。媽不知道你女兒是個天才嗎?不管什麼事,只要多看幾遍,輕輕鬆鬆地就能學會。」

  「你就吹吧。」

  「媽若不信,等會兒吃吃看我煮的菜就知道了。」

  「好,那我等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舒母拉開一張餐桌椅坐了下來,目光落在餐桌上那兩個便當盒上,好奇的問:「你幹嘛準備兩個便當盒,一個裝菜,一個裝飯嗎?還是便當盒太小,你今天帶一個便當去吃不飽?」

  「媽,你女兒不是豬好嗎?」舒怡忍不住回頭白了媽媽一眼,才答刀:「另一個是要給同事吃的。」

  「哪個同事?」

  「說了你又不知道。」

  「那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猜。」

  「男的。」舒母毫不猶豫的猜道。「女的你絕對不會這麼勤勞。」

  「嘿嘿,這是不是就叫知女莫若母?」舒怡厚臉皮的嘿嘿笑道。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

  舒母沉默了下,緩聲問道:「是那個海烏龜總經理嗎?」

  「什麼海烏龜啊?」舒怡頓時噴笑出聲。

  「不是說從國外讀書,留學回來的就叫海烏龜嗎?」

  「是海歸,歸還東西的歸,不是烏龜的龜啦。」她笑不可遏地說,從不知道跟媽媽聊天會這麼有趣。

  上一世的她很少和父母聊天,每回聽他們多說一句,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肚子火的感覺,總是充滿了不耐煩與不爽,好像父母和她說話是未來害她而不是在關心她一樣,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能夠重生,真好。

  「不管啦,反正你這個便當是不是要做給那個男人吃的?」舒母認真的問道,表情有點凝重。

  之前她曾聽女兒說過,那位總經理好像是他們公司老闆的兒子,也就是有錢人,很有錢很有錢的那一種有錢人,畢竟人家公司開得這麼大,公司股票還有上市。像那種能住在豪宅的有錢人,哪會是他們這種平凡老百姓高攀得上的人家呢?

  她實在不希望女兒抱有那種想嫁進豪門的不切實際幻想。

  「不是。」舒怡道。

  「你別騙媽。」

  「媽,我騙你做什麼?」舒怡無奈道,知道母親在擔心什麼。

  上一世他們不就因此事而鬧翻嗎,但這一回絕不會發生這種事,因為宣丞赫現在只是個小助理,而且外貌又老實,絕對百分百符合父母眼中門當戶對的擇偶條件。

  「那你告訴媽那個男人是誰?你為什麼要幫他做便當?」舒母追根究底的問。

  舒怡無奈,只好老實說:「他叫宣丞赫,是總經理特助,現年二十七歲,未婚。我幫他做便當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他,想對他好。這樣行了嗎,嗎?」

  「你沒騙我?」舒母依舊疑神疑鬼。

  「媽,我騙你做什麼啦?有錢領嗎?」舒怡氣到差點跳起來。果然和父母說話,肚子裡自然而然就會冒出一把火。

  「那個特助長得很帥,家裡很有錢?」舒母沒理女兒炸毛的模樣,繼續追問。

  「沒有,他長得土裡土氣,還自己帶便當到公司吃,因為只會蛋炒飯,所以每天便當裡裝的都是蛋炒飯。」舒怡沒好氣的回答。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算了,隨你愛信不信。」她賭氣道。

  「好吧,媽相信你。那你跟媽說,你為什麼喜歡那個助理,他有什麼優點讓我漂亮的女兒心動了?」

  高富帥,溫柔、體貼、專情,這些全都是他的優點,只是現在都被隱藏了起來,在公佈他真實身份,顯露真面目之前沒人知道。所以,她該如何回答媽媽這個問題呢?

  舒怡認真想了一下,才開口答道:「感覺。我覺得他是一個好男人,將來 結婚後一定會是個好老公,有了孩子後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舒母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女兒,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麼匪夷所思的回答,這根本就不是她女兒會說的話呀,她應該要說因為對方長得又帥又有錢,出手大方又浪漫之類的話才對。

  「丫頭,你還好嗎?這幾天有沒有頭痛?還記不記得家裡的電話號碼是幾號,背出來給媽聽聽。」舒母擔心的問道。

  「媽,我很好,沒病也沒痛,你就別胡思亂想,別瞎操心了。」舒怡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竟然說她胡思亂想,瞎操心?舒母蹙了蹙眉頭,又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的開口:「丫頭,你知不知道自從你溺水之後,整個人都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

  「是嗎?我自己倒是感覺不出來。」舒怡不以為然的說,然後好奇的問:「那是變好還是變壞?」

  「應該說是變好。」

  「那不就得了?我還以為是變壞呢,變壞你才要擔心吧?變好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呀?」舒怡哭笑不得的轉頭看了媽媽一眼,一邊手腳俐落的將最後一道菜起鍋。

  「可是這樣就不像你了。」舒母神情掙扎的說道。

  「媽,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吃一塹,長一智。你女兒我都在鬼門關前走過一回,若還不長進,依然跟以前一樣不懂事的話,那不是太遜了嗎?所以你女兒只是真的長大懂事了而已,腦袋並沒有什麼問題,你放心。」舒怡邊說邊將煮好的三道菜端上桌,並拿了一雙筷子,將它遞給了媽媽。

  「喏,嘗嘗看你女兒的手藝,看看你女兒剛說的話是不是在吹牛。」她說。

  舒母接過女兒遞來的筷子,夾起第一盤的香菇蘆筍彩椒試了一口,又接著試第二盤的螞蟻上樹,最後一道則是台式的炸豬排。

  「怎麼樣?」舒怡有些緊張的問道。雖然她對自己上一世為討好那個冒牌貨而練就的廚藝充滿了信心,但第一次做菜給媽媽試味道,請媽媽評鑒還是讓她很緊張呀。媽媽會給她幾分呢?

  「比媽媽煮的還好吃,可以出師了。」舒母揚起臉來對女兒微笑道。

  「耶!」舒怡忍不住歡呼著跳了起來,沒想到明明的肯定竟會讓自己如此開心。

  「你們母女倆在廚房做什麼?」舒父突然出現在廚房門邊。

  「老頭子過來,嘗嘗你女兒親手做的菜,手藝比我還好呢。」舒母朝老伴招了招手,褒讚的說。

  「真的還假的,不要騙我。」舒父走到桌邊。

  「你試試就知道。」舒母將筷子遞給他。

  舒父夾了一塊炸豬排送入口中,安靜地咀嚼了一會兒,然後吞下肚。

  「怎麼樣?」舒母問。

  「我再吃一塊。」舒父說,然後又夾了第二塊炸豬排送進嘴巴裡,吃得津津有味。

  「怎麼樣?」舒母再次問道。

  「嗯,我再多吃幾塊試試。」舒父情不自禁地又將筷子伸向炸豬排,卻讓舒母「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他舉筷的那隻手背上。

  「還吃?丫頭是要做來帶便當的,吃啊吃就讓你吃光了啦。」舒母好氣又好笑的瞪眼罵道。

  舒怡遏制不住的笑了出來,沒想到爸媽會這麼好笑。

  「爸,你想吃就吃吧,冰箱裡還有肉片,我再炸就行了。」她笑著對爸爸說。

  「不行,你爸吃太多肉膽固醇會太高,要吃就吃菜。」舒母立即瞪眼道,說著就把那盤炸豬排直接推到離舒父最遠的地方,將那盤香菇蘆筍彩椒推到早換上一臉苦瓜臉表情的舒父面前,讓舒怡看了笑到不行。

  哎喲,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她爸媽如此可愛呢?太好笑了!

  上一回她錯過的、失去的、悔恨的實在是太多了,這一回她將不再錯過、失去和悔恨,絕對!

  隔天早上,舒怡興匆匆的帶著兩個便當到公司,等著接受宣丞赫驚喜的讚美與感謝,怎知他竟沒進公司,聽說是和會計部的顏經理一起去了新竹的工廠,今天大概不會進公司了。

  舒怡有些愕然,心裡想,這是不是就叫出師未捷身先死?不過她可不會因此就氣餒,只會愈挫愈勇而已。

  然而儘管如此想,對於宣丞赫明知道她今天中午會替他準備便當,他卻連通電話也沒打來招呼一聲,不過是事前通知或是事後的道歉都沒有,這讓她不免有些失望。

  面對像她這樣一個大美女明顯的示好,他這種反應會不會太冷淡無情了,他對她真的那麼無感嗎?

  心情有點悶,舒怡不想在這種情況下,還一個人可憐兮兮的窩在公司一角孤獨的吃便當,便在午休時間提著兩個便當離開公司,走到附近的公園去用。天空一片蔚藍寬廣,四周草木綠意盎然,讓人欣賞之後心情能開朗不少。

  舒怡深呼吸一口氣後,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打開便當準備吃午餐。

  突然間,前方的草叢裡從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抬眼看去,只見一隻瘦骨嶙峋,毛色髒亂的流浪狗從草叢裡鑽了出來,站在草叢邊眼巴巴的看著她手上的便當。

  她眨了眨眼,幾乎想也不想的就把多餘的那個便當給打開來餵狗,令她愕然又驚喜的是,飯菜的香味飄出不久後,草叢裡竟又鑽出兩隻狗,然後三隻狗兒就這麼和和平平相處著,都吃得好歡,讓她的心情徹底變好。雖然知道狗吃人食對狗的身體不好,但又不忍心狗餓肚子,所以決定有機會再帶狗飼料來餵它們。

  接下來兩天宣丞赫都沒進公司,當然也沒給她電話——喔,不,有給她兩通電話,只不過這兩通電話都是因為他找不到總經理,所以才將電話打到她這個總經理秘書這裡,請她幫忙找總經理接電話,關於便當的事,他連提都沒提。

  舒怡不想不氣,愈想愈憤憤不平,忍不住在第三回接到他打來的電話時,尋了空,故意開口問他。

  「宣特助,你要出差到什麼時候,明天會進公司嗎?不然我每天都帶兩個便當進公司卻只吃一個,委實有點浪費呢。」她說。

  電話那頭頓時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喂?宣特助?」她呼喚道。

  「你真的替我準備了便當?」電話那頭傳來他愕然中又帶著難以置信的聲音。

  「當然啦,我向來說到做到。」一頓,她問他,「你該不會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吧?」所以才會連續三天連提都沒提過這事?

  「嗯。」他應了一聲。

  舒怡頓時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搞不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然而不管答案是前者或後者,只要她的目標確定,前進方向無誤,她都會勇往直前的。

  「好了,那你現在知道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所以,你明天會進公司嗎?你還沒回答我這個問題呢。」她以輕鬆的語氣對他說。

  「舒秘書,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想麻煩你。」

  「我不覺得麻煩呀。」

  「可是我經常要出差,哪天進公司上榜連我自己都不曉得,所以真的不想麻煩你。」

  「意思就是你也不確定自己明天會不會進公司就對了?」她故意曲解道。「那好吧,我還是準備兩個便當好了,反正公園裡的流浪狗也挺可憐的,你若沒來公司,我也可以拿便當去餵餵它們,這樣應該不算浪費吧?」

  「舒秘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想麻煩你,但我真不覺得麻煩。啊!總經理回來了,我幫你將電話轉給總經理,你稍等一下。」說完,她直接按下Hold鍵,然後等走廊那頭的秦向揚接近後才開口稟報道:「總經理,宣特助找你,在二線上。」

  「知道了。」秦向揚走進辦公室,不一會兒,等待中呈閃爍狀的二線電話被接了起來,變成了長紅狀態。

  舒怡低頭工作,嘴角遏制不住的微揚著。她倒要看看在她不屈不饒的示好倒追下,宣丞赫能撐多久?

  女追男隔層紗啊———隔層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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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6:07
第三章

  「大黃、小黃、小灰,吃飯了。」

  走進公園來到吃午餐的地方,舒怡拍手、揚聲呼喚著過去三天陪她一同午餐的小傢伙們。連續三天的餵養,那三隻狗不僅在見到她時會對她搖尾巴示好,對於她給它們取的名字也都記住了,真的非常聰明。

  瞧,她才這麼一叫,一大兩小隻狗頓時從三個方向朝她飛奔而來,並同時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尾巴熱情的搖個不停。

  「哈哈,別急別急,都有份,都有份。」她哈哈笑道,從座椅旁的灌木叢裡翻出她藏在那裡的狗狗餐盤,然後將狗飼料都倒進盤子裡,簡單的分成三份後,將盤子放到地上讓狗狗吃。

  和前三天一樣,三隻狗乖巧和平的吃著,沒有任何爭搶的行為,讓她連看了四天之後都還有種嘖嘖稱奇的感覺。

  忽然之間,從她右手邊傳來一個惡犬嘶吼的聲音,她轉頭看去,不知何時,距離她約有五步遠處出現兩隻兇惡的大黑狗,正呲牙咧嘴的朝這方向虎視眈眈,目標自是正在吃食的大黃、小黃和小灰三隻狗。

  不好。

  她心裡才閃過這兩個字,那兩隻大黑狗已惡狠狠地朝她和她身旁的大黃、小黃和小灰撲了過來,嚇得她忍不住的驚叫出聲 ,而大黃、小黃和小灰則反撲了回去,五隻狗頓時咬成一團。

  「別過去。」

  她倏然回頭,訝然的發現拉住她的人竟然是宣丞赫。她沒時間去想他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一顆心都放在小黃和小灰那兩隻小狗身上。

  「你快點放開我,小黃、小灰不是黑狗的對手,我再不去幫忙,它們會被咬成重傷的。」她著急的叫道。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直接鬆手放開她,然後早她一步衝進打架的狗群之中,一腳踹向黑狗,一腳踹一隻。

  兩隻黑狗冷不防的被踹飛,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然後哀哀叫的夾著尾巴飛奔而去。

  舒怡心喜的將視線從黑狗消失的方向收回來,下一刻臉色卻倏然巨變。

  「大黃!」她驚惶的大喊出聲,卻已太遲,大黃已一口咬在宣丞赫的小腿上,令他瞬間痛叫出聲。

  「啊!」

  「大黃,快點鬆口、鬆口,放開他。大黃!」她立刻衝過去,口氣兇惡的伸手拍打著大黃,命它鬆口放開宣丞赫。

  大黃不知是被她嚇到,又或是明白自己做錯了事,鬆口後瞬間跑得不見狗影,小黃和小灰也跟著被嚇跑,不過她現在根本就沒時間理會它們。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都是我害的。」她從沒遇過這種事,整個人慌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的都快要哭了。

  「我沒事。」他安撫的對她說。

  「怎麼可能沒事?褲子都咬破了,你一定受傷了。我看看。啊!流血了!這都是我害的。」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沒事,只是要到醫院打個針、擦個藥就行了。」他柔聲安撫她,沒想到她竟會如此擔心、關心他。

  「對,要去醫院。」經他這麼一說,她終於想起現今最要緊的事。「你有辦法走路嗎?來,勾著我的肩膀,我扶你。不必擔心會把我壓垮,盡量把重量放在我身上沒關係。」她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往公園外走去。

  「你的東西……」他忽然想到。

  「我晚點再來拿。」她不容置疑的說,然後扶著一跛一跛的他走到馬路邊,攔了輛計程車,送他到醫院急診室處理傷口。

  他的傷口在小腿肚上,兩個深達三、四公分的血洞,醫生先用大量消毒水清理他的傷處,然後以紗布塞進傷口處,進一步清洗兼消毒傷口,讓陪同在一旁的舒怡看得臉色發白、淚眼模糊,傷者宣丞赫則是痛得說不出話來。

  處理傷口的過程活生生就是個折磨,但這種傷口不謹慎處理卻是不行。由於傷口太深,又是流浪狗所咬,為防感染與方便換藥,不能縫合,只能暫時對擦藥包紮的方式處理,然後還得定期回醫院由醫生親自換藥。雖然無奈,但也只能如此。

  折騰了許久又打了狂犬病與破傷風的針、拿了藥後,舒怡扶著面無血色的宣丞赫走出醫院,坐上計程車。

  「你家住哪兒?我先送你回家。」舒怡輕聲說。

  「先去公司。」宣丞赫搖頭道。

  「你都受傷了,還要去公司做什麼?」她忍不住怒聲問道,氣他不懂得珍愛自己,都受傷了竟然還想著要去公司上班?

  「我的東西還在公司裡,包括家門的鑰匙。」他解釋道。

  「噢。」她頓時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好意思,轉頭對司機先生說出公司的地址。

  車子裡很安靜,除了汽車音響播放出來又輕又菜的老歌外,沒有其他聲音。

  舒怡與他並肩坐在後座,安靜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懸在心中好幾天的問題。

  「宣丞赫,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覺得我很煩?」她問他。

  「什麼?」宣丞赫愕然轉頭看她,被她突如其來又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

  「你不必否認,我有自知之明。」她低語道。「之前我對你的態度的確不是很好,你會討厭我也是理所當然的,對於我近來的無事獻慇勤,自然也就要更加反感與討厭了,所以雖然我說會替你準備便當,你也毫不在意的聽過就算,根本沒把它當真,或根本就不屑,對嗎?」

  「我……不是這樣的……」

  他的語氣裡有著明顯的心虛,讓舒怡頓時感到一陣苦澀,原來他真的那麼討厭她呀。

  「你不必否認,如果不是,你不會連續四天連問都沒問起便當的事。即使你也不確定自己當天會進公司或是要出差不進公司,至少也能在事後打通電話,或是在有事打電話進公司時順便跟我說一聲,但是你卻連提都沒提。」她有些失望與委屈的低聲道。

  「我很抱歉。」他說。

  「該說抱歉的應該是我,造成你的困擾我很抱歉,下星期開始,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她強顏歡笑的對他說,說完轉頭看見前方正是她中午用餐的公園,便接著對司機說:「司機先生,可不可以在前面的公園停一下,我進公園拿個東西。」

  「小姐,要很久嗎?這附近有交警會巡邏,沒辦法停車。」

  「很快的,一分鐘之內我一定會回來。」她發誓道。

  「那好吧,你動作快點。」

  車子在公園入口旁停下,舒怡飛也似的下車往中午用餐的地方跑去,卻在途中聽見一陣又一陣狗狗哀吠的聲音,讓她不由自主的改變飛奔方向,轉而朝狗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轉過彎,越過一叢灌木林,三個穿著制服的清潔隊員頓時出現在她眼前,重點是,他們手中全拿著抓狗工具,在他們腳邊的籠子裡已抓到兩隻狗,正是她餵養了四天的小黃和小灰。

  「你們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抓它們?」她想也不想的便衝上前去,大聲質問。

  「有民眾報警說這裡有野狗咬傷人,不抓不行。」

  「咬傷人的不是這兩隻狗,它們是無辜的。」

  「它們是野狗。」

  「它們是小狗!」

  「沒人養並在外流浪的就是流浪狗或野狗,即使現在它們還是小狗,也會長大,將來也有可能會傷人。有人報案,我們就要處理。」清潔隊員耐著性子對她說。

  舒怡知道他們說的是對的,可是小狗被捉去收容所的下場……

  她記得自己上一世曾看過一部紀錄片,名叫「十二夜」,讓她整個哭到不行,所以她根本無法眼睜睜的看小黃和小灰就這麼被捉去送死。

  可是不能又如何呢?媽媽的氣管不好,家裡不能養狗,更何況還是一次兩隻,她該怎麼辦呢?

  「等一下,你們要把它們帶去哪裡?」辦法還沒想到,就見他們抬起關著小黃和小灰的籠子要走了,她趕緊攔住他們。

  「自然是收容所。」

  「不行!不能去收容所,去收容所它們只有死路一條!」她瞬間抓緊關著小黃小灰的鐵籠子,堅決的搖頭道。

  「這位小姐,你就別鬧了好嗎?不送收容所,你要我們送去哪兒?」

  「這……」她頓時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舒秘書,原來你在這裡。」

  宣丞赫的聲音忽然從旁響起,讓舒怡猛然想起計程車在路邊等她的事。

  「宣特助,你怎麼來了,不在計程車上等我?難道計程車跑了?」她奇怪的問。

  宣丞赫無奈的點頭。「你一去不會,交警又來,我只能付錢下車。」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讓我先把小黃小灰揪出來,事後我再向你賠罪。」舒怡歉疚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雙手合十的朝他說道,現在還是先解決眼前的急事要緊。

  「清潔隊員大哥,我這位同事就是之前被狗咬傷的受害者,他可以證明咬他的不是這兩隻狗,你們若不信可以問他,也可以看他腿上的傷口,我們才剛從醫院出來,有收據可以證明。」

  「小姐,你跟我們說這個沒有用,我們是來抓野狗的,只要它們是野狗,沒有人養,我們就得抓。除非你要認養它們,將它們帶回家,你要嗎?」

  「我也想呀,但我家沒辦法養狗。」

  「那就沒辦法了。」

  「能不能讓它們多在公園裡待幾天?這幾天我會努力幫它們找到願意收養它們的人,拜託了,只要幾天就好了。」她雙手合十的求情。

  「等你找到人再帶人去收容所收養它們就行了,要我們抓了又放是不可能的。」

  「拜託。」

  收容所是什麼環境,這些清潔隊員難道不知道嗎?小黃小灰還小,雖然是流浪的野狗,但從健全的皮毛和被她養胖的身體來看沒什麼大問題,但是進了收容所之後呢?雖說她會努力去找人收養它們,但是她真的一點信心都沒有。

  怎麼辦,怎麼辦,只有十二天十二夜,她到底該怎麼辦?

  「如果有人願意收養,你們就可以放了它們嗎?」宣丞赫的聲音忽然橫插而來。「如果是,那麼我願意收養它們。」

  舒怡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開口說出這些話來,她倏地轉頭看他,不由自主的眼眶發熱,熱淚盈眶。

  小黃和小灰有救了!

  舒怡幫小黃小灰注射疫苗,然後將它們洗淨後再送到宣丞赫家請他代為照顧。

  那天在公園裡,雖然宣丞赫開口說了願意收養它們,但舒怡知道他只是為了幫她才這麼說的,若不是她,他根本不會莫名其妙的收養兩隻小野狗。所以,在小黃小灰重獲自由之後,她便主動向他承諾,這兩隻狗由她來收養,只是得先暫時寄養在他家一段時間,過陣子她找到房子搬出來自己住時,便會將狗狗接過去。

  也因為這件事,她意外成了他家的常客,和他的關係自然而然的就親近了起來。

  「真是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小黃、小灰,你們說是不是呀?」

  舒怡蹲在地上,一左一右兩隻手各摸著一隻狗狗的頭對著它們說道。

  「什麼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宣丞赫從房間裡走出來便聽見這句話,好奇的隨口問道。

  從上上周他收養了這兩隻狗後,舒怡便風雨無阻的天天到他家報到,帶狗到外頭散步和便便。

  這事本來他也可以做,無奈他剛好腳受傷行動不便,只能勞煩她了。不過也因此讓他看見了並瞭解這位原本在他眼中,高不可攀又傲氣凌人的舒秘書的真實面目。

  她是一個既真實又善良的好女人,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真實說的是她表裡如一,不是只有外貌可人,內在的賢慧溫柔更是讓人心動。

  想起連續兩個週末她在他家廚房隨便煮的幾道菜,他便饞得連口水都要滴下來了,早知道當初她要收回幫他做便當的決定時就阻止她了,果然千金難買早知道。

  至於善良那就不必說了,光看她為兩隻小流浪狗不遺餘力的模樣就知道了。

  她讓他相當的意外,意外的從有些討厭到有些欣賞,甚至有些喜歡。

  「沒什麼,我亂說的。」舒怡搖頭回答道。

  她怎能告訴他實話,告訴他她曾經絞盡腦汁,有計劃的想接近他博取他的好感沒成功,結果卻因為小黃小灰而意外獲得這一切?她已決定要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裡。

  見她不想說,宣丞赫也沒追問,只將手上的鑰匙遞給她,說:「這個給你。」

  「這是……」舒怡疑惑的看了看他手上的鑰匙,抬頭問他。

  「我家的鑰匙。明後兩天我要去高雄出差,沒辦法照顧它們,要麻煩你下班之後過來一趟了。」他說。

  「拜託你不要說麻煩好嗎?小黃小灰本來就是我的狗,是我天天在麻煩你。」

  她既無奈又歉然的說道,一邊伸手接過鑰匙,一邊告訴他說:「我爸媽已經快要妥協答應讓我搬出來住了,而且我也已經找到要租的房子,所以你只要再忍耐幾天就行了。」

  「其實你不需要為了養它們而特地搬出來租房子,我養就行了,當初也是我主動開口說要養它們的,沒有人勉強我。只是我有時候出差會外宿,需要你幫忙照顧一下。」他告訴她。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根本就不會養它們。它們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她搖頭道。

  宣丞赫輕歎一聲,主動結束這個話題,因為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討論這件事了,她的堅持己見與固執讓他相當無力。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家了。」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

  「我先幫你換藥,換完藥再走。沒人幫你換藥,明後兩天我想你也不會自己換藥對嗎?」她瞄了他一眼,起身道。

  這個男人比她想像中的還不會照顧自己,本以為他常常吃蛋炒飯就夠誇張了,沒想到連受了傷他都可以任由它、愛理不理的。

  這陣子若不是她盯著他回醫院複診換藥,他大概去個一次、兩次就不會再去,傷口再就惡化了。

  總之,她已經連盯他兩個星期,大概早已被他貼上雞婆的封號了,所以她不介意再多盯他十天半個月,直到他傷好為止,畢竟那傷是她間接造成的,她絕不能任由他胡來。

  「我會換。」他信誓旦旦的說。

  「會換才怪。」她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謊言。「快點,拖拖拉拉的只是浪費我們兩個人的時間而已。」

  宣丞赫無奈,只好在沙發上坐下來,捲起褲管,任她跪坐在地板上幫他換藥。

  她的動作輕盈小心,絲毫沒有弄痛他。看她專注認真的神情,他忍不住開口問她:「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你對我也很好啊。」她答道,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有嗎?我不覺得我有對你好。」他眉頭輕蹙。

  「所以你可以再接再厲。」她驀然抬起頭對他咧嘴一笑。「好了,這樣就行了,我可以回家了。」她起身道。

  「我送你。」

他跟著起身。

  「你就別折騰你的腳了。」她笑著擺了擺手,又彎下腰來分別拍了拍小黃和小灰的頭,和它們道再見後才離開。

  宣丞赫將大門上鎖,重新做回沙發,不由自主的發了好一會兒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覺得思緒浮動個不停。

  小黃小灰蜷成兩團趴在門邊,就像在等待她再度光臨時,能在第一時間歡迎她的到來一樣。

  「小黃、小灰,來。」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椅,朝它們倆揚聲叫道。

  還好,它們倆很給面子,一下子便爬起來朝他跑了過來,然後一躍便跳上沙發,親熱的撲了他幾下之後,便在沙發上蜷成兩團,一左一右的陪伴著他。

  他嘴角微揚,揉了揉它們倆身上的毛,覺得不只人不可貌相,狗也一樣。雖然是沒有血統證明的雜種狗,但卻相當的聰明,教了兩天便學會了自己開紗門,到陽台的護墊上小便,大便則等遛狗時帶它們到外頭才上,讓人不由自主的喜愛。

  他想,等舒怡搬了家將它們帶走後,他一定會很想念它們的。

  舒怡……

  想到那個女人,他的思緒無法控制的又亂七八糟的浮動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企圖將紛亂的思緒抽絲剝繭好理出一個頭緒。

  他想著她的改變,想著她近來對他的好,想著她的真面目與假面具,想著自己對她又是抱著何種情感,為什麼如此輕易的就將家裡的鑰匙交給她,若要找人代為照顧小黃和小灰,其實他可以找爸媽,別墅的空間大,小黃小灰在那裡肯定能更加開心,他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怕她擔心問起,不小心牽扯到爸媽暴露他的真實身份,又或者怕爸媽問起小狗來處時,牽扯到她而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嗎?

  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喜歡清秀的女生,小家碧玉型,可以待在家裡相夫教子,不需要太聰明,也不需要太能幹,只要能把他們的孩子和家庭照顧好就行了的那種女生。

  反觀她和他的理想完全不符,太漂亮、太聰明、太能幹,一點也不像是個能安安靜靜地待在男人身後的女人。

  可是話又說回來,他可曾想過她會擁有一手過人的廚藝,還有一顆會收養流浪狗的愛心?

  人不可貌相。也許擁有不安於室外貌的她其實就是個安於室的小女人,和媽媽一樣。

  宣丞赫倏然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問自己在想什麼,她和媽媽又怎能相比呢?

  媽媽只是長得漂亮而已,並不聰明,要不然當年也不會中了他人奸計,遭父親誤會棄離,獨自一人生下他這個私生子,又為了撫養他而累得全身是病。她和媽媽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再次搖了搖頭,他甩開愈理愈亂的思緒,決定不想了。

  俗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事情到了需要解決時,自然會找到解決方法,反之不需要煩惱的事,他在這邊胡思亂想就是杞人憂天。

  想通這一點,他直接把腦袋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清空,伸手從一旁的公事包裡拿出一迭文件,專心投入工作。

  有一就有二,就有三、有四、有五、有六……然後一直有下去。

  自從宣丞赫第一回應該出差得外宿,無法顧及家裡兩隻狗而將家門鑰匙交給舒怡,第二回很快就接著來,然後又有第三回,到今天的第四回。

   第一、二回時,她在他出差回來後還有將他家鑰匙還給他,第三回要交還給他時,他乾脆直接搖頭,叫她不必還了,反正還會有下一次,果然事隔不到三天,他又去高雄。

  「還說他養就好了,你們若真跟了他,不被餓死也會被憋死。」舒怡揉揉小黃和小灰的頭,為它們裝上牽繩,拉著它們起身道:「走,咱們去散步。」

  十二月初,天氣愈來愈冷,已經入冬了。

  二00二年底,將在二00三年震驚全世界的SARS風暴已開始無聲的蔓延著,卻無人重視。

  舒怡每天上網關注新聞,也曾在網路論壇上嘗試留言,含蓄提醒,希望能借此產生蝴蝶效應,為這場浩劫盡點心力,無奈反倒被人冠上危言聳聽、唯恐天下不亂的帽子,還有人罵她是瘋子,讓她是有著急又生氣又無奈。

  對於這種會影響全世界的大事,她終究是人微言輕,改變不了世界的命運,只能坐看花開花落。

  雨從天空落下,驀然滴落在她鼻尖上。

  下雨了?她疑惑的抬頭看天,以為是錯覺,結果雨就這麼落了下來,一滴接著一滴,而且愈下愈大。

  「小黃、小灰,回來,回家了。」她揚聲叫喚,鬆開牽繩讓它們自由奔跑的兩隻狗,不一會兒便在聽見她的叫喊後,一前一後的朝她跑了過來,她立刻將牽繩扣回它們的項圈上,牽著它們便往宣丞赫家的方向跑去。

  雨來得又快又急又大,即使她已用最快速度衝回家,一個人兩隻狗還是全被淋成了落湯雞,讓她欲哭無淚的是,小黃、小灰一進家門後,第一個動作就是甩毛,瞬間把沾在它們毛皮身上的雨水濺得到處都是,把地板、大門和週遭的所有物品全濺濕了,而她只來得及尖叫一聲。

  「啊————壞蛋,壞狗狗,全弄濕了啦,怎麼辦?」

  能怎麼辦?只能找抹布來擦了。

  認命的找來兩條疑似抹布的乾毛巾,她先幫小黃和小灰擦了一下,免得它們又作亂,這才認命的跪在地板上,將濺濕的地板和週遭所有被濺到的東西都擦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後才鬆了一口氣。

  這麼一忙下去不知不覺就過了快半個小時。

  「哈啾!」

  忙的時候不知道冷,一停下來寒意立刻襲來,舒怡忍不住的打了個噴嚏,這才想起自己的頭髮和一副剛也被雨淋濕了。

  「哈啾!哈啾!」

  天啊,她不會這麼衰,才一下子就感冒了吧?

  她吸著鼻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摸了半天也感覺不出自己有沒有發燒。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如果她就這樣回家,明天百分之百一定會感冒,而她一點也不想感冒,因為現在感冒可不是個好時機。

  不管了,身體要緊,今天就在他家住一晚吧,反正宣丞赫今晚又不會回來,事後再跟他說一聲就行了,她相信他應該不會介意才對。

  想罷,她忍不住因寒冷而打了個寒顫,然後縮著脖子,揉著發愣的雙臂,迅速往浴室的方向移動,心想著只要盡快衝個熱水澡讓身體暖和起來,應該就不會感冒了,完全忘了這裡沒有衣服可以換。

  沒衣服可換絕對是個大問題,但還好這屋裡從今晚到天明只有她一人在,所以即使裹在他浴袍底下的身體是光溜溜的,舒怡也不在意。

  至於被她一不做二不休,脫下來洗淨的衣服,她相信經過一夜暖氣的烘烤,明早肯定能幹,能穿。

  打通電話回家,找個借口告訴媽媽晚上要住朋友家,被念一頓是難免的,但終究是過了關。

  不知不覺間,客廳牆上的時鐘已指向十一點,她打了個哈欠,跟小黃小灰道了聲晚安後,走進他的臥房,爬上這間屋子裡唯一的一張床,倒頭睡覺。

  明天還要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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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6:34
第四章

  凌晨一點,宣丞赫帶著渾身的疲憊踏進家門,窩在客廳裡睡覺的小黃與小灰早已記住主人的腳步聲,沒有出聲吠叫,只是在他開燈進門時,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再度蜷縮起身體繼續睡覺。

  宣丞赫也累得沒力氣理它們,放下手上的公事包後,便一頭鑽進浴室洗澡,想盡快潔淨身體,上床躺下。

  南下高雄出差,原本預計要做上三天的工作讓他連續加班兩天做完,有點拚命,但個性使然他也沒辦法。還好他提早完工剩下的時間總會用來休息,並不會不知疲憊的接著又到公司去上班,否則媽媽早就和爸爸翻臉了。

  媽媽總說都是自家公司,兒子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工作,他不工作也不會餓死。

  這完全是溺愛,也有一點無理取鬧的感覺,不過爸爸總是不厭其煩的安撫媽媽,向媽媽解釋這麼做的理由。

  當初誤會解開,兩人和好後,感情便一直如膠似漆。

  每回他看到這畫面都覺得好笑,也很羨慕父母的感情,希望自己也能找到一個讓自己永遠發怒不起來,永遠有耐心溫柔以對的女人。

  洗好澡拉開淋浴間的門,宣丞赫這才發現一向被他掛在門後的浴袍竟然不在位置上。他皺起眉頭想了一下,難道是拿去洗自己卻忘了?

  渾身疲憊,腦袋沉重的感覺讓他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花腦筋,他將身體擦乾,頭髮吹乾後,裸著身體走出浴室,快步走進房間裡。

  房內的溫度很高,和客廳的寒冷有著兩極化的差別,他皺起眉頭直接反應的抬頭看向牆上的冷暖氣機,只見它藍光閃爍著,正呈現運轉中的燈號。難道他前天出門時,忘了關暖氣?

  這個想法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不過身心疲憊的他真的懶得去計較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連房裡的燈都沒開,就一屁股坐上床,掀開被子鑽進被窩裡。

  「什麼人?」

  就像火燒到屁股一樣,宣丞赫一鑽進被窩碰觸到被窩裡那具溫暖的身體,立刻有如被火燙到般的跳下床來。他心跳一百,整個人震驚不已。三更半夜,他的床上怎麼會有人呢?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衣櫃錢拿了一套衣服穿上,然後把房裡的燈打開。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躺在床上的人頓時一陣蠕動,掀起被子將整張臉都埋進棉被裡,然而即使如此,宣丞赫還是看到了她的臉。

  舒怡?怎麼會是她?

  不對,應該說,他早應該想到會是她才對,畢竟擁有這間房子鑰匙的人只有他與她兩個人而已。只是她為什麼會住宿在他家裡?

  宣丞赫真的累得沒有精力去追究這個問題,他現在只想閉上眼睛躺下來睡覺。

  但是他家只有這張床和這床棉被,十二月寒冬又遇寒流來襲的夜晚,叫他拿著夏天的涼被去睡客廳,他極可能會被冷死。

  要不,現在換套衣服,就近找間旅館投宿好了?

  可是他真的好累,一點也不想再出門。況且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舒適,他之所以連夜搭夜車回家,就是想好好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現在再叫他去投宿不知幾百幾千人睡過的旅館床鋪,他一整個就是不願與反感。

  不管了,屋子是他的,床是他的,棉被也是他的,沒道理不許他這個主人上床睡覺。還是先把她叫醒,讓她知道他回來了,至於她醒後要走要留都隨她,反正他是沒力氣再出門了,他的床他是睡定了。

  想罷,他立刻上前輕搖床上的睡美人。

  「舒怡,舒怡,醒一醒。」

  睡美人在他的搖晃與輕喊下,終於緩慢地睜開睡意濃重的雙眼,帶著今夕不知何夕的迷茫神情看著他。

  「宣……丞赫?」

  「是我。你怎麼會住在我家、睡在我床上?」

  「……你家?」

  「對,這裡是我家,你看一下四周環境,想起來了嗎?」

  舒怡轉頭看向四周,然後眨了眨眼,倏然一躍而起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想起來了!

  「你……宣丞赫,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要出差三天,明天才會回來嗎?」她愕然問道,這下真的完完全全清醒過來了。

  「工作提早完成了,我睡不慣外頭旅館的床就搭夜車回來,心想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睡起來舒服,沒想到你會在我家裡。」

  舒怡聞言頓時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她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跑回來啊,這算什麼?雖說不是什麼人贓俱獲或捉姦在床的,但一整個就是尷尬啊。

  「昨晚我帶小黃和小灰去公園散步的時候突然下起大雨,我閃避不及被淋成落湯雞,天氣冷加上沒衣服可以換又不想感冒,心想反正你晚上不會回來暫住一晚應該沒有關係,沒想到……」她既尷尬又不好意思的看著他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人默默相對無言。

  宣丞赫心想現在該怎麼辦?她是衣服被淋濕了沒衣服換才留下來過夜,而他則是將近兩天兩夜沒闔眼,累得都快癱了,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舒適的巢穴,一點也不想被鳩佔鵲巢啊。

  不管了,他真的快要累死了。

  「舒怡,我的床是Kingsize,很大,你不介意讓出一半的位置給我睡吧?我已經超過四十個小時沒睡了,快累死了。」他對她說,然後打了個哈欠,也不管她有什麼反應,便先下手為強的鑽進被子裡倒頭就睡。

  舒怡張口結舌的看著背對著她而睡的他,整個傻眼到說不出話來。

  這傢伙怎麼這樣,她是女生耶,即使這是他家,身為男人的他難道不該發揮一下他的紳士風度,將房間和床讓給她睡一晚嗎?

  床很大,讓一半位置給他睡。這……這算什麼啊?他怎麼會這麼無賴,這麼沒紳士風度啊啊啊?

  我已經超過四十個小時沒睡了,快累死了。

  他剛剛說過的話突然在她心裡響起,讓她不爽的火苗噗的一聲就被澆熄了。

  算了,是她鳩佔鵲巢理虧在先,又怎能怪他沒紳士風度呢?況且,她在睡前也翻過了,他家裡好像真的沒有第二床棉被,否則她就不會跑到他房裡睡,而會睡在客廳了。

  只是孤男寡女同床共枕好像不太好吧?雖然她本來就是想釣他,但是自己送上床這種事她還真做不出來,可是————她伸手摸了摸在床邊的內衣褲,依然明顯濕潤,令她一整個就是欲哭無淚加無言以對的感覺。

  算了,她不管了!不是她厚顏無恥想和他同床共枕,而是無計可施下迫於無奈的唯一選擇,如果不小心兩人當真在今晚發生了什麼事的話,那只能說是命中注定,連老天都想幫她得到這個金龜婿老公了。

  在她苦苦掙扎時,身旁已傳來他平穩深沉的呼吸。

  他竟然睡著了?!

  他是真的有那麼累,還是對他而言她真的連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否則一個大美女躺在身旁,只要是個男人都不可能這麼容易入睡吧?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大笨蛋!

  瞪了瞪眼又嘟了嘟嘴,舒怡終於悶悶的下床起身把燈熄了,然後又爬上床躺下來睡覺。

  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對她不解風情了,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哼!

  習慣一個人睡的人比較容易被外在的動靜驚醒,而習慣身邊有個溫暖體溫的人,在冬夜裡總會不由自主的貼向溫暖,甚至緊巴著溫暖不放。

  於是,深沉的熟睡了四個多小時,差不多已恢復大半體力而進入淺層睡眠區的宣丞赫,一下子就被突然橫壓在他胸前的那只纖纖玉手給驚醒過來,睜眼,轉頭,看向那個不知何時已縮到他身邊側睡,緊緊的依偎著他的女人。

  窗外曙光已露,天已亮。微暗的晨光照在她臉上,產生的陰影遮去了她平日的艷麗與精明,只留下讓人想憐香惜玉的細緻柔弱。

  一股暗香突然鑽入他鼻間,是他洗髮精的味道,但又有些不同,讓他不由自主的深呼吸,想更深入拼聞其中誘人的馨香。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已低下頭,將鼻子埋進她秀髮中深深地呼吸著,愈靠愈近。

  他情不自禁的舉動終於驚擾到她,她動了下身體,他則渾身僵硬,默然驚醒過來。

  心跳得有點快,身體某個部位有些硬挺,讓他好慶幸她還在睡沒有醒過來,不然他就有得尷尬了。

  小心翼翼的深呼吸,他伸手想將她放在他胸口的手拿開,讓自己下床冷靜,同時等她醒來離開後再睡回籠覺,不料他才輕輕抬起她的手,她立刻動了起來,瞬間換了個睡姿,這回壓在他身上的不只她的手,還有她的腳,而且該死的後者還直接壓在他那有些硬挺的某個部位上。

  他呼吸暫停,渾身僵直,有點想罵三字經。

  冷靜,冷靜。他告訴自己,但是他完全冷靜不了,因為她又挪動了起來,像是想找到一個最舒服的睡姿,她的腿就這麼在他最敏感的部位上上下下的磨蹭,找著她覺得最舒服的姿勢。

  等她終於停止不動時,他都快慾火焚身了。

  宣丞赫慢慢地、慢慢地深呼吸,這回他沒再理會她壓在他胸口上的那隻手,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緊貼在他雙腿間的腿上。

  他得將她的腿移開才行,否則再讓她磨蹭幾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失控做出什麼事。

  他將手往下伸向她的腿,然後碰觸到她溫熱、如凝脂的肌膚。為找到一個好的使力點,他輕輕地在她腿上撫摸著,卻被她柔嫩的肌膚所惑,不由自主的心猿意馬了起來,撫摸的面積愈來愈大,愈來愈往上蔓延。

  他完全情不自禁的被慾望驅使著,留戀她柔嫩的肌膚觸感,迷戀她迷人的香味,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當他撫摸到她的臀部,發現手下的觸感扔是一片赤裸毫無遮擋時,他僅存的理智只覺得難以置信,然後他的手自然的滑向她腿間,在碰觸到一片密林時,他便迷失了。

  他親密的碰觸她,輕揉撫弄她,直到她呻吟出聲,慢慢地在他懷中扭動的清醒過來。

  舒怡以為自己在作春夢,上一世她有過性經驗,自然對這種歡愉的感覺不陌生,甚至還有些歡迎,畢竟和喜歡的人做愛是件很舒服很享受的事情。

  她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他的堅硬來到她腿間,慢慢地推擠進她體內,然後戳刺到那道天生的防線令她痛得畏縮了一下,她才猛然清醒過來,發現這並不是夢。

  「宣丞赫?」她有些驚慌,有些不確定的出聲。

  「別怕。」他傾身親吻她,沙啞的安撫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她問他。

  他倏然全身僵直的靜止不動,然後慢慢地抬起頭來,用著深邃專注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

  「你不願意嗎?」他問。

  不願意嗎?不,她願意,只是她想弄清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確定不會後悔嗎?做了之後他們的關係將從單純的同事朋友變成情人,他準備好要接受這樣的新關係了嗎?

  「你準備好了嗎?」她問他。

  「準備什麼?」

  「和我交往。」

  「當然。」他咬牙迸聲,同一時間突然猛然衝刺,瞬間將她貫穿。

  「啊!」她痛呼一聲,指甲狠狠掐進他手臂的肌肉裡,因疼痛而弓身扭曲低泣。

  「噓,對不起,一會兒就不痛了。對不起,親愛的。」他喃喃地安撫她,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又不斷地親吻輕哄著她。

  他的輕憐蜜意安慰了她,讓她的不適感淡了許多,也讓他在她體內的感覺愈加明顯。

  她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感覺,對於即將來到的那種歡愉充滿期待,因而身體不由自主有了收縮的情動反應,這對他而言無異是火上加油。

  他倒抽了一口氣,再也遏制不住自己,開始在她體內移動,起初緩慢,然後愈來愈快,有如疾風暴雨般將她整個人席捲,讓她幾乎無法忍受,狂野的弓起身體回應他每一記衝刺,直到歡愉的高潮將她淹沒為止。

  房裡很安靜,除了兩人的喘息聲之外,沒有其他聲音。

  舒怡無力的癱躺在床上,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移動不了。真正的高潮,她有多久————不是,應該說上一世的她有多久都沒達到過了?

  感覺真的好好,好像躺在白雲上漂浮著,真的好舒服。

  「舒怡。」他沙啞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嗯?」她閉眼輕應一聲,感覺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了。

  「你願意嫁給我嗎?」她被驚得立刻睜開雙眼轉頭看他。

  晨光中,他的神情正經而嚴肅,眼底有著一抹藏不住的緊張,和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迷惑與不確定,讓原本驚愕中又帶點驚喜的她一瞬間從雲端跌落現實,腳踏實地。

  「你不需要為了負責而說出這種話。」她輕搖了下頭,緩聲開口道。

  「我……不是這樣的。」宣丞赫有些氣弱的說。

  他不可否認自己會說出這種話的確是為了負責,但他對她本來就有好感,只是還不到要和她結婚的程度而已。

  可是剛才發生的事卻改變了他的幸福,剛剛那是她的第一次,聽說第一次對每個女人都有著特殊的意義,而她卻半推半就的這樣給了他,這叫他怎能不負責呢?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自己已迷戀上她的味道,迷戀上她柔軟的身體,和在床上時的性感與熱情,能娶這樣一個出得來廳堂,進得了廚房又上得了床的女人當老婆,身為一個男人的他還有什麼不好猶豫或不滿足的呢?這才是他會開口向她求婚的原因。

  「不管是不是,我們先交往一段時間再說好嗎?」她看著他柔聲說道,不希望他衝動做決定,讓此事變成他心裡的一個疙瘩。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是真心的,這才點頭道:「好,那我們先交往一段時間後再來討論結婚的事。」該負的責任他從來不會逃避。

  她不置可否的閉上眼睛,累得想再睡一覺,卻突然想到————

  「幾點了?」她倏然睜眼,開口問道。

  宣丞赫伸手從床頭櫃抓來鬧鐘,看了一下上頭的時間。

  「八點五十三分。」

  「完蛋,遲到了。」她頓時哀聲叫道,卻一點起床的力氣都沒有。

  「我幫你請假,今天別上班了。」他柔聲道,傾身在她額上親吻了一下。

  「別,請假的電話我自己打。」她趕緊阻止他道。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神讓她很發虛啊。

  「正常情況你現在人應該還在高雄加班才對,突然打電話到公司幫我請假,怎麼想都怪怪的,我們還是低調一點,你覺得怎麼樣?」她小心翼翼地問他。

  「和我交往被公司的同事知道讓你覺得很丟臉嗎?」他問。

  「你他媽的是什麼意思?」

  她整個被氣到脫口而出的質問他,而他則被她的三字經嚇到,從沒想過向來高傲優雅的她竟然也會罵髒話,而且順口得讓他很想笑。

  「沒想到你也會說髒話。」他終究還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她哼了一聲,轉頭不理他。

  對於他剛剛質問她的問題,她真的有被傷到的感覺。近來都已經和他相處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剛剛還將女人最寶貴的第一次給了他,結果她在他眼中還是這麼勢利、愛面子、虛有其表、一無可取嗎?她真的覺得很受傷。

  「對不起,是我錯了。」他向她道歉,伸手擁了擁她,又親了親她。

  「如果我在乎別人的眼光和看法,這兩個月來我為什麼還經常和你一起下班,經常出入你家?我早就避之惟恐不及的離你遠遠的了。」她告訴他。

  「對不起,是我錯了。」他又再說了一次。

  她搖了搖頭,認真的看著他問道:「宣丞赫,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胡說什麼?如果我不喜歡你,還會經常和你一起下班,一起晚餐,讓你經常出入我家,還把家裡大門的鑰匙交給你嗎?」他拿她剛才說的話回答她。

  「那是因為有小黃小灰在的關係,如果沒有它們,也不會有你說的這一切不是嗎?」她說。

  「不管有沒有它們,我是絕對不會和一個我不喜歡的女人同進同出,共進晚餐,讓她來我家,甚至是躺到我床上,和我發生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他神情嚴肅,一本正經且斬釘截鐵的對她說。

  「所以,」他的聲音又放柔了下來。「你別胡思亂想,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等我們交往一陣子你覺得時機到了,我們就結婚。」

  說完,他又傾身吻了吻她。

  「嗯。」舒怡輕應一聲 ,沒執著在他依然沒回答她,他喜不喜歡她這個問題。

  她想,只要他有心對她負責,不會離棄她,那麼以她的條件和能耐,終有一天能讓他喜歡上她、愛上她吧?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她相信活了兩世的自己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嗯,絕對。

  二OO三年三月十五日,世界衛生組織WHTO將之前稱為非典型肺炎的疾病正式取名為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簡稱SARS,其感染特點為發生瀰漫性肺炎及呼吸衰竭,較過去所知病毒、細菌引起的非典型肺炎嚴重。

  二OO三年春,全球開始陷入令人聞之色變的SARS風暴之中,和舒怡上一世的記憶一模一樣。

  人微言輕的她改變不了世界的命運,唯一能做的只有盡己所能的提醒週遭的人,不厭其煩的告訴大家要注意身體健康,出入公共場所最好要戴口罩。

  沒事盡量不要去醫院,少待在人多的密閉空間,感冒若有發燒症狀一定要盡快就醫,甚至自我隔離等等。

  被她丟在沙發上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舒怡正在宣丞赫家裡的客廳和小黃小灰玩,這兩個小傢伙在被豢養了半年後,不僅長大也變胖了不少,和當初在公園裡流浪的模樣完全判若兩狗。

  因為正室和宣丞赫交往的關係,她為了養狗而想搬家的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小黃小灰繼續住他家,連她自己偶爾也會住在這兒。

  爸媽對於她三不五時的外宿已經習慣了,雖然偶有微詞,會對她叨念幾句什麼要懂得愛惜自己之類的話,但終究拿已經長大有了自己想法的她沒轍,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由她了。

  不過聽說她的對象不是公司高不可攀的海烏龜總經理,而是腳踏實地的總經理特助,她媽媽倒是放心了許多,只是不時會問她什麼時候要把人帶回家介紹給他們認識就是了。而她則總是回答等宣丞赫有空的時候,因為他雖然只是小助理,但是真的很忙。

  「丞赫,你到了嗎?下飛機、出機場了嗎?」看見來電顯示出他的名字,舒怡立即將電話接起來問道。

  上個星期,宣丞赫突然跟她說要去新加波出差把她嚇得半死,她希望他能請假或推掉這個差事,他卻不同意,覺得她有些小題大作,兩個人還因此鬧得有些不愉快。

  後來他還是出國了,不過在臨走前向她發誓保證他一定會注意身體健康,出入公共場所一定會戴口罩,一定會和感冒咳嗽的人保持距離等等,讓她稍微安心了一點。

  一個星期的時間說長不長,但也讓她等得幾乎要望眼欲穿,如今,他終於平安歸來了,謝天謝地。

  「嗯,剛下。舒怡,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什麼事?」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讓她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喉嚨,說話的聲音變得有些堵。

  「剛過檢測站的時候,我的體溫有點過高,所以可能要隔離一周。」

  「你說什麼?!」她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嗓音,驚聲問道。

  「只是高了一點,沒事。我既沒有感冒也沒有咳嗽,所以你放心。總之,跟你說一聲,我們一個星期後再見,別擔心我。Bye!」

  說完,他就直接把電話掛了,她回撥他的手機時,那頭卻傳來對方沒有開機的回應。

  舒怡快氣瘋了,又著急又生氣,那個傢伙竟然這樣對待她,雖然這半年的交往已讓她明白他這麼做完全是為她著想,不想她在他隔離這段時間還跑去接觸他、照顧他,但是他該死的難道不知道這樣她會有多擔心焦急嗎?真是個大壞蛋!

  接下來每天她都嘗試打電話給他,結果回應都是對方沒有開機。

  七天的時間,她可謂是度日如年。

  終於七天過後,他除了瘦一點之外,安然無事的出現在她面前,她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壓抑多日的怒火也轟然爆發,衝上去用力的捶打他。

  「你這個大壞蛋!大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可惡的混蛋,我要和你分手聽見沒有?分手!」

  他抓住她的手,將手拉到他身後,然後鬆開再順勢將她緊擁在胸前。

  「對不起。」他向她道歉,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瞬間將她擁得更緊。

  「你這個壞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多害怕嗎?你怎麼可以不開機、不接我的電話,只是也該讓我聽見你的聲音,知道你的近況,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泣不成聲的說道,怒不可遏的想掙開他的懷抱,他卻將她抱得好緊好緊。

  「對不起,我發誓以後不會這樣了。」他對她懺悔道。

  「你的發誓不值錢。」她哽咽的生氣道。他出國前也曾向她發誓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結果呢?一進國門就被隔離,把她嚇得半死。

  「別生氣了,我不是答應過你會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嗎?我平安的回來了,你應該要高興才對呀。來,笑一個給我看,別哭了,嗯?」他柔聲輕哄著她說。

  「你這次真的讓我很生氣。」她對他說。

  「對不起。」他再度道歉。

  「我沒辦法這麼輕易的原諒你,因為我真的太生氣了。」她搖頭,掙扎的告訴他實話。

  「好吧,那要怎樣才肯原諒我?」他低頭凝視著她問道。

  「不知道,你先放開我,我要回家冷靜幾天,這幾天除了在公司討論公事外,你都別理我,也別和我講話,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對你發火。」她心裡那股怒氣,那把怒火需要時間來消滅,還有,也必須讓他嘗嘗擔心害怕和心急如焚的滋味。

  「你可以對我發火。」他對她說。

  「我不想和你吵架。」她搖頭。

  她知道自己的個性,一旦發了火,不管他是順她或逆她,她都不會覺得滿意,只會更加生氣而已,所以她才需要自我排解怒氣的時間,別理她就好。

  「那需要多久的時間?」他問她。

  「不知道。」她淡然的回道。

  「那這段時間,小黃和小灰……」他有些期待的看著她,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你自己看著辦。」她不為所動的說,然後推開他的手,對他說:「我走了。」接著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皮包,頭也不回的離去。

  宣丞赫則呆愣在當場許久還回不了神,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面臨這樣一個場面。

  身為女朋友的她不是應該為他的平安感到高興,然後對他噓寒問暖、溫柔以對嗎?怎麼接過卻是這樣?誰能告訴他為什麼?

  他蹙起眉頭,忽然想起那抹溫柔體貼的倩影……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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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6:58
  第五章

  連續兩個星期,舒怡除了在公司談公事外,沒有和宣丞赫多說一句話。

  一開始她的確是需要時間冷靜,但慢慢地過了三天、五天、一星期之後,她想和他冰釋,卻見他一副公事公辦,絲毫沒把她與他冷戰了一個星期的事放在心上的冰冷模樣,她就覺得不甘心,不想主動低頭與他示好。

  然後,不知不覺十天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他仍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無所謂到令她心寒。

  她覺得好難過,對他而已,她到底算什麼,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嗎?如果是的話,他怎麼可以除了工作與公事外,整整半個月都不理她?

  是,沒錯,這件事一開始的確是她自己要求的,但是什麼天大的怒火怒氣可以讓人氣上十天半個月的?有腦子的人應該都知道,事到如今她根本就已經不生氣了,只是嚥不下那口要由她來主動示好的氣而已,身為男人的他就不能主動一下嗎?

  好,她承認自己這樣有點嬌氣,有點在耍小姐脾氣,也有點討人厭,但是他就不能稍微哄她一下嗎?交往半年來,她始終聰明懂事、體貼賢慧,從不曾讓他傷過腦筋,一次也沒有。

  只有這一次為了他的生命安全,以及自己幾乎難以承受的焦急擔憂和他抄了架、發了火,結果就這麼一次,他就容忍不了嗎?

  真的好難過,好想找個地方放聲大哭。

  上一世她也談過戀愛,也曾失戀過,還為那個冒牌貨虛度過五年的青春,最後卻人財兩失一無所有,悲催的讓她想替自己掬一把眼淚。

  但是,那些都比不上她此刻的鬱悶、委屈、心寒和心痛,因為就在她為他的無所謂感到難過不已時,她竟看見他和別的女人有說有笑共進晚餐的畫面?!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絕不相信這個事實。

  看著玻璃窗內,正對著同桌共進晚餐的長髮女人笑容滿面、侃侃而談的男人,舒怡呆若木雞,渾身發冷,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這就是他所謂的原因嗎,因為有了……新歡?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呈完全罷工狀態。

  她艱難的轉頭,將視線從他臉上移到坐在他對面的那個長髮女人身上,從她的身材穿著看到髮型,再看向她的長相她的臉,然後突然有種晴天霹靂,倏然一震的感覺。

  她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想看清楚那個女人和她上一世記憶中的那個女人是否為同一人,那個後來嫁給宣丞赫,成為讓所有女人——不管是已婚或未婚都羨慕不已的宣太太的女人——江靜絹。

  沒錯,就是這個名字,上一世他老婆的名字,她記得很清楚。

  這個女人終於還是出現了嗎?

  宣丞赫腳步輕盈的走進電梯,鑰匙在右手食指上轉動個不停,好心情顯而易見。

  今晚和江靜絹護士一起吃晚餐的感覺比他想像的還好,時間也過得比他想像中的還快,簡直可以說是一眨眼就過,他已經有好久沒感覺到如此輕鬆愉快了。

  如果可以,他還真想明晚再約她一起吃飯,只可惜這樣做只會唐突佳人,畢竟一,沒有理由;二,他是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

  想到女朋友,宣丞赫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好心情頓時不翼而飛。

  走到家門前,他用鑰匙開門,推門而進,然後猛然一頓。

  客廳的燈是亮的,這代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與他冷戰了半個月的女朋友來了!他將撲上來歡迎他回家的小黃小灰推開,立刻揚聲叫喚。

  「舒怡?」她不在客廳裡,會是在哪兒呢?房間裡或是浴室裡?

  聽見他叫喚的聲音,舒怡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你回來了。」她說。

  「你怎麼來了?」他有些驚喜的看著她問道。

  「不歡迎嗎?」她反問。

  「別開玩笑了。」他迅速回答,然後走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低頭凝望著她柔聲問道:「不生氣了?」

  她沉默了一下,不答反問道:「你在乎嗎?」

  「當然!」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但我怎麼覺得這兩個星期你好像如魚得水,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她微笑,像是開玩笑般的對他說,笑意卻達不到她的雙眼。

  「誰說的?」他瞪眼道。

  「我的感覺是這麼告訴我的。」她說。

  「你的感覺錯了。」他皺了皺眉頭,終於發現她的笑不像笑,有些牽強,有些苦澀。

  「怎麼了?」他問她。

  「剛剛,我接到一通朋友打來告密的電話。」她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的回答。

  「什麼朋友?告什麼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問,眉頭皺得更緊些。

  「什麼朋友不能說,她怕你會找她算賬。」她搖頭道,然後望著他,緩慢地接著說:「至於告什麼密,她說「猜猜我剛才看到什麼?我看到某人的男朋友和一個長髮美女在餐廳燭光晚餐。」」

  他聞言,不由自主的渾身一僵,臉上表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不過很快又恢復正常。

  「她是我之前被隔離時,負責看護我的護士,我請她吃飯只是為了感謝她那一星期對我的照顧而已,沒別的意思。」他解釋的對她說。

  「你在緊張什麼?」她平靜地看著他,緩慢地問道。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一抹心虛。

  「我哪有緊張,只是說出事實而已。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別胡思亂想。」他的語氣不自覺變得有些強硬,自己卻沒發現。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以不疾不徐的語氣開口問他,「你認為我該胡思亂想嗎?」

  「你來找我不是為了想和我和好,而是特地來找我麻煩,和我吵架的嗎?」他皺緊眉頭反問她,不想再繼續和她討論這個話題。

  「你這麼認為嗎?」她還是那個語氣,陰陽怪氣。

  「不是我這麼認為,而是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他強勢道。「舒怡,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別無理取鬧了。」

  「原來你覺得我這樣就是在無理取鬧啊,原來如此。」她怔怔地看著他說。

  原來他所能容忍她的程度就只有這樣,不必吵,不必鬧,不需要潑婦罵街,也不需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只要多追問他幾個問題,那就是無理取鬧。

  原來如此。

  「宣丞赫,你有真正的喜歡過我嗎?」忍不住的,她開口問他。

  他的臉色倏然一變,以前所未有的嚴峻神情看著她說:「你真的是來找我吵架的是不是?」

  「不是。我來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真正的喜歡。」她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把這話收回去,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他沉著臉說。

  「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不能回答我這個問題?」她繼續的追問,不懂這個問題對他而言有那麼難回答嗎?除非答案是否定的。

  也是,他從來不曾對她說過一句我喜歡你,從來不曾,更別提是愛,答案不是否定的又會是什麼呢?是她強人所難了。

  他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接著便一聲不吭的越過她走進房裡,然後拿了衣服走進浴室,砰一聲關上浴室的門,全當她不存在似的。

  她一動也不動的呆立在原地半晌,直到雙腳站到發僵了才回過神來,這才無聲的慘笑了一下,然後緩慢地舉步往大門的方向移動,安安靜靜的離開他家。

  天命不可違,即使讓她重生一回,不屬於她的他仍舊無法屬於她嗎?

  她真是笨,明明早有預感會是這樣的結果,她有何苦還要跑來逼迫他承認他不愛她呢?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大笨蛋!

  只是她不服啊,如果命運早已注定,那麼老天為什麼還要讓她重生一回,為什麼要讓她在充滿希望又付出一切,甚至深深地愛上他之後,才告訴她這是改變不了的命運?她真的不想認命。

  淚水從眼眶滑落,在冷風的吹拂下冰冷了她的臉頰,卻冷不過她的心。

  真要放棄他嗎?她能甘心嗎?不覺得委屈嗎?不想搏一搏那該死的命定嗎?即使他不愛她,不喜歡她,但他說過他會負責,會和她結婚的,只要逼他履行當初的諾言,她便能改變命運成為宣太太。

  只是上一世的宣太太之所以會讓人羨慕嫉妒,那是因為她擁有宣丞赫全部的疼愛與呵護,幸福滿溢得讓人無法不羨慕嫉妒。但是若宣太太換成她呢?

  他不愛她。

  這句話驀然浮現在她腦中,讓她頓時只覺得心痛難抑,就地蹲在街道上嗚哂的哭了起來。

  他不愛她。

  不愛她。

  宣丞赫在浴室裡待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一方面是不想太快 出去面對舒怡,另一方面則是沉思檢討自己的對錯。

  他無法否認自己對江靜絹有著很大的好感,因為她完全就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對象,長得嬌小秀氣、說話輕聲細語、個性溫柔體貼又充滿愛心,偶爾還會流露出讓人莞爾一笑的小迷糊模樣,讓他充滿了心動的感覺。

  說實話,如果他沒有女朋友的話,他一定會追求她。

  只可惜沒有如果。

  他是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他始終沒有忘記這一點,所以雖然心動卻沒有行動。至於今晚的晚餐約會真的單純只是一場感謝宴,沒別的意思。也不知道舒怡的朋友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麼,讓她這樣打翻醋罈子誤會他,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況且就算這不是一場感謝宴好了,他難道就不能和朋友一起吃頓飯嗎?只是吃飯而已,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根本犯不著這樣跟他鬧脾氣,對吧?愈想愈覺得自己沒有錯,是她太小題大作,太愛胡思亂想了。

  堅定自己的想法後,他這才專心沐浴,然後緩慢地走出浴室。

  走出浴室之後,他首先注意到舒怡不在客廳裡,所以他轉身走進臥室,以為她會在房間裡頭,結果房裡和客廳一樣空無一人。他緊皺眉頭,立刻拿起手機撥了她的手機號碼。

  手機響了許久直到轉進語音信箱都嗎沒人接聽,他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十點了,沒聯繫上她,不確定她是否已經回到家,他實在不放心,於是他又重撥了一次電話。

  這回電話依然響了許久都沒人接,直到他以為這回電話可能又要轉進語音信箱時,電話才突然沒了聲音,被接通了。

  「你在哪裡?」確定電話處於通話中後,他二話不說直接冷聲問道。

  他也知道自己的聲音好像冷了點,無情了點,但剛吵完架,要他好聲好氣的和她說話,他實在是有些辦不到。

  手機那頭沉靜了好半晌才傳來她沙啞的聲音。

  「公園。」她說。

  他呼吸微窒了一下,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還以為她回家了,沒想到卻跑到公園去了。

  他現在感動最慶幸的就是幸好他有打這通電話,否則這麼晚她一個人在公園裡若是出了什麼事,他絕對會後悔莫及。

  「我現在過去。」他對電話那頭的她說道,然後不等她有所回應,直接掛斷電話,以最快的速度換套外出服,抓起大門鑰匙便出門往公園的方向跑去。

  看見坐在公園椅子上她孤獨又單薄的身影,大大鬆了一口氣後的宣丞赫心情有些複雜,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生氣、歉疚、心疼、無奈或是什麼的,總之,五味雜陳。

  「這麼晚了,你到公園來做什麼?」他走到她面前問道,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從椅子上直接拉起來道:「走,回家了。」

  說著,他的手指鑽進她的指縫間,瞬間與她十指交握,掌心緊貼著掌心。

  舒怡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瞬間又溢滿她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淚水阻塞了她的呼吸,讓她忍不住的吸著鼻子抽噎了起來。

  宣丞赫聞聲有些內疚的心疼起來,說到底她從未對不起過他,交往至今和他產生過幾次屈指可數的口角,出發點全是為了他好,像她這麼一個長得漂亮、賢慧又有能力,而且一心一意對男朋友好的女朋友,他不將她捧在手心呵護就算了,還讓她傷心落淚,哭得泣不成聲,他真的很不應該。

  想到此,他忍不住低聲開口道:「對不起。」

  聽見他的道歉,舒怡瞬間淚如雨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向她道歉了,所以他也覺得自己不該,認為自己做錯了才向她道歉嗎?呢麼,他們是不是還有希望?他對她是不是還有感情,即使那不是愛,至少也是一種無法說斷就斷,說分手就分手的感情,對嗎?

  她哭得不能自己,即使隨他回到家,被他連聲道歉的擁進懷裡,她依然止不住淚水,一直哭到在他懷裡睡著為止。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好像相安無事,但之間卻有一面無形之牆阻隔著一塊兩人都看得見卻又不想、不願去碰觸的區塊,那區塊的存在總讓兩人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不自在。

  因為兩人都有志一同的不想去碰觸它,所以他們決定讓時間來淡化消除它的存在感,希望有朝一日他們都能遺忘或不再在意它,但是一件全台矚目——不,或許可以說是全世界都矚目的新聞卻擾亂了他們的希望。

  二OO三年四月二十四日,台北市和平醫院因SARS爆發而封院,全台人心惶惶。

  舒怡因重生,早知道會發生這件事,所以在看到這則新聞報導時,只有無聲又無奈的歎息。

  她所不知道的是,宣丞赫在看到這則新聞時,臉上流露出來的卻是震驚、難以置信以及擔憂不已的神色,更不知道他在第一時間便打給在和平醫院當護士的江靜絹,送上他的擔憂與關心。

  其實每個人都有惻隱之心,以朋友的立場來說宣丞赫所做的事合情合理,無可厚非,但問題在於他自始至終都瞞著舒怡,直到和平醫院解除封鎖,SARS風暴稍微平息,他們倆再度為慶祝江靜絹的卻後餘生而相約吃飯,卻無巧不成書的又被人撞見,通報到舒怡那裡。

  看到打電話來的人是公司有名的長舌婦,舒怡本來不想接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還是接了那通電話,只是她作夢都沒想到這通電話會帶來這麼一個消息————

  「你知道我在餐廳裡看到誰了嗎?宣特助,你的男朋友。他正和一個長髮氣質美女在約會喔,那個女人該不會是你的朋友吧?即使是,你也太放心了吧?小心被橫刀奪愛喔。」長舌婦對她說道。

  「雖然我不覺得宣特助有被橫刀奪愛的價值,但也許那個女人的眼光和你一樣獨特也說不定,因為看起來他們還真是相談甚歡呢……」

  「他們在哪裡?」舒怡直接打斷她問道,她要親自去確定。

  從長舌婦同事口中得到餐廳名稱和地址後,她立刻搭乘計程車趕到那間餐廳,然後筆直的走進餐廳,找到他與她的所在位置之後,呆若木雞的直立在當場,渾身冰冷僵硬的動彈不了。

  「小姐,請問要用餐嗎?」

  侍者走上前詢問她,她聽見了,但身體卻不受控制的無法做出任何回應,只能僵直著身體,呆呆的看著前方那對相談愉悅且笑容滿面的男女,他們看起來好開心、好快樂、好——幸福。

  「小姐,你還好把?」看出她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侍者關心的問道。

  不好。她想回答,但她的身體依然不聽指揮,不聽使喚的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小姐?」

  她的毫無反應讓侍者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眼神向其他侍者求救,接到求救訊號的侍者立刻朝這兒聚集而來,瞬間引起不少在餐廳裡用餐的客人們的注意,包括宣丞赫。

  他抬頭朝這方向看了過來,瞬間便撞進舒怡的視線中,與她四目相交。

  他渾身一僵的瞪大雙眼,露出了見鬼般難以置信的神情,她輕扯唇瓣,然後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能動了,於是她轉身離開,毫不猶豫。

  見她轉身離開,他並沒有追出來向她解釋,完全在意料之中,雖然這意料又讓她心痛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對他而言,她又怎麼比得上那個願意讓他傾心相愛,呵護、疼愛一輩子的女人來得重要呢?她苦澀的忖度著,再次感受到天意不可違。

  這一次她沒有哭,因為哭無濟於事,也不能減少她的心痛,更因為她不想再讓眼淚令他感到同情或內疚,讓他因同情或內疚而強迫自己留在她身邊,然後卻管不著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今天這種事,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心痛欲絕。

  她是真的承受不起。

  回到宣丞赫家,她安靜地坐在客廳裡等他回來,他沒讓她等太久,大概在她進門十分鐘左右便歸來。

  見她竟坐在客廳裡安靜地等他歸來,他似乎有些錯愕,隨即立刻露出歉然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她,然後緩慢地開口道:「舒怡,我……我可以解釋。」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垂下眼,以平穩的語氣開口道:「不用了,你不必解釋。」

  「什、什麼意思?」不知為何,他突然感到有些心慌。

  「我們分手吧,我放你自由。」她平靜地說。

  宣丞赫突然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腦袋瞬間被震得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心悸。

  「你說什麼?什麼分手?什麼自由?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直覺反應的朝她吼道,腦袋仍一片空白,心慌意亂。

  她竟然說要分手,和他分手?「我不同意。」他說,腦袋逐漸能夠思考。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剛才那一切只是個誤會,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樣,就只是普通朋友一起吃頓飯——」

  「你喜歡她吧?」她忽然開口說,打斷他的狡辯。

  「我——」

  「你不必否認。」她搖頭再次打斷他。「如果你不喜歡她,在經過上一次的事之後,為了我們之間的感情,你一定會避嫌。你沒有避不是不想避,而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因為你被她所吸引,因為你喜歡她,這就是答案。」

  「我……」宣丞赫發現自己有些無言以對,因為她說的話竟然讓他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因為你被她所吸引,因為你喜歡她,這就是答案。

  「我放你自由,你不需再為過去承諾的負責而強迫自己留在我身邊,我們分手吧。」她輕輕柔柔的說。

  「我沒有強迫自己。」他看著她澀聲道。

  她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瓣,然後起身道:「放在你家的東西,我星期六會來搬走,你若不想看到我可以出門去。搬完後,我會把備用鑰匙放在信箱裡,還給你。」

  聽著她冷靜的言語,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平靜模樣,他終於忍不住的衝口道:「你怎麼可以這麼冷漠,這麼絕情,說分手就馬上能分手?」

  冷漠?絕情?舒怡感覺自己因受傷而鮮血淋漓的心, 好像在瞬間又被人狠狠地補了兩刀。

  「也許我天生就是這麼一個冷漠絕情的女人,恭喜你能離開我,重獲自由與新生。」

  她冷靜地說完,然後安靜地越過他,離去。

  星期六,宣丞赫整天都待在父母家,沒有回家。

  分手那天之後,舒怡連續兩天都沒去公司上班,聽說是家裡有事才請假的,真假無人知道,他這個已經分手的「前男友」自然也不可能會知道。他有點擔心她……

  不,其實說實話是很擔心,擔心到那兩天都食不知味,心緒不寧,無心工作,但也因此對她的怒與怨亦隨之愈來愈盛。

  對她而言,他到底算什麼?這三天,他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然後愈想愈氣,氣到幾乎無法自已。

  雖然他們交往是因為他奪了她的貞操,他想負責才開始的,但是在這交往的半年多裡,他始終都將她視為未婚妻,並以結婚為目標與她攜手前進。但是結果呢?

  她竟因為一個誤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鬆開他的手,和他提出分手,這算什麼?

  她指控說他被江靜絹吸引,喜歡上江靜絹,姑且不論這事的真假,身為他的女朋友和未婚妻,她難道就不能為了挽回他,挽回他們的感情稍微努力一下嗎?二話不說就向提出分手,接著又躲得不見蹤影,讓他連想與她見上一面好好的談一談的機會都找不著,這到底算什麼啊?

  不想再見到他是嗎?那就如她所願吧!所以星期六一早醒來之後,他就跑回父母家,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承認自己是有點賭氣,但是他真的是太生氣了,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星期六一整天他都在胡思亂想,想她去搬東西見不著他一定會覺得失望吧?活該,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讓她嘗一嘗想見卻又見不得的滋味。

  想,她見他不在家,八成會故意丟三落四的把一些東西遺忘在他家裡沒帶走,之後再藉故再度光臨他家吧?她這些小心機早就被他摸透了,她卻始終不知不覺,實在是有點傻。

  想,又或者她可能會直接打電話給他,借口要他確認她沒有從他家裡多帶走不屬於她的東西,要他回去監督盤查之類的好見他一面,所以他一直在等她的電話,一直等,一直等,結果她始終都沒打電話來,讓他一整個氣上加氣。

  晚上九點半,在母親開口問他今晚要不要住家裡時,他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的向爸媽告辭,匆匆趕回家去。

  大門一打開,他就感覺到不對勁了,整個房子安靜、冰冷而孤寂,讓他如入冰窖,突然冷得徹骨。

  小黃和小灰都被她帶走了,否則平常它們總會在他開門的第一時間跑過來向他撒嬌。

  鞋櫃裡原有幾雙她的鞋子,如今那些位置只剩下一片空蕩蕩。

  電視櫃上原有幾盆綠色小盆栽不見了,沙發上她看電視時必備的毛毯和抱枕也不見了,經常堆在茶几桌上或桌下的時尚雜誌被清空了,一本都沒有留下。

  她慣用的保溫杯和馬克杯也被帶走了,還有一組情侶咖啡杯,只剩屬於他的那一個孤伶伶的放在杯架上。

  廚房變好冷清,許多因她而出現的廚具、調味罐甚至是碗盤餐具,全都被收拾得乾乾淨淨,連冰箱裡的東西她都沒有放過,留下的全是他平常會碰觸、會料理的食材。

  浴室裡屬於她的盥洗用品一件不留,臥室裡的梳妝台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瓶屬於她的保養品或化妝品,衣櫥裡更找不到任何一件屬於她的衣物,就連昨晚他還使用的天使之心床被組,都可能因為那是她所買、所喜歡的而被她帶走了,換成以前他常用的無印良品風條紋床被組。

  仔細的搜索屋內的每一個角落,他才心慌意亂的發現她什麼東西也沒有留下來,將自己從他的屋子抹去,抹得一乾二淨,不留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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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7:26
第六章  

  星期一一整天,宣丞赫的臉色都超級難看,原因無他,只因為看見多日不見的舒怡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公司上班,窄裙又短又緊,上衣深V領口遮不住美胸線條,還有一臉像是要上電視通告的精緻妝容,真是讓他愈看愈火。

  他還以為分手之後她會因傷心難過而憔悴,結果她卻艷光四射、笑容滿面,絲毫難過的跡象都看不出來,令他莫名的火冒三丈。

  她對他的態度也是,自然、平靜、寧和,就像普通同事正常相處的模式,一點也不像交往過剛分手的男女,這讓他莫名的忐忑不安,有股想摧毀一切的衝動。

  所以一整天他的臉都臭到不行,讓公司所有人都在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千呼萬喚的答案終於在下班前一刻揭曉,原來他是被舒秘書給甩了。

  得知這個答案的第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不覺得訝異,只覺得理所當然,因為那兩人原本就不配,當初會走在一起還跌破不少人的眼鏡,現在只是回歸正常軌道而已。

  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另一個結果,那就是舒秘書竟然為此辭職了?!

  這讓眾人憤憤不平,撻伐宣丞赫根本就不是個男人,如果男女分手後,為了在公司見面會尷尬而有一個人必須辭職的話,那離開的人也應該是男方才對,怎麼會是女方呢?

  重點是,舒秘書可是他們公司有名的美女秘書,這美麗的風景更是大家上班的動力之一,怎麼離開公司的人是她,而不是那個又土又聳又怪的宣特助啊?

  眾人群情激憤,義憤填膺的一陣撻伐與討論後,一同前去堵住正準備下班回家的宣特助,向他要個說法。

  宣丞赫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有一種頭要炸開的感覺,因為這個消息實在讓他太震驚了,以至於他整個怒不可遏,疾言厲色瞬間咆哮出聲。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你們確定嗎?是誰告訴你們的?」他怒氣衝天的模樣把眾人都給嚇住了,不知不覺便老實回答了他的問題。

  「聽說是今天早上遞的辭呈,人事部的人說總經理好像已經批准了,還打過電話給李經理,要李經理盡快找到接任的秘書人選。」說完這斷話,眾人也鎮定了下來,開始一一的表達他們的不滿。

  「宣特助,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太過分,太沒品了嗎?為什麼分手後辭職的人不是你,而是舒秘書?」

  「對!除非你不是個男人,而是個孬種。」宣丞赫沒把這些前來撻伐他的人的話都聽完,氣憤的轉身就走。

  現在的他滿腔都是熊熊怒火,恨不得揮拳打碎眼前所有的人事物,他不想犯罪,只能轉身走,去找那個該死的女人,將她抓到眼前,用力的搖晃她,問她到底想怎樣?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折磨她、氣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她要這樣報復他?

  離職?他有逼她離職嗎?她這樣做是想做給誰看?是想要裝可憐給公司同事看呢,還是想逼他表態,要他懺悔,求她回到他身邊,她到底想做什麼?

  好生氣,他真的、真的好生氣!太生氣了!

  他怒氣沖沖的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狠狠地按下她的手機號碼撥話給她,結果連撥了數通,都是無人接聽轉語音信箱,最後一通甚至直接傳來用戶沒有開機的訊息,讓他一個衝動,直接把手機摔得四分五裂。

  壓抑不住胸口那股熊熊怒火,他直接跑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就往她家而去。

  他一直都知道她家在哪兒,只是從未正式拜訪而已,因為她總是開玩笑的說他還沒通過她的考驗,別想到壘達陣,沒想到他最後果然被封殺了。很不服,真的很不服。

  計程車開到她家社區門前停下,他付了車資,下車找到屬於她家的對講機,直接按了下去。搭車過來的時間並未消減他滿腔的怒火,反倒悶燒得更厲。

  「咦?找誰?」對講機裡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請問舒怡在家嗎?」他問道。

  「你是哪位?找舒怡有什麼事?」對講機那頭的人問道。

  「我是舒怡的同事,請問您是舒媽媽嗎?舒怡在家嗎?」他壓抑著情緒,盡量以禮貌的語氣問道。

  「同事?你叫什麼名字?」對方不答反問。

  「我叫宣丞赫。」

  對講機那頭突然靜默了下來,過一會兒才傳來嘲諷的聲音,道:「原來你就是宣丞赫。」

  「阿姨認識我?」

  「不認識。以前不認識,以後也用不著認識。你走吧,舒怡現在沒住在家裡,即使她現在住在這裡,她也不會見你。」

  聽語氣,對方似要掛斷對講機,宣丞赫趕緊出聲叫道:「等一下,阿姨。」

  「我不是你阿姨,也沒那個福分做你阿姨,你不要隨便亂叫。」對方冷聲道,這回的語氣不僅有嘲諷,還帶著明顯的怒意。

  「阿姨知道舒怡要辭職嗎?」他直接說道,相信身為父母,舒媽媽不可能會不關心自己女兒丟工作的事。

  「是我要她辭職的。」

  「什麼?」宣丞赫脫口叫道,一整個難以置信。

  「為什麼?」他有些激動的問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大聲說。「雖然我和您女兒分手了,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做同事、做朋友……」

  「做同事、做朋友?」舒母怒不可抑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出來,狠狠地打斷他。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你有沒有想過我女兒的感受,你這個人……你……算了,你走,不要再到這裡來,不要再出現在我女兒面前繼續傷害她了,否則我就算不要這條老命,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宣丞赫被她這個警告激出一些壓抑的火氣,衝口問道:「阿姨,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說分手的人並不是我,而是你的女兒。」

  「那你告訴我她為什麼會和你分手?」

  宣丞赫頓時啞口無言,只聽對講機那頭的聲音又再度響起來。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女兒不該愛上你這種沒有真心的男人,錯的是我當初不該告訴她說你這種男人最老實可靠,誤導了她。她今天會受傷,會心痛欲絕,會哭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是你的錯。」說完,對講機那頭便傳來切斷通訊的聲音,再無任何聲響。

  宣丞赫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耳朵不斷重複的都是舒母剛才所說的那幾句話。

  我女兒不該愛上你這種沒有真心的男人。她今天會受傷,會心痛欲絕,會哭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是你的錯。

  沒有真心嗎?

  不是他的錯嗎?

  她受傷了嗎?心痛嗎?哭了嗎?

  上一回她哭得泣不成聲,最後聲嘶力竭的倒在他懷裡睡著的模樣他還歷歷在目,紅腫的雙眼,緊皺的眉頭,被淚水沾濕淚痕交錯縱橫的臉,還有那隔天醒來後連續沙啞了兩天的嗓音。

  這次她之所以會在分手隔天連續請假兩天,是這個原因嗎?因為只要到公司上班就會洩漏她前晚曾因心痛欲絕,哭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過,她不想讓他知道,所以乾脆請假嗎?

  那麼她的辭職還會是為了報復他,故意氣他、折磨他、逼他表態回到她身邊的計謀嗎?還會是在裝可憐嗎?

  不,她辭職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想完完全全的從他生活中脫離,從他生命中消失,就像從他的屋子裡抹去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一樣,她想抹得一乾二淨,不留任何痕跡。

  心,好像突然如墜冰河,被冰冷低溫整個包圍淹沒,冷得他不住的唆嗦打顫,想掙扎卻掙扎不出來。

  為什麼他會這種反應,這種反應又代表了什麼呢?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想不透這一切,只覺得頭好像要爆炸一樣。

  不想了,反正都分手了,而且還是她主動說要分手的,她現在想做什麼根本就不關他的事,要離職也好,要從他生命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也好,那都與他無關。

  沒錯,就是這麼一回事。

  冷哼一聲,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隔天,宣丞赫沒進公司,一早就南下高雄出差,而且一去就是四天,這一個星期就這麼過去了。

  隔週一到公司上班,他依然有餘怒未消的感覺,所以沉著一張臉進公司,卻在驚見原本在他隔壁,屬於舒怡的那張座位上坐了一個陌生女兒而神色丕變。

  「你是誰?」他遏制不住的怒聲問道。

  「你好。你應該就是總經理特助宣丞赫特助吧?我是新來的總經理秘書,我叫李家婷,請多指教。」李秘書起身微笑著朝他伸手,自我介紹道。

  「舒秘書呢?」無視於她伸出來的友誼之手,他沉聲問,只想知道這個答案。

  「舒怡秘書已經辭職了,宣特助不知嗎?」李家婷不著痕跡的將手收回來,坦然的回答他。

  「她上星期一愛遞出辭呈,公司規定,離職員工在遞出辭呈十四天之後才能離職!」他冷冷的說。

  「這件事我並不清楚,舒秘書在上星期四和我交接過工作離開後,就沒再進公司上班了。」李家婷說。

  宣丞赫沒再理她,直接把公事包往自己的座位上一放,便氣沖沖的往總經理室走去。

  門一開,裡頭空無一人。

  「總經理呢?」他轉頭問道,身上散發著一種上位者的氣勢。

  「總經理還沒進公司。」李家婷不自覺的以恭敬語氣回答。

  宣丞赫用力的關上總經理室的門,然後氣沖沖的往公司出口走去,不一會兒,又氣沖沖的走回來,不發一語的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來,然後低頭工作。李家婷完全看不透這位宣特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的專心做自己的事,同時在心裡告誡自己以後還是少惹宣特助為妙。

  然而即使如此,她卻發現宣特助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一天比一天難看,害得她每天到公司上班與他比鄰而坐,都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痛苦不已。

  終於,在星期五下班的時候,她在臨走前鼓起勇氣走到宣丞赫面前。

  「宣特助,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建議一下。」她冒著生命危險的開口說。「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其實可以多做些能讓自己心情變好的事,例如逛街、約會、看笑話全集、打電玩等等,不快樂的事情不能少,那就多做一些快樂的事,不要只是壓抑或漠視它。我說完了。我要下班了。星期一再見。Bye!」

  說完,她立刻腳底抹油,頭也不回的逃離辦公室。

  宣丞赫在她離開後,仍一動也不動的有如木雕般維持同樣一個姿勢許久,這才緩慢地回過神來,然後又沉思了一下,他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找到他要找的名字,將電話撥了出去。

  「喂。」

  江靜絹輕聲細語的甜美聲音就像道暖流般從他冰凍的心上滑過,令他繃緊的心情好似鬆了一些。

  「在上班嗎?」心情鬆了,他的聲音似乎也跟著暖了起來。

  「沒,剛剛下班,正在等公車回家。」她柔聲答道。

  「晚上有約會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晚餐?」他邀請的問。

  「好啊。」她僅停頓一秒便答道。

  「那我們待會兒老地方見。」

  「好。」

  掛斷電話,宣丞赫立刻收拾東西下班,趕往與江靜絹相約的地方。

  李秘書說得對,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多做些讓自己心情變好的事,不快樂的事不能少,那就多做些快樂的事。

  和江靜絹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覺得很輕鬆、很愉快,心無阻礙,這應該就是屬於快樂的事吧?

  所以,他的心情應該可以籍此變好吧?一次若沒有效果,那就兩次、三次、四次,直到心情可以撥雲見日為止。反正,現在也沒有人會介意或在意他和誰單獨用餐,不是嗎?

  他扯唇,苦澀的一笑。

  星期五和江靜絹一起晚餐,宣丞赫也分不清自己那時候算不算是快樂的,但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和江靜絹在一起的時候,他能暫時遺忘壓在他身上和心上那莫名沉重得讓他幾乎要窒息的感覺。

  能暫時遺忘也是好的。

  所以,隔天他又打電話給江靜絹,約她一起吃午飯。

  當然,吃完午飯後他們可以再去咖啡廳或電影院,接著再吃晚餐,這麼一來,他至少能爭取到放鬆半天的時間。

  可是到底是誰該死的說過這麼一句話呢?計劃趕不上變化!

  才和江靜絹吃完午餐,宣丞赫剛結完帳走出餐廳,正打算和江靜絹到附近的咖啡店去續第二攤時,迎面卻走來兩個女人,兩個都是公司的同事,一個以愛八卦聞名,另一個則是愛打抱不平聞名。

  他第一個反應是,這兩個女人怎麼會走在一起?因為聽說她們倆在公司有些不對盤。不過很快的,他就知道這兩人為什麼會走在一起,而且還是一起出現在他面前了。

  「好巧啊,宣特助,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和女朋友約會嗎?怎麼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八卦女笑容可掬的開口道。

  宣丞赫有些煩躁,但基於禮貌,他還是簡單的為三人做了介紹。

  「這位是江靜絹小姐。這兩位是我公司的同事,吳淳琳小姐和邱美珍小姐。」

  「江小姐有點面熟呀,我之前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吳淳琳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江靜絹說。

  「這麼快就交新女朋友啦,行情真好。」邱美珍皮笑肉不笑的對宣丞赫說。

  「對了,我想起來了!」吳淳琳突然叫道。「半個多月前,我在芙蓉餐廳坊看過你,那時你們兩個在一起吃晚餐對不對?我那時只注意到宣特助,沒認真看他當時的女伴,現在回想起來,那個人應該就是江小姐。」

  「你應該看錯了吧?半個多月前宣特助又還沒和舒秘書分手,怎麼可能會和別的女人約會呢?那個女人應該是舒怡才對。」邱美珍說。

  「可是我很確定那個女人不是舒怡。舒怡我怎麼會認不出來呢?」吳淳琳辯駁道,然後看向江靜絹說:「江小姐,那天和宣特助一起在芙蓉餐廳坊吃晚餐的人應該是你吧?」

  不等江靜絹開口回答,一旁的邱美珍又接著開口道:「江小姐,真的是你嗎?那你應該不知道宣特助那時有女朋友吧?如果知道了還和他約會,那可就是小三嘍!」

  「夠了!你們倆到底想做什麼?」宣丞赫怒聲喝道。

  聽她們倆一搭一唱的,擺明就是特地前來找他碴的,他若到現在都還看不出來就太笨了!只是這到底干卿何事啊?

  「沒做什麼,只是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的!」邱美珍瞄了他一眼,冷嘲熱諷的說。

  吳淳琳緊接著咳聲歎氣道:「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想到舒怡現在不知道躲在哪裡哭,我就一陣心酸難受呀。」

  宣丞赫握緊拳頭,咬緊牙關的怒瞪她們倆一眼,接著不發一語的轉身就走。

  沒想到他會突然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人,江靜絹呆愣了一下,這才趕忙隨後追了過去。

  「宣丞赫,你還好嗎?」她追上他,走在他身邊柔聲問道。「其實你不需要生氣,不管她們說什麼,我都不會在意。俗話說清者自清,濁者……」

  「對不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宣丞赫對她說完這句話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江靜絹不禁呆愣在原地,然後就這麼一個人站在原地看他愈走愈遠,直到他整個人都沒入人群之中再也看不見為止,她這才抿緊唇瓣,緊握拳頭的轉身離開。

  舒怡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為什麼會這麼難受,為什麼她肚子裡明明都沒有任何東西了,她還是想嘔吐,而且一直吐個不停?

  活了兩世,她第一次因吐而痛不欲生,也是第一次知道孕吐就是痛不欲生的滋味。

  孕吐?

  是的,她懷孕了,在和宣丞赫分手之後才發現的,很老掉牙的故事情節吧?但它卻真實的發生在她身上,讓她有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死了心,認了命,不再去想關於他的任何事,結果誰能告訴她,老天為什麼還要跟她開這種玩笑呢?

  由於江靜絹的出現和宣丞赫曖昧不明的態度,她這幾個月的心情總是起伏不定,生理期也都變亂了,以至於上個月生理期沒來她也沒理它,這個月又沒來她才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然後跑去看醫生,然後就發現自己中獎了,再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關係,就開始翻天覆地的孕吐了起來。

  醫生說孕吐和個人體質有關,她的情況雖然比一半孕婦嚴重,但只要不影響肚裡胎兒的發育都沒問題,不需要擔心。

  她忍不住回醫生道:「我不是擔心才問,我是痛苦得受不了才問,怕再這樣吐下去,哪天我會吐昏在廁所裡,沒人知道。」

  醫生微笑的看了她一眼,說:「所以家人很重要,叫你老公要貼心點,如果他不知道要怎麼貼心的話,你讓他來找我,我來教他。」

  她頓時無言以對。

  老公嗎?問題是她沒有老公又一個人住該怎麼辦?

  懷孕的事她壓根不敢讓爸媽知道,既怕他們要她把孩子拿掉,又怕他們帶她去找宣丞赫要他負責,這這兩種結果都是她不想見到的,偏偏她再怎麼想,讓爸媽知道她懷孕後的結果就只有這兩種,而她想要的第三種結果,那就是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做個單親媽媽,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結婚前談過戀愛沒關係,但結婚前身邊已有個私生子的女人,有幾對父母親會同意讓自己的兒子去娶這種女人?除非那個兒子有過婚姻記錄,或者本身也有個拖油瓶。更何況她現在才二十四歲而已,人生可以說是才剛剛開始,她爸媽又怎容許她任性的賠上自己的一生呢?

  所以,她真的很慶幸為了養小黃小灰的關係,她順利從家裡搬了出來,更慶幸因為住處有小黃小灰在,媽媽根本不敢踏進她家門。只要再瞞上一兩個月,她的寶寶就可以平安的成長了。

  上一世她一直活到三十五歲都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三十三、三十四歲時還不覺得,年紀一到三十五這個數字,感覺就像跨入人生另一個階段,一個充滿後悔的階段。

  後悔年輕時太放縱玩樂,沒將身體顧好。

  後悔年輕時沒好好睜開眼選到對的人來談戀愛,然後結婚。

  後悔不管當初有沒有選對人,都該想辦法生個孩子,那麼身邊即使沒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也能有個血肉相連的子女一起生活,不會一個人孤伶伶的。

  尤其是在開同學會時看到同學們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大,坐在一起就像姐妹或姐弟的時候,那種自己年輕時沒生個孩子的懊悔才叫刻骨銘心,後悔莫及。

  所以她在得知自己懷孕時,除了愕然驚訝外,還有一股壓抑不住的驚喜與喜悅,然後幾乎同時間,她開始想像她的孩子長得會是什麼模樣,是男是女,等到她三十五歲那年開同學會時,將會換別的同學羨慕她的孩子都快十歲了,真的好好。

  光是想像那情景,她對肚子裡的孩子就充滿了期待。

  她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不管爸媽同不同意,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在得知孩子的存在後會有什麼想法。

  孩子是她要生的,她不會叫他負責,也不會利用孩子跟他要什麼養育費或是繼承權的,如果他有異議,擔心她空口說白話,哪天會食言而肥的話,她願意讓他找見證人,然後白紙黑字的寫下切結書或協議書交給他。

  總而言之,孩子是她的,與他無任何關係,更不會要他家任何一毛錢。

  「寶貝,雖然媽媽和外公外婆家的錢不多,不能給你富裕的生活,但是媽媽向你保證,你一定能夠擁有滿滿的愛,在愛與幸福中快快樂樂的長大,媽媽對你發誓,所以你也不要調皮,讓媽媽每天都吐得要死不活的,知道嗎?」

  她輕撫著依舊平坦的肚子,滿臉溫柔的表情,輕聲細語的對著肚子裡的寶貝說。

  「舒……秘書?」

  舒怡頓時渾身一僵,怎麼也沒想到在這非假日的午後公園裡,竟也會遇到熟識的人,而且從對方對她的稱呼來看,還是之前公司的同事。

  她動作有些僵硬的抬起頭看向來人,認出來人是在總務部工作的李麗萍小姐。

  「好巧,你怎麼會在這裡?今天怎麼不用上班?」她扯唇微笑,用主動來掩飾她此刻心裡的心慌意亂。

  她不知道李麗萍什麼時候來的,來了多久,有沒有聽到她剛才的自言自語。

  下午的公園一片寧靜,只要有個人在公園那頭稍微大聲點說話,這邊便能聽到。她剛才自言自語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李麗萍就站在距離她不到兩公尺的地方,要聽絕對能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剛剛到底有沒有聽到什麼?她該開口求她別把剛才聽見的事透露給別人知道嗎,尤其是公司裡的人。但如果她什麼都沒聽到,那自己這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下午請假去看醫生。」李麗萍回答她的問題。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感冒了嗎?」她關心的問道,腦袋卻不停的打轉著想辦法。

  「不是,是婦女病。」

  舒怡的心頓時咯登了一下。婦女病不表示要去看婦科嗎?而她剛剛才從一間婦幼醫院走出來,李麗萍她該不會是目睹了這一切之後,才一路尾隨她而來吧?舒怡的心頓時提到了喉嚨,堵得她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糟了,我門診預約的時間快到了。」李麗萍突然抬起手來,看了下手錶上的時間道。

  所以,她根本還沒去醫院?舒怡在心裡想著。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有機會再聊。」李麗萍說著朝她揮了揮手,接著便連走帶跑的匆匆離去,好像真趕時間的模樣。

  所以,李麗萍她真的只是湊巧經過這裡,看見她,然後禮貌性的開口向她打個招呼而已,根本什麼也沒聽到,也不知道,對嗎?

  看著她漸行漸遠,終至消失不見的身影,舒怡的心慢慢地又從喉嚨回到原位。

  她還真的是太會自己嚇自己了,像個傻瓜一樣。

  「沒事了,寶貝,咱們回家吧。」鬆了一口氣,她低頭對肚裡的孩子輕柔的說:「今天天氣不錯,咱們回去帶小黃和小灰一起到公園散步,你說好不好?小黃和小灰一定會很開心的。」

  說完,她帶著微笑起身離開公園,回家遛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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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7:51
第七章

  「宣特助。」

  宣丞赫抬起頭來,只見吳淳琳、邱美珍和總務部的一位李小姐三個女人一字排開來到他辦公桌前,讓他呆愣了一下,懷疑的想,這三個女人怎會一起跑來找他?

  他們在工作上似乎沒什麼交集。

  「有事嗎?」他開口問。

  「我們想和宣特助一起吃午餐。」吳淳琳微笑的邀請道。

  「抱歉,我帶了便當。」他無法想像和這三個女人坐在一起吃午餐的畫面,有一種食慾不振、消化不良的感覺。

  「我們想也是,那就打擾幾分鐘,午休的時候請宣特助去趟交誼廳,麗萍有些話想和你說。」邱美珍沉著臉,一臉嚴肅的對他說。

  宣丞赫將疑惑的目光轉向李麗萍,想不出她會有什麼話想和他說。他和她完全不熟,若不是邱美珍將她的名字說出來,他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李而已。

  「請問,你想和我說什麼?」他開口問道。

  「你要我們在這裡說嗎?」邱美珍意有所指的看向他鄰座新來的秘書小姐。

  宣丞赫猶豫了一下,低頭看了下手錶,距離午休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應該忍得住才對。

  「好,十二點我會在交誼廳等你們。」他點頭說。

  「好,那待會兒見。」

  十二點午休音樂響起,宣丞赫站起身來,在李家婷佯裝自然的注視下離開座位,依約走向交誼廳。

  過去半個小時他完全無心工作,不斷地想那位總務部的李小姐到底有什麼話想對他說。他想來想去,再加上她與吳、邱兩人一同前來這一點,只想到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她要說的話肯定與舒怡有關係。

  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心煩,還有些火氣。他和舒怡之間的事是他們兩個人的事,這些路人甲乙丙丁到底該死的為什麼要冒出頭來多管閒事,是有收了舒怡給的什麼好處不成?要不然就是吃飽太閒,工作太過輕鬆,時間太多了。

  看樣子公司是需要重新審核人事規畫了,清閒到有時間去多管閒事的閒人都該清理出去,免得浪費人事成本養米蟲。

  來到交誼廳,只見那三個女人都已經來了,而且還坐得四平八穩,聊得眉飛色舞,可見已經來一段時間,真的是很清閒。

  「我來了,請問你們想跟我說什麼?」他走上前問道。

  「坐下來嘛。」吳淳琳從一旁拉了一張椅子,微笑著對他說。

  「我還有事要忙。」他搖頭道,意思就是他不能待太久,請她們有話快說。

  「舒秘書對現在的你來說到底算什麼,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這個問題?」好打抱不平的邱美珍率先衝口而出的質問他道。

  「我想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應該沒有向三位做報告的必要。」宣丞赫面無表情的說。

  「你說的沒錯,那麗萍原本想跟你說的事也是舒秘書個人的私事,你也沒必要知道了。」

  邱美珍怒不可遏的起身道,伸手去拉坐在她身邊的李麗萍說:「別告訴他了,我們走。」

  「唉,冷靜點。」吳淳琳急忙出聲安撫她道。「這可關係到兩個人的人生大事,就不能冷靜下來好好的說嗎?邱美珍,是你提議說要來跟宣特助說的,說什麼不管如何他都有知的權利,現在這個知的權利跑哪兒去了?」

  「被狗吃了!」邱美珍依舊怒不可抑。

  「宣特助,拜託你回答邱美珍剛才問你的問題,因為這真的很重要,關係到我們到底要不要跟你說那件事。如果你真的沒興趣不想聽的話,那你可以轉身走。不過我向你保證,你以後絕對會後悔莫及,悔不當初的。」吳淳琳一臉認真,信誓旦旦的對宣丞赫說。

  宣丞赫很想直接轉身走人,他不斷地告訴自己既然都已經和舒怡分手了,兩人之間便再無任何關係或瓜葛,不管她們想和他說的是什麼事,只要關係到舒怡的事,基本上就是與他無關。

  可是吳淳琳剛才說的「以後絕對會後悔莫及『悔不當初」卻像個緊箍咒般的箍著他,讓他無法轉身,也邁不出離開的步伐,整個身不由己。

  「你們應該知道我和舒怡已經分手了,她的事基本上已與我無關,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想跟我說什麼。」他面無表情的開口,表明自己的態度。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後舒秘書的死活都不關你的事就對了?」邱美珍既嘲諷又忿忿地反問他。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生病了嗎?」宣丞赫愀然驚變,迅速問道。

  「你不是說舒秘書的事與你無關嗎?那她生不生病,是生是死又關你何事?」

  邱美珍諷刺的冷哼。

  宣丞赫遏制不住自己焦急擔憂的情緒,猛然伸手扣住邱美珍的手腕,催促的命令她道:「她到底怎麼了?生了什麼病?快點告訴我!」

  「你不是說她與你無關?」邱美珍壓根兒不怕他,繼續用著欠揍的語氣諷刺著他。

  「快點說!」

  「沒有生病,不是生病,而是懷孕了。」看他突然變得凶神惡煞,好像隨時都會動手打人的模樣,一旁的李麗萍被嚇到脫口而出。

  宣丞赫倏然渾身一僵,感覺耳邊好像有什麼突然爆炸,炸得他雙耳嗡嗡作響,連腦袋也轟隆隆的響個不停。他緩慢地轉頭看向李麗萍,想問她剛才是不是有說話,可不可以再說一次,他沒有聽清楚,但邱美珍已搶先開口。

  「你怎麼把它說出來了,還沒搞清楚他的態度啊,如果他跑去逼舒秘書墮胎怎麼辦?」

  邱美珍滿臉著急的對李麗萍說,然後轉頭換上凶悍的表情,嚴厲的警告宣丞赫說:「如果你敢跑去傷害舒秘書肚子裡的孩子,逼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我們三個都會去當證人,幫舒秘書告死你的。你聽見沒有?」

  宣丞赫沒有聽見,他只聽到「舒秘書肚子裡的孩子」這句話之後,就什麼都再也聽不見了。

  不是生病,而是懷孕了。

  他剛才並沒有聽錯,她懷孕了,肚子裡有他的孩子了,他沒有聽錯!

  宣丞赫感覺自己激動不已,心臟在胸腔裡劇烈的狂跳著,好像要從他身體裡面跳出來一樣。

  她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

  天啊!

    他激動的不能自已,鬆開邱美珍後轉身就跑出交誼廳,然後衝回座位去拿外套和手機,並朝李家婷丟下一句「我下午請假」便飛奔而去。

  他要去找舒怡,要去確認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

  他們就要當父母了,是真的嗎?

  一個孩子,天啊,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事情?

  一個會開口叫他爸爸,叫她媽媽,會撒嬌,會哭鬧也會咯咯笑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宣丞赫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他形容不出這種感覺,只是覺得好感動、好感動,他真的好感動!感謝李麗萍告訴他這件事,感謝邱美珍和吳淳琳的多管閒事,他真的好感謝她們三個,如果不是她們,他以後真的會後悔莫及、悔不當初,然後遺憾心痛一輩子。

  舒怡……

  早知道那個女人要強,沒想到會要強到這種程度,懷孕了卻不告訴他,她是打算要一個人生下孩子,一個人獨自撫養孩子嗎?他絕不會懷疑她會不要孩子,畢竟她連流浪狗都無法狠下心來棄之不理了,又怎麼會殘殺自己的孩子呢?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從未認真深入的去瞭解過她。

  從一開始覺得她高傲、勢利,後來因她態度轉變與救助流浪狗的行為又讓他覺得她其實是個善良的女人,再之後她因小狗而常出入他家,進出他的廚房讓他對她的好廚藝讚不絕口之後,他又覺得她人不可貌相,最後因一次意外擦槍走火的一夜情而正式交往,成了一對他為了負責而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男女朋友。

  從頭到尾,他對她的認識都浮於表面化,她心裡到底有什麼想法他從未關心過,對於她對他的付出,她的體貼、賢慧與關心也都接受得理所當然,卻從未回報過她什麼,最不應該的是,他後來竟然還情生異動的對別的女人動了心。

  他是個混球,難怪她會想和他分手,會在分手後離他遠遠的,甚至連懷孕了都不打算告訴他,情願獨自一個人生養孩子。他真是個大混球!

  突然想起她哭得聲嘶力竭最後昏睡在他懷裡的那次口角,她問過他一個問題,問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她?他沒有回答,只覺得生氣,覺得她問他這個問題就是不相信他,懷疑他,是在無理取鬧。

  然而,他從沒想過她的不安,更沒想過連一句喜歡都不願意對她說的他,對她的傷害會有多大。

  我喜歡你這句話很難嗎?他當時為什麼不肯開口對她說?如果說的話,那晚她就不會哭得那麼傷心難過,聲嘶力竭了吧?

  回想起來,他好像從未對她說過我喜歡你或我愛你這類的話,好像連一次都沒有說過,難怪她會如此不安,得知他和別的女人共進晚餐會有那樣小題大作的反應。

  宣丞赫,你就是個大笨蛋、大混蛋,該死的王八蛋,只會嘴巴上說負責,結果你負了什麼責?除了理所當然的享受她所給予的一切之外,你到底付出過什麼?

  一絲溫柔?一點體貼?一句愛語?什麼都沒有!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王八蛋!

  他真恨自己。

  不知道舒怡現在住在哪裡,宣丞赫只能上舒家去求舒家父母。

  原本他以為或許可以從李麗萍那裡打聽到她的住處,怎知打電話詢問了之後才知道,李麗萍也只是在婦產科外巧遇她,又因為好奇而尾隨她一段路,後來是聽見她一個人坐在公園裡自言自語的說了一些話,才確定她懷孕的事,其餘之事一概不知,更不知她住哪兒。

  沒辦法,他最後只能厚著臉皮又一次來到舒家。

  他已經做好被打被罵的準備,反正他也很想被人狠狠地打罵一頓,如果動手的是她父母,也許他的心會舒服一些,不會再連呼吸都覺得隱隱作痛。

  對講機上的門鈴按了許久都無人回應,舒家的白天是沒人在家嗎?她的父母還沒退休,仍做著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嗎?他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對她有心還無心還需要別人來說嗎?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很該死!

  「你找誰呀?」

  一個聲音突然從後方響起,他轉身,以為來人是這棟公寓的住戶,卻發現來人竟然是舒怡的母親,因為她們母女倆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在見到她母親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她的美貌完全承自於她母親。

  深吸一口氣,他立正站好,先恭敬的朝對方行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禮,才開口。

  「阿姨您好,我是宣丞赫……」他話未說完,便被倏然變臉的舒母冷聲打斷。

  「你來這裡做什麼?上回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到這裡來嗎?」舒母冷冷地看著他說。

  他呼吸一窒,沉默了一下,才在深呼吸一口氣後懇切的再度開口說:「阿姨,我想知道舒怡現在住在哪兒,請您告訴我好嗎?」

  「想都別想!」舒母怒聲道。

  「阿姨,拜託您。舒怡她現在需要我。」他懇求道。

  「我女兒才不需要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請你立刻離開,不走的話我就報警。」舒母怒不可遏的指向馬路的那一頭,對他下著逐客令。

  宣丞赫沉默的看著怒氣沖沖的舒母,知道自己若不下猛藥,別想達到今天來此的目的,於是他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氣後,緩聲開口道:「阿姨,您知道舒怡她懷孕了嗎?」

  舒母瞬間瞠大雙眼,被驚震得目瞪口呆。

  「你……你說什麼?我不許你在這裡胡說八道,破壞我女兒的名聲。你、你到底想做什麼?安了什麼壞心?」

  從驚震、不信、懷疑到火冒三丈的怒斥他胡言亂語,舒母心慌意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不斷地想,丫頭她真的懷孕了嗎?真的嗎?真的嗎?

  「舒怡隱瞞著這件事,她並沒有告訴我,一定是想一個人撫養孩子。」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舒母,沉聲而緩慢地說道:「您或許不知道,當年我父母因誤會分手,我母親就跟現在的舒怡一樣,發現懷孕後並未告訴我父親,而是選擇一個人將我生下來,然後母兼父職,含辛茹苦的撫養我。不過幾年的時間,她便將自己的身體累壞了,這些年不管怎麼補都補不回來。您真忍心讓舒怡跟我母親一樣,累壞了身體,怎麼也補不回來之後再來後悔莫及嗎?我不忍心。」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心軟的告訴你,她現在住在哪裡嗎?」舒母的心有一股疼痛沉重的感覺,她卻強忍著,因為她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或是假,如果是假的,他又有什麼不良企圖的話,那她隨意的決定不就害到女兒了嗎?

  那段時間女兒有多心痛難抑她可是全看在眼中,她絕不能光憑他幾句話,就輕易破壞女兒好不容易獲得的平靜。

    「即使您不告訴我她住在哪裡,我也一樣能查得到,只是需要花點時間而已。」見舒母仍不肯鬆口,他換策略的說。

  「我到這裡來除了想早點見到舒怡外,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想告訴您和叔叔,我一定會珍惜舒怡,會保護她、照顧她,愛她一輩子的,所以,請您們將女兒嫁給我。拜託您了。」

  宣丞赫說完,彎腰九十度的朝她躬身低頭,然後一動也不動的維持著這個姿勢等待她的應答,大有您若不應允,我便會一直持續這個姿勢直到您答應為止的態勢。

  「是因為她懷孕的關係嗎?因為她有了你的孩子,你才想和她結婚?」舒母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不是。」宣丞赫斬釘截鐵的答道,彎腰鞠躬的姿勢不變。

  「如果不是,那是為什麼?」

  「因為我愛她。」他說。

  「愛她還會劈腿和別的女人約會,還會輕易就分手,還會得知她懷孕之後才想復合?你看我像是這麼老眼昏花,這麼好騙的人嗎?」舒母諷刺道。

  宣丞赫語塞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地抬起頭來,直起身答道:「我媽老說我像我爸爸。」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舒母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我媽說我爸對感情事總是反應遲鈍,既不懂得甜言蜜語,也不懂得浪漫,說好聽是憨厚,難聽就是木頭、是呆子,但是他有一個許多男人都做不得也及不上的優點,那就是一旦確定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後,那便會是一生一世、全心全意的愛戀。」他認真而嚴肅的說道。

  舒母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但——

  「誰知道我女兒是不是你的真心?即使你現在說是,以後說一句搞錯了或弄錯了,是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變心?」她冷笑道。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宣丞赫從今天起,如果做出任何一件對不起舒怡的事,辜負了舒怡的感情,我將終生受病痛折磨,不得好死。」他五指併攏的發誓道。

  舒母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有些驚愕,有些防備,還有些掙扎。

  他再接再厲低聲道:「阿姨,請給我一個機會,也給孩子一個機會能擁有正常的家庭和父母的疼愛,不要像我小時候一樣一直生活在別人歧視和同情目光之下,好嗎?舒怡現在也需要有人陪在身邊照顧她,我知道您的氣管不好,舒怡現在家裡又養了狗,您無法隨時陪在她身邊,所以讓我去陪她和照顧她好嗎?拜託您了。」

  又瞪著他看了許久,舒母終於有了軟化的跡象。

  「我問問看舒怡。」她說。

  「不行!」他立刻搖頭道:「您問她,她一定會說不要。還有,您有沒有想過她懷孕為什麼沒跟您說?有可能是她不想讓我們知道,您若問她,我怕會打草驚蛇,如果她有心要躲我們,我們以後要去哪裡找她?」

  舒母的心倏然一陣害怕。舒怡是她的女兒,她自然瞭解她的個性,知道他的擔憂並不是沒道理,這種事的確有可能會發生。

  想到這,她毅然決然的決定,開口說:「走,我帶你去她住的地方。」

  「謝謝阿姨,謝謝您。我一定會讓她幸福一輩子的,絕不會讓你為今天的決定感到一絲後悔的,絕對!」他激動的說,一顆心跳得飛快。

  只要再等一會兒,就能再見到她了。

  兩個月又七天,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將與她分手後的日子記得如此清楚。

  不想承認,卻無法否認這六十八天,他天天度日如年,感覺長得就跟過了一輩子一樣。

  六十八天,六十八年,他真的好想她,好想她。

  舒怡被小黃和小灰的犬吠聲叫醒,醒過來之後才聽見外頭似乎有人正在敲她家的大門,門上正傳來砰砰砰的聲響,她之前熟睡到連門鈴都沒聽見,也不知道來人來了多久,又為何如此鍥而不捨?

  她從床上爬起來,揉著眼睛走出房間,走到大門前揚聲問:「誰?」

  「丫頭,開門。」

  「媽?」聽見熟悉的嗓音,舒怡愕然的低喚了一聲,然後有些心慌的低頭看了下自己依然平坦的肚子,再伸手拍了怕自己的臉頰,以此增加些血色,因為沒時間讓她去照鏡子和化妝了,她現在只能期待剛剛的午覺有助她恢復些氣色,沒那麼慘白嚇人。

  深吸一口氣後,她伸手將大門上的三道鎖一一的開啟,然後將大門打開。

    「媽,你怎麼……」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渾身僵直,呆若木雞。

  門外的人不只是她母親,還有一個她做夢都沒想過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宣丞赫。他——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汪!汪!汪!」

  見到前任主人,小黃和小灰興奮的從屋子奔了出來,直撲向宣丞赫,然後在他腳邊汪汪叫個不停,也把舒怡從呆若木雞的狀態中叫醒了過來。

  「小黃小灰,進屋子裡面去,進去。」她命令道,沒忘記媽媽的身體情況不允許與貓狗近距離接觸的事。

  把狗狗趕進屋裡後,她將大門從身後關上,然後轉身面向媽媽。

  「媽,你怎麼來了?怎麼沒事先給我一通電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問。

  舒母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後,目光向下移到她的小腹上,讓她整個人頓時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媽媽為什麼看她的肚子,難道是知道她懷孕的事了?一定是!但是怎麼會呢?

  她懷孕的事除了她自己和醫院的醫生護士知道外,不可能還有————她的思緒猛然一頓,一個人影突然從她腦海裡閃過。

  她想起來了,是李麗萍!一定是她!那天在公園裡的相遇果然不是一兩分鐘的巧遇那麼簡單,她太大意了!

  「媽……」她猶豫的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低頭,只能沉默。

  「舒怡,這附近有可以坐下來說話的地方嗎?小黃小灰在家裡,阿姨可能沒辦法進屋裡。」宣丞赫柔聲開口問道,驅走了四周令人窒息的靜默。

  「有,我進去拿鑰匙鎖門。」她低聲應道,不敢看向他們倆,急急忙忙的轉身躲進屋裡,即使只有幾分鐘或幾秒鐘也好,只要能她暫時自由的呼吸一下就好。

  進屋後,她靠在大門上深呼吸了好幾次,但心依然平靜不下來。

  怎麼辦,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她有假想過若被爸媽知道她懷孕後,自己該如何與他們溝通,也有想過若是被宣丞赫知道的話,自己又該怎麼做,但就是沒想過倘若他們兩方同時一起出現在她面前的話,自己該怎麼辦。

  一對一她有信心可以取勝,一對二她的勝算還有多少,她真的從來都沒想過。

  如果——她是說如果——他們都要她將肚子裡的孩子拿掉,不同意她將孩子生下來的話,她該怎麼辦?逃嗎?能逃去哪兒?而且叫她為了自個兒的孩子,就不要自己的父母,她真的做不得。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也許她不應該這麼悲觀,因為他們說不定會有一方支持她將孩子生下來也說不定。心裡有個聲音這樣弱弱的告訴她。

  但是可能嗎?

  宣丞赫不愛她,而且身邊又有了心愛的女人,他是絕對不可能容許她將孩子生下來,讓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為自己將來的幸福增添變數的。而他若不同意的話,媽媽又怎會同意她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生孩子,自找麻煩呢?

  怎麼辦,她真的好後悔當初在發現自己懷孕後,沒在第一時間就搬離台北,搬到一個絕對碰不到熟人的鄉下地方去,真的好後悔。

  「舒怡?」身後驀然傳來催促的聲響與敲門聲。

  「好,就來了。」她勉強出聲應道,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嚇人。

  她的冷靜點堅強點才行,她的孩子現在就只能靠她一個人保護了,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夠幫他、護他,所以她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勇敢,絕對不能軟弱,更不能妥協。

  「寶貝,放心,媽媽一定會保護你的,一定會!」她溫柔卻堅定的對腹中胎兒低語道,然後拿氣掛在門邊的大門鑰匙,深吸一口氣後,轉身,伸手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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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1-5 00:38:19
  第八章

  三個人沉默的走到附近的一間咖啡廳坐下來,各自點了要喝的飲料,在經過一段幾乎快讓人窒息的靜默之後,三人中唯一的長輩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你真的懷孕了嗎?」舒母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個兒的女兒開口問道。

  舒怡沉默了一下,才點頭答道:「對。」

  宣丞赫聞言瞬間握緊拳頭,差點遏制不住激動的跳起來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向她訴說自己此刻內心裡的激動、感動與感謝。他要當爸爸了!他真的要當爸爸了!

  「你打算怎麼做?」舒母再問。

  「我要把孩子生下來。」舒怡毫不猶豫的回答。

  「如果我不同意呢?」舒母說。

  「我還是要生。」舒怡直視著母親。

  「靠你自己嗎?」舒母一臉嚴肅的沉聲問道。

  「對,靠自己。」

  「你有什麼本事靠你自己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養大?你有錢嗎?有工作、有收入、有存款、有房子嗎?你什麼都沒有,連自己都快要養不活了,要靠什麼養活一個孩子?靠喝西北風嗎?」舒母生氣的衝口質問她,心疼、關心溢於言表。

  「我有存款,很快的也會有工作和收入的,我能養自己和孩子的,媽。」舒怡平靜地說。

  靠著重生前的記憶,舒怡這半年多來利用每月近三萬塊的薪水,以融資融券的方式在震盪的股市裡多次殺進殺出,賺了近百萬元的收益。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按照她原本的計劃,本想利用這筆錢投資房地產賺取SARS的災難財的,無奈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先是與宣丞赫分手,然後離職獨自租屋住,接著又發現自己懷孕的事,這一切全都需要用錢,所以發災難財的事也只能作罷或緩緩了。

  現在這筆錢被她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拿來當生活費,另一部分則繼續投資股市,在股市裡賺錢。近來的股市因SARS的影響而低迷,但高點有高點的玩法,低點有低點的玩法,她對於在股市中賺錢依然深具信心。

  其實她也沒想過自己會有此慧根,只是上一世為了愛屋及烏的討好沉迷股海的偽太子,跟著他專研了幾年的股市,不巧的是那幾年正是二OO二至二OO七這幾年。之後雖與對方分手,但積習難改,早已養成觀察國際財經局勢和看股票起伏的習慣,所以她才會對未來幾年那些飆股或股王的起落變化記憶猶新。

  因此,對於獨自撫養孩子這件事,她實在未曾考慮過經濟的問題,因為她有信心能在股市中賺錢,雖然因為資本不夠雄厚的關係,賺得或許不多,但至少生活無虞,這點信心她還是有的。

  「你哪來的存款?」舒母眉頭緊蹙,一臉不信的表情。

  「前陣子投資股票賺的。」

  「那能有多少?五萬?十萬?還是二十萬?」舒母壓根不信。「你想靠這點錢撐到孩子出生嗎?孩子出生之後呢?誰要幫你帶孩子?你有辦法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嗎?靠自己?不要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你有什麼能力靠自己?」她說得毫不客氣。

  「九十二萬。」看母親擺明不信的模樣,舒怡將正確數字說了出來。「過去幾個月來,我可以用每月兩萬八千多的薪水投資,連本帶利的存款變成九十二萬多,在未來懷孕期間,甚至直到孩子長大可以進托兒所前,我也可以靠股票賺錢,不求大富大貴,但生活無虞。」她信心十足的對母親說。

  舒母張口結舌的看她,被她所說出來的九十二萬給驚呆了。她沒有聽錯吧?這真是她那個老是入不敷出,只有卡債,沒有存款的女兒嗎?

  「你說的是真的嗎?」宣丞赫開口問道,終於再也無法做個旁觀者。

  之前他因為答應舒母,先由她來說服舒怡答應與他結婚的事,所以才一直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但眼見舒母被自己女兒賺錢的能力驚呆到說不出來後,他不開口都不行。

  難道確認舒怡有賺錢的本事,經濟狀況無虞後,與他結婚的事就沒必要了嗎?他絕不允許!

  對於他的提問,舒怡置之不理。事實上,從她進家門拿鑰匙再出來之後,她就一直把他當成空氣,好似他不存在一樣。

  「舒怡。」他伸手越過桌面握住她的手,她頓時有如被火燙到般的把手縮了回去。

  「還好有回應,不然我會以為自己真的是空氣。」他輕抽嘴角,自嘲的說道。

  舒怡依舊連看也沒看他一眼,而舒母也因他的打岔回過神來。

  「十賭九輸,股票也一樣!你別以為這次能賺錢,以後次次都能賺到錢。想靠這種不勞而獲的方式賺錢過生活,小心你爸打斷你的腿!」舒母嚴厲的開口訓女兒。

  「爸不會,因為股票投資既不犯罪也不犯法,而且也不是不勞而獲。它需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分析研究,可以說比上班還要辛苦還要累。」舒怡表情嚴肅的緩慢搖頭道。

  「你——」舒母被她氣到差點說不出話來。

  「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舒怡截斷母親道:「如果我沒有能力養活這個孩子,我不會把他生下來,讓他到這世上陪我受苦受難的,所以請不要反對,讓我把他生下來好嗎?」她雙手保護似的輕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懇切的看著母親,哀聲求道。

  話至此,舒母眉頭緊蹙,知道自己還是輸給了女兒。

  如果可以,說真的她希望女兒能把肚中未成型的胎兒拿掉,因為她還年輕,人生才要開始,可以再找一個真正疼她愛她的男人來談戀愛和結婚。

  對於身旁這個曾讓女兒傷心欲絕的男人,她其實還是有怨,不想女兒回到他身邊,免得再次受到傷害。無奈女兒對腹中孩子比她想像中的要執著,既然如此,那麼也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要我不反對也可以,但是有個條件。」舒母沉默了一會兒,緩聲開口道。

  「什麼條件?」舒怡的雙眼因希望而亮起。

  「你必須結婚,讓孩子有父親。」舒母說。

  「媽?!」舒怡難以置信的瞠眼叫道,不相信母親會提出這條件。

  媽媽她明明就知道宣丞赫不愛她不是嗎?怎還會要將她嫁給一個不愛自己女兒的男人,怎麼會?

  「你怎麼說?」舒母轉頭問宣丞赫。

  「我願意。」宣丞赫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不願意!」舒怡迅速叫道,心慌意亂地捉住母親的手說:「媽,你明明就知道他不愛我,為什麼要開出這種條件?嫁給一不愛我的男人,你認為我的未來還會幸福嗎?你不能這樣,不可以。」她不斷地搖頭。

  「我愛你,舒怡。」宣丞赫對她說。

  「我不相信!」她像被燙到般反射性的瞪向他,大聲回道。

  「你可以不相信,但這就是我的真心。」宣丞赫雙眼不閃不避的看著她。

  「嫁給我吧,舒怡。即使不為別的,為了孩子我們也該結婚。」

  「又是為了想負責嗎?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你的負責,你省省吧。」舒怡嘲諷的看著他說。

  「這次不只是為了負責,更因為我愛你。」他深情款款的對她說。

  「哈!」她冷嘲熱諷的哈笑一聲,然後搖了搖頭。「不要說謊,這根本就不是你的真心,你只是想負責而已。又一次的負責,自然也會又一次的對別的女人情不自禁、不能自已,那種不是故意,卻是出自本心的行為,你知道有多傷人嗎?那種傷、那種痛我受過一次就夠了,我不想再受第二次,我不要。」

  舒怡神色迷離恍惚,好像依舊深陷在那傷心的泥沼裡不可自拔,掙扎到再也無力掙扎,已瀕臨絕望一樣。

  「對不起。」宣丞赫心痛難抑。

  舒怡眨了眨眼,猛然深吸一口氣後,神色迅速恢復正常的又對他搖了搖頭。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因為那都已經過去了。」她帶著些許距離感的冷漠,平靜地看著他,以堅定的語氣開口道:「懷孕是個意外,是在分手之後才發現的。原本我不想為這件事打擾你現在所擁有的幸福,所以才沒告訴你。但是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並且找上門了,那就趁這機會一勞永逸的談一談吧。」

  宣丞赫沉默了下,然後點頭說:「你說,我聽。」他想先搞清楚她的想法。

  「首先,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生下這個孩子。」舒怡直視他的雙眼,堅定自己不妥協的立場。

  「其次呢?」他不置可否的接聲問道。

  「其次,孩子是我執意要生的,所以不管是他的養育費、教育費或生活費我都會全權負責,不會伸手跟你要一毛錢。」

  「這怎麼可以?」一旁的舒母忍不住插口道。

  「阿姨,先讓她把話說完。」宣丞赫安撫的對她說。

  從三個人的表情神態來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大概會以為舒母是男方的母親而不是女方的。

  「繼續說。」他看向舒怡,耐心道。

  舒怡看了一眼有些著急又有些忿忿的母親一眼,沒做解釋。她想先將宣丞赫解決掉,安撫母親的事晚點再做就行了。

  「孩子是我要生的,所以我不會要求你對孩子負任何責任,不管是出錢或是出力。」她看著宣丞赫,不疾不徐的將籌碼一一攤開給他看。

  「如果你不想和這個孩子扯上任何關係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他他的親生父親是誰;如果你擔心以後他會介入你的家庭,甚至出面爭奪財產或其他利益的話,你現在就可以找個律師過來,我願意些一張放棄一切繼承權的切結書給你;還有,如果這樣依然無法讓你放心的話,我會離開台北,遠離你的生活圈,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永遠不會再讓自己或孩子出現在面前。」她信誓旦旦的說。

  「還有呢?」見她停了下來,他開口問道。

  還有?舒怡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心想著,難道這些保證對他而言還不夠嗎?

  「你還需要我做些什麼保證,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只要不傷害我肚子裡的孩子, 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既然她開出來的保證無法滿足他,那就讓他自己來開條件吧。

  「任何要求嗎?」他挑眉道。

  「對。任何要求。」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好,我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你必須嫁給我,和我結婚。」

  「不可能!」她心急的叫道。感情她剛才說了那麼多話都是白說了?

  「我只有這個要求。孩子不只是你的,也是我的。你可以允許他沒有父親,但我卻不容許。」他的聲音雖柔和,但態度卻強硬而堅定,不容反駁。

  舒怡生氣的瞪著他,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為難她,她從未做出任何對不起他或是讓他難看的事情不是嗎?唯一勉強稱得上的,大概也只有由她主動開口說要分手這件事吧。他不會心胸狹隘到連這口氣都吞不下去,想要報復她,這才故意這樣難為她吧?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勃發的怒氣,開口求他道:「宣丞赫,算我求你好嗎?等你和江靜絹小姐結婚之後,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你難道就不能當作不知道他的存在,把他讓給我嗎?」

  「我和江靜絹連正式交往都不曾,更何況是結婚、生孩子?」宣丞赫搖頭道。

  「現在或許還沒,但很快你們倆就會結婚,會有孩子的。」她鐵口直斷道。

  「我和她是不可能結婚的,因為我愛的人是你。」他平心靜氣的說。

  「你明明就愛她!」她指控道,有些怒不可抑了。

  「不,我愛的是你。」他耐心道。

  「你說謊!」

  「我沒有說謊,以前的我不明白愛情是什麼,不明白自己真正喜歡、愛的人是誰,但是經過這段時間之後,我明白了。舒怡,嫁給我吧,我們的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他真心誠意的看著她,柔聲說道。

  「你所謂的完整是什麼,父母有著婚姻關係,並同處在一個屋簷嗎?即使他們相敬如賓、同床異夢,甚至互相怨恨對方。這樣的家庭也能稱之為完整嗎?」她嘲笑道。

  「你所說的情況不會出現在我們之間。」他斬釘截鐵的說。

  「你如何能保證它不會出現?」

  「我不能保證,但是我會讓時間來證明我今天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絕無一絲虛假。」他凝視著她的雙眼,認真的對她說。

  「說得好!」舒母拍手叫好,趁機插話,拍板定案。要不然讓他們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下去,黃花菜都要涼了。

  「就這麼決定了,你回去告訴你父母,請他們找一天到我們舒家來提親,能愈快愈好。」她對宣丞赫說。

  「媽!」舒怡無法接受的叫道。

  「就這麼決定,如果你還要我這個媽媽就乖乖聽話結婚,我決不允許我的女兒做一個單親媽媽,更不允許我的孫子是個沒有爸爸的私生子。」

  舒母嚴厲的瞪眼,一頓後又補充道:「你爸爸他也不會允許的。」

  舒怡頓時抿緊唇瓣,不再言語。因為她知道媽媽說的沒錯,爸爸不會允許。

  爸媽都不可能會允許的,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她之前要隱瞞下懷孕的事,不讓他們知道的原因了。

  看樣子真的沒辦法了,如果她想平安的將孩子生下來,就只能答應和宣丞赫結婚了。雖這非她所願,這個結果也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但是至少她把孩子平安的保下來了,不是嗎?

  至於愛與不愛,又或者命中注定的那位宣太太江靜絹,以後又會在他們的婚姻中扮演何種角色,她也懶得再去想、再去防了。

  反正不管她怎麼計劃,怎麼掙扎,老天就像是要玩她一樣,永遠不讓她得償所願,不是嗎?況且最差不就是離婚而已,她怕什麼?

  這麼一想之後,她的心頓時整個都平靜了下來,不再起伏不定、忐忑不安。

  既然要結婚,那就結婚吧。

  兩人的婚事拍板定案後,舒母囑咐宣丞赫送舒怡回家後就風風火火的離開,因為她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被留下來的舒怡消極的接受這個安排,讓宣丞赫亦步亦趨的將她送到家門口,但是沒想到這個男人來了之後就不走了,硬是擠進她家門,然後還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就讓人送來一堆東西,堆滿她的小客廳。

  「你這是做什麼?這些東西是什麼東西?」她眉頭緊蹙,雙手盤胸的瞪著他問。

  「一些生活必需品,還有一些公司的資料,以及辦公用品和設備。」他答道。

  「你把這些東西送到我家來做什麼?」她莫名其妙的瞪著他。

  「你不肯跟我回家,我只好搬到這裡來住了。至於公司的資料,你也知道我平常有多忙,總有做不完的工作。」

  「我有答應讓你搬到這裡來住嗎?還有,工作你不在公司做, 把它們全部堆到我家裡來做什麼?」

  「因為我要照顧你,所以以後不進公司上班了,改在家裡工作。」

  「你在開什麼玩笑?!你以為公司是你家開的嗎?」她難以置信的叫道,說完這句話才驀然呆愣了一下,因為她忘了那公司還真的是他家開的。

  「你說的沒錯,那家公司還真的是我家開的,我爸就是秦皓。我從小就從母性,所以姓宣,不姓秦。這件事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其實我才是公司真正的太子爺,秦向揚只是個專業經理人,和我們秦家沒半點親戚關係。」他趁機向她坦白這個秘密。

  舒怡無言的看著他,無法說她其實早知道這件事,只能撇唇道:「你以為這樣說,把你身為太子爺的尊貴身份告訴我,我就會巴著你不放嗎?」

  「我沒這樣以為,只是不想讓你我之間再存有秘密。以後我不會再欺騙或隱瞞你任何事,只要你提出問題,我就會老實回答。」他一臉認真的對她承諾道。

  「是嗎?那你告訴我,你和江靜絹交往到什麼程度了?牽手?親吻?擁抱?還是已經共度過春宵了?」她故意問道,不確定自己是真的想知道答案,還是只是為了為難他和為難自己。

  「都沒有。」他毫不猶豫的答道。

  「騙人。」她不相信。

  「你若不信,我可以帶你去找她,三個人當面對質。」他直視她的雙眼,眼神清明正直的看著她。

  「真的都沒有嗎?但是怎麼可能?」她有些難以置信。

  「我不知你為什麼會覺得不可能,但事實便是如此。對於江靜絹,我不否認我對她的確有好感,但是我始終都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自然不會做出什麼失格或失禮的事,這點人格我還有。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和你分手之後,我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做什麼都不順。」宣丞赫說著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原本我是想要努力忘記你的,但是愈想忘愈忘不了,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公司,似乎每一個角落都能看到你的身影,就連走到外頭,聽見狗叫聲,或是看見一直狗、一座公園或一間寵物店,你都能從我腦海中鑽出來佔據我的思緒,讓我不由自主的呆愣在原地好半晌。」

  說到這兒,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目不轉睛的凝望著她問,「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我會有心情交女朋友,和江靜絹更進一步交往嗎?」

  舒怡頓時無言以對,只能呆呆的看著他,因為她從未想過分手之後,他竟會如此想念她,雖然是不由自主,但那不更表示這才是他心之所向嗎?

  鼻子有點酸,眼眶有點熱,她轉頭望向他處,開口道:「我孕吐的情況很嚴重,一點廚房油煙都聞不得,你要住在這裡就自己到外頭吃飯,我不會下廚煮東西給你吃。」

  「當然,我到這來是為了照顧你而不是讓你照顧的。三餐我會自己解決,你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會幫你去買。」他立刻點頭道,神情欣然雀躍,還有些激動。

  因為他可以感受到她態度上的軟化,感覺到她已經開始原諒他,並且重新接受他了。

  雖然只是剛開始,但是他有信心能融化圍困在她與他之間的所有冰霜,拆除所有藩籬,讓她重新愛上他,讓他們倆一起白頭偕老,幸福一輩子。

  「你不需要理我,想吃什麼我自己會出門去買。」她說。

  「好,我陪你去,不管你想去哪兒,想吃什麼,我都陪你去買。」他迅速點頭道,臉上有一抹傻笑的神情。

  舒怡不知道該說什麼,瞄了一眼那堆東西後,便轉頭回房間去,懶得再去理他。

  宣丞赫咧嘴笑了笑後,開始動手整理那一箱又一箱的東西。

  因為要養小黃和小灰的關係,她所租的這間公寓並不小,差不多有二十坪,和他之前住的房子差不多大,所以即使他搬進來住也不會顯得擁擠。

  他將餐桌拿來當辦公桌,把工作相關的東西一一擺放在餐桌上,等全部處理好之後,再整理私人用品,其中最多的當然是衣物。

  客廳裡自然沒有衣櫃或是衣架,所以他直接把那兩箱衣服抱到她房間裡去。

  懶洋洋的躺在床上研究股票的舒怡,見他突然開門走進她房間,還抱了兩個箱子進門,愕然問道:「你幹什麼?」

  「我的衣服要放哪兒?」他問她,目光移向牆邊的大衣櫃。

  「你的衣服拿到我房間來做什麼?」她瞪眼道。

  「只有這裡有衣櫃。」

  「這衣櫃是我的。」

  「我知道,只是放幾件衣服,不會佔用太多空間的。」他說完便逕自動手,把箱子裡的衣服拿出來一件件的掛進她衣櫃裡。

  舒怡一整個無言以對,然後突然想到,除了衣櫃只有她房間裡有外,還有一種傢俱只有她房間才有,那就是床。

  「今晚你睡客廳!」她不由自主搶先一步開口道,就怕他得寸進尺。

  「就讓我睡你這兒吧,反正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也不可能對你做什麼。」他掛衣服的動作一頓,轉身對她說。

  「你想做什麼?」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她應該要說「不准」才對呀。

  「想和你做愛做的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直言不諱。

  她的臉不由整個都紅了起來。「你——色狼!」

  「對於自己心愛的女人,不色比較可恥。」他一本正經的說。

  「你……」她頓時被他喳得說不出話來,好氣又覺得有些好笑,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 然後拒絕道:「反正你今晚去睡客廳,不准進我房間。」

  「只有今晚嗎?」他挑眉問。

  「每個晚上!」她堅定的說道,才不願意這麼容易就原諒他,那太便宜他了。

  「你確定?」他問。

  「我確定!」

  「不後悔?」他再問。

  「我為什麼要後悔?」她哼聲道,卻見他把手上那件衣服掛進衣櫃之後,便停下整理衣物的舉動,突然朝她走了過來。

  「你要幹麼?」她警戒道,不是擔心害怕,只是單純反射性的反應。

  「睡覺。」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什麼?」她愕然問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晚上我會去客廳睡,但現在應該還不到晚上時間,所以我要睡這裡。」說完,他就這麼爬上她的床,然後摘下眼鏡,倒頭睡下,還順勢將她攬進懷中,手腳並用的將她整個人都圈抱在他懷裡。

  「宣丞赫!」她掙扎的叫道,難以置信他竟然也有有這麼無賴的一面。

  「別動,小心傷到肚子裡的孩子。」他說,讓她不自覺的倏然一僵,連動都不敢亂動一下,然後便感覺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陪我睡一會兒,過去這兩個月我沒有一天睡好的,不是失眠就是夢不斷。」他閉著眼睛說。

  她本想拒絕的,卻發現少了黑框眼鏡的遮掩,他眼下黑影重重,好像真的長時間失眠沒睡好的樣子。她的心頓時便柔軟下來,拒絕的話再難說出口。

  她沒說話,他也沒說話,房間陷入一片沉靜之中,然後慢慢地,她感覺他的呼吸愈來愈平順深長,他竟然真的睡著了?!

  這個男人……

  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怔怔的看著他因消瘦而變得有稜有角的臉龐半晌,最終還是無聲的輕歎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在他的氣息中安安靜靜的陪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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