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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麗.嘉伍德]天使(翡翠號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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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2:06:2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天使(翡翠號系列)作者:茱麗.嘉伍德

海盜船“翡翠號”縱橫大洋,船長裴根主宰一切,
讓人聞風喪膽,他卻備受窮人景仰。
韋凱恩男爵發誓要除掉這位傳奇式的海盜,為他弟弟報仇。
這時有一位美豔無比、天生麗質的女子--潔玉,
上門要求他保護,男爵不得不同意,
她太美了,渾身上下滿溢著讓人傾倒的青春氣息。
凱恩鐵石心腸、位高權重、高貴傲慢,從來沒有女人能夠迷惑他。
然而,潔玉對他熟練的愛撫有著天真的感應,
他們逐漸陷入了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之中,
他們的愛情將承愛最嚴厲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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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2:0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八一五年倫敦

  獵人正在耐心地等待他的獵物出現。

  韋凱恩男爵繼續玩他的遊戲。儘管危險,卻十分有效。總有一天那位裴根船長會聽說這件事:有人冒用他的身分。他會被迫親自出面處理,因為在傳說中他是一個極端自負的海盜船長,絕不容許別人冒充他在外面招搖。而韋凱恩男爵就是要誘他現身,和他面對面地做一場殊死鬥,消滅他以及他身上的傳奇故事。

  其實男爵也沒有其他選擇。所有誘殺裴根船長的計畫都落空了,男爵所設立的巨額賞金根本不發生作用,那些為了幾個錢連母親都可以賣掉的水手居然沒有人肯背叛他——不知是因為崇拜還是畏懼。

  這個海盜頭子是個神秘到極點的人物,從來沒有人真正看到過他,他的那艘海盜船“翡翠號”倒是有不少人見過,它航行在大海上,輕快的身影像幽靈一樣。富人們一看到那艘黑色的大船,就知道噩運要臨頭了;而窮人們卻會雀躍萬分,因為裴根船長向來有劫富濟貧的名聲,他是個俠盜。

  但是雖然有不少人自稱看過那艘船,卻沒有人能描述船上的細節,也無法指認上面任何一名水手,這樣的撲朔迷離更增添了大家對裴根船長的崇拜與敬畏,甚至迷信,他成了海上主宰一切的幽靈。

  裴根的搶奪行為其實絕不限於海洋之上,在陸地上他的威名往往更令人恐慌。但是大家都說他只對富人下手;而且每次做案之後都會在現場留下一枝長莖的白玫瑰,作為他午夜拜訪的標記。

  不用說,窮人們早就把他偶像化了,他們想信翡根是個浪漫的英雄。甚至連教會對他也頗有好感,因為他對教堂的捐獻從來不會吝嗇。

  但是英國國防部的態度就不同了。他們懸賞大筆金錢要裴根的人頭,韋凱恩甚至把賞金的數目加倍。當然他要獵殺裴根主要是為了他個人的因素,而且他不擇手段要達到目的。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非殺了裴根不可。

  不過有趣的是,他和裴根的確算得上棋逢敵手,韋凱恩男爵的名聲向來令黑道人物聞風喪膽,他替政府工作多年,立下功績無數,自成傳奇。不過他本來對裴根的事不聞不問,可是裴根偏偏惹上了這位煞星為自己樹立了一位仇人。

  一夜複一夜,凱恩每天晚上到這家杜威酒館報到,位置就在倫敦的貧民窟裏,是船員和碼頭工人最常去的地方,凱恩通常坐在角落裏,背靠著石寺以防有人偷襲、他耐心地等待裴根出現。

  他在這種三教九流的環境裏倒也來去自如,這裏是倫敦最黑暗的角落,一個人能否生存不是看他的家世背景,而是看他的塊頭、挨揍時忍受痛苦的能力,以及他是否具有一副鐵石心腸。

  凱恩來到杜威酒館的第一夜,就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光是他那魁梧的軀幹就可以嚇倒不少小混混,再加上一頭濃密的黑髮,一身古銅色的肌膚,還有他那深邃、冷靜、犀利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銅牆鐵壁,往日曾讓倫敦上流社會的淑女神魂顛倒;可是自從他開始計畫復仇之後,那些淑女們就噤若寒蟬,因為他就得冷酷、無情……

  後來他決定偽裝成裴根船長的模樣,而且相當成功,因為長久以來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裴根船長其實是一位貴州紳士,只不過為了維持他豪奢的生活,才下海做海盜。凱恩充分利用這個傳說,他第一次進杜威酒店的時候,穿的是他最豪華的服裝,甚至還在領口別了一朵小小的白玫瑰;他一進去就引起一片竊竊私語的驚歎聲。

  當然,他隨後也得露幾手才能樹立自己的威望。他狠狠教訓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他雖然穿得像個紳士,打鬥起來卻兇猛異常,連這一逞最粗壯的莽漢也看得心驚肉跳。他很快就贏得人們的敬畏與愛戴,後來有個比較大膽的傢伙甚至問他是不是裴根船長?凱思根本不必回答,大家早就認定了他就是那位傳奇英雄。不久之後,裴根船長夜訪杜威酒館的消息就像野火一樣傳了出去。

  杜威酒館的老闆是個頭頂光溜溜的愛爾蘭老粗,綽號就叫“和尚”,當年他是靠賭博耍老千贏得了這有酒館。“和尚”是唯一清楚凱恩計畫的人,並且全力支援他,因為他很清楚裴根與韋家的糾葛,而且凱恩的計畫還替酒館招來不少慕名而至的客人,他正好乘此機會大撈一筆。

  多年前和尚的頭髮就掉光了,不過兩道糾結的眉毛倒是又粗又濃,像藤蔓一樣盤踞在他的前額。現在他慢慢皺起眉頭,已經是淩晨三點了,看來男爵一夜的守候又將落空,而且酒館在一小時前就該打烊,最後兩個醉醺醺的客人被他打發走之後,和尚走到凱恩的面前。

  “您比癩皮狗身上的跳蚤還有耐性,夜夜在這裏守候,真希望你能堅持下去。”和尚替男爵倒了一大杯白蘭地,自己拿著酒瓶猛灌。“你會把他逼出來的,老凱,我百分之百;而且他一定會派一、二個爪牙來探探虛實,所以我一直提醒你要提防有人偷襲。”

  和尚又喝一大口酒,冷哼一聲。“裴根向來很保護他的名聲,你的偽裝一定讓他氣白了頭髮,他遲早會出面的。他XX的,我敢打賭就是明天晚上!”

  凱恩點點頭,其實和尚每天晚上都這麼說。

  “你會打倒他的,老凱,就像獅子搏兔一樣。”

  凱恩長飲一口,背靠在牆上休息。“我會的。”

  他斬釘截鐵的聲音令和尚打了一個冷顫。這時酒館門突然打開,和尚微側身正想大聲告訴來客酒店已經打烊了,不過門口站立的人令他大吃一驚,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才能發出聲音。“我的老天啊!天使降臨了!”

  凱恩正對著門口,看得一清二楚,雖然表面上他不動聲色,但他心中也跟和尚一樣震驚。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的確像個天使,凱恩甚至捨不得眨眼,她只用目光便俘虜了他。凱恩從來沒看過這麼美的綠,像春天月光下一大片草原的綠。

  她凝視著凱思,凱恩也凝視著她,害怕自己一閉眼,她就會消失在夜色中。

  他們彼此端詳了幾分鐘,然後她突然向他走過來,黑色的兜帽落到肩上,露出她火紅色、茂密豐美的頭髮,令凱恩屏住氣息,胸口發緊。

  凱恩特別注意到她的衣服。她的披肩質料非常好,但是卻被撕破了,好像是被人用刀子割破的。他又注意到她的右邊臉頰上有輕微的瘀血,飽滿的下唇上也有傷口,額頭上甚至被泥土弄髒了。

  她如果是天使,那這間亂七八糟的酒店就像地獄一樣,凱恩心想。而且她雖然像剛被魔王打敗,仍然十分迷人,令他的心騷動和不安,他緊張起來,等她開口。

  她走到桌子旁邊,直瞪著凱恩衣襟上別的那朵白玫瑰。她似乎有點害怕,雙手微微地顫抖,緊抱著一包東西在胸口,手指上有幾道傷痕。

  “你一個人嗎?”凱恩終於忍不住先開口,希望自己沒嚇到他。

  “是的。”

  “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地方?”

  “沒錯。你是裴根船長嗎?”她的聲音有點沙啞,但仍然十分溫柔。

  “問問題的時候請你看著我。”

  她不理會他的命令,仍凝視著那朵白玫瑰。“求求你,先生,回答我的問題。”她喃喃說道。“你是裴根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那位海盜說。”

  “我是裴根。”凱恩回答。

  她點點頭。“聽說只要價碼夠高,你什麼事都肯做,是不是?”

  “沒錯,你要我做什麼?”

  她把懷中沉重的袋子放在桌上,幾個銀幣從袋口滾出來;在一旁的和尚輕吹聲口消。“總共是三十個銀幣。”她說道,仍然不肯直視凱恩。

  凱恩揚一揚眉毛。“三十個銀幣?”

  她怯怯地點點頭。“夠不夠?我只有這麼多了。”

  “你想陷害誰?”

  她吃了一驚。“喔,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要陷害任何人,我不是猶大,先生。”

  凱恩皺皺眉頭。“那你要求我做什麼?”

  “我請求你殺掉一個人。”

  “啊。”凱恩似乎很失望,這女人看起來那麼天真無邪,那麼楚楚可憐,但是她卻要求他殺人。“誰是那個倒楣鬼?丈夫或情人?”他的話中帶刺,好像用釘子刮過石板一樣。

  不過她卻不在意。“不是。”

  “不是?那你還沒結婚嘍?”

  “這個問題重要嗎?”

  “喔,是的,很重要。”他故意模仿她的聲調,也在那邊喃喃細語。

  “我還沒結婚。”

  “那麼你到底想殺誰?你爸爸?你兄弟?”

  她只是搖搖頭。凱恩越來越沒耐性,他傾身向前。“我懶得這樣問個不停,你自己說吧。”他的語氣中帶著威脅,希望儘快把事情搞清楚。

  但是他仍然一臉頑固的表情,甚至還有點不高興。“我希望你先接受這項任務,然後我再跟你說清楚。”他還是只看著他的衣襟。

  “好吧,”他很不耐煩。“我接受。”

  她長長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趕快告訴我你要殺的人。”他再度催促。

  她緩緩抬起眼睛看著他,她眼中痛苦的神情令凱恩胸口一緊,真想伸出手臂把她擁入懷裏,好好安慰她……凱恩警覺自己正在想入非非,連忙甩甩頭。真是的!他心中暗罵一聲,這個女人是要他去殺人。

  他們對視了一陣子,凱恩於是再問一遍:“怎麼樣?你想殺誰?”

  她深深吸一口氣後才回答:“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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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2:0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我的老天爺!”和尚喃喃說道。“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的小姐。”

  她回答酒店主人的時候依然凝視著凱恩。“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兩位先生。你以為我會三更半夜跑來這鬼地方跟你開玩笑?”

  “我想你是瘋了。”凱恩回答。

  “不,你錯了。”她平靜地回答。“如果我真的瘋掉,事情就容易多了。”

  “是嗎?”凱恩儘量壓抑自己的脾氣。“你要我什麼時候執行這個……這個……”

  “任務?”

  “對,任務,你要我什麼時候完成任務?”

  “現在。”

  “現在?半夜三點?”

  “假如你方便的話。”

  “方便?”

  “喔,天啊!我真抱歉。”她喃喃說道。“我沒有意思要你生氣。”

  “你為什麼以為我在生氣?”

  “因為你對我吼叫。”

  她說的沒錯,凱恩也發現自己的聲量越來越高,他長歎一聲。他許久不曾如此激動,也許是因為她的要求實在太荒謬了,任何一個有腦筋的人都不會接受。但是她的模樣又是那麼誠懇、脆弱。老天!這女人還年輕得很,她應該乖乖待在家裏,讓家人好好愛護、保護;而不是一個人冒險到這髒兮兮的酒吧來胡說八道。

  “我知道我讓你很難受。”她又說道。“我真的很抱歉,裴船長,你從來沒殺過女人嗎?”她的聲音充滿了同情。

  “對,我是沒殺過女人。”他咬著牙說道。“不過凡事總有個開始,對不對?”

  他的意思本來只是諷刺,但她卻信以為真。“對極了。”她衝口而出,而且臉上還帶著一點贊許的微笑。“應該不會太難,我會幫忙的。”

  他真想用頭去撞牆。“你願意幫忙?”他痛苦地問。

  “當然。”

  “你真的瘋了。”



  “不,我沒有。”她爭辯。“不過我倒是很絕望,你最好忙完成任務。你能不能趕快把酒喝光好辦事?”

  “幹麼那麼急?”

  “因為他們隨時都會找上我,大概就在今夜。我會死的,裴根,不是被他們殺掉就是被你殺掉,但是我寧願自己做主,想信你應該瞭解。”

  “那麼你為什麼不乾脆自殺?”和尚插嘴。“不是容易多了嗎?”

  “拜託你,和尚,不要鼓勵她做傻事。”

  “我不是在鼓勵她。”和尚爭辯。“我只是想瞭解,為何如此美麗的小姐會想不開。”

  “喔,我才不要自殺,”她熱切地解釋。“那樣我就有罪了,所以一定要找第三者幫忙,你不懂嗎?”

  凱恩再也忍不住了,他跳起來差點翻倒椅子,兩手用力撐著桌面:“對,我不懂,不過在天亮前我一定會把事情搞清楚。我們從頭開始,首先你得告訴我你的名字。”

  “為什麼?”

  “這是我的規矩,我裴某向來不殺無名之人。”

  “一個愚蠢的規矩。”

  “回答我。”

  “潔玉。”

  “媽的…!我要的是你的真名和全名!”他咆哮著。

  “媽的!那就是我的真名,你想怎麼樣?”她毫不畏縮地反抗。

  “潔玉這個名字很奇怪,不過倒也適合你,你是個奇怪的女人。”

  “你在說廢話,先生。我雇你是因為你能完成任務。難道這是你的習慣?在殺一個人之前先對他身家調查?”她也慢慢發怒了。

  但是凱恩並不放在心上。“告訴我你姓什麼,否則我要把你勒死。”

  “不,你不可以勒死我,我不想死得那麼難看,而且我是出錢雇殺手的人,一切聽我的,請你記好。”

  “那你有何打算?”他問。“喔,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她爭論。“你若不知道我想怎麼死,如何執行任務?”

  “慢一點,這個問題待會兒再談,我們一件件來,潔玉,你的父母親是不是在家裏等你回去?”

  “很難講。”

  “為什麼?”

  “因為他們都死了。”

  他閉上眼睛數到十。“那你是一個人住嘍?”

  “不是。”

  “不是?”

  這回換她歎息。“我有個哥哥。好了,裴根,我不跟你嚕蘇,實在太冒險了。”

  “冒什麼險?”和尚問道。

  “你對我瞭解得越多就越難執行任務。要殺一個你喜歡的人是很難的,對不對?”

  “我絕不殺我喜歡的人。”和尚點點頭。“其實我從來沒殺過人。”

  凱恩幾乎忍不住要用吼的。“潔玉,我跟你保證那不會是個問題,因為到目前為止,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她莫名其妙地退後一步。“為什麼?我又不像你那麼討人厭,你是不是天性就這麼古怪?裴根。”

  “不要再叫我裴根。”

  “為什麼?”

  “很危險的,小姐,如果被人偷聽到。”和尚連忙解釋,他注意到凱恩已經快按捺不住了,下巴繃得緊緊的。男爵的脾氣向來不好,而這無知的小女人又一再地激怒他,和尚不知道他還能壓抑多久,否則這女人遲早會被他嚇死。

  “那我要叫他什麼?”潔玉問和尚。

  “叫他凱恩。”

  她很不優雅地悶哼一聲。“他的名字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斜斜瞄他一眼。

  凱恩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正視他。“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納山。”

  “他現在人在哪裡?”

  “有事情出國去了。”

  “什麼事情?”

  她啪的一聲打掉他的手。“航海的事。”

  “他什麼時候回來?”

  她的怒火熾烈。“兩個禮拜後。”她大叫。“好了,我回答過你所有問題,現在能不能請你高抬貴手,趕快執行任務。”

  “你住在哪裡?”

  “先生,你沒完沒了的問題已經讓我頭痛欲裂。而且我很不習慣男人在我面前亂吼亂叫。”

  凱恩很無奈地看著和尚。“這笨女人都快死了,居然還在抱怨她的頭痛。”

  她突然也伸手緊扣住他的下顎,強迫他看著她,完全是模仿他剛才的動作。凱恩怔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換我發威了。”她說。“我來問問題,你來回答,我是付錢的人,先生,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確定你到底要不要殺我。”

  “你先得滿足我的好奇心,我才能決定。”

  “不行。”

  “那我就不殺你。”

  “你混蛋!”她氣極了。“你剛才已經答應過我的,你親口答應的!”

  “我不能扯謊嗎?”

  “你太令我失望了,一個有榮譽感的男人不可以言而無信,你真該覺得羞愧。”

  “潔玉,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個有榮譽感的男人。”

  “沒錯,小姐,他是沒說。”和尚在一旁附和。

  她碧綠的眼睛冒出火花,雙手按著桌子,前傾著身體,咬著牙低聲說:“我聽說偉大的裴根船長,從來絕對不會背棄他的承諾。”

  “那你的消息顯然不正確。”

  他們兩個現在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凱恩聞到她身上一股清閒的體香,幾乎要把持不住。她一直對他搖頭,凱恩一時不知道怎麼說。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和他平起平坐,的確,那些千金閨秀通常對他百依百順,像小可憐一樣。不過眼前這名女子就大大地不同了,她不但盛氣淩人,而且根本不把他當回事。不知道為什麼,凱恩突然有一股想捧腹大笑的衝動。

  “你真該被吊死。”他突然咒駡她。“你把我當白癡,雖然你看起來不像個會幹這種混賬事的人。”

  她轉身想離開,但立刻被他抓住,他逼近她的臉龐說道:“我是個海盜,小姐,我們專幹一些混賬事。”

  他已經預備好要承受她的發作,但卻沒想到她突然哭了起來,凱恩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地往口袋裏掏手帕。

  不過和尚倒是立刻把握這個機會,跳起來上前安慰她,笨手笨腳地拍她的肩膀。“乖乖,別哭。”

  “都是他的錯。”她哽咽道。“我只是要他幫點小忙,只要他幾分鐘時間,但他就是不肯乾脆地答應。我甚至願意等他喝完酒,”她邊說邊哭。“而且我還願意付好價錢。”

  和尚怒衝衝地瞪凱恩一眼。“看吧,你把我們的小美人弄哭了,你看她多傷心。”他奪過男爵手裏的手帕,笨手笨腳地幫她擦臉。“沒關係的,小姐。”他安慰她。

  “不,有關係的。”她還要爭辯,但是和尚捂住她的鼻子,她的聲音含糊不清。“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還沒向人家求過什麼,結果第一次就碰釘子。現在大家都不重視職業道德了,真的,他們寧可偷雞摸狗,也不肯規規矩矩的嫌錢。真可恥,對不對,和尚?”

  凱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擁她入懷好好安慰她,還是潑她一臉冷水,要她清醒一點。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如果和尚再對他吹鬍子瞪眼睛,凱恩會打斷他的鼻樑。

  “我的大小姐,收一位女士的錢然後殺掉她,實在算不上什麼職業道德。”和尚溫和地與她爭辯。

  “誰說的?”她立刻反駁。“只要這位女士願意就可以。”

  和尚揉一揉眉毛。“她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對不對?”他問凱恩。

  “拜託……嘿,你要幹麼?”凱恩看到她在收拾包袱,連忙問道。

  “我要走了,對不起打擾你了,裴根,或者凱恩。”她把袋口打結,轉身向門口走去。凱恩在她身後高喊:“你要去哪裡?”

  “干你屁事!”她很不客氣。“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我要去找一個比較能跟我合作的人,沒找到絕不甘休,反正天亮之前,我必定要找到一個願意殺我的人。”

  他在門口把她攔下,扳住她的肩膀,緩緩把她轉過來。可是他一碰到她,她就哭,哭得凱恩心亂如麻,也管不了那麼多,立刻笨手笨腳地把她擁入懷裏。

  她很滿足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哭泣,似乎找到了避風港,還不斷為自己很不淑女的行為道歉。凱恩耐心等她慢慢恢復平靜,他從來沒碰過這麼傷腦筋的女人。

  老天啊!她可真柔軟,軟得美妙極了,可以完全融入他懷裏。凱恩通常討厭哭哭啼啼的女人,不過今天晚上倒是例外。

  她哭過頭了,開始打嗝,暴風雨漸漸平息,他立刻把握機會對她講道理。“潔玉,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糕。”他的聲音低沉且磁性。“我敢保證,一到早上你就會感激我沒有遵從你的要求。”

  “一到早上我就死了。”她哭道。

  “不,不會的。”他安慰她,把她抱緊一點。“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我如果死了,我哥哥一定會難過。”

  “那當然。”

  “可是我沒有能力對抗他們,那些卑劣小人,我害怕他們會先淩辱我再殺我,我不要那樣死,一點尊嚴也沒有。”她憤憤不平地說。

  “死的有尊嚴?”他問。“你的口氣聽起來像個準備上戰場的士兵。”

  “我不希望別人以為我是膽怯的人。”

  “假如你哥哥回來,他能幫你解決問題嗎?”

  “喔,可以的。”她柔軟的臉靠著他堅實的胸膛。“納山會保護我的,自從爸爸過世,他一直是我的的保護者,而且他非常強壯。”

  “那麼現在就由我來保護你的安全,直到你哥哥回來。你可以信賴我。”

  一陣長久的岑寂,她沒有任何肯定的反應,凱恩以為她是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可是當她一臉怒容把他推開,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我不認為你值得信賴。先生,你本來答應要殺我的,後來又反悔。”

  “那件事另當別論。”

  “那麼這回你是說真的?”

  “對,我是說真的,在你哥哥回來之前,我會保護你的安全。你剛才說兩個禮拜,是不是?”

  她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也許會更快,但你是個強盜,怎麼能冒險保護我兩個禮拜?我聽說政府出了大筆賞金要捉拿你,我可不想害你遭殃。”

  “你似乎對我的能力沒有太大的信心。”

  “我對你的能力一點信心也沒有。”她糾正他的說法。“我怎麼會有?你剛剛自己承認說關於你的傳聞未必都是真的;搞不好你根本沒有做案之後留下一朵白玫瑰的習慣,對不對?”

  凱恩十分氣惱。“你犯不著對我這麼失望。”

  “但是我的確很失望!”她叫道。“你甚至沒有榮譽感,真是可憐!而且你看起來也不夠強壯,恐怕抵擋不住我的敵人,說實在的,要暗算你還不難,因為你……是個很明顯的目標。喔,對不起,我看你保護不了我。”

  他真想把她勒死。

  她轉身又想離開,凱恩怔了一下,還是把她抓回來,他用把她像夾住一卷舊毯子般夾住,然後轉身對和尚說道:“今晚發生的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和尚,你發誓。”

  “自己都不守信用了還要別人發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媽媽沒教過你嗎?”她問道。

  “啊,潔玉,”他說。“多謝你的教訓。”他邊說邊用手指輕撫地的臉頰。“我不是什麼有教養的紳士,我是海盜,記得嗎?差別很大的。”

  她安靜地接受他的愛撫,一臉受驚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突然用力推他一把。“沒錯,差別是很大。”她喃喃罵著。“告訴我一件事,凱恩,如果我激怒你,你會不會殺我?”

  “嗯,不錯的點子。”

  “放開我,我不准你碰我。”

  “真的不准?”

  “對,我最討厭人家碰我。”

  “那麼我的上帝啊,我要怎麼殺你?”

  她沒領會到他是在開玩笑。“你要用手槍,笨蛋!”她一臉狐疑地看著他。“老兄,你總有把手槍吧?”

  “我有;那麼我該怎樣……”

  “一彈斃命,直接打進我的心。”她耐著性子解釋。“當然你的槍法必須很准,我不想拖太久。”

  “嗯。”他點頭表示同意。“絕不拖延。”

  “你怎麼會覺得這種事情有趣?我們在談的是我的死亡!”

  “我沒覺得有趣。”他爭辯。“事實上我是在生氣,告訴我,我需不需要先強暴你?”

  她深深吸一口氣後才敢回答:“當然不需要。”

  “真可惜。”

  “先生,你的雙親是不是近親交配?我覺得你有點智慧不足的樣子,不是白癡就是全世界最冷酷的人。我覺得你的行為非常非常不可取。”她綠色的眼睛冒出憤怒的火花,凱恩從來沒見過這麼奇妙的綠,既純又亮。

  “我不相信你的處境真的有危險,潔玉。”他不得不承認。“我想那大概是你豐富的想像力在作怪。”

  “我實在不喜歡你。”她喃喃說道。“至於你無知的看法,我不……”

  “潔玉,省點口水吧,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辯,你也別再提你那荒謬的要求。而且如果你再繼續生氣——你生氣的樣子很可愛——我就要好好吻你,吻得你忘掉煩憂。”

  “吻我?”她大驚。“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為什麼要吻我?”

  “我也搞不清楚。”他說老實話。

  “你會親吻你不喜歡的人?”

  “我想我會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是個傲慢的、讓人無法忍受的……”

  “親愛的,別口沫橫飛了。”

  她立刻閉上嘴,凱恩一邊看著她,一邊對和尚說話:“怎麼樣?和尚。你能發誓嗎?”

  “沒問題,老凱,我一個屁都不會放。可是你也知道你那寶貝朋友李昂,他會把事情挖出來的,我擋不了他,所以事先給你警告。”

  凱恩點點頭,李昂男爵是他的好朋友,值得他全心的信賴,他們曾在好幾次任務中並肩作戰,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沒錯,他終究會知道的,沒關係。不過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滕斯,他實在太多話了。”

  和尚點點頭。“還有,拜託你一定要讓我知道這位小姐後來的結果。”

  “和尚,”潔玉突然開口。“你身邊有沒有手槍?”

  她的疑問太熱切了,凱恩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他沒有也不會做。”凱恩連忙說道。

  “我沒有什麼也不會做什麼?”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沒有手槍,也不會殺她。”凱恩斬釘截鐵地說。

  “噢,我當然不會。”和尚猛點頭。“凱恩,你不會忘了你設的陷阱吧?”

  “我怎麼會忘。”然後他問潔玉:“你的馬車會回來接你嗎?”

  她很氣惱。“我是雇車來的,而且我根本沒打算活著回去。”她推開凱恩,拿起走道旁一個灰色的大袋子。“我所有的財產都在這裏了。”

  “那你是計畫等你被槍斃後,你的財產就丟在路邊任人取用?”

  “我就是要讓這包東西被偷。”她的口氣好像老師在教一個笨學生。“我希望這些舊衣服能分給窮人,反正我以後也用不著了,等你——”

  “夠了!”他咆哮。“別再提‘殺’這個字,你聽懂了嗎?”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凱恩就扯住她的頭髮,她尖叫一聲;凱恩注意到她耳朵後面腫了起來。“天啊!潔玉,你是怎麼弄的,那麼大一個皰?”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他放下手。

  “我在我哥哥家樓上,被地毯絆到鞋跟,滾下樓去,最後頭撞到欄杆,撞得我七葷八素。”

  凱恩覺得她說話真有趣。“你差點害死你自己。”他問:“你常常這麼笨拙嗎?”

  “不,我從來不笨拙。”她立刻反駁。“我一向很淑女的,至少不會像你那麼粗魯。”

  “你跌倒之後呢?”和尚很好奇。

  她聳聳肩。“我走動一下想讓腦筋清醒一點,然後他們就開始追我了。”

  “他們?”凱恩問。

  她皺皺眉頭。“殺害那紳士的一批傢伙,我看到他們殺害了一位衣著高雅的紳士。”她解釋道。“拜託,專心一點,我剛才不是提過了嗎?

  和尚搖頭晃腦。“我想你沒有,小姐。”

  “你看到一場謀殺案?不,潔玉,你從頭到尾都沒提過。”

  “好吧,至少我本來要提的。”她兩手抱胸,看起來很不高興。“要不是你一直跟我吵,我早就把事情說出來了;都是你不好。”

  “你是摔倒之後還是之後看到的?”凱恩繼續問,不理會她的責難。

  “是那之前……不,之後,喔,我記不清楚了,我頭痛欲裂,別再問個不停好不好?”

  凱恩轉身看著和尚。“現在我懂了。”然後他看著潔玉。“你出事的時候是不是穿著披風?”

  “對啊!”她看起來很迷惑,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幹麼。“但是——”

  “你摔下來時候扯破了披風而且碰傷了臉頰,是不是這樣?”

  “告訴我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很簡單,你的頭部受傷,所以思考有點混亂。當然啦,大部分女人思考都很混亂。不過你只要休息靜養幾天,就會瞭解到自己不過是在胡思亂想,然後生活一切恢復正常。”

  “我沒有胡思亂想!”她大吼。

  “你昏了頭了。”

  “才沒有!”

  “別對我吼叫。”凱恩命令她。“如果你肯好好想一想剛才我說的——”他一看到她就搖頭打住了。“現在我沒法子跟你講道理,等你舒服一點再說吧。”

  “他說的很對,小姐。”和尚在一旁附和。“如果你看到的被害人是有名望的紳士,這個消息馬上會傳遍全市。現在聽凱恩的,他知道怎麼做。”

  “但是如果你認為我只是在胡思亂想,你又何必保護我?”

  “喔,不對,依你現在的情況你更需要保護。”他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不管你高不高興,我要保護你,直到你恢復清醒。”他溫和地笑一笑。“現在把袋子交給我,我替你背。”凱恩立刻伸手搶過她袋子。“老天!你這裏裝了多少東西?”他問。“這袋子大概比你還重。”

  “裏面是我所有的家當,假如你背不動,就還給我吧!”

  凱恩搖搖頭,抓住她伸出來的手。“算了吧!我的馬車就在附近,你該回家上床了。”

  她嚇了跳。“上誰的床?”

  凱恩大聲歎氣。“你自己的床。”他低吼。“放心吧,你的貞操很安全的。我從來不帶處女上床,而且我對你根本沒有興趣。”

  說了一大堆違心之論,凱恩希望她會安心一點,至少不要再喋喋不休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那也是你的規矩嗎?”她還是問了。“不跟處女上床?”她似乎很不高興。

  凱恩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還是含糊回答。“是啊!”他想了下,又補上一句:“我通常也不跟腦筋不大靈光的女人上床,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很安全的。”他挑釁地一笑。

  “我想我要開始恨你了。”她喃喃道道。“你跟我在一起也很安全,我不會讓你碰我。”

  “很好。”

  “好個頭,如果你再這樣拖著我,我就要一直尖叫,叫到員警來抓你,裴根。”

  “我不是裴根。”

  “什麼?”她幾乎跌跤。

  “我說,我不是裴根。”他連忙抓住她。

  “那你到底是誰?”他們走到馬車旁,可是潔玉死也不肯上車,除非他先回答她的問題,而且她一直把他伸過來的手打開。

  凱恩歎了一口氣,把袋子丟到車夫腳下,轉身盯著她。“我的名字真的叫凱恩,韋凱恩男爵。現在你可以上車了嗎?車上我再跟你詳細解釋。”

  “你保證?”

  “我保證。”他低吼一聲。

  她半信半疑,雙手抱胸。“真可恥,愷恩,你居然冒充一個高貴的海盜……”

  “那個混蛋或許很厲害,可是他絕不高貴。”

  “你怎麼知道?我敢打賭你從來沒見過他,你是不是窮極無聊才會……”

  他的表情嚴峻,緊緊抓住她的臂膀,半抬半推地把她丟進車裏,一點都不溫柔。馬車隨即離開酒館,進入漆黑的街道,車廂裏也是漆裏一片,潔玉看不到他的橫眉瞪眼,倒是鬆了一口氣,而他看不到她嘴角的微笑,兩個人慢慢恢復平靜。

  “你為什麼冒充裴根?”

  “我要獵殺他。”

  “為什麼?”

  “等一會兒再說。”他開始不耐煩。“等一會兒我再全部告訴你,好不好?”凱恩希望自己嚴厲的語氣能嚇阻她,好讓耳根清靜一下,可是這回他又錯了。

  “你是不是因為我破壞了你的計畫而生氣?”

  他歎口氣表示不耐。“你沒有破壞我的計畫,等我把你安頓好,我會繼續獵捕的工作。別擔心,潔玉,我不會失敗的。”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擔心,但她不能告訴他,凱恩絕對沒有失敗,他的確從酒館中把裴根“扯”了出來。

  她的任務圓滿達成,她的哥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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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2:0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用眼淚的確是很好的一招,潔玉心想;她甚至對自己淚腺這麼發達,感到很驚訝。也沒想到凱恩這個大男人,居然會被幾滴淚水弄得手足無措,方寸大亂。從此她的計畫又多了一項無往無利的武器。

  潔玉並不覺得自己的欺騙行為有什麼可恥的。非常時期總免不了非常手段,這是她叔叔柯哈利常說的。不過他假如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笑得前仰後合。畢竟他從沒看潔玉哭過,甚至上次潔玉被他們的死對頭——麥金德——鞭打時,她連哼都沒哼一聲。不過哈利很快就把姓麥的擺平了,她只挨了一下鞭子。

  當然柯哈利也不會贊同她這回大膽的計畫,但她根本沒有時間航行到他們的小島上跟他商量,因為凱恩隨時會有性命之虞,潔玉有責任要救他。

  她對這位凱恩男爵可以說是了若指掌。這人個性很複雜,潔玉從國防部偷來他的資料仔細讀過。不過那厚厚的一疊資料中可沒他是如此英俊挺拔,只是記述了他一樁樁大膽的冒險事業。他有個代號就叫做“獵人”,的確,他是個名副其實的獵人,從不放棄他的獵物,總是堅持到最後一刻,完成每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凱恩在接到他弟弟死訊的那一天,辭掉了工作;而他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原來他弟弟也是為政府工作的秘密人員。

  凱恩和他弟弟克林,來自一個大家庭,底下還有四個妹妹,他們家人之間的感情非常緊密。凱恩的檔案資料中也提到,他天生就是個保護者,潔玉準備大加利用。

  潔玉以前就認識克林,是她把他從海裏搭救起來,兩個人很快成為朋友。經由克林的描述,她對凱恩也頗有好感,不過直到他們真的見了面,潔玉才知道凱恩對她的吸引力有多強,令她深覺困擾,她知道只要給他機會,他會將她席捲而去。

  不過她早已準備好保護自己的方式:盡可能偽裝成凱恩討厭的女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喋喋不休、抱怨個不停。大部分男人討厭沒教養的女人,不是嗎?潔玉希望自己不要估計錯誤。她大概至少要跟凱恩共處兩個禮拜,然後就分道揚鑣,各過各的生活。

  潔玉現在要努力激發他保護者的天性,以便絆住他並保住他的性命。他的大男人思想將使她的計畫容易得多。不過凱恩曾接受長年的訓練,非常的精明,不容易上當。因此潔玉特別囑咐她的手下,埋伏在他家周圍的樹林裏作必要的警戒。

  自從發現父親的那些信,並將它們給納山看過後,她就堅持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她先擠開憂慮,不讓凱恩繼續多想,她得出其不意……並讓凱恩有事忙。“凱恩?你在想什麼……”

  “噓,親愛的,”他要她安靜。“你有沒有聽到……”

  “那種奇怪的吱吱聲?是啊!我正想問你。”

  “大概是車子出問題了……米勒,”他探頭到窗外叫道:“停車!”



  車突然停住,左後方的車輪發出爆烈的聲音,潔玉差點從位子上摔下來,還好凱恩及時把她抱住,他低聲道:“真該死,偏偏在這時候碰上這種事。”

  “我敢說一定是有人故意弄的。”

  凱恩皺一皺眉頭。“你留在車內,我出去看看能不能修理。”

  “小心一點,”她連忙提醒他。“他們可能在外面等你現身。”

  他歎一口氣,打開車門。“我會小心的。”

  一等他關上門,潔玉立刻又打開門溜出來。車夫和他站在後面。“真沒想到,爵爺,”車夫米勒充滿歉意地說道。“我明明檢查過輪子的。”

  “我沒有怪你,米勒。”凱恩說道。“離家還有一段遠路,我們又不能在這裏過夜。把馬解開,米勒,我要……”凱恩注意到潔玉可笑的舉動,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把匕首,緊緊握在手中戒備著,好像要找人拚命一樣。“收起來,潔玉,你會弄傷自己的。”

  她把刀子插回衣袋裏。“我們是很好的目標,凱恩,站在大街上等人來抓。”

  “那麼你就回車裏去。”

  她假裝沒聽到,對車夫說:“米勒,輪子是不是被人破壞的?”

  車夫蹲下來查看。“看樣子是的。”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她問凱恩。

  “我們騎馬回去。”

  “但是馬只有兩匹,可憐的米勒怎麼辦?他們可能會殺掉他。”

  “我不會有事的,小姐。”米勒插嘴。“我剛才喝了一大杯白蘭地,現在身上還暖暖的,我會待在車廂裏,直到培利來接我。”

  “培利是誰?”她又好奇了。

  “老虎群之一。”米勒回答。

  潔玉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你有個動物朋友?”

  凱恩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培利為我工作,待會兒我再跟你解釋。”

  “我們應該租輛馬車,大家一起走,那樣我就不用擔心米勒了。”她突發奇想。

  “在這時候?三更半夜,你去哪裡找出租馬車?”

  “和尚可愛的小酒館呢?我們可不可以回那裏去等天亮再走?”

  “不行,”凱恩說道。“和尚一定打烊回家了。”

  “而且距離也太遠,你走不回去的,小姐。”米勒邊說邊解開韁繩。

  潔玉突然走到凱恩身邊,抓住他的手。“凱恩?”

  “怎麼樣?”

  “我想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很可能就是同一批人……”她低聲說道。

  “別多說了,”他也低聲回答。“不會有危險的。”

  “他怎麼知道不會有危險?”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害怕,凱恩很想好好安慰她。“我的直覺告訴我的,”他誇張的說。“親愛的,不要再讓你的想像力失去控制……”

  “太晚了,我的想像力又實現了。”她投入他的懷裏,把他撞倒地地,他們聽到一聲槍響。

  子彈從他頭頂上飛過,只差一點點便擊中他,無論他怎麼解釋,潔玉救了他一命,他抓緊潔玉的手,吼叫要米勒小心;然後他推著她向前奔跑,用自己寬厚的肩背保護她。

  街道上又傳出幾聲槍響,潔玉可以聽到身後追逐者沉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像一群野馬要踐踏他們,她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不過凱恩對這一帶似乎很熟,穿過迷宮一般的大街小巷,潔玉幾乎喘不過氣,跌了一跤,他立刻把她抱起來,繼續逃亡。

  追逐者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凱恩帶著她,氣喘吁吁地跑到泰晤士河上一座大橋的中央,停下來休息,凱恩靠在欄杆上,一隻手仍然摟著她。“差一點就沒命了,媽的!今晚我的直覺故障了。”

  潔玉的心跳難受極了,凱恩卻好像沒事一樣,立刻恢復了正常。“你常常在大街小巷裏跑來跑去嗎?”她突然問一個奇怪的問題。

  “沒有啊,你問這個幹麼?”

  “你對這些迷宮般的巷子很熟,我們跑了這麼久,從來沒撞死胡同。”

  “沒什麼。”他聳聳肩,卻幾乎把她摔到橋下去,潔玉連忙抱住他的頸子。

  “你可以放開我,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危險了。”潔玉說。

  “恐怕還不行。”凱恩搖搖頭。

  “我已經說過我不喜歡被人碰,放我下來。”她狠狠瞪他一眼。“你不會因為這次意外而怪罪我吧?”

  “不會,你何必問。”

  “好,那廢話少說,跟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

  “道歉?”他無法置信。“為什麼?”

  “因為你說我想像力失控,說我昏了頭,而且態度惡劣。”

  他沒有道歉,只是微微一笑,她注意在他在臉頰上一個迷人的酒窩,心跳又漸漸加快。

  “我們目前陷在倫敦最黑暗的角落,前無去路,後有追後,而你還有閒情逸致要我道歉?親愛的,你真的是瘋了。”

  “你做錯事的時候都會記得道歉。”她解釋道。

  他直直瞪著她,表情中充滿了挫折感,潔玉忍不住對他微笑。老天!他真是個英俊的惡棍。朦朧的月光使他的輪廓柔和許多,真希望他再對她微笑。

  “潔玉,你會游泳嗎?”

  她只凝視著他飽滿性感的嘴唇和整齊雪白的牙齒。

  他搖一搖她。“你會游泳嗎?”他的聲音更急迫了。

  “會啊!”她打了一個很不淑女的呵欠。“我會游泳,你問這幹麼?”

  他的回答是把她扛上肩頭,然後翻越橋欄往下爬,她的長髮垂到他腳跟。“該死!你在幹什麼?”她大叫,緊緊抓住他的外套下擺。“放我下來!”

  “他們把所有出口都封住了,潔玉,深吸一口氣,我馬上來。”

  她還來不及尖叫或怒吼,就被他丟進河裏。冰冷的河水淹過頭頂,她立刻掙扎著浮出水面,在心裏大聲咒駡,不,她絕不要溺死在這潭髒水中,她至少要活到那位新護花使者出現,先把他溺死再說。

  她突然察覺在水底下有東西碰她的腿,嚇個半死,以為鯊魚出現了。這時凱恩冒出水面,然後摟住她的腰,順著水流往下游漂過去。她一直努力想爬到他肩膀上。“不要亂動!”他命令她。

  潔玉緊緊摟住他的頸子。“有鯊魚,凱恩,它們會追過來的。”

  凱恩知道她這回是真正的害怕了,連忙安慰她。“別傻了,泰晤士河髒得什麼東西都活不了。再撐一會兒,我們馬上就脫險了。”

  潔玉稍微平靜了一點,不過還是一直勒著他的脖子。他們漂流了一、兩公里,他終於把她拖出水面,兩個人躺在河岸的草坡上,潔玉又冷、又悲慘,真想把他撕成碎片。

  她的牙齒不斷打顫。“我聞起來像一條死魚。”她結結巴巴地埋怨。

  “是啊,的確很像。”他還故意調侃她。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偽裝者。”

  “偽裝者?”他把外套脫下來丟在草地上。“為什麼這樣叫我?”

  潔玉拚命想把衣服中的水擰出來,散亂的髮絲遮住她大半個臉龐,她撥開眼睛旁的亂髮。“你不用裝糊塗。”她沒力氣了,不再擰水,雙手環抱在胸前取暖。“你偽裝成海盜模樣。”她的聲音也在發抖。“他才不會把一位淑女丟進泰晤士河。”

  “潔玉,我也沒別的辦法……”

  “我的斗篷不見了!”她突然驚呼。

  “我替你再買一件。”

  “可是我的銀幣都在裏面。”她皺起眉頭。“怎麼樣?去替我找回來吧!”

  “你說什麼?”

  “去找回來。”她命令道。“去,我在這裏等。”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反正我們才漂了一、兩公里。凱恩,去吧,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不可能找得到,它已經沉在河底了。”

  她用手背抹一抹眼角。“現在我成了一文一名的窮光蛋了,都是你害的。”

  “我的天,你又來了!”他知道她又要哭了。“現在不是歇斯底里或者抱怨不休的時候,雖然你只會幹這兩件事。”他看到她的脾氣又要發作了,連忙微笑。“你的鞋子還在嗎?還是要我抱你走?”

  “我怎麼知道?我兩隻腳都麻木了。”

  “該死,你不會用看的!”

  她低頭一瞧。“鞋子還在,怎麼樣?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不要,”他乾脆的回答。“我不想道歉,而且拜託你小聲一點,難道你想讓全倫敦的歹徒都知道我們在這裏?”

  “不想。”她輕聲細語,靠近他身邊。“凱恩,我還有個問題,剛才假如我說我不會游泳,你要怎麼辦?”

  “還是一樣,不過我會跟你一起跳。”他緩緩站起來。“好了,休息夠了,我們現在走到我朋友家,在那邊過夜,他家比我家近。”

  她也站起來,撥開淩亂的頭髮,讓他摟住她的肩。“我看起來很糟,對不對?”

  “你身上的味道再糟。”他心情愉快多了,親熱地把她摟一摟。“與其說是死魚,不如說是爛掉的肉。”

  她開始作嘔,凱恩連忙捂住她的嘴。“如果你把晚餐吐出來,我可要生氣了。你已經帶給我夠多麻煩了。”

  她狠狠咬一口他的手,換來一聲咒駡,“我根本沒吃晚餐,”她說道。“我原來準備要空腹而死的。”

  “你還有機會。現在閉嘴讓我想一想,你為什麼要空腹而死?”他忍不住問道,可是立刻就後悔了。

  “有些人受驚嚇的時候會反胃嘔吐,我想我可能……喔,算了,反正我不想弄得髒兮兮的進天堂。”

  “我就知道我不該問的。”他回答。“聽著,等我們到了李昂家,你可以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就會舒服多了。”

  “李昂就是和尚提到的那個多事的傢伙?”

  “李昂一點也不多事。”

  “和尚說李昂會追根究底,把今晚的事情都挖出來,我覺得這樣的人很多事。”

  “你會喜歡李昂的。”

  “好吧,我試試看。不過他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很懷疑。”

  他們默默走過幾條巷道,凱恩隨時提高警覺,讓她覺得很安心。“凱恩,我們洗過澡後要做什麼?”

  “你要坐下來,跟我詳細解釋每一件事。”

  “我已經都解釋過了,只是你不肯相信,對不對?”

  “對,我不相信。”

  “而且你對我已經有成見了,凱恩,我何必再白費力氣?”

  “我對你沒有成見。”他很不高興。

  她不屑地哼一聲。凱恩不予理會,領著她走過迷宮一般的小巷,潔玉累得半死,終於來到一幢壯觀的紅磚宅邸時,她幾乎要哭出來。

  凱恩用力敲門,過了幾分鐘,一個高大魁梧的傢伙走出來,他前額有一道疤痕,顯然本來在熟睡中,一臉的不高興,這讓潔玉有點害怕,向凱恩靠近了一點。

  這人只穿了一條長褲,上身打赤膊,他一認出凱恩,陰沈的臉色立刻轉為驚訝。“凱恩,什麼風把你吹來的?趕快進來。”他立刻變得很熱心,走出來想跟凱恩握手。不過一聞到他們身上的味道,立刻打住腳步。

  潔玉窘得要命,她狠狠瞪凱恩一眼,走進鋪著黑白兩色瓷磚的門廊。她看到一位美麗的女子從弧形的樓梯走下來,她金色的長髮隨風飄動,美麗極了。但潔玉卻覺得更難堪了,眼睛直盯著地板,抬不起頭來。

  凱恩連忙為他們介紹。“這位是李昂男爵,潔玉。這位是他的夫人,莉娜。”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狼狽?”李昂問。

  潔玉猛然轉頭,水珠灑得到處都是,她撥開眼睛上的濕發。“他把我丟進泰晤士河。”她大聲說道。

  “他什麼?!李昂追問,臉上卻帶著笑意,剛注意到她頭髮上吊著一根雞骨頭。

  “凱恩把我丟進泰晤士河。”她又強調了一遍。

  “你是說真的?”莉娜十分震驚。

  潔玉轉身看著女主人。“千真萬確,而且他還不肯跟我道歉。”她突然哭出來。“都是他的錯,”她哽咽道。“先是他的車,然後他的直覺出了錯,我本來有更好的計畫,他卻不肯接受。”

  “別再提那件事!”凱恩警告她。

  “你為什麼把這個小可憐丟進河裏?”莉娜質問他。“你一定凍壞了。”她滿懷同情地對潔玉說道,上前兩步,卻又後退一步。

  “情勢逼迫,沒辦法。”凱恩試圖解釋。

  “我討厭他,”潔玉啜泣著告訴莉娜。“不管他是不是你們的好朋友,這傢伙壞透了。”

  “沒錯,他有時候的確可惡透頂,”莉娜點點頭。“不過他也有一些優點。”

  “我還沒看到。”潔玉喃喃說道。

  莉娜皺一皺鼻子,做個深呼吸,攬住潔玉的腰,勉強忍受她身上的異味。“跟我來,潔玉,你要立刻把身上洗乾淨。我的天!你的名字真好聽。”

  “他還嘲笑我的名字。”潔玉用雖小但每個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

  凱恩一肚子火。“我沒有嘲笑你!”他吼道。“我發誓,李昂,這女人從我遇見她開始,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抱怨這抱怨那。”

  “你看到沒有,莉娜夫人?他的態度就是這麼惡劣,我只不過請他幫個小忙而已。”

  “而他拒絕了?”莉娜問。“奇怪,這不是他的風格,他向來很樂意助人的。”

  “而且我還願意付好價錢,”潔玉越說越氣。“現在我一文不名了,因為他把我的斗篷丟進了河裏,而銀幣都在口袋裏。”

  李昂又笑了。莉娜搖搖頭,很不高興,她摟著潔玉往房裏面走。“他真是太糟糕了。”

  潔玉猛點頭,這時李昂忍不住問凱恩:“她究竟要你幫什麼忙?”

  “沒什麼,”凱恩彎腰脫下濕透的靴子。“她只是要我殺了她,如此而已。”

  李昂仰頭大笑,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朋友不是在開玩笑。“你說什麼?”這時兩個女人已經走到別的房間。

  “她還願意等我把酒喝完才執行。”凱恩繼續說。

  “那她真是很體貼。”兩個男人相視而笑。

  “現在你老婆認為我是個混帳,因為我沒完成那個女人的心願。”

  李昂又笑了。“莉娜還沒把事情弄清楚,對不起。”

  凱恩脫掉靴子、襪子。“現在我還來得及改變心意,幫忙那個小女人。”他咬著牙說道。“媽的!我最好的一雙靴子泡湯了。”

  李昂雙手抱胸,斜靠在門框上,看著凱恩脫去襯衫。“不,你不能殺她;她一定不是認真的。拜託,她看起來那麼膽小、脆弱……”

  “她看到一場謀殺案,”凱恩插嘴。“現在她被人追殺。李昂,我只知道這麼多,不過我會儘快把事情弄清楚,早點解決問題,好擺脫她的糾纏。”

  李昂儘量忍住不發笑。“她真的把你激怒了。”

  “鬼扯!”凱恩喃喃罵著。“一個小女人能把我激怒?你怎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你剛剛在我的門廳中脫掉了長褲,凱恩,我看你是氣昏頭了。”

  “廢話少說,我需要一杯白蘭地。”凱恩抓起長褲穿回去。

  李昂從沒看過凱恩這麼狼狽,越看越有趣。“你先到書房裏休息,那裏有酒櫃。我去安排讓你洗個澡,你身上的味道真是臭死了。”

  ******

  莉娜先幫潔玉洗淨頭髮,然後幫她放了一大盆熱水,潔玉立刻脫掉髒衣服,不過還記得先把匕首拿出來放在盆邊上,戒備著以免有人偷襲。她坐進熱騰騰的澡盆裏,很舒服地歎了一口氣。

  她把身體擦洗得乾乾淨淨,她站起來時莉娜正好回到浴室,正好看到她臀部上一道長長的傷痕。莉娜忍不住驚呼一聲。

  潔玉連忙抓起浴巾裹住身體。轉身看著她的女主人。“怎麼了?”準備迎接問題。

  莉娜搖搖頭,看到澡盆旁那把匕首,拿起來仔細檢查。潔玉很不好意思,絞盡腦汁想編個合理的藉口,解釋為什麼一位淑女會隨身攜帶這種致命武器。

  “我的要鋒利多了。”莉娜突然說道。

  “你說什麼?”潔玉怕自己聽錯了。

  “我的匕首要鋒利多了,”莉娜解釋。“我用一種特別的磨刀石,要不要我替你磨一磨?”

  潔玉點點頭。

  “你睡覺的時候,把刀子放在身旁還是枕頭下?”莉娜很正經地問她。

  “放在枕頭下。”

  “我以前也是,這樣比較方便,對不對?”

  “對,但是你為什麼……”

  “我幫你把刀子拿上去,放在你枕頭下面,早上再替你磨。”

  “謝謝你,”潔玉喃喃說。“只是我從來不曉得別的女人也會隨身帶刀。”

  “的確是很少,”莉娜聳聳肩,見怪不怪,幫潔玉穿上一件白色的睡衣。“不過現在我睡覺時,枕頭底下已經不藏匕首,李昂會保護我。我想遲早有一天你也會不再需要匕首。”

  “真的嗎?為什麼?”

  “這是命運。”莉娜在她耳邊小聲說道。“當然啦,你要先學著信賴凱恩。”

  “不可能,我不相信任何人,”潔玉搖搖頭。“而且我幾乎不認識凱恩,怎麼談得上信賴?莉娜夫人。”

  “拜託,不要再稱我夫人。現在到壁爐旁坐下來,我幫你梳頭發。”她拉出一把椅子讓潔玉坐下來,“我在英國的朋友不多。”她說道。

  “怎麼會呢?”

  “應該是我的錯,”莉娜解釋。“我沒有足夠的耐心和那些名媛淑女打交道,總覺得她們太虛偽做作了,不過你卻很不一樣。”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隨身帶刀。”莉娜停頓了一下。“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潔玉遲疑了幾秒鐘。“只要你願意,莉娜。”

  “我注意到你背上的疤痕,”莉娜改變話題。“我不會告訴凱恩,等他帶你上床他自然會發現,那是個光榮的記號。”

  潔玉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怎麼會跟凱恩上床,我甚至不喜歡他。”

  莉娜把她按回椅子上,微微笑道:“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對不對?”

  “對啊!”

  “那你不能騙我,你喜歡凱恩,我從你的眼神看得出來。喔,別皺眉,我知道你不會承認的,不過至少該承認他很英俊吧?每一位女人都認為他很迷人。”

  “他的確英俊,”潔玉歎息一聲。“他在女性圈子裏一定很吃得開。”

  “李昂和我看著他一直換女伴,每次約會對象都不一樣,不過男人婚前都差不多啦。”

  “我不知道,”潔玉聳聳肩。“我認識的男人不多,實在是沒有時間。”

  莉娜跟她聊了半天,終於拿起梳子開始梳她豐美的鬈發。“唉,我從來沒看過這麼漂亮的頭髮,紅得像燃燒的火焰。”

  “喔,你的頭髮才漂亮,我的算什麼。”潔玉抗議。“而且男人通常偏愛金髮美女。”

  莉娜注意到她頭上的腫皰,潔玉於是又解釋了一遍,可是覺得心裏很不安,不該欺騙這位元新認識的朋友。不過她安慰自己,反正她的動機純正,是為了救凱恩。

  “現在我們該走了,去找我們的男人。”莉娜緩緩站起來。

  “李昂是你的男人,但凱恩跟我可沒有關係,而且現在我想睡覺了。”

  莉娜搖搖頭。“凱恩應該已洗好澡,休息夠了,我想他一定會堅持你把問題說清楚再去睡覺。男人有的時候是很固執的,偶爾順著他們一點,反而容易控制。”

  潔玉緊緊睡衣跟著莉娜走進書房,一進門就看到凱恩,他靠在李昂的書桌前對她皺眉頭。潔玉自然不甘示弱,也對他皺起眉頭。她真希望他不要那麼英俊,現在他洗得乾乾淨淨,穿著李昂的衣服,淡褐色的緊身長褲,白色的棉衫罩住他寬長的肩膀。

  潔玉坐在一張金色的椅子上,莉娜給她倒了杯白蘭地。“喝一點,會讓你溫暖起來。”

  潔玉一飲而盡,果然舒服多了,而且更讓她昏昏欲睡。她靠在柔軟蓬鬆的椅墊上,閉起眼睛。

  “你敢睡著試試看,”凱恩警告她。“我有幾個問題要問清楚。”

  她懶得張開眼睛。“我不會睡著,但是也不想張開眼睛看你的嘴臉,免傷和氣。你可以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冒充裴根船長?”

  她很自然地提出問題,一時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好一陣子,李昂才問:“你說他怎樣?”

  “他冒充裴根,”潔玉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冒充名人的習慣。”她點點頭。“我覺得你這位朋友心理上有點問題。”

  凱恩怒火中燒,似乎想勒死她。莉娜忍住笑對丈夫說:“李昂,我們這位朋友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氣惱過。”

  “頗有同感。”

  凱恩控制住脾氣。“今天的情況是有點特別。”他喃喃自語。

  “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充過拿破崙,”潔玉插嘴。“但他比拿破崙高太多了。”

  “夠了!”凱恩吼道,然後深深吸一口氣,讓語調柔和一點。“待會兒我再解釋為什麼我要假扮裴根,我們先把你的問題解決。”

  “聽你說好像全是我的錯!”她大叫。

  這回換他閉上眼睛。“我沒有怪你。”

  “噢,你有,”她爭論。“你是全世界最難相處的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凱恩從一默數到十,壓制住一股要破口大駡的衝動。

  “你們為何不從事情的開始說起?”李昂建議。

  潔玉不理會李昂的建議,只注意凱恩的反應,覺得他還不夠激動。“如果你再不表示一點同情心和諒解,我就要開始吼叫了。”

  “你已經在吼叫了。”他咧嘴一笑。

  她深深吸一口氣,決定更換策略。“那群可怕的傢伙毀了我哥哥新裝潢好的家,納山回來後一定會好失望。喔,不要這樣瞪著我,凱恩,我才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話。”

  “聽著,潔玉……”

  “我不要跟你說話。”

  “拜託你,大小姐,我們得好好談一談。沒錯,今天晚上你是很辛苦。”凱恩想安撫她。

  可是他失敗了,潔玉仍然怒容滿面。“你這個人最討厭了,老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樣子。”

  凱恩轉頭看著李昂。“我會高高在上嗎?”

  李昂聳聳肩,莉娜卻點點頭。“既然她這麼說,你就應該自我檢討。”

  “你待我就像我是個傻子一樣,”潔玉向女主人求援。“你說是不是,莉娜?”

  “既然我們是朋友,我當然支持你。”

  “謝謝你。”潔玉滿意地點點頭,繼續攻擊凱恩。“我不是小孩子。”

  “我也注意到啦。”

  他曖昧的微笑更激怒了潔玉。“你知道更糟的是什麼嗎?那票惡棍居然把我哥哥最心愛的馬車燒了。”

  “不過是一輛馬車。”

  “先生,那時候我正好在馬車裏面……”她開始胡說八道,大吼大叫。

  他搖搖頭。“你要我相信你當時坐在一輛著火的馬車裏?”

  “沒錯,”她跳起來,兩手插腰。突然想到還有旁人在場,連忙對李昂夫婦道歉。“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失態,我很少這麼兇悍的。”她坐下來,靠著椅墊閉上眼睛。“我累死了,凱恩,我明天早上再接受你的拷問。”她兩手一攤,很無奈的樣子。

  他想一想,放棄算了,這女人有演戲的天分。她手背靠著前額,發出一聲哀怨的歎息。

  凱恩走到她身旁坐下來,摟著她肩膀。

  “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好幾次,我不喜歡被別人碰。”潔玉縮到一旁。

  莉娜對丈夫嫣然一笑。“我想我們應該讓他們自己處理。”然後她告訴潔玉:“潔玉,你的房間在二樓左手邊第一間,凱恩,你的在隔壁。”

  李昂很不情願地被他太太拉起來。“親愛的,我想聽聽潔玉後來的遭遇,我再待幾分鐘好不好?”

  “明天你還有時間滿足你的好奇心,”莉娜向他保證。“你需要休息,達可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把我們吵醒的。”

  “達可是誰?”潔玉連忙問道,對他們夫妻的親熱樣不免有點嫉妒。

  “達可是我們的小兒子,”李昂回答。“已經六個月大,明天早上你會看到他。”

  書房的門輕輕關上,房裏只剩下她和凱恩,她立刻要站起來,可是又被他按住。“潔玉,我從來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凱恩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只是努力想弄清楚你的狀況,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今晚對你,對我而言都是……一大考驗,我覺得我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而且說實在的,一位可愛的小姐居然要求我動手殺她,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抬起頭來對他微笑。“我可愛嗎?”

  他慢慢點點頭,她的嘴唇離他很近,充滿了誘惑,他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個吻,潔玉根本來不及抗議。

  “你為什麼這樣做?”她有點喘。

  “我只是想吻你,”他讓她靠在肩頭上,保持一點距離。“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再談。”

  “你真體貼,”她似乎平靜多了。“現在願不願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假扮裴根,早先你說過你要把他引出來,但是我不明白……”

  “我要刺激他的自尊心,激他出面追殺我。我想如果有人冒充我,我會……喔,算了,”他喃喃說道。“現在想起來真傻。”他用手抓抓頭髮。“我試過每一種方法,但是連钜額賞金也不發生作用。”

  “你就是想見他一面?”

  “我要殺了他。”

  潔玉似乎嚇了一跳。“那麼如果他派手下來向你挑戰,你也會殺了來人?”

  “沒錯。”

  “你的工作就是殺人嗎?”她露出恐懼的神色。

  “不,我只在極端必要的時候才殺人。”

  “我從來沒殺過人。”她喃喃自語。

  他的微笑很溫和。“我想也是。”

  “你真的認為殺掉那海盜是必要的?”

  “對,”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必要時我會殺光他那票狐群狗黨。”

  “喔,凱恩,我真希望你不要殺任何人。”她又快哭出來了。

  凱恩靠著椅背,閉上眼睛。“你是個溫柔可愛的小姐,你不會瞭解的。”

  “幫助我發解,”她懇求。“裴根做了許多傳奇的好事,你不該……”

  “你似乎很瞭解那個海盜?”

  “每個人都在注意裴根的航海冒險,他給人的感覺好浪漫。”潔玉熱切地說道。

  “照你說,他應該被策封為爵士?”

  “也許吧!”她的臉頰輕輕磨擦他厚實的肩膀。“很多人都說裴根從來不傷害任何人,所以你實在不應該追殺他。”

  “如果你相信他從來不傷害任何人,那你還找他幹麼?你要他殺了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她遲疑了一下。“假如我說出真正的原因,你能不能答應不要笑我?”

  “我答應。”很驚訝她居然害羞起來。

  “本來我是想……如果他不肯殺我,那麼也許會帶我踏上那艘神奇的海盜船,保護我的生命。”

  “幸好你沒碰上他,”凱恩說。“你一定是浪漫小說看太多了。同時你對裴根的印象也大錯特錯,那個混蛋的確殺過人。”

  “他殺了誰?”

  他停頓許久,凝視著壁爐中的火光,可是心境一片冰冷。“裴根殺了我弟弟,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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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噢,凱恩,真遺憾,”她細細說道。“你一定很難過,他死了很久嗎?”

  “只有幾個月。”

  “你家人一定受到很嚴重的打擊,你的父母親還在嗎?”她繼續問。

  “都還在,我父親尤其無法接受克林的死。他對生活完全放棄了。”

  “怎麼說?”

  “父親向來在政治上十分活躍,尤其致力於保護社會中下階層的福利。他是個鬥士,是個保護者。”

  “但是他現在都放棄他的責任了?”潔玉握住他的手,讓他覺得很窩心。

  “他放棄每一件事情,政治、家庭、朋友、社交,他甚至不再看報,整天把自己鎖在書房裏坐困愁城。我相信一旦我抓不到裴根,父親的心境會……天啊!我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一蹶不振的老人。”

  “你像你的父親嗎?我相信你天生就是個保護者。”

  “為什麼?”

  她當然不能說老實話,她看過他所有檔案。“因為你很會保護人啊!所以我想你應該跟你父親一樣,對窮人、可憐人會特別有同情心。當然啦,我在碰到你之前本來還不算窮人的。”

  “你又要提那袋銀幣的事嗎?”

  凱恩臉上還帶著微笑,所以潔玉知道他沒有生氣。“沒有,那件事其實沒什麼要緊。對了,你怎麼能確定是裴根殺了克林?”

  “看在老天的分上,潔玉,”他歎一口氣。“我不想再談這件事。”

  “對不起,我又惹你不高興。”她抬起身來看著他的眼睛。

  她憂慮的眼神令他不安。“克林在海上被殺害,是官方證實的。”

  “那麼有人把他的遺體送回來下葬嗎?”

  “沒有。”

  “沒有?那你還是不能確定他死了,也許他被海潮衝上一座荒島,也許……”

  “證據已經送來。”

  “什麼證據?誰送來的?”



  凱恩不明白她對這問題為什麼如此有興趣。“國防部送來的證據,現在你滿意了嗎?可不可以不要再問下去了?”

  “當然可以,”她喃喃說。“請接受我的道歉,我不該探問這麼私人的問題。”她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凱恩,我們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我怕會連累李昂夫婦。”

  她點點頭。“我們只住一個晚上。”他凝視著火光,心中開始盤算。潔玉靠著他,漸漸睡熟了,室內一片寂靜。雖然實在是很累了,凱恩還不想上床,因為他很喜歡摟著這個不可思議的女人,捨不得離開。

  他低頭輕吻她的眉尖,一次又一次。一直等到壁爐中的柴火只剩一堆餘燼,寒意漸侵入原本溫暖的房間,凱恩才很不情願地起身。

  潔玉被他驚醒,突然跳起來往前走,要不是被他攔住,他會傻傻地直走進壁爐裏。他想把她攔腰抱起,但是她推開他的手。凱恩長長歎一口氣,摟住她肩膀往樓梯方向走去,儘量不去注意她可愛的樣子。她的頭髮已經乾了,又恢復以往的鬈曲,最要命的是,現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凱恩替她打開房門,然後轉身準備去找自己的房間。

  “凱恩,”她的聲音有點朦朧。“你不會離開我的,會不會?”

  他轉身看著她畏懼的眼神。“我不會的。”

  潔玉點點頭,一言不發地關上門。凱恩走進隔壁的大房間,房中有張大床,壁爐裏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燒。凱恩躺在溫暖柔軟的床上,翻來覆去,過了一個小時仍然睡不著。而且不管他如何努力,始終忘不了那個紅發碧眼的美人。

  他真搞不懂自己對她的反應,他體內似乎燃燒起來,灼熱的欲望令他痛苦難耐,他覺得這太沒道理了。他向來討厭壞脾氣、不講理,一碰就哭的女人,不是嗎?

  現在他已經累得無法清楚思考。他很少有這種碰壁的經驗,尤其是對女人。凱恩從來不愁沒有美女投懷送抱,但是也從來沒對誰認真過。

  而他現在只想要潔玉,莫名其妙地想要。他聽見遠處傳來她沉睡的呼吸聲,凱恩立刻起床穿上長褲,現在他有個好籍口進她的房間:夜裏很涼,她可能還需要毯子。凱恩也擔心她臨睡前忘了撚熄蠟燭,會有失火的可能,他更應該進去查看。

  可是他沒想到眼前會是這副景象,俯睡的她已經脫下睡衣放在床邊的椅子上,也把身上的被單踢到床下,凱恩覺得她像個金色的性感女神,赤裸裸地躺在他眼前。

  凱恩走到床邊,注意到她背後靠近臀部的地方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和他腿上那道疤很像,那是用鞭子抽打造成的。

  有人曾經鞭打她,凱恩又驚又怒,直想把她搖醒,問清楚是哪個混蛋對她施暴。這時她開始在夢中呻吟,不安地挪動著,仿佛在作一場很不愉快的夢。凱恩歎息一聲,拿起椅子上的睡衣走到這個裸體天使身邊想幫她穿上,心裏開始後悔不該承諾要保護她。

  他剛剛俯身下去,眼角卻瞥見一道金屬光芒,他本能地揮出左手,擊中潔玉的手腕,一把匕首飛落到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志響。

  潔玉跪在床上,勃然大怒。“不要再這樣偷偷摸摸的!”她大吼。“老兄,我差點殺了你!”

  凱恩也不是好惹的。“不要再對我動刀子!”他咆哮。“小姐,我會宰了你!”

  但是她一點也沒被嚇倒,凱恩心想她根本是不知死活,她甚至忘了自己身上一絲不掛。

  他可沒忘。她豐滿、渾圓的乳房在她的長髮底下若隱若現。怒氣使她喘息,纖美的胸腔隨著呼吸起伏。

  “你不會殺我的,”她突然說道。“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

  他裝出一副最兇狠的表情瞪著她。“你一點都不怕我,對不對?”

  她搖搖頭,長髮也隨之擺動。“我為什麼要怕你,你是我的保護人呢,先生。”

  凱恩忍無可忍,抓住她雙手,粗魯地把她推倒在床上,以泰山壓頂的姿態制伏她。“我想你該學點基本的規矩了。”

  她驚叫一聲,凱恩想她大概注意到自己是裸體了。然後她又叫又罵,罵出一長串不堪入耳的粗話。

  “老天!你從哪裡學來這些粗話?”

  “你教我的,”她故意氣他。“你不要壓著我,你……骯髒的臭蟲。”

  她仍然不停地掙扎反抗,可是聲音中已流露出一絲恐懼。凱恩發揮最大的自製力,慢慢從她身上下來,他咬緊牙關,可是前額已開始冒汗。

  “凱恩?”

  他用手肘支撐身體,好看清楚她的表情,可是一看就後悔,因為她又在對他橫眉瞪眼。

  潔玉心裏的感覺很複雜,她應該暴跳如雷的,可是又生不起氣來,她特別注意到他黑茸茸的胸毛,那麼密、那麼暖,搔得她胸前癢兮兮的。他全身帶著一股熱氣,令人興奮不已。而且他的肌肉堅硬結實,壓迫著她柔軟的身體。可是她絕不能讓凱恩知道她真正的感受,她必須裝出憤怒或者恐懼的模樣。

  “這就是你保護我的方式嗎?”她怯生生地問。

  “不是。”他的聲音沙啞。

  “凱恩?”

  “怎麼樣?”

  “你看起來好像想吻我,對不對?”

  “對。”他老實承認。

  她想搖頭,可是卻被他以雙手捧住臉頰,動彈不得。“但是你根本不喜歡我,”她微微喘息。“你自己說過的,難道你又改變主意了?”

  他微笑地看著她迷惑的表情。“沒有改變。”

  “那你為何想親你討厭的人?”

  “我無法解釋……”

  “那麼只准一次。”她的臉頰突然紅起來。

  他睜大眼睛。“一次什麼?”

  “你可以親我,凱恩,不過只准一次,然後你就得下床離開我的房間。”

  “潔玉?你真的想要我吻你?”他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她凝視他性感的嘴唇,想像被他親吻的感覺,他的嘴唇會不會像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那麼堅硬?

  好奇心超過了警戒心。“是的,”她喃喃說道。“我很想凱恩。”

  這個吻帶著強烈的佔有性,他的舌頭探入她的口腔,和她的舌頭攪弄在一起。潔玉從來不知道男女可以這樣親吻,可是卻非常喜歡他的動作和感覺,她不由得興奮起來,心中的欲火被點燃了,他的嘴令她狂野,他的舌頭進進出出,直到她全身微微顫抖。

  是該制止的時候了,凱恩知道他很快就會失去自製力,闖下大禍。但是潔玉緊抓他不讓他走,凱恩還是拒絕了她無言的邀請,凝視著她的雙眼,不禁莞爾一笑。“你嘗起來像糖蜜。”

  “真的?”

  他輕輕掠過她的紅唇。“喔,當然,也像白蘭地。”她不安地挪動著。“不要那樣扭動。”他說道,阻止她無心的挑逗。

  “凱恩?”

  “怎麼樣?”

  “再一次,好不好?”

  這回他無法拒絕,又吻了她一回,吻得她知癡如醉,熱情洋溢,凱恩對自己的魔力十分滿意。

  “凱恩?”

  “不能再要了,潔玉。”他低聲說道。

  “你不喜歡嗎?”她有點失望又有點憂慮。

  “我非常喜歡。”

  “那為什麼……”

  她的手不停愛撫他的胸膛,似乎在試探他自製力的極限。“再吻下去,”他說道。“我就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潔玉,你想冒險嗎?”

  她還沒得及回答,凱恩就放開她。“以你現在的狀況,問你這種問題是不公平的。”

  “為什麼?”

  他發出深沉的歎息。“我想到最後我會跟你做愛,潔玉。但你必須先冷靜下來自己做決定。如果你再不乖乖的,”他咬著牙說道。“我發誓那回事立刻就會發生,我可不是鐵打的。”

  她馬上安靜下來,凱恩很不情願地離開她的床,幫她穿上睡衣,但是要沒收她的匕首,儘管她熱烈的懇求,並保證絕不再對他動刀。“我那時候睡得很熟,”她爭辯。“而你像小偷一樣潛近,我必須保護我自己。”

  凱恩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向他的房間。“你那時候在作噩夢,對不對?”

  “大概是吧!我記不清楚了,嘿,你一直拖著我到哪裡去?”

  “你和我一起睡,那樣就不必防備別人偷襲了。”

  “哼,你想的倒真周到,謝了,我只想睡自己的床。”

  “你不信任自己的自製力?”他問。

  “對啊!”她假裝歎息。“我怕自己會無法控制,犯下謀殺罪。”

  凱恩笑一笑。“當我愛撫你的時候,你心裏想的大概不會是謀殺。”

  “真的不可以,一個保護者不應該對他的被保護人產生欲望。”

  “那你呢?你有沒有對你的保護者產生欲望?”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我發現你非常迷人,凱恩,但是我從來沒跟男人上過床,所以事情很麻煩。算了吧,你還是讓我一個人睡,到明天早上我再找別人來保護我……找一個不那麼迷人的。”

  她還沒來得及溜走,就被他扛上肩膀,走向隔壁房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又不是一袋飼料,立刻放下我,你這殺千刀的惡棍!”

  “殺千刀的惡棍?老天!你的粗話會嚇壞倫敦的淑女。”他把她丟在那張大床中間,奇怪的是她倒沒有踢打尖叫,反而拉起毯子,弄好枕頭;她的紅發披在肩上,襯著雪白的睡衣,簡直像天使一樣。凱恩用歎息吹滅了蠟燭,躺在她身邊。

  “我本來是淑女的,”她喃喃說。“但是你惹起我的脾氣,凱恩,所以我才……”

  “亂七八糟地說話?”他笑道。

  “是啊!”她似乎有點難過。“你要我道歉嗎?”

  “你恐怕不是認真的吧!”他轉身想把她擁入懷裏,卻被她推開,他只好繼續仰天躺著,手墊在頭底下,在黑暗中回想這一夜的遭遇。潔玉是他見過最不尋常的女人,可以讓他一會兒捧腹大笑,一會兒大聲咆哮;凱恩無法理解自己對她的反應,不過有件事倒是可以確定,她也想跟他親熱,剛才的吻說明了一切。

  “潔玉?”

  他沙啞低沉的聲音令她顫抖了一下。“什麼事?”

  “真奇怪,對不對?”

  “什麼奇怪?”她的問話中帶著笑意。

  “你跟我同睡一張床卻不接觸對方,你和我睡在一起舒服嗎?”

  “很舒服。”她回答。

  她輕聲一笑,感覺到凱恩轉向她,她立刻緊張起來,準備接受他的親吻,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動靜。凱恩用手肘撐起頭為望著她。“潔玉,你背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

  “被鞭子打的。”她改為側臥,努力壓抑偎向他的衝動。

  “快說實話。”

  “你怎麼知道那是鞭痕?”

  “因為我腿上也有一道同樣的疤痕。”

  “真的?你的是怎麼來的?”

  “你每次都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提出新的問題來問我。”

  “蘇格拉底就是這樣教學生的。”

  “告訴我,你背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他再問一次。

  “那是我的私事。天快亮了,凱恩,我想休息。”

  “好吧!”他終於讓步。“明天早上再說。”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抱住她,他的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腿部貼在她臀下。“你夠暖嗎?”他問。

  “夠啊,你呢?”

  “當然。”

  “你會不會乖乖的,安分守已?”她調侃他。

  “當然會,潔玉,我絕不會對你做任何事,除非你要我做。”他的語氣變得嚴肅。

  “但是萬一你以為我想要你做……而事實上我並不想怎麼辦?”

  “除非你親口答應,而且是全心全意的答應,否則我絕不會碰你。”

  潔玉心想,她從沒聽過這麼真摯的承諾;她知道他完全是認真的。“凱恩,你知道我剛發現什麼嗎?你是一個真正的紳士,而且是個有榮譽感的紳士。”

  *******

  一個小時後,凱恩突然被潔玉夢中的叫聲驚醒,她說了一連串他聽不懂的話,然後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凱恩連忙把她搖醒,撥開他臉頰上的頭髮。她臉頰已經濕透了,顯然是在夢中哭過。“甜心,你在作噩夢,沒事了。”他安慰著她。“噓,你很安全的。”

  他撫摸她的肩膀和背脊,直到她恢復平靜。“你夢到了什麼?”他開始問她。

  “鯊魚。”她喃喃說道,餘悸猶存。

  “鯊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的頭靠著他寬廣的胸膛。“我好累,”她細聲細氣地說。“我現在記不得那些夢了,抱著我,凱恩,我想再睡。”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但凱恩知道她在說謊,不過他也不想勉強她。他親吻她的頭頂,然後摟緊了她。

  潔玉知道他不久之後又睡著了,她慢慢從他懷中脫身,移到床邊,她的心仍然怦怦跳著,凱恩只知道她在作噩夢,卻不知道那更是真實的事件,她永遠忘不了那場恐怖的回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回去過海上生活。上天幫助她……

  潔玉覺得好想哭,好想抱著凱恩痛哭一場。他是那麼容易信賴,潔玉知道自己會越來越倚靠他;可是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心碎。

  她覺得很迷惑,對這個男人……但是在她心深處,她能完全信任他。

  那麼他自己的親弟弟為什麼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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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2:08: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凱恩被餓醒了……可是他不知道是哪一種餓。他雖然穿著長褲,可是卻擋不住她柔軟肌膚傳來一陣陣溫熱的感覺,挑起他強烈的欲望。

  她的睫毛又長又黑,鼻樑上還有幾粒芝麻般的雀斑。這小女人嫵媚極了,凱恩一直凝望著她,捨不得轉移視線。

  要離開她需要經過一場痛苦的掙扎,凱恩慢慢撥開她的手指,輕輕把她放回床上。他想起前一夜她一直用粗話罵他、攻擊他,但是睡著後卻緊緊攀附著他,幾乎使他無法脫身。她看起來很脆弱,很需要保護,凱恩不禁暗暗高興起來。

  一陣強烈的佔有欲湧上心頭,他凝視著他的天使,心中發誓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凱恩願意用生命保護她,只要他還是她的保護人……或者他要她一直留在他身邊?潔玉的哥哥再過半個月就回來了,那時候凱恩會捨得讓她走嗎?

  現在他還想不出答案;他只知道自己一想到會失去她,胸口就會一抽。目前他只願承認這樣,他俯身親吻她的眉頭,然後站起身。

  他盥洗後,換上李昂乾淨的衣服,然後搖醒潔玉。她模模糊糊地就舉起拳頭想揍他。“天亮了,”他輕聲說道。“該起床了,潔玉。”

  她一坐起來,臉頰就脹紅了,拉起被單抵在下巴上。凱恩好心的不再提醒她昨晚的情形。“對不起,”她的聲音還帶著睡意。“我不習慣被一個男人叫醒。”

  “我也希望不習慣。”

  她有點迷惑。“為什麼這樣做?”

  “等你清醒一點再說吧!”他的聲音很溫柔。

  潔玉傻傻地看著他,凱恩低頭給她一個吻,她十分驚訝。“你為什麼這樣做?”

  “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想要。”他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裡?”

  “到樓下,我在餐廳等你。我想莉娜一定替你準備了一些衣服,在你房間。”

  “喔,我的天啊……她一定會以為我們……真是……”房門關上。潔玉可以聽到凱恩吹著口哨沿著長廊走去,她躺回床上,剛才那個短暫、有力的吻仍令她顫抖不已;還有她更擔心她新交的朋友會誤以為她是個蕩婦,這麼輕易就跟人上床。

  其實她根本不必在意他們的看法,反正等任務結束,她就再也不會遇見他們。但莉娜是真心想和她做朋友,她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我只要解釋說什麼都沒發生。”她自言自語,莉娜應該會瞭解的,不是嗎?潔玉交過的朋友太少了,對這種事沒什麼把握。



  她下床跑回自己的房間,凱恩說的沒錯,莉娜果然放了一套深藍色的衣服,一雙深棕色的靴子,看來和潔玉自己的尺碼差不多。

  她在穿衣服的時候,一直想到凱恩。這個男人已經對她平靜的內心形成挑戰;他的吸引力太危險了,尤其是那可愛的酒窩,真會迷死人。李昂借他穿的那條長褲也太合身了,使他腿部結實壯碩的肌肉分外凸顯,柯哈利若是知道她居然開始注意男人的身體,一定會暴跳如雷。但是凱恩的性感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使她不得不注意。她也許對男女之間的事不甚清楚,不過她也不是瞎子。

  過了十五分鐘,她已經準備好要下樓。白色的上衣胸部太緊,還好被外套遮住;靴子也小了一號,不過勉強還能穿。她原本想把頭髮綁成辮子,不過卻弄得一團糟,只好放棄了。潔玉向來對梳妝打扮這類的事很沒耐心,也懶得理會。但現在卻不同了,她必須偽裝成上層社會的千金小姐,任何細節都馬虎不得。

  餐廳門開著,凱恩坐在桃花心木餐桌前,僕人拿著一把漂亮的銀壺為他倒茶,他正全神貫注地閱讀報紙。好像也沒注意到潔玉。

  她緩步走了進去,經過他身旁時,他突然站起來幫她拉出椅子。潔玉從來沒享受過男人的殷勤服務,不免有點愛寵若驚。

  她開始吃早餐,凱恩繼續看報紙,這大概是他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看完之後他把報紙摺起來,靠回椅背,注意力終於移轉到她身上。

  “怎麼樣?”潔玉急切地問道。

  “什麼怎麼樣?”他微微一笑。

  “報上有沒有提到我目睹的那件謀殺案?一個衣著華麗的紳士?”她指一指報紙。

  “沒有提到。”

  她很失望。“我敢說那批歹徒一定把他丟進泰晤士河裏了,你知道嗎?凱恩,我現在想起來還有點毛骨悚然,說不定我在河裏碰到的那個好像魚的東西,就是……”

  “潔玉,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他打斷她的話。“報紙上壓根兒就沒提到有什麼刑案發生。”

  “那麼一定是警方還沒發現。”

  “假如那位紳士真的是上流社會的人物,那麼一定會有人注意到他已經失蹤了一、兩天……”

  “整整兩天!”她打斷他的話。

  “好吧!”他雙手一攤。“我們從頭開始,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她身體向前傾。“你想李昂和莉娜在哪裡?”

  “你又要閃避我的問題嗎?”

  她搖搖頭。“我只是不想把同樣的故事說兩次。”現在她要儘量拖延,才有時間想出一個能自圓其說的謀殺案故事。

  “李昂出去辦事,莉娜在照顧小達可。”他開始不耐煩。“現在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他們……那些歹徒把那個可憐的傢伙從屋頂上丟下來。”她有點結巴。

  凱恩皺眉搖頭說:“那當時你也在屋頂上嘍?”他儘量運用想像力解釋她的答案。

  “當然不是,我為什麼要在屋頂上?”

  “潔玉……”

  “怎麼樣?”她看起來很無辜。

  “你人不在屋頂上,而你卻看到歹徒在屋頂上作案,是不是?”

  “他們一共有三個人。”

  “你確定嗎?”

  她很確定地點點頭。“我那時候雖然嚇壞了,凱恩,可是我還是會數。”

  “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到底在哪裡?”

  “在地上。”

  “原來如此,”他皺起眉頭,喃喃尋思。“如果你是在地上,那麼……”

  “我可能在另一幢建築物裏面,或者騎在馬背上,甚至是……”

  “潔玉,不要再鬼扯,只要告訴我當時你人在哪裡,還有你看到什麼。”

  “我聽到的也一樣重要,凱恩。”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氣嗎?”

  她做出一個很無辜的表情。“那時我正要走進一座教堂,然後聽到一陣騷動。他們把那可憐人拖過教堂的屋頂,那個人掙扎尖叫,一直想逃脫。這是真的,不是我個人的想像。”

  “然後呢?”凱恩追問。

  “他們把他從屋頂上丟下去;要是他們丟准一點,那個人就會砸在我頭上,你現在也不用保護我了。”

  “教堂在哪裡?”

  “在納山的教區。”

  “廢話,我要的是確實地點。”

  “從這裏往北走三小時。”

  “我有沒有打擾你們?”莉娜站在門口探頭進來問,潔玉轉身對她微笑。

  “當然沒有,”潔玉巴不得有人來解圍。“多射你美味的早點,還要謝謝你借我這麼漂亮的衣服。”

  李昂從後面走上來,摟住他太太的腰,親吻她的頭頂,親昵地問:“想念我嗎?”

  “當然。”莉娜回答,笑得很嫵媚,然後她對潔玉說:“我剛去過你房間……”

  “什麼事都沒發生,”潔玉衝口而出。“都是凱恩的錯,可是沒關係,莉娜,我對他動刀子,但是他躲過了,如此而已,沒事的。”她有點語無倫次。“他氣瘋了,把我拖進他房間。喔!老天,我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轉身看著凱恩。“拜託你能不能說幾句話?我的新朋友一定以為我們……”潔玉窘得要命。

  “我去你房間拿你的匕首,”莉娜解釋。“你真的想用那麼鈍的刀砍他?”

  潔玉真想在地上挖個洞躲起來。“不是的。”她重重歎息一聲。

  “但是你剛才說……”

  “起初我是想砍他,因為他把我搖醒,要幫我穿上睡衣……”

  “你真的那麼做?”李昂問凱恩,他笑得很曖昧。

  “李昂,別趟這渾水。”凱恩警告他。

  “後來我看清是他,才不再反抗。他嚇了我一大跳,我以為是小偷。”潔玉越描越黑。

  李昂又想插嘴,但是凱恩狠狠瞪他,要他安靜。“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凱恩問他。

  李昂點點頭,走進房間。“莉娜,帶潔玉去客廳,好嗎?”

  莉娜挽住潔玉的手。“親愛的,我找不到你的匕首,你不是放在枕頭底下嗎?”

  “他拿去了,”潔玉指一指凱恩。“我好像看到他把匕首放在壁爐上,要我去拿嗎?”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你去陪達可玩,我等一下就過去。”

  潔玉匆匆走出餐廳,不久之後就聽到隆隆的笑聲,她想一定是凱恩在說她的故事給李昂聽。她走到客廳,臉上不禁露出得意的微笑;畢竟要臨場編個謀殺案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走進育嬰房,輕輕掩上門,但是她只看到椅子前面的地上有一張毯子,卻看不到莉娜的寶貝兒子。她正有點慌張時,注意到一隻可愛的小腳從椅子後面伸出來;她連忙趕過去跪下來,想找出這小鬼,她彎下腰去,臉貼著地毯。

  她看到一雙碧藍色的大眼睛,就在她鼻子前面一點點而已,是小達可。她還以為自己會嚇到他,但他去很鎮靜,不哭不鬧,只是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潔玉沒看過這麼可愛的小嬰兒;他笑一笑之後就繼續玩他的遊戲,打定主意要從椅腳之間鑽出來。

  “喔,你這樣不乖,小男孩。”她輕聲說道,但是達可不理她,反而開始咬那精美的雕花椅腳。“趕快停止,達可。”她命令道。“要是你媽媽知道你在吃傢俱,她會不高興的。拜託你趕快出來。”

  她顯然沒有帶小孩的經驗,也不知道有兩名觀眾正看這幅有趣的畫面。凱恩和李昂對倚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看著。

  “你不打算跟我合作,對不對?”潔玉煞有介事地問達可。

  達可高興地咯咯笑起來,好像很得意。

  “她的確是純真無邪。”李昂對凱恩悄悄地說。這時潔玉舉起椅子挪到旁邊去,然後一屁股坐在小傢伙旁邊,達可立刻搖搖晃晃地向她抓過去。潔玉不太知道該怎麼抱嬰兒;她親昵地拍拍他的頭,然後手伸到他腋下,慢慢地把他抱到腿上。他伸手抓抓她的頭髮,往嘴裏喂,潔玉知道這小傢伙大概是餓了。

  “不行,不能吃我的頭髮,達可。”她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待會兒你媽媽會喂你,要不要我帶你去找她,小乖乖?”

  潔玉把他抱緊在胸前,緩緩站起來,她頭皮被抓得發痛,但並不在意。小嬰兒身上的味道聞起來美妙極了,達可長的也很漂亮。他有莉娜水藍色的大眼睛,李昂黑色的鬈發,真是美妙的組合。潔玉輕拍著他的背,心中充滿了喜悅,她轉過身來,注意到門口兩位男士,不由得臉紅了。“你有個好兒子。”她有點結巴地對李昂說。

  李昂微笑走上前,抱過達可,撥開他扯住潔玉頭髮的胖手指。潔玉呆呆地看著凱恩臉上特異的表情,十分的溫柔之外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不知道此刻他心裏想些什麼。

  “我第一次抱小嬰兒。”她告訴李昂。

  “可是你的動作和樣子非常自然。”李昂回答。“你說對不對,達可?”他把小嬰兒抱到眼前,達可立刻笑了起來。

  這時莉娜像一陣微風走進房間,交給潔玉一把磨好的匕首,外面還有皮套子包著。“我做了一個劍鞘,免得你誤傷了自己。”

  “謝謝你。”潔玉點點頭。

  “你不需要隨身帶刀,”凱恩走到潔玉身旁。“讓我替你保管,很危險的。”

  “我才不給你,”她大聲拒絕。“這把刀是我叔叔送的禮物,我答應過他要一直帶在身邊。”潔玉邊說邊往後退開。

  凱恩也不堅持。“我們得走了,”然後他轉向他的朋友。“李昂,你會……”

  “我會的,”李昂回答。“只要等我……”

  “很好。”凱恩打斷他的話。

  “他們似乎在猜啞謎,你說對不對,潔玉?”莉娜對她的新朋友莞爾一笑。

  “他們是不想讓我擔心。”潔玉解釋。

  “那麼你知道他們在講什麼?”

  “當然了;李昂即將展開一連串的調查,凱恩顯然已經提供了一些意見,只要他找到什麼結果,就會立刻通知凱恩。”

  兩個大男人驚訝地瞪著她。“你從哪裡知道的……”

  她不直接回答,只是對凱恩點點頭,又對李昂說道:“你要去查查看最近有沒有人失蹤,是不是?”

  “沒錯。”李昂承認。

  “你需要詳細的描述吧?當然,那個倒楣蛋摔下來時臉部受了一點傷。不過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年紀不小了,大概四十歲吧,我猜。他有灰色的頭髮,濃密的眉毛,深棕色的雙眼;他的死相並不怎麼好看;而且他也滿胖的,特別是腰圍,所以我猜他是上流社會的人物。”

  “為什麼?”凱恩突然問。

  “因為他顯然吃得很好;手上也沒有繭,不可能是做工的。”

  “讓我們坐下來,”李昂提議。“我們得談一談其他在場的人。”

  “我恐怕沒什麼好說的;我幾乎沒看見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胖還是瘦、是高還是矮……”她停下來歎口氣。“反正一共有三個就是了。”

  她看起來很沮喪,凱恩不禁起了憐惜之心,覺得她一定還沒從驚嚇中恢復。

  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死人,而且還是在她面前活活摔死的。她是如此溫柔、脆弱的小女人,一定受不了這種驚嚇。

  潔玉心裏的確是不太好受,尤其當凱恩摟住她的肩膀,她覺得有很深的罪惡感。這也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不喜歡說謊,雖然她一直對自己強調說她的動機是純正的;但是沒有用,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在欺騙三個對她很好的人。

  “我們該走了。”她含糊說道,然後也不等任何人回答,就一頭衝向門口,“凱恩,你在鄉下有沒有房子?”她明知故問。

  “有啊!”

  “那麼我們最好去那裏住,離開倫敦對我來說比較安全。”

  “我們不能去海威思,潔玉。”

  “海威思?”

  “我鄉區別墅的名字。”凱恩回答。“我要帶你去我爸媽那裏,我們原本隔鄰而居。你或許不關心你的名譽,但我還是要注意的。不過你放心,我會每天去看你,另外再請幾個警衛……你為什麼搖頭?”

  “你會來看我?凱恩,你已經違背了你的承諾。”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我不想把你的父母親牽扯進來;而且你答應過要一直保護我的,所以無論如何你不准離開我身邊,直到整個事情結束。”

  “她似乎很堅持,老凱。”李昂提醒他的朋友。

  “我全心同意潔玉。”莉娜也插嘴說道。

  “為什麼?”凱恩和李昂同時問道。

  莉娜聳聳肩。“因為她是我的朋友,朋友應該立場一致,不是嗎?”

  兩個大男人都無言以對,但是潔玉很高興。“謝謝你,莉娜,我也會永遠支持你的。”

  凱恩搖搖頭,言歸正傳。“我要你和我父母親在一起也是為了你的安全。”

  “不要。”

  “你真的相信你和我在一起會比較安全?”

  她不理會他驚訝的表情。“當然相信。”

  “親愛的,我不可能整整兩個禮拜不碰你,我這樣安排是要保護你!”

  潔玉的臉立刻紅起來。“凱恩,”她喃喃說道。“你不該在我們客人面前說這種話。”

  “他們不是我們的客人,”他越來越不耐煩。“我們才是他們的客人。”

  “你總是對我胡言亂語,”她告訴莉娜。“而且每次都不肯道歉。”

  “潔玉!”凱恩吼道。“不要改變話題。”

  “你最好不要吼她,凱恩。”莉娜說道。

  “他也是沒有辦法,”潔玉說道。“那是因為他有怪癖。”

  “我沒有怪癖,”凱恩儘量壓低聲音。“我只是實話實說,並不是有意使你難堪。”

  “現在說這個太遲了,你已經讓我夠難堪的。”

  莉娜和李昂對這段對話聽得津津有味,凱恩對他們皺起眉頭。“你們沒有別的地方去嗎?”

  “沒有。”

  “拜託你們先離開。”

  李昂揚一揚眉毛,然後歎一口氣。“走吧,老婆,我們到餐廳等結果。凱恩,你們走之前,要她再跟我談一談,如果你想要我……”

  “晚一點再說。”凱恩回答。

  莉娜跟著她丈夫、兒子走出房間,臨出門前她握一下潔玉的手。“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她在潔玉耳邊說道。“你的命運已經註定了。”

  潔玉不知所措地點點頭,關上門後凶巴巴地站在凱恩面前,雙手插著腰。“你剛才說的話真荒謬;除非我答應,你不可能占我便宜的。”她猛點頭。“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不要相信我。”凱恩的聲音變得粗啞而嚴厲。

  “太遲了,凱恩,我已經決定要信任你。你保證我的安全,而我不讓你碰我;我們已有簡單的協定,先生。不要在這最後一刻節外生枝,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大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凱恩仔細傾聽了一陣,然後對她說道:“是培利,他是我的僕人。你留在房間裏,我去看看他有什麼事。”

  潔玉當然沒有聽從,還是跟著凱恩走出去。不久之後她看到李昂陰沈的臉色,心想一定是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了。然後她注意到凱恩的男僕,他渾身是汗,頭髮亂糟糟的,上氣不接下氣,手裏拿著一頂帽子折來折去。

  “什麼都沒有了,爵爺,”培得急促地說道。“墨林要我告訴你,附近的房子居然沒被燒到,真是奇跡。煙害是會有的,但外表都沒有受損。”

  “培利,你到底在……”凱恩問。

  “你在倫敦的房子發生火災了。”李昂搶著說。

  培利連忙點點頭。“不是因為疏忽,爵你。我們根本想不到會失火,家裏沒有人點蠟燭,每座壁爐旁都檢查過。老天爺見證,絕對不是我們的疏忽。”

  “沒有人怪罪你們,”凱恩仍然保持平靜。“我想是意外。”

  “不會是意外。”

  大家都轉過頭去看潔玉,她凝視著地板,雙手絞在一起,似乎很難過,凱恩的怒氣消散了不少。“沒關係的,潔玉,”他連忙安慰她。“這點損失算不了什麼,”他轉身問培利。“有沒有人傷亡?”

  培利搖搖頭。這時李昂對凱恩說道:“倫敦的事我來處理,你趕快帶潔玉出城。”

  “好的。”凱恩點點頭,吩咐僕人到後面廚房休息。“潔玉,你為什麼不認為那是一場意外?”

  她長長歎息一聲。“因為那不是第一場火災,而那那群歹徒弄的第三場了,他們好像特別喜歡玩火。”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凱恩。“他們會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直到他們將我……還有你,”她急忙上一句。“燒死在屋子裏。”

  “你是說他們想……除掉你?”李昂問道。

  潔玉搖搖頭。“現在他們想除掉的不只是我,”她看看凱恩,大哭出來。“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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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2:08: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潔玉用手背抹去眼淚。“他們一定查出了你的真實身分,”她低聲說。“我去酒店的時候,以為你是裴根……但是他們什麼都知道了,凱恩,不然他們為何燒你的房子?”

  凱恩走過去摟住她的肩膀,帶她回客廳。“和尚不可能洩密,”他思索著。“那群歹徒怎麼可能……算了,潔玉,我們先坐下來好好談,再也不准有任何隱瞞。”

  “你要知道什麼儘管問。”她立刻說道。

  李昂跟著他們走進客廳,輕輕關上門,凱恩讓潔玉在他身邊坐下,李昂坐在他們對面。

  潔玉看著李昂。“昨晚我們跳入泰晤士河後,大概暫時擺脫他們的追蹤。不過如果你叫培利繼續假裝到處找他的主人,歹徒們會以為連你也不知道我們在哪裡。”

  李昂覺得這點子很好,連忙出去找培利。

  一等他離開房間,潔玉轉身對凱恩說道:“我現在明白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們會為了殺我滅口而連你也殺害的。我一直努力不要讓自己喜歡你,可是我辦不到,如果你受傷害我會很難過的。”

  她站起來想離開他,但是凱恩緊緊摟住她,不讓她走。“我也一直在努力不去喜歡你,”他喃喃說道,親吻她的頭頂。“不過我也辦不到。看來我們兩個是註定要在一起了,甜心。”

  他們久久凝視著對方,潔玉打破沈默。“這是不是很奇怪,凱恩?”

  “什麼奇怪?”他和她一樣喃喃細語。

  “你的房子剛剛才燒掉,我們現在的處境又很危險,但是我腦子裏想的只是要吻你,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搖搖頭,用手捧起她的臉頰。“一點都不奇怪,我也想吻你。”

  “真的嗎?”她睜大了眼睛。“這不是太、太……”

  “太妙了嗎?”他喃喃說道,慢慢低下頭去。

  “沒錯,”她靠著他嘴邊歎息。“的確是太妙了。”

  然後他的嘴就佔有了她的,結束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潔玉立刻摟住他的頸子,讓他的舌頭微妙地伸進她的口腔。凱恩本來只想淺嘗即止,但是這個吻很快就失去控制,他的要求越來越迫切,永遠不會滿足……

  “我的天……凱恩,現在不是親熱的時候……”李昂走進房間,回到座位坐下。



  凱恩很不情願地放開她,潔玉卻立刻把他推走,臉脹得像龍蝦一樣紅,她注意到自己還抓著凱恩的手,連忙放掉。“你太忘形了,先生。”她對凱恩說。

  凱恩微微一笑,不忍提醒她,是她先提起親吻的事的。

  “我想我們應該聽聽她的解釋了。”李昂說道。“潔玉?”他儘量把聲音放柔和,免得嚇壞了這嬌弱膽怯的小女人。“你為什麼沒跟我們說前面幾次縱火的事?”

  “好吧,我試試看。”她眼睛直瞪著地板。“但是那段回憶太可怕了,一想起來我就會發抖……不過你不要以為我是一個脆弱的女人。”她看著凱恩。“其實我一點也不脆弱。”這倒是句實話。

  李昂點點頭。“那我們以開始了嗎?你先給我們一些背景資料吧!”

  “我的父親是魏克菲公爵,他在我八歲的時候過世,爵位就由我哥哥納山繼承了。我記得父親那時是要去倫敦找一個人,我站在花園裏跟他道別。”

  “那時候你那麼小,你怎麼記得清楚?”凱恩問。

  “爸爸那天心情很壞,我很害怕,所以我還記得。他背著手在小徑上來回踱步,一直告訴我萬一他有什麼三長兩短,納山和我要去找他的朋友,哈利。他還抓著我的肩堅持要我注意他的話,可是那時候我似懂非懂的,還一直在想他從倫敦回來會帶什麼玩具給我。”

  “你太小了。”凱恩說。

  她聳聳肩。“我母親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便過世了,所以,我不記得她。”

  “你父親後來怎麼了?”凱恩追問,免得她又把話題岔開。

  “馬車翻覆而死。”

  “是意外嗎?”李昂問道。

  “不,他是被敵人害死的。”

  “那你認為現在是你父親的敵人在追殺你?那是你害怕的原因嗎?”李昂問。

  她搖搖頭。“不是,不是,”她大聲說道。“我看到一個人被謀殺,而且兇手也看到我。我講我父親的事是因為你要我談我的……背景。”

  “對不起,”李昂不得不道歉。“我不是故意亂下結論的。”

  “你父親死後發生什麼事情?”凱恩繼續問,他注意到李昂也和他當初一樣,被這個小女人弄得迷迷糊糊的,心中十分得意。

  “葬禮過後,哈利來把我們接走,過了夏天,他把納山送回學校,那是我父親的心願,他希望兒子接受良好的教育。我則和叔叔在一起,其實哈利已經很像我父親了。他把我帶到一個溫暖、平靜的島上。哈利叔叔對我很好,他一直沒結婚,我就像他的親生女兒一樣,我們處得很好。但我還是好想念我哥哥,納山很少有機會來島上探望我們。”

  她停下來,用期待的眼光看著凱恩,他溫和地鼓勵她繼續說下去。“然後呢?”

  “我回英格蘭找納山,順便看看父親以前的房子,納山把房子改建了一部分。”

  “然後呢?”她又停下來,李昂不得不問道。

  “納山和我在倫敦碰面,然後直接去他鄉下的別墅,共度愉快的一周。然後他就去處理一件很重要的私事。”

  “你知道是什麼事嗎?”凱恩問。

  她搖搖頭。“只知道一點點,一個信差帶了一封信來給納山,我哥哥讀完信後情緒很激動。他告訴我他要去倫敦兩個禮拜,他的好朋友出事了,然後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納山是個很講義氣的人,絕不會背棄朋友。”

  “所以你就一個人過日子?”

  “喔,當然不是,納山家裏有一群僕人,還有包麗兒夫人……她是我父親的好朋友……僕人就是她雇的,她還幫納山修房子,當年她想認養我們兄妹,結果我們被哈利叔叔帶走,她找不到我。這些事結束後我一定要去探望她,希望她沒有被牽連,她的房子……”

  “潔玉,你離題了。”凱恩提醒她。

  “真的嗎?”她似乎很驚訝。

  他點點頭。

  “那麼,很抱歉,我們講到哪裡了?”

  “納山前往倫敦。”李昂說。

  “對了,”她回答。“現在我才知道我做了件傻事,本來我在島上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從來不需要人保護。我不知道英國的情況不一樣,在這裏大家晚上都得把門鎖好。不管了,反正有一天我急著要出門,結果下樓梯時絆倒了,整個人摔下去,頭撞到欄杆。”

  她停下來,等凱恩或李昂表示同情,可是兩個男人聽得太專注了,只是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潔玉露出一臉不悅的表情,這兩個人實在是太遲鈍了。“過了大約一個小時,頭比較不痛了以後,我決定出去散散步,天氣實在太好了,我很快就忘記了疼痛,也忘了時間。我走到一座小教堂旁邊,聽到一陣騷動,然後那個可憐人就從屋頂被推下來。”

  她深深吸一口氣。“我尖叫著逃跑,卻失去了方向感,最後跑到我母親的墳上,又看到那群人。”

  “同樣的人?”李昂連忙問,整個身體向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

  “沒錯,同樣的一批人,”她很困惑的樣子。“他們一定覺得不值得浪費精力追我,而且他們很……很忙。”

  她沒有立刻回答,但是凱恩已經猜到了,她緊抓著她的手,終於說:“他們在挖掘。”

  “他們在挖掘墳墓?”李昂不敢置信。凱恩沒有反應;潔玉覺得實在很奇怪,她撒謊的時候兩個男人都無條件接受了,她說真話的時候卻沒人相信。

  “是真的,”她告訴李昂。“我知道聽起來很奇怪,可是我沒有弄錯。”

  “好吧,”凱恩回答。“然後呢?”

  “我又開始尖叫。喔,我真不應該叫的,結果又引起他們注意,每個人都抬起頭來看著我,其中一個還帶著手槍。奇怪的是,我反而跑不動,直到槍聲響起,我像閃電一樣衝出去,一直跑回家。在書房裏找到納山的僕役長赫森,告訴他事情發生的經過,可是等我把話說完、平靜下來,天色已經暗了,沒有辦法調查,只好等第二天早上。”

  “你有沒有通知警方?”

  她搖搖頭。“後來事情有了很奇怪的變化。第二天早上,赫森帶了幾名壯漢去找屍體,結果連根骨頭都沒找到。他們也去墓地查看過,沒有人翻動的痕跡。”

  “所以他們認為你只是……”

  “胡思亂想?”她打斷李昂的總是。“對;雖然他們不敢當著我的面講,可是一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我連忙趕回墓地,前一夜風雨那麼大,地上的確是很難發現痕跡。”

  “也許你撞見他們的時候,那群歹徒才剛開挖沒多久。”凱恩說。

  “後業我思索了一整天,”她繼續說道。“想他們真正的動機是什麼。然後我去找赫森,叫他不要告訴納山什麼,說我只是看錯了。他鬆了一口氣;當然他還是有點擔心,因為我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傷還沒好。”

  “潔玉,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你的……”

  “想像?”凱恩搖搖頭。“昨夜至少有五個人在追殺我們,不,這不會是她的想像。”

  她狐疑地看著李昂。“你不相信我,對不對?”

  “現在我想信了,既然有人在追你,那你一定看到了什麼。告訴我們後來發生的事。”

  “我拒絕放棄。”她放開凱恩的手。“有時候我是個很倔強的女人;所以第二天早上,我就出發去找尋證據。”

  李昂對凱恩笑一笑。“我也會作同樣的事。”

  “是哪一天早上?”凱恩問潔玉。

  “昨天,昨天早上。我騎馬出發,可是還沒到我父母親的墳地就出事了;他們射殺了我的馬。”

  “他們什麼?”凱恩幾乎是用吼的。

  潔玉很高興他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他們殺了納山最優秀的一匹駿馬,”她點點頭說道。“我哥哥一定會好難過好難過,傷心欲絕。”

  凱恩從口袋裏掏也亞麻手帕,心想她又要哭了。“後來怎麼樣?”他問道。

  “我整個人飛落到地上,還好沒跌斷脖子,只受了一點小傷。你昨晚溜進我房間的時候,一定注意到我肩膀上的瘀血。”

  她看著凱恩等他回答。“沒有,我沒注意,”他小聲回答。“而且我不是溜進你的房間。”

  “你怎麼可能沒注意到我的瘀血?”

  潔玉臉頰又熱起來。“好嘛,不過你實在該看我的,”她有點結巴。“一個紳士馬上就會注意到我受了傷。”

  凱恩快沒耐心了。“潔玉,就算一個太監……”

  “你到底要不要聽後來的故事?”

  “要。”他回答。

  “納山的馬被射殺後,我一路狂奔回家,也不知道後面有沒有人在追,我心裏很難受,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我過去一直被保護得很好。”

  她似乎要人附和,於是凱恩說道:“這個我相信。”

  “我找到赫森,告訴他事情發生的經過,他壓根兒不肯相信,一直要我鎮定一點,不過這回我有證據了。”

  “證據?”凱恩問。

  “那匹死馬,老兄。”她大叫。“專心點,拜託。”

  “喔,當然,”他回過神來。“那匹死馬。後來赫森找到馬屍後,有沒有跟你道歉?”

  她咬著下唇,久久不發一語,最後才看著凱恩說:“好像沒有。”

  “好像沒有?為什麼?”李昂問。

  “我知道你們一定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當我們跑到出事地點……結果馬不見了。”

  “不,沒什麼不可思議的。”李昂靠著椅子。“你覺得呢,凱思?”

  他微微一笑。“這件事和她講的每件事一樣有道理。”

  “赫森堅信那匹馬一定是自己跑回去了,於是我們回到馬廄尋找。”

  “結果他猜對了嗎?”凱恩問。

  “不,他錯了,他派僕人繼續搜索附近地區,一樣是找不到。不過卻發現地上有新印下的車轍,方向是往南。你知道我是怎麼想嗎,凱恩?我想他們一定是把馬放在馬車上運走了,你覺得可不可能?”

  她的語氣很急切,他卻不得不令她失望了。“你顯然不清楚一匹馬有多重,潔玉,只有三個人是絕對搬不動的,想信我。”

  “很信,”李昂插嘴道。“但是未必不可能。”

  “也許你那匹馬只受了皮肉之傷,受驚嚇之後跑掉了。”凱恩說。

  “子彈打進它兩眼之間會是皮肉之傷?我很懷疑。”她發出不耐的呻吟。“納山要是知道他的馬車和房子也遭了殃,一定會更難過。”

  “他的房子?他那倒楣的房子又怎麼了?”凱恩也很不耐煩。“真要命,你為什麼不一口氣說完。”

  “我想她快要說到火災的事了。”李昂說。

  “沒錯,現在都燒成平地了。”潔玉立刻說道。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凱恩歎一口氣。“在馬被殺之前還是之後?”

  “差不多就在馬被槍殺之後,我叫赫森準備好馬車,我要去倫敦找哥哥。我已經受夠了那些不信任我的僕人,他們一直和我保持距離,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但是我知道納山會幫助我解決問題。”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凱恩輕輕拍她的手。“冷靜一點,親愛的,慢慢說,別急。”

  “現在你看我的樣子就像赫森……喔,算了,我先講完,我正在回倫敦的路上,突然聽到有人尖叫說納山的房子著火了,濃煙從山頂上冒出來。我們立刻趕回去,不過已經太遲了;我叫所有的僕人撤回納山在倫敦的家。”

  “然後你再往倫敦出發?”凱恩問道,一邊心不在焉地撫摸著她的頸背。

  “我們繼續走大路,轉彎的時候就碰到那群歹徒,車夫嚇壞了,一個人跑掉。”

  “混球!”李昂咒駡一聲,凱恩點頭表示亦有同感。

  “我不怪他,”潔玉倒是寬宏大量。“他是真的害怕,人們……人們在害怕的時候常做出很奇怪的事。”

  “有些人是的。”凱恩又點點頭。

  “告訴我們後來怎麼樣?”李昂問。

  “他們把車門堵住,放火燒馬車。結果我是從車窗裏鑽出來的,還好那部車不是很堅固,雖然納山花了一筆錢。我要提醒他不要再找同一家公司……”

  “你已離題了。”凱恩指出。

  李昂微微一笑。“她讓我想起莉娜。”他承認。“潔玉,你為什麼不去看看我太太?她正在幫你打包行囊。”

  潔玉好像囚犯得到緩刑一樣,迫不及待地衝出房間。

  “怎麼樣?凱恩。”李昂等她出去後問道。

  “昨夜確實有人在追殺我們。”凱恩提醒他的朋友。

  “你相信她的故事嗎?”

  “她應該是看到了什麼。”

  “我不是問你這個。”

  凱恩緩緩搖頭。“一個字也不信,”他終於承認。“你呢?”

  李昂也搖頭。“從沒聽過這麼荒唐古怪的故事,但如果她說的是實話,我們就得幫助她。”

  “如果不是呢?”凱恩問,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

  “你最好防著來自背後的冷箭。”

  “李昂,你不會認為她是……”

  “我只是實話實說,”李昂打斷他的話。“首先,你現在不客觀,這點我不能責備你,因為我當初碰到莉娜的反應就和你碰到潔玉一樣。第二,她生命有危險而且也把你扯進危險中。這是我們唯一能確定的兩件事實。”

  凱恩完全同意,他靠著背說道:“現在告訴我你要怎麼進行。”

  “也許這些事和她父親有關,”李昂聳聳肩。“我要查一查魏克菲公爵的資料,理察應該幫得上忙。”

  “也好,另外我也懷疑這件事跟她哥哥的關聯,畢竟是他到倫敦後才發生事情的。”

  “假如我們接受她的故事。”

  “沒錯。”

  李昂長歎一聲。“告訴我,凱恩,”他壓低聲音,慎重地問道:“你信任她嗎?”

  凱恩思索了一陣子。“如果我們用邏輯來衡量這整個奇特的情況……”

  李昂搖搖頭。“我問的是你的直覺。”

  “是的,我信任她。”凱恩咧嘴一笑,他這輩子第一次把理智置之度外。“我以全部生命信賴她,但是我想不出任何正當理由,真奇怪。”

  李昂笑一笑。“我也信任她,凱恩,你的直覺從來不出差錯,而且還救過我好幾次。”他想了一下,又加一句:“我完全瞭解你對她的感受。”

  “何以見得?”

  “想當年,我也是完全信任莉娜,”李昂說道。“幾乎是從一開始。而且我自己知道那完全是盲目的信任。她害我兜了一大圈,追得很慘。現在換你了,相信我,凱恩,你的追逐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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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兩位女士在門廳裏等候凱恩和李昂,一個灰白色的大手提袋放在地上。凱恩拿起來試試看。“我的老天,潔玉,你想累死我們的馬是不是?”他蹲下來打開袋子,然後吹了一聲口哨。“這簡直是個迷你的軍火庫,”他告訴李昂。“誰準備的?”

  “是我,”莉娜應道。“裏面只不過是幾件武器,必要時潔玉可以保護你們倆。”

  “潔玉用來保護我的武器?”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李昂,你老婆剛剛是不是在侮辱我?”

  李昂微微一笑,點點頭。“沒錯,她是的;你最好趕快道歉。”

  “天曉得我為什麼要道歉?”

  “這樣比較節省時間。”李昂解釋,他盡力忍住不笑出來,凱恩卻滿臉疑惑。

  “結婚後你整個人就變軟了。”凱恩喃喃說道。

  “變得像吐司麵包一樣軟。”李昂咧嘴一笑。

  凱恩繼續把袋子裏不必要的傢伙拿出來,兩位女士一直發出失望的驚歎聲。他丟出幾把長刀,兩把手槍,還有一條鐵鏈。“你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潔玉,而且我看你根本不敢用。”她把武器收到一旁。“就放在那裏吧,我的小戰士。”

  “喔,隨你的便,”她喃喃念著。“而且不要再用昵稱叫我,先生,把那些甜言蜜語留給別的女人。我不是你的甜心,不是你的小可愛,更不是你的小戰士。噢,別裝出被我冤枉的樣子,凱恩,莉娜已經告訴我你跟其他女人的風流韻事,一件都沒漏掉。”

  “叫你戰士也算是一種昵稱嗎,小迷糊?”

  “當然是,你這粗人,”她很不客氣地回答。“我不會因為你叫我小迷糊而要你向我道歉;因為自從你知道自己房子被燒後,性情就越來越古怪。”

  凱恩氯得真想大吼一聲,他把袋子整理好後合上,對莉娜說:“多謝你這麼麻煩,莉娜,不過這些武器你還是自己留著,用以保護李昂。走了吧,潔玉。”他命令道,一手提袋子,一手緊抓住潔玉。

  潔玉被他拉向後門,李昂的僕人已替他們準備好兩匹馬,莉娜在門口抱住她。“一路順風。”她輕聲說。

  凱恩把袋子綁在自己馬上,然後抱潔玉上另一匹馬,她向院子後門走去,一邊回首向李昂夫婦道別。她要把這一幕牢記心頭,因為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她越想越難過,一旦納山回家,她保護凱恩的責任便可以卸下,她就要遠離這一切,這是多年前就註定的命運。

  “緊跟著我,潔玉。”凱恩回頭說。她連忙策馬上前,但是心情卻越來越沉重。



  凱恩並沒有帶她直接出倫敦,而是繞了一大圈以防別人跟蹤,他們在市郊繞了一個鐘頭之後,才朝北離去。

  又過了兩個小時,他們才走到旅途的一半,潔玉認出了這一帶。“如果他們沒清理現場,納山的馬車就是在這附近被燒的。”他們又走了半個小時,終於發現馬車燒焦的殘骸。凱恩始終一言不發,臉色陰沈。

  “怎麼樣?”她忍不住問。

  “燒得一塌糊塗。”

  他語氣很不高興,似乎有怪罪她的意思。“你沒別的話好說了嗎?”她騎到他身旁。“你不相信我,對不對?所以你生氣。”

  “我現在相信了。”

  她又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下文。“然後呢?”她滿以為他會道歉。

  “然後什麼?”

  “你應該還有話要說啊!”她滿懷期望。

  “我只能說,等我抓到那群混帳,我要把他們都宰了。”他用溫和的聲調,堅決的語氣說。“等他們死了,我要把屍體堆成一堆,一把火燒了,沒錯,這就是我想說的話。你還滿意嗎?潔玉。”

  她睜大眼睛,打了個冷顫。“凱恩,聽你這樣說真難受。你不可以隨便殺人,不管你有多憤怒。”

  他突然停下來,伸出手抓住她的頸背,潔玉嚇了一跳,動彈不得。

  “我保護屬於我的一切。”他斬釘截鐵地說。

  她正想爭辯,卻被他的表情嚇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他,等他放手。

  “你瞭解我在說什麼嗎?”

  “我瞭解,你說你保護屬於你的東西。”

  凱恩搖搖頭,這個天真的小女人想回避他的問題,他突然傾身向前,重重吻了她一下。她滿懷迷惑,凱恩放開她。“你該瞭解的是,你屬於我,潔玉。”

  她搖搖頭。“我不屬於任何男人,凱思,這也是你要瞭解的。”

  他似乎很生氣,不過卻馬上平靜下來,臉上的表情柔和多了,潔玉鬆了一口氣。

  “現在我們要離開大路。”他改變話題。

  “凱恩,我希望你——”

  “別跟我爭。”

  她點點頭,正要策馬前行,但是凱恩收走她手中的韁繩,把她抱過來,坐在自己懷裏。

  “我為什麼要跟你騎一匹馬?”

  “你累了。”

  “你看得出來?”

  他終於露出笑容。“那還用說。”

  “我是有點疲倦。”她承認。“凱恩,李昂的馬會跟著我們嗎?”

  “當然,他的馬都是訓練過的。”

  “很好,”她安心地摟著他的腰,臉靠在他的胸前。“你的味道真好聞。”她低語著。

  “你也是。”他帶著她穿過森林,走在一條崎嶇不平的小路。

  潔玉忍耐了一會兒,終於問他:“你為什麼要走這麼難走的路?”

  凱恩用手臂擋開一根低垂的樹枝,很平靜地說道:“我們被跟蹤了。”

  潔玉卻大吃一驚,好像被人刺了一下,她憤憤地說:“才沒有,不然我會注意到的。”

  她想挺起身來,從他的肩膀望過去向後搜索,但是凱恩不讓她動。“沒關係,”他說。“他們還有一段距離。”

  “你怎麼知道?”她很緊張。“我們是不是一離開倫敦就被他們盯上了?他們有幾個人?凱恩。你絕對確定有人跟蹤嗎?”

  他緊緊摟她一下,要她鎮靜一點。“我確定;他們已經跟了三、四英里,大概有六、七個人。”

  “但是……”

  “我在上一次轉彎的時候發現他們的。”他耐著性子解釋。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她還是不服輸。“而且我什麼都沒看到。”凱恩搞不搞她為什麼會如此激動。“離你家還有多遠?”

  “再十五分鐘就到了。”凱恩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們行經一處空曠的地方,潔玉覺得自己仿佛踏入了仙境。“這裏真美。”她喃喃地道。路的兩旁都是青翠的草地,週邊環繞著一條清澈的小溪,旁邊還有一座小木屋。陽光從枝葉間篩下來,照亮了整片樂園。

  “也許獵場看守人在那座小屋裏,我們可以叫他出來,幫忙伏擊。”

  “小屋早就荒廢了。”

  “那麼我們自己來埋伏而擊敗追兵,你有沒有把袋子裏的手槍都拿掉?”

  他不肯回答。“凱恩?”她繼續說。“我們不停下來嗎?”

  “不用,我們走捷徑。”

  “那你要在哪裡等他們?”她還是想設埋伏。

  “我先帶你回家,潔玉,有你在身邊,我不想冒任何危險,現在把頭藏起來,把嘴巴閉上,前面的路更難走了。”他帶著威脅的口吻說。

  她把頭藏在他胸口,不敢違抗。“總有一天,我要再回來這裏看看。”

  他不發一言,前面的路的確難走,一等他們脫離樹叢來到空曠的原野,凱恩立刻策馬狂奔。潔玉覺得自己又像那次掉入泰晤士河般整個人飛了起來,只是這次有凱恩讓她抱著。

  這件事幕後的主謀,顯然在凱恩的領地設了埋伏,一陣槍聲響起;潔玉不知道如何保護凱恩的背後,她掙扎著想看清楚威脅來自何方,同時直覺地盡力張開手掌護著凱恩的背部,又是一陣槍響。

  “不要動。”凱恩在她耳邊喝道,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腰際一陣輕微的刺痛,她驚呼一聲,轉頭看看她右側的腰部;那種感覺就像被一隻獅子的利爪抓到一樣。很快地疼痛開始擴散,帶著灼熱感,潔玉心想,自己大概是被樹枝之類的東西刮傷了。

  “我們快到家了。”凱恩告訴也。

  她憂慮得忘記了假裝害怕。“接近屋子的時候要特別小心。”她大叫。

  凱恩從後面繞到馬廄;至少有十個他的手下已經拿著武器衝出來,準備加入戰鬥。他大吼著要僕人把馬廄門打開,直接騎進去,潔玉的坐騎緊跟在後。馬廄長抓住韁繩,停住兩匹馬;凱恩立刻把潔玉抱到地上,她腰部一陣劇痛,強忍著不叫出來。

  “開利!”凱恩吼道。

  一個黃頭髮、滿臉鬍鬚,粗壯的中年人衝過來。“怎麼樣,爵爺?”

  “在這裏陪著潔玉,我回來前不准開門。”

  他想再跳上馬,卻被潔玉死命拉住外套。“你瘋了嗎?你不能出去。”

  “放開我,甜心,我馬上回來。”他輕輕把她推回去。

  但是她可不打算放棄,立刻又抓住凱恩的衣領。“他們要殺你。”她哭道。

  “我知道,親愛的。”他想辦法掰開她手指。

  “那麼你還……”

  “我想先宰了他們。”凱恩突然想到自己不該說實話的,因為她又摟住他的腰,他沒想到她有這麼大力氣。這時又響起一陣槍聲,愷恩相信他的手下已經展開戰鬥。潔玉祈禱她的人也已協助著把入侵者逐退。

  “我走後快關上門,開利……”凱恩迅速跳上馬,衝出去;潔玉隨即聽到一聲槍響,她連忙衝到視窗,還好沒看到凱恩躺到血泊中,她鬆了一口氣。“其實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喃喃自語。

  “你最好不要待在窗口。”開利在後面說,潔玉根本不理會他,他開始扯她的手臂。“小姐,拜託,請你到安全一點的地方等男爵回來。趕快到後面坐下,男爵馬上就會回來。”

  她無法坐下,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著,希望她的手下麥修和金寶已經把入侵者解決了。他們兩個對她特別忠誠,同時也經過她叔叔哈利的特殊訓練,應付這種場面該沒什麼問題。都是凱恩的錯,她心想;他把她弄得緊張兮兮的,這個人實在跟檔案裏描寫的不大一樣,他似乎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檔案中,上司稱許他在執行重大任務時冷靜、理智、工於心計。但是潔玉認識的這個凱恩非但不冷靜,而且熱情充沛。

  這樣一個男人,既冷靜又熱情,既難纏又溫柔,無法預測——更充滿危險。

  門突然飛開,凱恩站在她眼前,毫髮無傷,他的坐騎也滿身大汗,氣喘吁吁。潔玉沉重的心情終於紓解,她全身發抖,快要站不住了,她不得不坐下來。“你沒事嗎?”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開口。

  凱恩心想她大概又要哭了,連忙對她笑一笑,將馬交給馬廄長,揮手叫其他人退出馬廄。然後他悠閒地靠在牆壁上,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我還沒騎到森林,戰鬥就結束了。”

  “怎麼可能?我不明白。”

  “那群歹人大概改變主意了。”

  “你不要撒謊,”她大叫。“也不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趕快說實話。”

  他長長歎一口氣。“我到的時候,大部分戰鬥已經結束了。的確是很奇怪,我的手下也沒和他們遭遇,入侵者就跑光了。”

  “你是說他們不戰而潰?”

  他搖搖頭。“不,森林中有打鬥過的痕跡。”

  潔玉雙手疊在懷中,低頭瞪著地板,不敢讓凱恩察覺她臉上欣悅的神色,麥修和金寶幹得很好,沒讓她失望。“什麼樣的痕跡?”

  “腳印……樹葉上的血跡,還有些其他的證據。但是一具屍體也沒發現。”

  “他們會不會是內哄,自己打起來?”

  “但是我們什麼聲音也沒聽到。”凱恩靠在牆上凝視著她。

  潔玉也回應他的目光,心想,也許他從過去幾小時裏發生的事情中,理出了一點頭緒。現在他臉上有一種奇怪的表情,令潔玉心裏發毛……她突然想起哈利常說的一個故事“在北美洲的荒野上,有一隻傳奇性的大灰熊,它毛茸茸的,比追捕它的獵人還要狡猾、陰險。它常常會領那些倒楣蛋兜一個大圈子,然後選擇一個最有利的位置撲殺他們,那些可憐的獵人死了都還是個糊塗鬼。

  凱恩會不會那麼狡猾?她想一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凱恩?你的表情好嚇人,”她喃喃說道。“我很討厭你皺眉頭。”她一邊說一邊絞著手。“你很後悔自己被扯進這場是非,對不對?跟我在一起已經威脅到你的生命,我就像只黑貓,”她在話中加入悲傷的語氣。“只會給人們帶來噩運。好嘛,現在你自己回去,我留在這裏,等明天天亮,我一個人走回倫敦。”

  “你怎麼又在侮辱我了?”他很不高興。“我不是說過了嗎?沒有人可以碰屬於我的東西。”

  “我才不屬於你,”她大叫,這傢伙居然不安慰她,還對她凶巴巴的。“你不能隨便決定……喔,算了,你這個人的佔有欲太強了。”

  他點點頭。“我天生如此,潔主,你會屬於我的。”

  他的話有點曖昧,但是潔玉勇敢地看著他。“你不但大錯特錯,而且頑固得可怕。我想你小時候一定從不跟其他小朋友分享玩具,對不對?”她也不等他回答又說:“當然,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凱恩把她拉起來,攬住她肩膀走向門口。

  “凱恩?”

  “怎麼樣?”

  “你不能再繼續保護我了。”

  “為什麼,親愛的?”

  “一個父親不能失去兩個兒子。”

  這女人顯然不大信任他的能力,凱恩心想;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不忍心發脾氣。“不錯,”他溫和地回答。“你哥哥也無法忍受失去他唯一的妹妹。現在聽我說,我一點也不後悔被你牽扯進來;也不打算離開你,我是你的保護人,還記得嗎?”

  她的表情很嚴肅。“不,你不只是我的保護人,更是我的守衛天使。”她踮起腳尖輕輕給他一個吻,整個臉都紅了。“我不該這樣做的,”她悄悄說道。“我很少流露感情,可是當我和你在一起……唉,我很喜歡被你摟著的感覺。真奇怪我會有這種轉變,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放蕩?”

  他忍住不笑,怕傷了她的感情。“我很高興你喜歡我接觸你。”他們停在門邊,凱恩低下頭來吻她,這個吻很長、很結實,令人回味無窮。他的舌頭輕輕愛撫她柔軟的嘴唇,直到她張開嘴讓他進入,當凱恩退回來,她臉上的表情既陶醉又困惑。

  “剛剛在馬上的時候,你盡全力想保護我背後,對不對,親愛的?”

  她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解釋。“我做了什麼?!

  “你保護我的背部,尤其當你知道槍聲是來自——”

  “我才沒有。”她打斷他的話。

  “還有昨天晚上,我們在車壞了的馬車旁,你把我撲倒,幫我躲過一劫。”

  “我不是有意的,當時我很害怕。”從他臉上的表情,潔玉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假如還有下次,我保證絕不再幫你。”她衝口而出。“對不起我語無倫次,凱恩,你知道的,我從來沒被人追殺過……喔,我現在好不舒服,真的。”她巧妙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是不是你的頭還在痛?小可憐。我早該請求莉娜幫你敷點藥的。”

  她點點頭。“我頭痛、胃痛,還有我的腰也痛。”他們邊談邊走向主屋正門。潔玉環顧四周,才注意到這一帶的景色有多美,她突然停下腳步,眺望前方。從門口延伸出去的車道似乎永無止境,兩旁都是樹木,第一棵大概都有百年以上,樹陰濃密,形成天然的遮陽篷。

  主屋是一幢三層樓高的紅磚建築,前面有一排白色的石柱,十分氣派。每扇長圓形的窗口都掛著雪白的窗簾。但是屋子的正門卻漆成黑色,上面有細緻的浮雕。

  “你沒告訴我你這麼有錢。”她好像不大高興。

  凱恩聳聳肩。“我的生活還算舒適。”

  “舒適?拜託,你住的地方就像皇宮一樣,”她突然覺得如魚失水,很不自在,用力把他的手推開,繼續向前走。“我不喜歡有錢人。”她大聲說。

  “真可惜。”他笑道。

  “有什麼可惜的?”她站在臺階底下,面對這幢堂皇威嚴的建築似乎有幾分畏懼。

  “你會喜歡它的,別害怕。”

  她卻十分不悅。“我才不怕!”她用她最傲慢的聲調說道,怒視著他。這是她直覺的反應,不要他瞧不起她。不過她很快就瞭解自己有失考慮,她應該表現出膽小的樣子才對,現在凱恩又在用那種奇怪的表情看她了。

  “凱恩,你說我害怕是在侮辱你自己。”

  “什麼?”

  “如果我害怕,那就表示我對你沒什麼信心,對不對?”她突然露出微笑。“我剛剛注意了一下,你至少有十一個帶著武器的手下,隨時戒備。你的預防措施這麼周密,已經夠讓我安心了。”

  她笑著,心想自己已經騙過他了,然後她再故意跌一跤,讓凱恩把她扶住。“我的腿有點發軟,”她說。“大概我還不習慣長途騎馬。不要碰我的腰,凱恩,會痛的。”

  “你哪裡不痛,親愛的?”他調侃她,但眼神卻流露出溫柔的關懷。

  她裝出懊惱的樣子。“我是個女人,記得嗎?你自己說過所有女人都很脆弱的。”

  “你這樣看著我的時候,我會忘記你是多麼令人困惑的女人。你有全世界最美的一雙眼睛,親愛的,你的眼睛就像兩朵綠色的火焰。”

  她知道他要讓她羞怯,他的嗓音低沉、性感,的確是個調情聖手。當他俯身親吻她的前額,潔玉忍不住發出愉快的呻吟,忘卻了所有的痛苦和煩惱。

  這時前門打開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到門口,潔玉猜想他就是凱恩的總管。他長相奇特,全身著黑,卻打著白領結,他的表情和他的服裝一樣嚴肅,令人望而生畏。

  “這位是我的管家,滕斯。”凱恩為她介紹。“他有時的確威武得像一個國王。不過如果他喜歡你——他一定會的——那麼他將以他自己的性命來保衛你。”

  滕斯邁著壯嚴的步伐走下來,走到凱恩面前微微鞠躬。潔玉注意到他兩鬢已經飛白,令她想起了哈利叔叔;潔玉開始喜歡他了。

  “您好,爵爺,”滕斯瞄了潔玉一眼。“你的狩獵還算順利嗎?”

  “我沒有狩獵。”凱恩揚一揚眉毛。

  “那麼我聽到的槍聲是怎麼回事?”滕斯不看他的爵爺,卻繼續上下打量潔玉。

  凱恩微微一笑,滕斯很少對來訪的賓客這麼有興趣。“我在追人,不是動物。”

  “您成功了嗎?”滕斯漫不經心地問。

  “沒有。”凱恩歎息一聲,看來他的管家也跟他自己一樣中了潔玉的魔咒。“滕斯,她很美,對不對?”

  “她是很美,爵爺。不過性情如何還有待觀察。”滕斯將手背在身後對爵爺點點頭。

  “你會發現她的性情也一樣迷人。”凱恩答道。

  “您從未帶女士回家過,爵爺。”

  “是沒有。”

  “那麼她是我們的客人?”

  “沒錯。”凱恩點點頭。

  “我還可以知道些什麼?”

  凱恩搖頭。“不行。”

  “天色已經晚了,您要我替這位女士準備客房,還是在您的房間休息?”

  潔玉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走上前一步。“這位元女士需要她自己的房間,親愛的總管先生,而且門上還要有一把堅固的鎖,你聽清楚了嗎?”

  滕斯直起身來。“我完全清楚,小姐。”他的聲音嚴肅,眼中卻有凱恩才深究得到的一絲笑意。“而且我會親自檢查門鎖。”他忍不住看了凱恩一眼。

  “多謝你,滕斯。”潔玉答道。“現在有許多人在追殺我,我可不希望晚上還得擔心一位紳士溜進我房間,說要幫我穿上睡衣,你明白嗎?”

  “潔玉,不要再提——”凱恩說道。

  “凱恩建議我跟他父母住,但是我覺得不好,滕斯。”她不理會凱恩繼續說。“我不想害他年邁的雙親也被牽扯進這場糾紛。而且事到緊急關頭,一個人也顧不了什麼名聲不名聲的問題了。對不對,先生?”

  滕斯眨眨眼,面對她甜美、期望的表情,最後還是點頭。

  遠方傳來一陣雷聲。“我們再不進去要被大雨淋濕了,”凱恩說道。“滕斯,你叫帕可在暴風雨降臨前去找醫生來。”

  “有需要嗎?”潔玉問。

  “有需要。”

  “您生病了?”滕斯關切地問。

  “不是我,我要溫醫師來看看潔玉,她似乎有點不舒服。”

  “什麼不舒服?”滕斯問。

  “他把我丟進泰晤士河裏。”

  兩個男人都很訝異。“我不是說那件事,”凱恩低聲說道。“她頭上腫了一個大皰,使她腦子不太正常。”

  “喔,那個,現在根本沒感覺了,倒是腰部有點怪怪的;而且我不喜歡醫生在我身上戳來戳去的,我不要。”

  “沒關係,我保證醫生不會戳你。”

  “我恐怕現在找不到溫醫生。”滕斯插嘴。

  “怎麼會找不到?”

  “他離開此地已經一個多月,”滕期解釋。“要不要考慮找別的大夫?您母親這段時間都找何威克醫生,據說她很滿意。”

  “是誰需要看病?父親還是母親?”

  “您父親,雖然他很不高興。”滕斯說。“最近他體重一直下降,讓您母親和妹妹們很擔心。”

  “他還在為克林的死難過。”凱恩的聲音突然變得很疲倦。“希望上帝早日把他拯救出來。好吧,滕斯,去找何威克。”

  “不用找了。”潔玉用命令的語氣說。

  “潔玉,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

  “小姐,你頭上的皰到底是怎麼弄的,被人打到的嗎?”

  “不是,”她有點尷尬,看著地板。“我從樓梯上跌下來。”她抬起眼來偷瞧到滕斯同情的臉色,心裏暗暗得意。“只是一點不起眼的小傷,你想看嗎?”她說著說著,撩起頭髮。這一扭身她的腰又痛起來,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幾乎要叫出來。

  滕斯從來沒有對女士這麼關心過,簡直成了護花使者,說盡了各種好話來安慰潔玉,然後扶著她的肩膀走上臺階,凱恩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他們還真像一對父女。

  “你必須立刻臥床休息。”滕斯十分堅持。“你是怎麼跌下來的,小姐,恕我發問。”

  “我被地毯絆了一下,整個人摔下去,我真笨拙。”

  “喔,不會,你怎麼會笨拙。”

  “多謝你這樣說,滕斯。不過我的頭真的不痛了,但是我的腰……喔,算了,我可不希望你以為我只會抱怨……凱恩就說我只會抱怨不休和哭哭啼啼。”

  凱恩從後面走上來摟住她的肩膀。“讓我們看看你的腰把外套脫掉。”

  “不要。”她已經走進門廊。“你只會戳來戳去。”

  一列僕人在門廳等候,要歡迎他們的爵爺,潔玉像一陣疾風走過去,突然問道:“滕斯,我的房間是不是在屋子的前面?希望如此,我想看到府上前方美好的景色。”

  她的語氣很愉快,凱恩心想她的腰痛大概沒什麼大不了。“滕斯,帶她上樓安頓下來,我再去處理幾件事情。”

  他轉身走出大門。“還是要叫帕可去找大夫。”滕斯提醒他爵爺,然後對潔玉說道:“不要再跟我爭了,小姐。你現在看起來好蒼白,你的手冷得像冰塊。”

  潔玉立刻把手抽開,她已經累得直發抖。

  “太陽很快就下山了,你可以在床上用餐。”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爵爺真的把你丟進泰晤士河嗎?”

  她笑一笑。“真的,而且他不肯道歉。他也把我的袋子弄丟了,害我變得一文不名。還好莉娜送我幾件她的漂亮衣服。”

  “你好像不會很難過。”滕斯打開房門,退到一旁,讓出一條路。

  “我不喜歡垂頭喪氣的。”她睜大了眼睛。“哇,滕斯,好可愛的房間,金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那床被單是絲織的嗎?”

  “是緞子,”滕斯微微一笑。“我來幫你脫下外套,好嗎?”

  潔玉點點頭。“你能不能先打開窗子?裏面有點悶。”她走到窗口,看著遠方的樹林。入夜後,麥修和金寶會在林子裏等她的訊號,她要在視窗點上一枝白燭,表示一切順利。

  潔玉轉過身來,滕斯開始幫她脫外套。“我叫人幫你洗乾淨,小姐。”

  “謝謝,腰部那邊可能有點破損,滕斯,能不能找人補一補?”

  滕斯沒有回答,潔玉看看他的臉。“你生病了嗎?先生。”其實他臉都綠了。“拜託你趕快坐下來,我看你好像快暈倒了。”

  他搖搖頭,潔玉把他推進一張椅子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能開口,用力吼叫他的爵爺上來。

  凱恩正踏在門階上。“她又在搞什麼名堂?”他喃喃自語,快步跑進前廳,奔上樓梯。他走到潔玉房門口時突然停下來,眼前的景象十分地奇特:滕斯一直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潔玉一直按著他的肩膀。“我的老天……滕斯,你病了嗎?”

  “我想他快昏倒了,”潔玉拿起一本薄薄的書扇滕斯的臉。“幫我把他扶到床上去,凱恩。”

  “她的腰,”滕斯抗議。“親愛的小姐,不要再扇了。爵爺,你來看看她的腰。”

  潔玉還茫茫然什麼都不知道,凱恩衝到她身旁,把她轉過來,看到她白色的罩衫上一大聲濕透的血跡,現在他也想找一張椅子坐下來。“天啊,”他喃喃地道。“親愛的,你是怎麼了?你不知道自己在流血嗎?”

  潔玉驚呼一聲,及時被他挽住。“我不知道,我還以為是樹枝刮傷的。”

  滕斯站在另一邊。“她流了不少血,爵爺。”

  “沒錯。”凱恩儘量平靜下來,免得她驚慌。他用顫抖的手輕輕拉出她腰際的衣服。

  “很糟糕,是不是?”潔玉問。

  “不要看,親愛的,會不會痛?”

  “剛剛我看到血才開始痛。”她注意到衣服的裂縫。“討厭,他們弄壞了莉娜送我的可愛上衣。”她大叫。“凱恩,你看那個洞,那是不是……”

  “了彈打穿的?”滕斯插嘴。

  凱恩脫去她的罩衫,正用小刀割開她的內衣。

  “她越來越虛弱了,”滕斯小聲對爵爺說。“我們最好在她昏倒前把她送到床上。”

  “我才不可能昏倒,滕斯,而且你要為你的胡說八道向我道歉。放開我,凱恩,你怎麼可以割女孩子的內衣,太不像話了,我自己來處理傷口。”

  她很想把兩個男人都趕出去,卻無能為力。自從受傷之後,她的肚子一直隆隆作響,現在又開始頭暈,兩條腿也漸漸發軟。

  “怎麼樣,滕斯?”她勉強問道。“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還沒來得及等他回答,潔玉就知道大勢不妙。“天!我真的要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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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2:09: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潔玉突然醒來,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因為她一點也想不起來怎麼上床的。過了一會兒她才完全確定,老天啊!她真的昏倒了。

  她盡力安慰自己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直到一陣微風從視窗吹來,提醒她只穿著內衣。凱恩和滕斯分別站在床的兩邊,潔玉看到他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差點又要昏過去。

  “好險這發子彈只是擦過去。”凱恩喃喃說道。

  “感謝上帝!”滕斯回答。

  “是哪個混蛋乘我不備的時候脫我衣服的?”她冷冰冰地問。

  滕斯嚇了一跳,凱恩只是微微一笑。“你感覺好多了,是不是?小姐。”管家問道。

  “是的,滕斯,你幹麼抓著我的手?”

  “讓你不要亂動,小姐。”

  “現在放開我,反正我不會干擾凱恩的任務。”

  等管家一放手,她立刻推開凱恩放在她腰部的手。“你在戳我,凱恩。”

  “快弄好了,潔玉。”他的聲音很嚴肅,動作卻很溫和,真是奇怪。

  “你在生我的氣嗎?凱恩。”

  “沒有。”他看都不看就說。

  “你的口氣不能好一點嗎?”她說。“你在生氣,我真不明白……”她突然驚叫一聲。

  凱恩正在替她綁繃帶。“是不是太緊了?”他的眼神充滿了關切。

  “你以為這都是我的錯,對不對?”她含糊不清地說。“你一定在想——”

  “喔,不,小姐,”滕斯插嘴進來。“男爵沒有要怪罪你,你又不是故意被打中的。男爵只是有點……”

  “彆扭?”她替他說。

  管家點點頭。“是的,當他很關心某個人的時候,就會變得很彆扭。”

  她轉向凱恩。“你在擔心嗎?”

  “沒有。”



  “那麼傷勢不嚴重嘍?”

  他把繃帶紮好。“只是皮肉之作,潔玉,你很快就會康復。”

  “用被單蓋著我的腿,滕斯,而且閉上眼睛不准看。”她命令道。她身上辦穿著內衣,現在既然沒有生命危險,那麼維持體面還是很重要的。

  管家照做了,然後出去替她安排晚餐,房間裏只剩她跟凱恩。“我不管傷勢怎麼樣,”她說道。“反正我要留下來養病就是了。”

  凱恩站在她床邊,露出一個令她心動不已的微笑。“你的話裏好像有別的含意。”

  “沒錯,你真聰明。當我臥病在床的時候,你要全天陪著我,不准離開。因為這都是你的錯。”她點點頭表示強調。可是凱恩卻一臉疑惑,她用力咬著下唇才勉強不笑出來。

  “喔?”他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你是怎麼得到這個結論的?都是我的錯?”

  她聳聳肩。“我還沒想出來,不過我會的,現在答應我,凱恩,我要一直陪著我,否則我絕不肯乖乖養病。”

  “好吧,親愛的。”他對她眨眨眼,表情很曖昧。“我會日日夜夜守著你。”

  她當然沒有被他唬住。“當然了,晚上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我非回去不可嗎?”他很失望的樣子。

  潔玉不想發作,免得刺激他古怪的脾氣,而且,這一回合她已經贏了,不是嗎?

  受傷的不方便很快就變成一個有利的條件:她現在有絕佳的藉口絆住凱恩,或許她可以一直養病養到納山回來接她。

  吃過晚餐後盤子還擺在腿上她就睡著了;而且夜裏只醒來過一次,床頭櫃上點了兩枝蠟燭,她想起她還沒跟麥修和金寶打訊號,她立刻掀開被單。這時才注意到凱恩,他躺在床邊一張椅子上,一雙腳蹺在床上,白襯衫直敞到腰際,似乎睡得很熟。

  潔玉不知道自己看了他多久。老天!他實在迷人極了,絕不僅是英俊而已;對她而言,他就像是暴風雨中一處寧靜的港口,她好想靠過去,讓他照顧與保護。

  她的守衛天使開始打鼾,把她拉回現實。她輕輕從床上下來,拿起一枝蠟燭走到視窗,外面還在下雨,潔玉想到她的人還在外面淋雨,十分過意不去。她應該早點打信號,好讓他們找地方躲雨。

  “你在做什麼?”

  潔玉手上的蠟燭差點掉下來,她被凱恩隆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他就站在她眼前。“我只是想看看窗外,”她喃喃說道。“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他的頭髮亂蓬蓬,睡眼惺忪,一綹鬈發落在前額,她忍不住伸手幫他整理好頭髮。

  “你可以明天再看。”他的聲音沙啞,充滿睡意,拿走她手上的蠟燭,放回桌上,要她回到床上。“你的腰還痛嗎?”他打著呵欠問道。

  潔玉本想說不痛,可是又遲疑了一下。“會痛,”她說,期待他關懷的眼神。“還有點刺痛。對了,你為什麼會睡在椅子上?”

  他把襯衫脫掉。“你占了大部分床面,而我又不想移動你。”

  “移動我?你幹麼移動我?”

  凱恩吹熄蠟燭,拉起被單,然後躺在她身邊。“我要陪你直到你睡著為止。”

  “但是凱恩,這樣子不大適當——”

  “睡吧,親愛的,你需要休息。”他用手臂環抱住她,她想推開,卻被他一把抓住。

  “這實在不大像話……”她放棄抗議,不做無謂的努力,因為凱恩已經又開始呼呼大睡了。

  她想,讓他跟她睡一會兒也無妨,凱恩的確是被她累壞了。她安心地閉上眼睛,知道他絕對會守規矩。可是,很矛盾的是,她內心深處卻暗暗期盼,假如他不要那麼紳士、那麼守規矩的話該有多好。

  ********

  凱恩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才找到何威克大夫,他正在一個貴婦人家裏幫人接生。他派一個信差來通知凱恩,說他會儘快趕來。

  潔玉恢復得很快,並且對養病越來越不耐煩。她無法忍受被關在房間裏像囚犯一樣,情緒變得十分低落。

  天氣也和她的心情一樣,一直下雨下個不停。

  凱恩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令潔玉想起困在籠子裏的猛獸,每次他在她房間裏,總是很不耐煩地來回踱步,手剪在背後,不停詢問她的過去、她的家庭,尤其是她的哥哥;還有那場亂七八糟的謀殺案。兩人間的爭論就像一場決鬥一樣,凱恩總是得不到他要的資料。

  潔玉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挫折感,同時也發現:跟他對抗實在是件很累人的事。她儘量小心,不要說太多真話也不要扯太多謊話。老天!他可真是難纏。

  他們常常互相咆哮,潔玉指責他後悔成為她的保護者。他當然也很火大,全力否認。潔玉心裏常在想,凱恩可能不再喜歡她了。他已經不再吻她、不再跟她一起睡,並且到了第三天,他甚至開始對她大吼大叫。

  潔玉一直忍受到第四天,終於下定決心,撕掉僕人新換上的繃帶,堅持要好好洗個澡,並且宣稱她已經完全復原了。

  她洗完頭髮,坐在火爐前休息,晾乾頭髮,滕斯叫僕人搬走浴盆,換上新枕頭和被單,然後喋喋不休地勸潔玉回床上休息,她也欣然接受。

  一等僕人撤出房間,夜色逐漸籠罩房間,她走到視窗給她手下打暗號,然後回到床上,拿起一本凱恩借她的書,在遠方隆隆的雷聲中,開始閱讀。

  這場暴風雨來勢洶洶,院子裏一棵三層樓高的大樹被閃電擊中,連根拔起,倒在地上,最後甚至燃燒起來,傳來陣陣樹木燃燒的味道。

  幾乎所有僕人都被召集到馬廄裏,安撫那些驚慌的馬匹,凱恩也下去探視他的坐騎;等他回來時,已經相當晚了。他全身被雨水淋得濕透了,在門口就脫下靴子、襪子,外套和襯衫,然後才上樓休息。他走到房門口時,一陣雷聲響起,撼動了整幢屋子。

  潔玉一定嚇壞了,他心想,該去她房間看看,如果她睡著那就算了,如果她還醒著……那麼也許他們又會大吵一架;想到這裏,他臉上露出期待的微笑。潔玉雖然是女人,但卻從來不向他示弱,打破了他對女性的成見,雖然他絕對不會對她承認這一點。

  他敲敲門,然後也不等她回答就直接開門進去。還好她沒睡,這正是凱恩所期望的。他倚著門框,凝視著她,心中升起一股溫暖的滿足感。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和她在一起,有她作伴,生活才顯得多采多姿,儘管她不時露出潑辣的本色,對他橫眉豎眼的;可是說真的他一點都不在意。

  這女人迷住了他,凱恩不得不承認……她是那麼美、那麼柔軟,充滿了女人味。有哪個男人能抵擋這種誘惑?凱恩自然無法例外。

  和她在一起而不碰她,對他而言實在是痛苦的折磨,也難怪這兩天他脾氣這麼壞。每次一看到她,凱恩就想緊緊抱住她,瘋狂地與她做愛。

  而且他越來越離不開她,總是不時找藉口到她房間,甚至只為了看她睡覺的樣子。她一定不曉得他內心的糾葛與掙扎;如果她知道此刻他心裏有些什麼癡狂的念頭,一定不會這麼平靜。

  她看起來好純真,一個人坐在床上,背後墊著枕頭;旁邊點了兩根蠟燭,手裏拿著一本書。她看著他,搖搖頭,長長歎息一聲。“我真該鎖門的。”她說。“凱恩,我今晚實在不想跟你吵了。”

  “好的。”

  他輕鬆的允諾反而令她驚訝;她狐疑地看著他。“真的嗎?你不會一直煩我?”

  “我是說真的。”他咧嘴笑一笑。

  “你還是不該待在這裏。”她用一種沙啞、性感的聲音說道。

  “給我一個不能待在這裏的理由。”

  “我的名聲和你的近乎赤裸。”

  “你說了兩個理由。”他調侃她。

  “你到底在想什麼?”她看著他隨手關上門。“你的僕人會知道你在這裏的。”

  “你記得你說過,你並不在乎你的名聲。”

  她又搖頭,燭光從她髮絲間透出來,令他著迷。“那時候我以為我快死了,所以當然不在乎。現在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我當然要改變主意。”

  “潔玉,滕斯知道你來的第一晚我睡在這裏……”

  “那不一樣,”她打斷他的話。“那時候我受傷生病,你為了關心才陪著我。現在不行,我已經痊癒了,僕人會告訴你母親的,凱恩。”

  “我母親?”他啞然失笑。“你不用擔心僕人,他們都睡了,而且我絕對沒有什麼不良企圖。”

  她卻有點失望。“我知道,”她假裝歎息一聲。“但是如果你不是來煩我的,你怎麼會在這時候跑來?”

  “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我,”他回答。“我只是擔心你被暴風雨驚嚇到,如此而已。”他皺起眉頭。“大部分的女人都會受驚的,你卻沒有,對不對?”

  “我沒有,很對不起。”

  “為什麼要對不起?”

  “因為你好像很失望,你本來是想安慰我的嗎?”

  “我是這麼想過。”他不得不承認。看到她一副想笑的模樣,又生氣地皺起眉頭。他走到她床邊坐下來,差點坐到她的腿。

  她無法不看他赤裸的胸膛,實在太吸引人了,那一團一團濃密、鬈曲的黑色胸毛,從他胸部一直綿延到腹部。她好想用手指去撫摸,好想用乳房去感覺他的體溫……

  “可惡,潔玉,一般的女人都會怕閃電和雷鳴的。”

  他害她無法再想入非非。“我又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早該瞭解的。”

  現在他什麼都無法瞭解,他看著她白色睡衣頂端的扣子,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現在既然她不害怕暴風雨,他就該離開了;他被風雨打濕的長褲可能也把床單弄濕了,可是他一步也動不了。

  “我絕不是你所交往的一般女人。”她突然說道,只為了打破難堪的沈默。他的肩膀和胸膛上都是小水珠,在燭光下他古銅色的肌膚閃閃發亮。她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起來。

  “你全身都濕了,”她含糊地說道。“你是不是跑到外頭去淋雨?傻瓜。”

  “我得到馬廄去安撫馬匹。”

  “你頭髮一濕就全都鬈起來;你小時候一定討厭透了,對不對?”

  “對啊,所以我都不跟別的小朋友分享玩具。”他又在調侃她。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胸前,不去愛撫她真是需要很高明的教養,他覺得自己快失去控制了;甚至一個道別的吻都可能釀成大禍。

  一道閃電照亮了房間,然後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凱恩從床上跳起來走到窗口。“一定打到了什麼,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兇猛的暴風雨。”他搜尋窗外的夜景,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著火。

  潔玉踢開被單,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風雨很快就會過去,”她點點頭說道,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不會有事的。”

  凱恩十分驚訝,不敢想信這個小女人居然試圖安慰他。她的表情很誠摯,凱恩不敢笑,不敢傷害她溫柔的心。他這輩子第一次接受一個女人的安慰。

  “哈利叔叔常常告訴我,天使們在暴風雨的時候都會大吵大鬧,就像在開舞會一樣。”

  “你相信你叔叔的話嗎?”

  “不相信。”

  這回他笑了,宏亮的笑聲令潔玉想起雷聲。“我越來越欣賞你的誠實了,潔玉。”

  她對他的欣賞似乎無動於衷,她放開他的手,搖搖頭說道:“對你來說,每件事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對不對?你不容許別人的言行有一絲的曖昧,是不是?我一直假裝相信我叔叔,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安慰我才說謊。有時候,凱恩,說謊是很必要的,你懂嗎?”

  他看著她好一會和。“請你舉例說明,潔玉,”他輕聲說。“你有沒有對我說過謊?”

  她緩緩點頭。

  過了幾秒鐘,他才繼續問道:“那個謊言是什麼?”他突然攫住她肩膀,把她轉過來面對他,抬起她的臉,他大聲質問:“趕快解釋!”

  他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慄。“你無法忍受任何謊言,不管理由是什麼,對不對?”

  “告訴我你到底說了什麼謊。”

  “我並不真的討厭你。”

  “什麼?”他很訝異。

  “我說,我其實並不討厭你。”

  “就這樣而已?這就是你說的謊……”

  “沒錯。”

  他鬆了一口氣。“我的老天!潔玉,我還以為是什麼嚴重的事情。”

  “例如什麼?”

  “例如你可能已結婚啦,”他的口氣又回復平和。“我早就知道你不討厭我。”

  “我這人真難纏,而且倔得要命。假如我說了其他謊話,我才不會對你承認。”

  “潔玉?”

  “什麼?”

  “你還說了什麼謊?”

  “我本來想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可是我實在裝不出來,騙不了你。”

  “你為什麼想讓我相信你已婚?”他輕輕搓揉著她的肩膀。

  “因為,在酒店的時候,你看著我的樣子就像老虎看著一塊鮮肉;我想如果我告訴你我已婚……或者剛守寡不久,你大概會同情我。”

  “原來你只要我的同情?”

  她點點頭。“你必須承認,我們兩個都被對方所吸引了,我從來不曾想讓男人碰我……你是第一個。”

  “我很高興知道這點,親愛的。”

  “喔,你早就知道了,”她喃喃地說道。“不要那麼得意,這件事遲早會發生的。”

  “什麼事?”

  “我遲早會讓某個男人親近。”她解釋道。

  “我很高興自己有這份榮幸。”他抱住她。“潔玉,你現在想讓我觸摸你嗎?”

  她掙脫他的臂膀,退後一步。“凱恩,別忘了你是我的保護者,你不可以碰我。”

  突然間潔玉又被他抱住,她薄薄的睡衣無法抗拒他的軀體、他的熱力。“這個方式行不通了,潔玉。”

  “為什麼?”

  “我想要你。”

  一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潔玉就知道大勢已去,她對他也起了驚人的反應,只想渴望著他的觸摸。這是一種甜蜜的痛楚,現在她心裏一團迷亂。從來沒有人能這麼接近她,她對這種事一直十分謹慎,因為愛一個人只會換來相對等的痛苦,尤其是像凱恩這樣的男人,只有傻瓜才會……讓這樣的男人接近她。

  雷聲在遠處響起,可是他們兩個都聽若罔聞,只是凝望著對方。熱情如火焰般熊熊燒著,一切都如箭在弦上,不可避免。

  凱恩緩緩低下頭來,她也踮起腳尖與他相會。他立刻用嘴佔有了她。這個吻充滿了肉欲。

  當他慢慢放開她的嘴,潔玉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帶走了。她不顧一切地留住他,他渾身充滿了男性氣息。

  凱恩沙啞著嗓子問道:“潔玉,你還有什麼謊話沒承認的?”

  “沒有了。”她怯怯地回答。

  他微微一笑。“是真的沒有謊話,還是你不是承認?”

  她摩擦著他的胸膛。“是有一些謊話。”她感覺到他緊張起來,連忙說道:“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根本記不得了。等我想起來一定會告訴我。”

  他立刻鬆弛下來,看來誠實是他最堅持的原則。“潔玉?”

  “什麼事?”

  “你想要嗎?”他不等她回答。“天!誠實一點,不准再說謊了;現在就回答我!”

  “是的,凱恩,我很想要。”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認罪。

  “潔玉,承認這種事應該是喜悅,而不是絕望。”

  “其實都有。”她說道。她內心顫抖著,想到等會兒要發生的事,她非常期待……可是也非常不確定。我不會愛上他的,她暗暗對自己保證;可是此刻她已熱淚盈眶,凱恩已打入她的心坎。

  她又回到他的懷中,凱恩感覺到她的顫抖,摟緊了她。“我會照顧你的,潔玉,”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現在你心裏在想什麼?”

  “在想我會活下去的。”

  他不懂她話中的含意,但是她聲音中的那份恐懼卻令他心痛。“我們不要……”

  “我要,”她突然打斷她的話。“但是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不可以愛上我。”

  她的態度很嚴肅,凱恩知道她不是開玩笑的,他突然覺得很憤怒,從來沒碰過這麼傷腦筋的女人,他決定要她清清楚楚地給他一個解釋。但是她已經開始愛撫他,凱恩發覺他全身都燃燒起來。

  她一路親吻而上他的頸側,他的自製很快就消失無蹤。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這樣坦率又熱情洋溢地愛撫他;凱恩這輩子第一次有被人珍惜、被人憐愛的感覺。

  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告訴自己一定要溫柔地對待她。他要仔仔細細品嘗每一次愛撫和親吻,讓今夜成為他一生中最長、最美的一夜。潔玉令他瘋狂。

  凱恩的熱情如排山倒海,她根本無法抵擋,只能隨波逐流,任他擺佈。

  “你已經無法回頭了,潔玉。”他喃喃說道。“你將屬於我。”

  “是的,今晚我屬於你。”

  “不,”他咬著牙說道。“不只是今夜,我要你永遠屬於我。”

  “好的,凱恩。”她歎息一聲,不知道自己也許諾什麼。“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親愛的,我要取悅你。”

  他拿著她的手往下滑。“握著我,甜心,”他沙啞的聲音命令道。“觸摸我,擠壓我,  用力。”

   他的粗壯令她吃驚,但是他的反應使她克服了羞怯。他強烈的呻吟使得她更大膽,令她覺得既有力又虛弱。潔玉斜倚著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終於把手伸進他 的長褲裏;凱恩猛吸著氣。她越來越大膽,開始探入他濃密的毛叢中,終於接觸到他欲望的核心與泉源。但是潔玉才愛撫他一下子,他就把她的手抽出來。

  “不行,這樣太快了。”他咬著牙說道。

  “凱恩,我想要...”

  “我知道。”他呻吟著,掀起她的睡衣。

  潔玉突然害羞起來,想把衣服拉回來。“我不能穿著嗎?”

  “不可以。”

  “凱恩,下要……”她有點結巴。“不行...”

  但是他已經伸出手,探觸到她最隱密的地方,先是用手掌包住,然後他的手指開始愛撫、挑逗,凱恩的動作熟練極了。

  她的睡衣很快就被脫掉,他的長褲也是。他的-雙大手覆蓋住她飽滿的乳房,這時一道閃電照亮了房間,凱恩看到她眼中的激情,把她抱在懷裏放到床上。然後他兵臨城下,用膝蓋強迫她打開雙腿,他堅挺的勃起緊緊抵著她又濕又軟的那一部分。

  “噢,上帝!你的感覺真好。”他喃喃說道,用手肘撐起身體,怕把她壓得窒息了。他低下頭埋進她的乳溝中,親吻她的乳房,用舌頭舔舐她乳頭四周。

  潔玉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閃電擊中,不停地動來動去,長長的指甲深深掐入他肩膀中,他低沉的咆哮帶著痛苦與歡愉。

  “你喜歡嗎?親愛的。”他開始吮吸品嘗。

  她很想告訴他這種感覺有多好,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嘴又俘虜了她的嘴,同時甩手撥開她柔軟豐滿的大腿,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愛撫並挑逗她,  “圈住我,親愛的。”他突然急促地說道。“我等不及了,寶貝,我要進去。”

  她感覺到他堅挺部分潮濕的頂端,然後他捧起她的臀部,緩緩進入她體內,同時舌頭也嘗進她的嘴中。潔玉感到一陣劇烈的刺痛,她喊叫著想逃避。凱恩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咬著牙長驅直入。潔玉緊閉著眼睛,尖叫著抵抗他的入侵。

  凱恩靜止不動,給她時間調整自己。“你必須停下來,”潔玉哭道。“我不想做了。”她張開雙眼,淚水流下她的雙頰。“停下來好嗎?”她哀求道。

  凱恩十分關心,他前額冒了一層薄汗,下顎緊繃著,似乎也很痛苦的樣子。

  然後凱恩對她搖搖頭。“我不能現在停不來,”他咬著牙說道。“抱著我,潔玉,不要動來動去……”

  他汗濕的前額低下來抵住她的,閉上眼睛享受這甜蜜的折磨。“你也在痛嗎?”她突然關切地問。

  “不,親愛的,”他輕聲說道。“我不是痛。”

  “我已經不再是處女了,對不對?我們是不是做了?”潔玉心中十分迷惘,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不知道該拒絕還是接納他。

  “寶貝,你的確不再是處女。但是我們還沒結束,現在你是我的人了。”

  他看起來好像跑了很遠的路,臉上的表情又十分嚴肅。潔玉開始覺得很懊惱。“我早就知道我不會喜歡這種事,”她叫著。“請你挪開身體,你弄痛我了。”

  凱恩搖搖頭。“寶貝,我無法停止。”他試著親吻她,可是她把臉轉過去,開始掙扎。

  “如果你不停止,我就要哭了,”她懇求著。“我討厭哭泣。”她哽咽著說道。

  其實她早就開始哭了,而且讓凱恩覺得自己很卑鄙,他很想安慰她,可是他已深入她體內,準備做最後衝刺。“親愛的,那種痛馬上會消失的。”他向她保證,其實他心裏一點把握也沒有。

  他粗魯地捧住她的臉,用嘴封住她的,他的舌頭沖進去與她交纏。當他感覺到她的抵抗漸漸消失,就放下手來,伸到他們身體相接觸的地方,細緻的撫弄讓她也興奮起來。

  潔玉不再介意疼痛的問題,對凱恩漸漸起了反應,她弓起身體,迎合他的動作,發出陣陣急促的呻吟。

  “我又弄痛你了嗎?”他關切地問,心裏暗暗祈禱答案是否定的。他的身體極度渴望鬆弛、發洩,無論如何都不能喊停,即使她苦苦哀求。“有沒有好一點?”他勉強問道。

  “好一點了。”她靠著他的頸窩,害羞而且不大確定的說。

  凱恩又猶豫了一下,直到她咬著他的耳垂,用身體催促他前進,這正是他需要的鼓勵。他發現自己沉浸在肉體的欲望中,喪失了一切控制。儘管他發誓要對她溫柔一點,但他還是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狂野。

   潔玉用大腿緊緊纏住他,手指深深陷入他肩膀的肌肉中。凱恩開始毫不留情地展開攻擊 ,屢進屢出。他告訴自己他應該及時抽出來,不能射在她體內,因為兩個人都沒有做避孕的準備。但是她已經這麼熱、這麼緊,再多的考慮也是徒然;而且在他心深 處的某個角落裏,  他的確有股衝動想給她一個孩子。

   他們的做愛有一種特殊的韻律,每一次衝刺都使得床鋪吱吱嘎嘎地作響,遠方傳來隱隱約約的雷鳴,混合著他們的斷續呻吟,綿綿情話。凱恩不讓她有喘息的機 會,一波又一波的興奮衝擊著她,潔玉開始顫抖地渴望著高潮,凱恩令她燃燒起來,偷去了她的靈魂,潔玉突然害怕起來。“凱恩,我不能...”

  他用一記長吻撫慰了她的恐懼。  “順其自然,潔玉,抱著我,我會保護你。”

  潔玉完全信賴他,排除了心中的恐懼和疑慮,讓凱恩像暴風雨一樣將她席捲而去,她自己也深深陶醉在其中。凱恩帶著她直上雲霄,向燦爛的星空奔去。潔玉用身體緊緊攫住他,呼喊他的名字,滿懷著歡欣與愉悅。

  凱恩立刻把他的種子深深撒在她體內,他的頭倒在她肩膀上,發出滿足的、低沉的聲音。這次高潮令他驚異下已,他從來沒有享受過這麼美妙的做愛經驗,雖然是筋疲力竭,卻同時也有一種新生的感受。

  他暗自發誓,絕不再讓她離開他。

  潔玉一直抱著他,直到臂膀發酸發痛,才慢慢放開他。她仍在震驚之中,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剛才發生的事。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做愛是這麼一回事。老天!她完全失去了控制,完全把自己奉獻給他,靈魂與肉體。

  從來沒有人對她有這種力量,從來沒有。她閉上眼睛,止住盈眶的淚水。凱恩實在遠比她厲害多了,她只不過偷了他的檔案,他卻偷走了她的心。“我想你該起來了。”她喃喃說道。

  凱恩沒有意思也沒有力氣移動,他靠在她頸邊歎息。潔玉突然很想聽他說幾句讚美的話……就算是謊話也好,可以供她在以後孤寂、冷清的日子裏細細回味。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她應該生氣才對,這都是他的錯,把她搞得意亂情迷,不能自己。

  “甜心,你後悔了嗎?”他抬起她的臉仔細端詳,似乎很得意,因為這小女人被他弄得臉泛桃花,眼神中帶著尚未消褪的熱情。凱恩覺得自己已經在她身上烙下了他的印記,一股強烈的佔有欲湧上他的心頭。

  他忍不住想低下頭來親她,潔玉滿面怒容。他想用這個吻來化解她的怒氣,一等到他們的嘴接觸,他的舌頭立刻沉浸在她熱烈、甜蜜的欲望中,潔玉捨不得讓他起來。

  凱恩還是緩緩抬起頭來。“你要我就跟我要你一樣,潔玉。”他說道。“你已經做了選擇,你就得承擔後果。”

  不知為什麼,地心裏很難過,覺得他根本不會瞭解。“是的,凱恩,我的確是選擇了獻出我的童貞,我也願意承擔一切後果。現在,假如你不介意,我已經很困了,我想……”

  “你搞錯了我的意思,”他打斷她的話。“你所做的選擇是你今後將永遠屬於我,潔玉,我們要結婚的。”

  “什麼?”

  “你聽不懂嗎?”他的聲音柔和一點。“不要這麼驚訝,寶貝,事情沒那麼糟。”

  “凱恩,我從來沒做那種選擇。”她結巴的說。

  他根本不想聽她的拒絕,“看著我,”他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我們剛剛共用了一段美妙的經驗,你現在完全是我的人了。接受這件事實,潔玉,這樣一切會容易許多。”

  “我為什麼要接受?”她抬起下顎。“凱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是佔有欲很強的男人。”他粗聲說道。

  “我知道,”她低聲說道。“而你真該覺得可恥。”

  “我看上的東西我就要完全佔有,不容別人分享,懂嗎?”

  “不,我不懂。”她鼓起勇氣說道,雖然他的眼神令她戰慄。“你是不是因為奪走了我的童貞而有罪惡感?所以才要娶我?”

  “你錯了,我並沒有罪惡感。反正你是要嫁給我的,一等你哥哥回來,我就馬上告訴他……”

  “你是我見過最傲慢、最難弄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但是你喜歡這種男人,對不對?否則你怎麼會讓我碰你?”

  很奇怪的,她並不想在這點上跟他爭論。

  他用手肘撐起頭,打量她的表情。潔玉把被單拉起來蓋著他們倆,雙手交叉靠在胸前,凝視著天花板。

  “潔玉?”

  “嗯?”

  他的聲音非常溫柔,深深撼動了她的心靈,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卻又莫名其妙的想哭。

  他的眼神流露出無限的溫柔,不過他臉上也帶著一絲笑意,她搞不清他心裏在想什麼。“還好你不會有罪惡感,那根本是不必要的。”她試探性地說道。

  “為什麼這樣說?”他拖長了聲音問。

  “為什麼?因為你沒有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全都是我自願的,而且都是我採取主動。”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根本不在場,”他帶著笑意說。“記得我向來是很主動的。”

  她不理會他的嘲弄。“你當然在場,但我要強調的是,是我允許你……採取主動。”

  他真想捧腹大笑,可是看她一副認真的模樣,便不敢造次了。“好吧,”他控制住自己。“剛才你是比我還主動,高興了嗎?”

  “是的,謝謝你。”

  “不用客氣。現在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想要我和你做愛?”

  她的目光轉回到天花板上,凱恩被她臉上的紅暈迷住了,這個純真的小女人又在害臊,幾分鐘前他們做愛的時候,她還那麼狂野,其實她的本性比他還熱情。不過這畢竟是她的第一次,可能對剛剛的激情還有點不知所措。

  “因為我想要。”她終於回答了他的問題。“你知道,我一直都沒想過要結婚,可是我想要……喔,算了,你不會懂的。我敢打賭,只要我一離開這裏,你馬上會忘記我。”她想她的話一定激怒了他,於是轉過頭來看他的表情。

  他卻笑了起來。“你真沒禮貌,”潔玉很不高興地瞪著天花板。“你最好趕快走。”

  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頸子。“潔玉,今晚的事是不可避免的。”

  她搖搖頭。“才不是。”

  “是的,”他喃喃細語。“老天!我好幾天前就想要你。”

  “你知道嗎,親愛的?”

  “什麼?”她開始喘息。

  “我還想要。”

  他低下頭親吻她,不給她爭論的機會。他的吻太急切了,潔玉把他推開,側過身面對他。她看著他寬廣的胸膛。“凱恩?”她鼓不起勇氣問她心中的問題。

  “什麼事?”他很驚訝,她怎麼又在害怕了。

  “你的感覺好嗎?”

  他用拇指抬起她的臉。“喔,當然很好。”

  “你沒有失望?”她怯怯地問。

  他深受感動。“沒有,你沒讓我失望。”

  潔玉打量他平靜的表情,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我也沒有失望。”

  “我知道。”他臉上帶著一抹驕傲的微笑。

  “你怎麼會知道?”

  “從你對我愛撫的反應。”

  “喔。”

  他的微笑掃清了她心中的疑慮。“的確是有點驚天動地,對不對?”

  她點點頭。“我不知道會這麼……激情。”

  他親吻她的頭頂。“我在你身上聞到了自己的味道,我喜歡。”

  “為什麼?”

  “它會使我亢奮。”

  “那我應該洗個澡。”

  “我來幫你。”

  她一轉身跳下床。“你不可以。”她轉過身去開始穿睡衣。這時她突然注意到床血跡,大吃一驚。“你讓我流血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親愛的,這是你的初夜。”

  “我知道。”

  “所以你才會流血。”

  她還是很驚訝。“真的?”

  他點點頭。

  “但是只有初夜嗎?凱恩。我可不想……”

  “只有初夜?潔玉,從來沒有人跟你解釋過這些事嗎?”他很好奇。

  “嗯,當然有。”她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

  他不相信。“誰?你爸媽都很早過世,難道是你哥哥納山?”

  “納山遺棄我,”她衝口說出,但立刻又說得不對。“我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學校裏,我很少看到他。”

  凱恩注意到她變得很激動,把睡衣上的帶子都打成死結。“納山什麼時候離開你的?”

  “他一直在學校裏。”她又重複了一遍。

  “有多久?”

  “你為什麼一直問個不停?我叔叔負責教育我,而且他做得很好。”

  “顯然他遺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凱恩說道。

  “哈利叔叔是個保守的人。”

  “你周圍難道沒有女人可以都……”

  她搖搖頭。“是有女人,但我從來不跟她們談這種私事,那樣是不對的。”

  她走到簾子後面開始沐浴。凱恩似乎要在這裏過夜了,他頭靠著枕頭,很舒服的樣子。她洗完澡後走回床邊,拉緊了睡衣的腰帶,對他皺起眉頭。“凱恩,你必須要搞清楚一件事。”她堅定地說道。

  “什麼事,甜心?”他笑眯眯地看著她。

  潔玉的心怦怦地跳著,一下子想不起來該怎麼說,她必須看著地板才能開口。“這種事不能再發生,絕對下不為例。你不要跟我爭,凱恩,我已經下定決心,現在你該離開了。”

  凱恩不理會她熱烈的要求,反而掀開被單,勾勾手指頭要她過來。“來這裏,潔玉,你一定累壞了。”

  她發出一陣呻吟。“你一定要這麼難弄嗎?”

  “恐怕是的,寶貝。”他對她眨眨眼睛。

  “求求你認真一點。”

  “我是很認真,”他反駁。“而且很實際。”

  “實際?”她走近床邊,咬著嘴唇,絞盡腦汁想把他趕走。

  她的錯誤是靠床太近,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凱思輕易地抓住她,他溫熱、沉重的腿鎖住她的,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他的動作強而有力,卻沒有弄痛她的傷處;這個男人有時真是溫柔得不可思議——溫柔但是傲慢。現在她被他逮住了,他居然還敢對她露出微笑。

  “現在聽我說:我很實際,因為我知道我們的關係才剛開始。”他解釋。“別再捏我,潔玉,難道你真的相信我不會再碰你?你知道,結過婚的——”

  “不准再提婚姻的事!”她打斷他的話。

  “好吧!”他暫時同意。“既然那會讓你那麼難受,那我以後再提。但是你至少會和我在一起兩個禮拜,對不對?”

  還好他又開始講理了,讓潔玉鬆了一口氣。“不到兩個禮拜,我已經來三、四天了。”

  “很好。那麼你是不是要我在以後和你共處的日子裏,一直做和尚?”

  “沒錯。”

  “那不可能,我已經食髓知味了。”

  “我不可以。”

  “我可以,”他喃喃罵道。“該死!潔玉,我現在就想要。”

  “該死!凱恩,你必須守規矩。”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步步進逼,潔玉歎一口氣,接受他又一次的狂吻,毫無抗拒之力,讓他輕易地脫去她的睡衣,現在她極度渴望他的愛撫。

  “凱恩,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任何事都可以。”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我們現在可以再來一次,可是等納山回來,就必須停止,我們……”

  “我不做我無法實現的承諾。”他很不高興地打斷她的話。

  “你會改變主意的。”她低聲說。

  “你的口氣好像很確定,為什麼?是不是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厭倦我的,”她衝口而出,然後摟住他。“親吻我,求求你。”

  他從來沒有這麼盡興過,完完全全地陶醉在做愛的快感中,毫無保留,熱情激蕩,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對這個特別的女人,他只能無條件地接納她,而且一點也不覺得可恥;反而有一種勝利的欣喜,因為他知道,她也有同等強烈的反應。

  凱恩覺得身心都被洗滌得清清爽爽,這段不可思議的經歷,令他心中洋溢著滿足感。

  “我還想品嘗你。”

  “喔,上帝!”她驚叫。

  他笑一笑。“我喜歡你的滋味,像蜜糖一下,而且充滿了女人味,性感極了,我會上癮的。”

  “真的嗎?”

  “當然,”他壓低聲音。“而且我是唯一嘗過你的男人,對不對?”

  他擰她一下要她回答,她只好點點頭。

  她把頭藏在他的頸窩,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永遠永遠不會忘記你,凱恩。”

  他沒有回答,只聽見一陣深沉、平衡的呼吸聲,顯然已睡熟了。潔玉知道自己應該搖醒他,要他回自己房間去,滕斯要是知道他們竟然睡在一起,一定會對她很失望的。

  她想翻個身,但是卻被他緊緊抱住;就算在熟中,這個男人的佔有欲還是那麼強。潔玉想一想,算了,今夜就聽他的。她閉上眼睛,思緒像風一樣四處飄散,很快就沉沉入睡。

  他夢到一群天使圍繞著他。

  她卻夢到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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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6 02:21: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何威克醫生來看潔玉。他是一位滿頭灰發的長者,藍色的眼睛閃爍著平靜的光芒。他的儀容和禮節都一絲一苟,毫無瑕疵,潔玉覺得他像一隻精明的浣熊,因為他服服貼貼的鬢腳留的很長,幾乎快碰到鼻子。

  就像她早先對凱恩說的,何大夫一直在她傷口附近弄來弄去。凱恩站在床腳,手握在背後,像個守財奴在看守他的寶藏。大夫檢查完後告訴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然後還提了一大堆建議,可是潔玉根本懶得理會他。

  凱恩卻很專心在聽,好像要記清楚每個細節,而且真的是把她當病人看待。當何大夫建議為她頭上的腫皰冷敷,凱恩立刻出去準備。

  潔玉很慶倖房間裏只剩下她和大夫兩個人。“我知道你也替凱恩的父親診療,”她說道。“聽說他健康不佳,現在有沒有好一點了?”

  何大夫搖搖頭。“別人很難為他做什麼,”他說道。“真令人同情,自從克林死後,他就放棄了求生的意願。唉,克林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你應該知道的,這個損失讓他傷心欲絕。”

  “你為什麼說克林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她問。

  “克林是他第二任妻子所生的,”何大夫耐心地講給她聽。“凱恩的母親在他五、六歲時死了。”

  顯然這位何大夫很喜歡東家長、西家短,他拉過來一把椅子,乾脆坐在她床邊,舒舒服服地靠著椅背,開始熱心地告訴她凱恩家的密史。“韋公爵的第一次婚姻是奉兒女之命,而且據我所知,他們的生活很不快樂,亨利吃盡了苦痛。”

  “亨利?”

  “凱恩的父親。”何大夫解釋。“那時亨利還沒繼承爵位,比較有時間為他的婚姻傷腦筋,但是沒有用,凱恩的母親是個潑婦,把家庭生活弄得烏煙瘴氣。她死了以後,簡直沒人為她哀悼。”

  “你見過她嗎?”

  “我見過,”他說。“她很迷人,不過她的美貌之下藏了一顆黑心。”

  “那麼伯爵的第二次婚姻快樂嗎?”

  “喔,當然快樂。文妮是個好女人,廣受上流社會推崇,她是個好妻子也是好母親。孩子們都跟她很親,你不久也會見到她。”

  “你提到孩子們的時候,何大夫,也包括凱恩嗎?”

  “包括啊,凱恩是長子,弟妹都很尊重他。不過他總是和家人保持一段距離,除非有人膽敢傷害他的弟妹,他才會出面。就像這次克林的死,全英國的人都知道凱恩要為他弟弟復仇。上帝保佑他,他遲早會抓到那個萬惡不赦的海盜。”



  “是啊,上帝保佑他。”潔玉點點頭。“但是你剛剛說凱恩的父親病了,”她回到原來的話題。“到底病得多嚴重?”

  “相當嚴重。”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何大夫搖搖頭。“文妮已經快急瘋了,因為亨利不吃、不睡、不聽任何人勸,他不能再這樣下去,我怕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也許有人可以幫助他。”潔玉喃喃自語。

  “誰要幫助誰?”凱恩從門口問道。

  “你父親需要幫助。”然後她轉向何大夫。“對了,我聽說你的一個朋友失蹤了?”

  “噢,是的,可憐的溫大夫,”何大夫點點頭。“他是個好醫生。”

  “你的口氣好像他已經死了。”

  “是的,我確定。”

  凱恩站在床邊,徒勞地嘗試著想用冰袋敷她的頭,潔玉正專注地聽何大夫講故事,根本不理會凱恩,只是用手推開冰袋。可是凱恩卻一直想壓回去。

  何大夫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你來我往,這兩個人真是一對,他心想。

  潔玉繼續發問:“你為什麼一口咬定溫大夫死了?”

  “一定是的,”何大夫非常肯定。“最後看到他的是他家的廚子,當時他正在花園裏散步,結果一轉彎人就不見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凱恩問。

  “三個月之前吧,”大夫回答。“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喔?怎麼回事?”潔玉問。

  “我不應該講這些的,”大夫說道,其實他急著想和盤托出。“是白奴。”

  潔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白種奴隸。”何大夫點點頭,強調他的答案。

  潔玉緊咬著下唇,不敢笑出來。“我不明白。”她喃喃說道。

  何大夫一點也不驚訝。“你當然不會明白,”他說。“像你這樣溫柔的淑女,怎麼會知道這些恐怖的事情。是裴根,他是幕後主謀;是他抓走溫特,賣給奴隸販子。”

  潔玉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反而有一點怒氣隱隱從心中升起。“為什麼在英國發生的每件事情,都要歸罪裴根?”她衝口問道。

  “別生氣,別生氣,”何大夫拍拍她的手。“我不該告訴你這些事的。”

  “我沒有生氣,”潔玉撒個謊。“我只是很討厭大家動不動就拿裴根當替罪羔羊,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你的朋友,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平安歸來的。”

  何大夫輕輕握著她的手。“你有一顆溫柔的心。”

  “你什麼時候去看凱恩的父親?”

  “他待會兒就去。”凱恩替大夫回答,聲音中帶著一股怒氣。

  潔玉很訝異。“你為什麼對我皺眉頭,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凱恩回答,然後看著大夫。“一等裴根被抓到,我父親的病情就會好轉。現在,復仇是他最需要的治療。”

  “不,凱恩,”潔玉插嘴。“他需要的是正義。”

  “在目前的情況下,這兩者是同一件事。”凱恩跟她爭辯,一臉頑固堅決的表情。

  潔玉真想對他大吼,不過還是忍住了,反而謝謝他。“多謝你替我冷敷,”她用冰毛巾輕貼著太陽穴,現在她的確是頭痛了。然後她看著何大夫。“也要謝謝你,我現在舒服多了。”

  “那是我的榮幸,”他又輕拍她的手。“一等你完全康復,你一定要去探望公爵和公爵夫人。他們一定會十分歡迎你的。”

  何大夫瞄凱恩一眼。“而且我一定會保守這個秘密,兔得有人說閒話。”

  “什麼秘密?”潔玉大惑不解。

  “他在擔心你的名譽。”凱恩回答。

  “喔,那個。”她長長籲了一口氣,本來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何大夫很驚訝。“唉呀,我親愛的,這樣可不行,你不應該單獨和一個未婚男人在一起。”

  “是啊,我也覺得不行。”

  “不過你生病了,大概心思有點迷糊。我不能怪罪你或是凱恩。”何大夫對凱恩點點頭。“你的爵爺向來值得信賴。”

  “是嗎?”潔玉問。

  “應該是的,而且這裏還有僕人;不過你們還是要提防閑言床語,凱恩的母親——”

  “我的繼母。”凱恩打斷他的話。

  “對不起,你的繼母。”何大夫繼續說道。“她會很難過的,而且你的未婚妻也會大失所望。”

  “你說他的什麼?”潔玉嚇了一跳,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臉色蒼白。“你是說凱恩已經訂婚了?”

  “潔玉,”凱恩說道。、我想何大夫指的是艾絲莉小姐。“

  “原來如此,”她對何大夫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記得凱恩好像提過。”她的聲音變得幾乎像尖叫。而且儘管她根本還不認識這個姓艾的女人,卻已經開始討厭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可惡的女人。還有凱恩也是非常可惡,潔玉恨他。

  “艾小姐要是知道你在凱恩這裏做客,一定不會善罷干休。”何大夫煞有介事地說道。

  “不過她可不是我的未婚妻,”凱恩插嘴。“她只是我繼母替我撮合的。”他終於說出事實。卻忍不住好笑,潔玉臉上的表情反應真是有趣,她真的是很關心這件事。

  “但是你的繼母……”

  “她很熱中要把艾小姐和我湊在一起,”凱恩說道。“不過那是行不通的,何大夫。”

  潔玉感覺得到凱恩一直在注視她,她拼命想裝出一副事不關已的冷漠神態。“你要娶誰根本不關我的事。”她大聲說道。

  “未必吧。”

  她搖搖頭。“我只覺得你在昨夜之前就應該告訴我這件事。”

  “其實根本沒事,”他吼道。“我沒有跟誰訂婚,而且昨夜……”

  “凱恩!”她也大吼,然後壓低聲音。“我們有客人,你別忘了。”

  何大夫哈哈大笑,他從凱恩身邊走到門口。“我對你們兩個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你說說看。”凱恩回答。

  “她才是你的心上人,對不對?”

  “沒錯,她才是;但她卻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兩個大男人相視而笑。“我敢說她一定非常難纏。”

  “管她難纏不難纏,”凱恩宏亮的聲音說道。“她終究會嫁給我的。”

  他們兩個走出去,不管大聲叫駡的潔玉,隨手帶上門。她氣極了,拿毛巾用力向前一丟,整個人癱在枕頭上,咬著牙苦惱不已。

  她為什麼那麼在意凱恩的婚事?一等納山回來,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了。可是現在事情卻變得很複雜,保護凱恩已經快累死她了,現在又加上凱恩的父親。

  那位艾絲莉小姐漂亮嗎?潔玉不禁想到這個問題。不過她及時打住,思緒又回到老公爵身上,她一定要想辦法幫助他,否則克林對她一定會很失望。

  凱恩有沒有跟那位艾小姐上過床?

  潔玉又在胡思亂想,雖然她一再警告自己,現在要她操心的問題已經太多了,不能再……凱恩的繼母會不會已經替凱恩安排好了婚事?喔,上帝!她希望凱恩剛剛說的是實話,希望他不要選擇艾小姐。

  “真荒唐!”她喃喃自語。反正凱恩遲早要結婚的,他總會選擇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絕不會是她。當凱恩發現她真正的背景,他就不會再碰她了。

  她懊惱地低吼一聲,根本無法集中心思策劃下一步行動,她的心情就像“翡翠號”上的船帆一樣,在強風中飛舞拍打,幫助老公爵的事,只好再等一會兒了。

  *********

  接下來的一整下,她一直儘量避開凱恩,連吃晚飯的時候也是靜悄悄地不說一句話。滕斯嚇了潔玉一跳,因為他也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吃,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注意凱恩,偶爾看她一眼的時候,他眼神中也充滿了善意與感情。

  潔玉心想,他大概還沒發現她和凱恩睡過。她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注意到,滕斯與凱恩的關係,不像主僕倒像親人。因此她特別在意滕斯對她的感覺。

  用餐的時候,凱恩不時和滕斯交換意見,大部分是關於產業經營的。潔玉對這話題也很感興趣;尤其令她訝異的是,凱恩對他領地上的農民,顯然十分關懷。

  “你會幫助那些窮人嗎?”

  “當然。”

  “給他們線?”

  “必要的時候。”凱恩耐心回答。“潔玉,一個男人的榮譽和他的生命是同等重要的。所以你只在完全沒有別的辦法的時候,才能施捨他們。”

  她想了一下。“可是一個人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榮譽就沒那麼重要了。”

  凱恩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臉上帶著一種謎樣的表情,潔玉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能對他笑一笑,掩飾心中的不安。然後她就告退離開餐廳,回到臥房。

  滕斯讓人替她準備了洗澡水,火爐裏柴火正旺,空氣裏飄散著溫暖的香味。潔玉在澡盆裏泡了許久,才起來擦乾身體,上床就寢,可是也在床上翻騰了快一個小時,才沉沉睡去。

  凱恩在半夜之後來到她的房間,她在睡夢中輕聲歎息,更燃起凱恩心中的欲火。她大概以為自己正在作夢,一場激情香豔的美夢。當她整個身子弓起來緊靠著他,他的手就探入她的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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