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8-2-14
- 最後登錄
- 2024-4-24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451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9108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章
她的眼淚摔進他胸口,重重地撞痛他的心,分明氣得想砍人,卻被她這樣一哭,哭軟了所有火氣。
皇甫靜上前一步,本意是安慰,可他臉色鐵青、面目揮揮,看在她眼裡就是恐嚇。
她嚇到了,張口就是劈哩咱啦石中。
「我怎麼能嫁啊,你是高高在上的榮親王耶,是你把皇甫書踩到地上蹂嘀,是你把皇甫亭給推上皇位,是你帶兵東征西討,幫皇帝消滅王家餘孽。
「你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全京城上下,哪家勳貴誰不想把千金小姐嫁給你,為什麼皇帝偏偏東挑西揀看中我這個七品小官的女兒?我又不是大家閏秀,還成天在外為生活忙碌奔波,再加上李海廷的事或多或少壞了我的名聲。
「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皇帝要選我?還不是為了讓你這個榮親王沒臉、要鎮壓你的氣焰,他怕你功高震主,他就是要拿這樁婚事敲打敲打你,讓你明白,誰才是真正的皇帝。
「在這種情況下,你當真能敞開心胸把我娶進門?說不定你心底不高興,就把我們之間的那一點清分變成厭恨,我寧可你當朋友、當哥哥,咱們像以前那樣說話、分享心事,有困難的時候挺身相幫,也不要變成天天面對面看了就心煩的怨偶。
「再退一萬步來講,我娘是怎麼死的?娘初逝時我不明白,後來才曉得,江媚娘為的就是我娘那份豐厚的嫁妝,和皇上賜下的誥封,她是怎麼把哥哥推進池塘,是怎麼打壓我娘,是怎麼買兒子偷梁換柱,好在我父親面前爭寵,這些事之於我,仍然歷歷在目啊。
「女人之間的爭寵手段有多骯髒,別人不懂,我能不明白?要我嫁進王府,天天過這等算計旁人、算計丈夫的日子,還不如殺了我。
「不管怎樣,你都是榮親王,祖宗規矩明擺在那裡,一正妃、三側妃、四侍妾、通房丫頭無數,別說我,就是你也抗拒不了。哪日皇帝心情好,想布幾個美人在你身邊當眼線,你敢說不要?這樣明擺著的悲劇婚姻,換了你,你會甘心?」
詩敏一古腦兒把話說完,說得太激動,胸口起伏不定,她大大的眼睛裡蓄滿淚水,盯著他直看。
臉色緩和下來,皇甫靜肅厲的眼光變得溫柔。原來是這樣啊,傻丫頭,這麼簡單的事,問問他不就得了,怎地放在心底,教自己氣悶?
他對上她的眼,輕聲問:「這就是你不喜歡、不甘心、很討厭嫁給我的理由?」
「不然呢?」她吸吸鼻子。
「不是因為討厭我、看我不順眼?」
「我為什麼要討厭你?因為你滿身都是螟蟻,因為你長得太醜,因為你官做得不夠大,還是因為你窮得得靠我的嫁妝過活?」
她沒誇他,卻用一句句反話來讚美他的勇敢、俊美、地位和財富。
唉……他歎氣,輕輕拉過她。
慌張間,詩敏伸手去檔,卻正好按在他的左胸口上,她厭受到掌下的心跳聲,心念一動,她任由他將自己摟進懷裡。
他站在床邊、她跪在床上,溫暖的氣息將她包圍,她的臉頰貼靠在他胸前,微微地泛起一層緋紅。
他在她頭頂上說話,溫柔的音調,能指出水似的。
「你想多了,我和皇甫亭除君臣關係,更多的是兄弟情誼,他比誰都明白,我對朝廷政事不感興趣,對付王氏和皇甫書,是為了替母親報仇,若不是他硬要我留下,我哪願意當這個王爺?
「一回京,我立刻交還兵權,並同他口頭約定,只待將手邊事處理清楚,就要做個閒散王爺,再不理朝政,他支支吾吾應下,可我知道他早晚要使暗招,讓我鬆散不得,他啊,他是屬狐狸的,所以他根本無須打壓我、敲打我,功高震主並不適合用在我們身上。
「至於這個婚,不是皇上賜的,是我去要來的,滿朝大臣勳貴的確想藉聯姻來鞏固自己的位置,我卻不願意自己的婚姻建立在價值利用上。
「我只娶我想要的女子,就算她不夠大家閨秀、不夠端莊秀麗,就算她為生活成天拋頭露面,就算有一堆謠言繞著她,我都不在乎,因為,她是我心底最喜歡的女子,我不只要她當我的結髮妻子、當我孩子的母親,我也想和她聊買談心事,有困難時挺身相幫,我要她分享我所有生活。
「再退一萬步來講,不只你深受父親的妻妾所苦,我何嘗不是?如果不是父皇擁有三宮六院,如果不是父皇寵愛我娘,娘需要帶著我出宮避災?這些年被追殺的經驗,我還少了?女人之間的爭寵手段有多骯髒,別人不懂,我能不明白?要我深愛的女子,天天過這等算計旁人、算計丈夫的日子,還不如殺了我。
「祖宗規的確明擺在那裡,一正妃、二側妃、四侍妾、通房丫頭無數,但規矩是人定的,當然也可以由人來推翻,我不想要,皇帝也不敢往我身邊送美人,除非他不怕糧價飛昇、民不聊生,所以,我的婚姻不是悲劇。」
他一句句追著她的話反駁,沒有太多甜言蜜語,只是有條有理地揭開所有令她擔心的事情。
但他也沒讓她離開自己胸口,因此在她聽話的同時,他的心跳聲也像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似的一下一下跳動,沉穩而篤定。
安心了……連日來的煩惱,他不過一揮手,便消失無蹤。
她的手臂在不知不覺間環上他的腰際,他感受到她從推拒轉為接納,輕輕一笑,他將下巴埋進她的秀髮裡,感受這一刻的柔情密意。
輕時氣,她偎在他懷裡,享受著這份寧靜,他的心跳,奇異地與自己的漸漸融合、趨於一致,彷彿兩人合為一體。她……真喜歡……
「你說你喜歡我?」她試探問。
「不喜歡,幹麼娶?」他話說得直白,不帶溫柔口氣。
「是不是因為我救你一命,你心懷感恩之情?」
「你不救我,劉煜也會出手,你以為我沒事為什麼要朝莊園方向逃命?」
沒錯,他老早就是師傅的主子。
「可我師傅不在莊園裡啊,你還是應該感激我的。」
「感激你沒在我身上繡花嗎?還是感謝你想用擠面棍敲昏我?」他笑問。
詩敏臉紅,她實在不是個有醫德的好大夫。
見她不語,皇甫靜接過話。「事實上,那個部分我已經還過恩了。」
「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你的絹花生意不是蒸蒸日上?你的醬鋪子不是越做越起勁?雖然你哥哥能力不壞,但比他能幹的人不是沒有,他的官位能一升再升,在他需要的時候,身邊總會出現幾個得力之人,你以為他天生好運?
「再說,你救我一命,我不也從李海廷手中救你一回?如果不是我在背後做了點事,李家敢上門綁走莫鑫敏?莫鑫敏的親娘敢跑到你爹面前拆江媚娘的底?而莫鑫敏又怎會想到寫信,揭穿江媚娘殺嫡子、軾嫡妻的事實?」
「那些全是你不會吧?」
「為什麼不會?我早說過『斬拿要除根』,江媚娘一天不走,就會製造更多麻煩,對付她,可不會比對付你想像中的小妾輕鬆,不如把她做的事全捐出來,讓你父親徹底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所以雖然你不在,但你一直在密切注意我們的動向?」
笨,這才想通?還以為她多聰慧呢。
他笑得滿臉自得。「當然,未來的妻子不好好照看著,難不成要讓人給欺了去?不只我在看著,你師傅和莊師傅都看著呢,你每個月的義診,就是劉煜在考察你的醫術有沒有進步,很顯然……」他嘖嘖兩聲。
「師傅失望了嗎?」她急問。
「你就那麼在乎他的看法?」
說到這裡,他口氣中出現幾分不易察覺的妒意,可她想都沒想過,自己和師傅的關係會被人想歪,直覺接話。「當然嘍」
他怏怏不悅,不語。
沒多久,她又問:「所以你是真的喜歡我?」
這口氣有些得意揚揚,他聽出來了。「你說呢?」
「我說啊……幸好。」
「幸好什麼?」
「幸好你喜歡我,否則我就虧大了。」
「虧什麼?」
「因為我已偷偷喜歡你三年了,卻連自己都不敢承認。」她的話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他的好心情,臉上郁色盡掃。
「為什麼不敢承認?」
他揚眉,好像在懷疑她話中有幾分真實性,逼得她不得不多說幾句,來證明自己沒說謊。
「我是說真的,哪有人留下『等我』兩個字就要人家等?萬一那只是惡作劇呢?你就不能認真一點,寫首情詩、留點艷詞,好歹讓我明白,這個男人對我有幾分動心?
「雖然那時候我的身子板還沒長成,腦袋可熟透了,再加上我學醫,男人、女人之間是怎麼回事,我能不知道?要說你凱叔我的身子,我可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你到底看上我什麼?
「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啊,所以只能歸結出,那張紙條就是個玩笑,既然你對我是玩笑,我還承認自己喜歡你,那就不光是腦子有問題,還有自尊驕傲的問題。
「所以我必須徹底否認,否認自己看見馬就會想起你,否認老是在睡覺的時候夢見你,否認一拿起繡花線就想起你,否認再否認,吃炒膳魚時,會覺得寂寞,因為沒有人同我搶……我必須不斷提醒自己,我不喜歡你、不在乎你、不想你。要知道,生死事小、失節事小,可失了面子,就是夭大地大的事啦。」
皇甫靜想笑,居然有人把面子放在生命和節操前頭,不過他很高興,在過去三年裡,她沒有遺忘自己。
「我雖然只留下兩個字,卻是實實在在的真心。」
真心?她的腦子被點穴,寶屯掉了。
「我喜歡你,不是從你十四歲那年才開始,而是在你十歲那年開的頭。那時,我被你眼底的憤怒與孤傲折服,你讓我覺得不孤單,讓我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認同感。後來我經常自劉煜口中套問你的事,他每回提起你,總是滔滔不絕。
「你的聰明、你的才智,你怎樣事先佈局,將母親留下來的嫁妝換成銀錢,怎樣用一場戲,為你哥哥留下晉州老宅,怎樣花錢印書,將你母親的好名聲在大齊各地流傳。我太感動了,一個弱女子居然能為家人做這樣多的事,於是助你一把,將那本冊子放到我父皇的御桌上。」
「江媚娘得不到話封,也有你的動作?」這人的手到底有多長啊,什麼事都能不著痕跡地插上一手。
「明白了吧,我幫過你多少忙?以後少在我面前提救命之恩。」他驕傲地揚起下巴。
「知道了,不提、不提,然後呢?」
她真愛從他口裡聽見他有多喜歡自己,那會增強她的自信心,讓她覺得,其實、其實……自己沒有那麼配不上他。
「然後就是你十四歲那年,我見過許多女子,卻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你用樹枝捅我的時候,我猛地張開眼睛看你,你還是那樣一雙無懼眉眼,還是那樣帶著幾分孤傲與犀利。」
「胡扯,我明明嚇死了。」她否認。
「真害怕的話,為什麼不轉身跑掉,卻要做一番佈置,把我給救下?」
「你連我的佈置都知道?自始至終,你都沒有昏迷過?」
「再大的痛楚,我都不允許自己昏厥過去,因為我無法知道,昏過去後會碰到什麼事情。」
曾經他受重傷逃進森林,流了很多血又累又餓,卻依然不准自己昏過去,他雖閉著眼,耳朵仍細細傾聽週遭動靜。
然後野狼來了,他奮力一搏,割開狼的咽喉,吸取它的鮮血、生吃它的肉,於是,他度過一劫。如果當初他不省人事,那麼那夭成為食物的將會是他,而不是那只飢餓的野狼。
可是那天,他看著她燦亮如星辰的眼睛,聽到她說的話,居然安心地閉上眼,告訴自己,這個女子可以信任,雖然她只有十四歲,世上他信任的人
寥寥可數,除了母親,她是他第一個信任的女人。
聽見他這麼說,她的心苦苦的、沉沉的,像有一隻手在那裡壓著,弄得她胸口悶悶地痛。
他最擅長的能力不是兵事、不是朝政,而是看穿人心。
所以他的無往不利,來自於觀察人的能力。低下頭,看見她的表情,他明白,她在心疼,大掌壓上她的後腦勺,讓她整個人貼著自己胸口,是重重的,但不是壓沉,而是帶著幸福的重量感。
「我們朝夕相處,我看著你,印證劉煜對你的說評,你不是普通聰慧、普通堅毅,我欣賞你也心疼你,記不記得你挨師傅板子那回,明明傷在你手上,可我卻感覺心痛到不行。
「過去三年,我想你念你,你一樣在我夢境裡徘徊不去,只是我與你不同,我從來沒有否認這份感情。
「如果你對榮親王的事有所耳聞,就會明白當時我的處境有多危險,我背後總有幾十雙眼睛在暗中窺伺,我不能給敵手任何的機會傷害你,只能將你藏著散著,不讓你的存在曝光。
「我記得父皇用了多少人力來保全我和母親,可到最後,我母親還是難逃一死,我不允許自己犯下同樣的錯誤,所以我選擇不冒險,選擇壓抑思念我鐵下心腸,明知道你在京城、在我身邊,明知道你就領著大夫在城南觀音廟脹濟貧民,可……我不去看你。
「你不明白這種壓抑有多辛苦,好幾次,幾乎要忍受不住,我只好逼迫於下謀士想盡辦法,我告訴他們,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殲滅王氏所有勢力
然後他們絞盡腦汁幫我,我辦到了,所以我出現了。
「消失三年,我並非對你不聞不問,也不是惡意玩笑,我只是要把事做到最好,不允許出現半分差池。丫頭,現在你還要懷疑,我是不是真心喜歡你?」
「不懷疑了,我再不懷疑你的真心。」
「那你還要皇上收回成命,不願意接受賜婚嗎?」
她巴巴笑著,誕看臉,像討骨頭吃的哈巴狗。「不要、不要,這麼好的夫君當然要嫁,你不會後悔了吧?你不會一生氣就不娶我了吧?我已經和你同床共枕過,名聲已毀,你不負責任,我這輩子就毀啦……」
她講一堆大家閨秀打死都不會說出口的話,皇甫靜心底明白,她是在道歉、是想安他的心,也是立場重申。
將她攬回懷中,他俯下身,親吻她的額頭。
終於啊,塵埃落定……他輕啄她的眉眼、她小巧的鼻子,然後封上她甜美而柔軟的雙唇。
他的吻像一把火,燃起她的熱情,她環上他的頸項,主動加深這個吻。
這個男人,她要!
門外,莫鈁敏的拳頭緩緩鬆開。
從皇甫靜怒不可遏問「你就那麼不想嫁」時,他便想衝進去,想把妹妹護在身後,他只是個小官,但為著妹妹,就算拚掉前程,也無所畏俱。
若不是莊師傅他們一左一右壓住他的肩膀,他老早就衝進屋,幼民狠揮皇甫靜一拳,阻止他恐嚇妹妹。
「還進去嗎?」劉煜問。
「當然!就算是王爺,也不能跑到別人家閨女房裡,這算什麼?」莫鈁敏不開心,他不樂意自己的成就竟是來自於皇甫靜的助力。
劉煜與莊柏軒互視一眼。無奈,人家是兄妹嘛,他有這個權利。
門尚未推開,皇甫靜先一步鬆開詩敏,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豈會不知道門外有人窺探,之前不動靜,是因為他判定那些人不會你礙自己。
凝視著詩敏,看她雙頰配紅、眼底迷醉,表情相當誘人,如果能夠……唉,很可惜,誰讓外頭的人不長眼。
他抬眼,恰恰門打開,莫鈁敏一步進屋。
歪著頭,詩敏還有點傻氣,對著哥哥暈陶陶地笑著。
「詩敏,你還好嗎?」
他走到妹妹身前,伸手探向她的額頭,雙眼卻戒備地看著皇甫靜,好像他家丫頭是小兔子,而站在床邊的皇甫靜是飢餓三個月的大獎犬。
「我很好啊……」話才出口,她突然想起抗旨之事,回神,她揪住哥哥的衣油。「哥哥,皇上有沒有為難你?」
「放心,沒有。」
所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抱歉地向皇甫靜投去一眼,他對她揚揚眉,意思是:知道就好。
看不價兩人眉來眼去,莫鈁敏插話。「詩敏,你看誰來了?」
他側過身,詩敏看見後頭的劉煜。啊!她尖叫一聲,裸足跳下床,一把撲進師傅懷裡。
「師傅,我好想你哦。」
看見詩敏對劉煜的熱情,皇甫靜臉色難看極了,望一眼未來的大舅子,知道他心存刻意,他不多話,走到詩敏身後,一把將她提回來。
「做什麼?」她不滿抗議。
「男女有別。」他冷聲回答。
「王爺也明白這個道理,怎麼就不避嫌,闖到別人家閨女房間。」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賜婚聖旨己下。」
「莫非王爺還不知道,我已經當面向皇上婉拒這門親事?」鈁敏冷聲相抗。
「是嗎?要嫁的人不是你,你要不要問問正主兒?」
詩敏看看皇甫靜,再看看哥哥,先是滿臉的疑惑,然後恍然大悟。哦,是喝醋啦,難怪滿屋子酸。
她才不浪費力氣阻止兩人鬥嘴,逕自從他們中間走過視而不見,套上繡花鞋,再穿過兩人,走到兩位師傅身邊,一手勾起一人,笑眼瞇瞇道:「走,我們去找舅母,今天啊,莊師傅得給我舅母一個交代」
與皇甫靜冷眼相對須興,莫鈁敏開口,「我身邊不需要你的人。」
「隨便。」皇甫靜漫聲輕應,知道他傷了驕傲自尊。
「你不必在皇上面前替我長眼。」他會讓自己的表現說話。
「隨便。」
「那個一品官員,我有足夠的能力才幹爬上去,不需要你的助力。」
「最好如此。」
「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人生。」
「成交,不過詩敏的人生,我要了。」
皇甫靜奸猖一笑,轉身離開,氣得莫鈁敏半天說不出話。
沒錯,他就是記恨記仇!呵呵,原來他同皇甫亭一樣,都有著狐狸性格。
莫芬敏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腳步勿急、神情不定。
她看一眼窗外,時辰差不多了,旋身從櫃子裡拿一包東西放進懷裡,對從小跟著自己的牌女竹蘭咐咐,「你到大門口等著,榮親王一到,就引他到柳院,半個時辰後,你再去請老爺及二姑娘到柳院。」
「是。」
莫芬敏從荷包裡拿出一塊碎銀給她,婉言道:「好好跟著本姑娘,日後自然有你的好處。」
「謝謝小姐。」竹蘭喜孜孜地掉頭出門。
莫芬敏對著鏡子挽挽頭髮,將發上的王替子換成金步搖,再看一眼自己的裝扮,滿意一笑,推開門,往柳院方向走去。
竹蘭從壺中倒滿茶水,遞到貴客跟前,曲膝輕道:「請王爺稍坐,奴婢馬上請二姑娘過來。」
「去吧。」皇甫靜口氣難得溫和。
「是。」竹蘭轉身出屋,臨行,沒忘記把門給關上。
皇甫靜拿起杯子,揚了揚眉,輕曬。
她終於想起來,該找找他了?自從她知道劉煜暫住在榮親王府,一天到晚跑到他家裡串門子,卻沒有一次是找自己的,皇甫靜越想越惱怒,若非確定兩人情同父女,這口氣他怎吞得下去。
喝茶,他滿心都想著詩敏,無暇注意其他,直到發覺自己喉頭有一絲酸味,才明白自己中了道。
他飛快拿起茶壺,打開壺蓋細聞其味,自己居然在莫府被暗算?他冷笑,好大的膽子!
他企圖起身、離開柳院,可那藥力發作得奇快,他方撐起身子,便發覺自己雙腳無力,眼前陣陣發黑。
他暗自運氣,心底一驚,好強的藥,不過片刻,他體內已不存半分內力。
是誰?王氏餘孽?不可能,他已經確定再確定,王氏真的徹底覆滅,那麼是誰?誰敢在他身上動腦筋?
當莫芬敏推開門迎向他時,皇甫靜豁然開朗。
是她!是她在他身上使手段?果然是江媚娘的女兒,有其母必有其女。他打心底冷笑。
見皇甫靜搖搖欲墜,莫芬敏連忙上前扶過他,將他帶往床邊。
他不語,但一雙充滿殺意的狠庚眼睛直迫看她。
莫芬敏駭然,幾乎想要退卻,可一道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不要怕,只要經過這關,她必定能成為他的側妃,娥皇女英共創人間佳話,皇帝一定不會吝於賜婚,就算詩敏使小動作,讓她只能為小妾,能跟著他……她也心甘情願。
臉微微發燙,心口小鹿亂撞,她雖怕他,卻也愛他啊。
自從見過他一面,她的心就掛在他身上,她夜夜輾轉難眠,日日幻想著能靠在他身邊,柔聲喚他一聲王爺。
莫芬敏對自己有信心,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他一定會愛上自己。
比起詩敏,她有更好的條件,她美貌、善舞能歌、溫柔體貼,還會背好幾首詩呢,相較起滿身銅臭昧的詩敏,男人自該明白,什麼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有把握,有了肌膚之親,皇甫靜絕對會認下自己,因為,越是在高位越是許重名聲,就算他不認,還有爹爹呢,爹爹怎能允許自己的女見被破了身,還無人負責任。
何況,他是高高在上的榮親王,多娶一個女人和少娶一個女人並無差別,所以……咬緊牙關,她絕不能害怕。
她貼在他耳畔,帶著挑逗意味地輕輕說話,「王爺,您不必擔心,這藥只有半個時辰的效力,不會礙著您的身子。」
說著,她大起膽子,伸出舌頭,舔上他的耳朵。
她的臉很紅,羞報得不敢看向他,幸虧她沒看,否則定要嚇破膽,因為他眼底盛滿庚氣,他沒說話,但表情寫了:殺!
她扭著指頭做足小女兒嬌態,輕言續道:「自從芬敏在張大人家裡見過王爺一面,便對您傾心不已,一心一意想侍奉王爺,可惜舍妹心胸狹隘容不下別的女人,芬敏迫於無奈,只好出此下策。芬敏不求名、不求利,只求一世鴛鴦相交頸……」
她一面說著,一面解開自己的衣帶,露出紅色肚兜,她褪去外衣,雪白的手臂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她靠近皇甫靜,貼在他身上,紅紅的嘴唇印在他頰旁,一顆心幾乎要飛了起來。
美夢成真啊,她這輩子最想做的,是他的女人。
「王爺別怨芬敏,今日之事或許會掃了王爺的頗面,但芬敏定會用一輩子來補償王爺。」
她在笑,可她的笑看在皇甫靜眼底卻比魔鬼更揮揮,他動彈不得,卻已用目光殺過她千百遍。
她避開他的眼神,低下頭,滿臉羞澀地替他除去衣裳,褪去外袍、脫去單衣,當看見他身上那些驚人疤痕時,她驚詫地抬眸,眼底閃過怯懦,她突然想起,他殺過人,殺過很多很多人。
他嘴角勾起冷笑。這樣就怕了?她該怕的事還在後頭呢。
咬牙,莫芬敏心底明白,就算現在停下來,他一樣不會放過自己。與其如此,也許成了他的女人,讓他嘗盡溫柔甜香,自己還有機會贏得他的心!
心打橫,她將皇甫靜的衣衫除盡,把他扶上床躺好。
她沉著氣,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件除去丟在床下,連裹褲也不留。
她裸著身子爬上床,趴在他矯健的身軀上,用自己的豐盈貼上他堅硬的胸膛,輕輕摩擦,企圖勾引他的慾望。
他咬著牙,看向她的臉,卻想起沙場上染滿鮮血的屍體,一具具、縱橫交錯,暴凸的眼睛、陰庚的表情,在他眼底,她很快就是那些屍體當中的一具。
閉上眼睛,頭垂到一旁,皇甫靜「不勝藥力」昏迷過去。
怎、怎麼……會這樣?是她的藥下太重嗎?他不能配合了,她要怎麼繼續?
可戲已經演到這裡,怎麼能夠喊停?她才不允許自己功虧一簣。
緊握拳頭不再猶豫,她伸出手指往自己身下探去……
皇甫靜躺在床上,莫芬敏趴在他身上,兩人均不著寸縷,莫芬敏雪白的大腿上還有觸目驚心的血債。
所有人進屋時,看到的就是這幅令人震驚的景象。
像是進入冰窖般,詩敏全身發寒,凍得連手指都動彈不得。她嚇到了,她試圖尋找一個合理解釋,但……眼見為憑,她還能怎麼想、怎麼說?
莫鈁敏怒極,一把將妹妹攬進懷裡,不教這等污穢場面髒了她的眼睛。
皇甫靜的內力已逐漸恢復,裝睡是為了不讓莫芬敏再有多餘動作,事實上,在他們進院子之前,他就聽見腳步聲,人很多,至少有六、七個,其中一人有深厚的武功底子。
是劉煜嗎?這樣最好。
「王爺、芬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在震驚過後,莫歷升出聲怒斥。
聽見父親的聲音,莫芬敏立刻從床上躍起,她也沒睡,她和皇甫靜一樣,在心底盤算著來人。
她假作驚惶、慌張起身,看見家人,欲蓋你彰地拉過棉被遮掩自己的裸身。
「爹爹……」她眼底合淚,滿臉的楚楚可憐。
「別喊我,我沒有這樣的女兒。」莫歷升氣急敗壞。家門不幸啊,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爹、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雖傾心王爺,卻也明白王爺和妹妹的好事將近,不該添亂,可我與王爺……情難自禁啊……」她越說越小聲,低下頭,滿臉羞慚。
聽著她的「情難自禁」,皇甫靜冷笑,在吐納幾回後坐起身。
視線掃過眾人,莫歷升、莫鈁敏的憤怒,詩敏的哀大於心死,舅夫人、奶娘的心焦鬱鬱,以及莊柏軒、劉煜若有所思的表情……盡落入他眼中。
皇甫靜一臉淡定,唯有目光觸到竹蘭的畏縮時,勾出一絲笑意,這丫頭好快的手腳,若是落下她,怎對得起自己?
皇甫靜旁若無人地起身下床,將自己的衣裳穿妥,坐進椅子裡,這才轉頭望向詩敏。
她在哭,哭得肩頭一聳一聳的。心痛了,該死的莫芬敏,竟敢讓他的丫頭傷心。
他居然如此氣定神閒,吃定莫家定要忍氣吞聲嗎?莫歷升滿肚子怒氣,雖然他是王爺,可這事自己佔住道理。
「王爺,可否相告,為何既與我家詩敏有了婚約,卻又招惹芬敏?」
皇甫靜看都不看一眼莫歷升。養不教、父之過,這把火氣,他也燒到莫歷升頭上。
他一心盯著詩敏,見她哭,他沒轍,歎氣。「丫頭,過來。」
聽見皇甫靜的聲音,詩敏抬眼,看見他朝自己伸出手。
「不准過去。」莫鈁敏檔在前面,阻止她。
「過來。」
皇甫靜又催她一遍,視線與她相接,皇甫靜沒多言,可她卻在他眼中看見問話,他在說: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眼見為憑,豈能容人狡賴?
可他的眼神篤定、磊落而光明略作遲疑,她還是朝他走過去。
妹妹的動作讓莫鈁敏光火,他怒不可遏,就要上前阻止。莊柏軒拍拍他的肩,同王爺相處多年,他豈不明白,王爺能如此鎮定,必是成竹在胸。
終於握住她的手心,皇甫靜很滿意。
離開椅子,他捧起她的臉。為她拭去眼淚,柔聲道:「其實,只要你相信我就夠了,我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可他們是你的家人,我怕你為難,所以,仔細看、仔細聽,以後若再有同樣的事發生,你要像我這樣鎮定處理,不可以慌亂,也不要掉眼淚,因為,我會心疼。」
下意識地,她點了下頭,如果方纔她還有幾分疑慮,那麼這個點頭,代表的就是全然信任。
他先從袖袋裡掏出一封信,問:「這是你寫給我的嗎?」
她低頭細看,那是封邀請信,邀請他過府一敘,署名「莫詩敏」。
「字跡很像,但不是我寫的。」
他點頭,沒再往下追問,事情發展到這裡,眾人多少看出端倪,莫鈁敏也斂起滿面怒容,靜心思考當中的詭異。
聽著二姑娘的回答,竹蘭縮了縮身子,往人後處躲去,她咬唇、苦了臉。那帖子,是大姑娘花銀子請街口賣字畫的王先生臨的呀。
「劉先生,麻煩你過來看看,這茶裡加的是什麼東西?」皇甫靜朝劉煜一點頭。
劉煜穿過眾人走往桌邊,他將壺蓋打開,湊近輕聞,便明白了事情始末。
他也不回答,笑著把茶壺遞給詩敏,說:「丫頭你聞聞,這東西認不認得?」
詩敏依言接過茶壺,細細一聞,作出分辨。「這是寧定散,誰給你下藥?」
她才問話出口,莫芬敏心底一陣慌亂,立刻揚言。「不是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剛好進屋、看見王爺,然後就、就……就一發不可收抬。
詩敏苦笑搖頭。很好,她也懂了。
皇甫靜拍拍她的肩膀問:「現在你能夠處理了嗎?還是要我來?」
詩敏嘟起嘴,誰處理還不是一樣,他不過是像師傅那樣,想給她出功課,試試她的能力,看來榮親王妃沒那麼好當,他非得從現在就開始訓練起。
詩敏走到大姊身前,淡聲道:「我不知道是誰給你的藥,但那個人肯定給錯藥了,寧定散不是春藥,不會讓人獸性大發,它只會讓人內功散盡、全身無力,任人擺佈。」
「我說過我沒有,那藥是別人下的,我不管它是不是春藥,重點是,王爺已經破了我的身子,我們同在一張床上醒來,我已經失去清白,再不是處子。」她強調著方才眾人看見的那一幕。
詩敏點點頭,回身對奶娘盼咐,「請兩個嬤嬤進來驗驗吧。」
撂下話,她走到皇甫靜身邊,牽起他的手,往鄰室走去。
心底有幾分悲哀。爹常說:家醜不可外揚。可這對母女就是喜歡把醜態晾在別人跟前,她能怎麼辦呢?
詩敏別開臉,假裝沒看見怒髮衝冠、臉色鐵青的父親,她倚在皇甫靜身前,末雨綢繆問:「你方才說以後若再有同樣的事發生我要鎮定處理,那是
不是代表以後還會有同樣的事?」
「這得看你治家嚴不嚴,有沒有辦法鎮住那些女人的小心思,當然,如果你想把王府裡的婢女都換成小廝,我也沒意見。
皇甫靜笑開,因為他喜歡她的妒忌、小心眼,更喜歡她的未雨網繆。
「有用嗎?誰知道那些小廝裡面有沒有好男風的。」她鼓了鼓雙頰,嫁個太張揚的丈夫,管理起來就是累。
「沒錯,你雖然有治家經驗,但王府終究人多,你還得好好學習,不過別怕,有我在,若真處理不來,事情推到我身上就是。
言談間,莫芬敏已經著好衣服,小心翼翼進門。
「二姑娘,大姑娘已非完璧。奶娘嘴裡說著,看著皇甫靜的眼底忍不住揚起一抹憂慮。
皇甫靜對她搖搖頭,讓她別擔心。
「我真的沒說謊,爹爹,您要為我作主啊,王爺不可以自恃身份,做了事卻不認帳,那女兒的一生怎麼辦?」她搗住臉,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詩敏為難了,屋裡只有莫芬敏和他兩人,當時又是那樣的情況這要怎麼解釋啊。
「沒轍了嗎?」他戲謔地瞧著她,詩敏點頭認輸,皇甫靜歎氣,揉了揉她的頭髮,滿臉溺愛,說:「還是太嫩。」
他發出命令。「奶娘,把莫芬敏的指頭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奶娘聞言,立刻抓起莫芬敏雙手,她不願意,死命縮著,還是上來兩個嬤嬤,一左一右給制住,才勉強把她的手指給打開。
莫芬敏的手指白哲纖長,但右手食指、中指的指甲縫裡藏看暗紅色的血潰,到此,誰還能猜不明白從頭到尾是怎麼回事。
莫歷升恨恨瞪她,自己最在乎的臉面全讓她給踩在地上,他氣憤不已,揚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這種女兒不要也罷。轉身,他離開屋子,連看都不願意再看孽女一眼。
大勢已去,莫芬敏癱倒在地,父親打的那巴掌,讓她耳膜嗡嗡作響。她沒機會了嗎?半點機會都沒了嗎?
皇甫靜凝聲道:「倘若你還不招認,我可以讓濟慈堂的大夫來驗驗,被男子破身與被指甲破身,那傷痕定然不同。」
讓慈濟堂的大夫來驗身?事情傳出這個院子,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莫芬敏放聲大哭,當眾跪下,「曉了我吧,是我一時糊塗、豬油蒙心,我發誓絕無半分害人心思,我只是傾心於王爺吶,王爺……芬敏立誓,日後不求名分、不求善待,只求在王爺身邊為奴為婢。
「無論如何,王爺終究與芬敏裸程相見、有了肌膚之親,這輩子芬敏再也無法嫁與旁人,求求王爺憐憫,求求妹妹給姊姊一條生路,咱們是同一個爹啊,此事傳出去,對爹爹、對哥哥的前程有礙……」
喝!莫鈁敏快要活活氣死,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臉的女人,先哭、後求再恐嚇,如果皇甫靜真允了她,他絕不讓詩敏出嫁!
皇甫靜的怒氣可不比未來大舅子少,他怒極反笑,沉聲道:「你願意為奴為縛,也得問問本王願不願意啊,本王對於算計我的人都是怎麼做的?劉先生,你來給莫大姑娘說說。」
劉煜氣定神閒回答,「通常,王爺會依算計程度來分,一刀斃命、橫腰刀斬、五馬分屍、千刀凌遲、挫骨揚灰。莫大姑娘這個等級嘛,看在丫頭面子上,王爺就輕判幾分,五馬分屍即可。」
聽見劉煜所言,莫芬敏嚇得臉色慘白,跌坐在地,靈活狡辯的舌頭再也吐不出一句言語。
此刻,她終於明白,自己惹上的是哪一號人物。
詩敏望向大姊,心底有兩分同情,江媚娘的嫉妒、陰毒把兩個孩子全毀了,仰起臉,她拉拉皇甫靜的衣袖問:「真有這麼嚴重嗎?可不可以再判輕一點,好歹是一條人命。
「我這樣算輕的了,若是讓皇上知道,他會用更可怕的手段收抬她。」皇甫靜想起二皇兄那臉賊笑,還真想把莫芬敏送去給他玩玩,滿足他變態的整人喜好。
「不能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罰輕點嗎?」
他痞痞笑開,「養不教、父之過,我幹麼看莫歷升的顏面,不過你的面子,我倒是可以賣個幾分。」
「真的嗎?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這樣吧,一是賣入青樓、二是嫁給李海廷,兩條路隨她選,哦,對了,連同她身邊那個丫頭一起,買一送一。」
他踢斷李海廷的子孫根,卻給他兩個軟玉溫香的大美人,唉,他這個人還真是宅心仁厚啊。
詩敏還想多替大姊說兩句話,皇甫靜卻不容她多言,拉著她往外走。「給我燒點熱水,我要淨身。」
「大白天的,淨什麼身啊。」她不解問。
「身子髒了,被那個女人沾的。」
才幾句話,兩人已經走遠,想來王爺迫不及待和丫頭獨處,聳聳肩,劉煜看一眼癱倒在地的莫大小姐。
可憐啊,一條路是守活寡,一條路是夜夜枕新人,這麼極端的選擇王爺還真是心黑。
尾聲
婚禮如火如茶進行著,素日裡最忙的詩敏反而閒了下來。
皇甫靜說:「不必操心,全讓禮部去忙,你就安安心心等著當我的新娘子。」
奶娘和舅母將嫁妝的事全攬下,看她們花銀子像流水似的,疼得她扎心,她哀號、她擺臭臉,她做盡表情,都檔不了全家人對準備嫁妝的興奮。
哥哥說:「就算把積蓄全花完也無你,我們家丫頭就是要嫁得風風光光。」
舅母說:「怕什麼,這家當全是你掙的,便是全帶去王府也不為過。」
奶娘勸道:「這是大家疼惜你的一片心,你就別檔了。」
唉,她真的不在乎面子,她比較在乎裡子啊。
見她心疼,皇甫靜笑著把一張五十萬兩的銀票交給舅母,讓她置辦嫁妝,卻教莫鈁敏一口氣給拒絕了。
他板起臉孔道:「是我嫁妹妹,不是王爺嫁妹妹。」
皇甫靜笑笑,當著准大舅子的面問:「丫頭,我把這張銀票兌成銀子,放在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箱子裡,風風光光陪你出嫁,如何?」
他的話,讓詩敏笑彎兩道新月眉,她只差沒給他拍拍手,摟住他的脖子狠狠親上一通。
他才是真正懂她的人啊!
詩敏不喜歡金銀頭面、不要寶石王釵,可舅母堅持那是按例、是體面,若依她的意思辦,她會把它們全部換成真金白銀,每天聽著它們互撞的聲音。
知不知道那個聲音叫什麼?叫做安心吶。
可詩敏未回話,莫你敏立刻出聲反對。「一百二十八抬嫁妝莫府會全數包辦,不勞王爺費心。」
「那就湊成兩百五十六抬,續著京城裡裡外外逛個幾圈。」
「太顯擺了,詩敏嫁進榮親王府已不知是多少人的眼中釘,若王爺再擺上這樣一場,豈不是將她推到風口浪尖。」
詩敏聞言猛點頭,她比較擔心的是遇到搶劫,若丟掉任何一抬,她會胸悶心痛,她可不想在大婚之日當街放聲痛哭。
「本王有自信,護丫頭一世平安,就不勞大舅子擔心。」
兩人一言一句,幾乎鬧起來,眾人不明白,本是惺惺相惜的兩人,怎會在皇甫靜亮出身份、要娶詩敏為妃後,莫鈁敏翻臉。
詩敏倒清楚,哥哥是心疼。
莫鈁敏知道妹妹漸漸長大,終歸要出嫁,且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到此榮親王更好的對象,可他還是擔心,擔心嫁入這樣的豪貴之家,妹妹受欺負,只得硬起脊樑骨,強撐面子。
他要讓皇甫靜明白,詩敏的娘家是把女兒給捧在手掌心寵的。
當然,其中也有一點點的醋味兒,他捨不得啊,相依相恃多年的妹子,日後……最親的人再不是自己。
莫鈁敏的心情萬分複雜,哪是輕言幾句可以排解。
好幾次皇甫靜想見詩敏一面,都讓准大舅子給檔下,氣得皇甫靜牙癢瘴,直說要找個凶女人來整治他。
提到出嫁,雖然榮親王府只隔一堵牆,可詩敏心底多少感到寂寥,這個家,人口越來越少了。
師傅劉煜進宮當四品醫正,皇甫靜給他置了間宅子,日子過得順心,雖然沒事就會繞過來看看徒弟,可終究沒住在一起。
皇甫靜調侃道:「傻丫頭,難不成你讓你師傅一輩子寄人籬下,他還要不要成家啊?」
詩敏一驚,問:「師傅有對象了」
皇甫靜笑而不答、吊看她的胃口,她明白若是他不想講的話,誰也別想從他嘴裡倒出半點訊息,可這對她很重要,因此賴看、鬧看、吵看,她非要追出一個究竟。
他受不了,愛憐地摸摸她的頭說:「半年,等事定了,我第一個告訴你。」
舅母和莊師傅多年心事終成,待詩敏出嫁後,也準備辦一場婚事,離開莫府。
莊師傅經皇甫靜引薦,當上吏部尚書,頗得皇上青睞,前途光明指日可待,舅母跟了他,自然不會受虧待。
奶娘的兒子已經多次進府請示,說母親年事已大想接她回家奉養,之前,奶娘不放心詩敏兄妹,如今他們已長大獨立,自己也起了這等想法。
詩敏明白,做人不能太自私,留下奶娘多年,剝奪人家母子親情已然不對,而今再強求,私心未免太重。
爹爹身邊添了兩個通房丫頭,兩個都不是鬧騰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心。
哥哥在皇帝面前表現良好,順帶地提拔了爹爹的官位。
聖旨下來,封莫歷升為正六品戶部吏員那日,他歎聲道:「相師的話真準,我當真不能離了你們母子三人,我這福氣全你們給的。」
如今莫歷升府內諸事不管,只管府街裡面的公事,一家人相處,倒也和樂融融。
莫芬敏出嫁,不管是不是心甘情願,皇甫靜都當了這個媒人,詩敏雖然小氣,雖也惱恨大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卻還是想著,畢竟是姊妹一場,於是拼拼湊湊,還是給她湊出三十二拍嫁妝。
出嫁前,莫芬敏跑到詩敏跟前鬧過幾回,怒聲罵她不能容人,說要張大一雙眼睛,看她會得到什麼下場,還說詩敏這等姿色要不了多久,就會讓王爺給甩在脖子後頭。
她的作為讓莫歷升氣得想扣下嫁妝,把她趕出莫府,再不管她的事。
詩敏聽了不惱反歎,皇甫靜怎麼就這麼香啊,招蜂引蝶,人人都報沾上一口。
總之,莫芬敏出嫁了,婚事辦得有些倉卒,出嫁那天,詩敏讓人去接江媚娘回來為女兒添妝。
江媚娘一臉蠟黃、皺紋滿佈、何淒著背、瘦骨麟繭,整個人瞬間老了三十歲似的,詩敏幾乎認不得她。
可儘管變成這樣,她還是頤指氣使,把自己當成莫府夫人,莫歷升不願多看她一眼,而詩敏只能暗自深歎。
詩敏趴在窗台邊,看著院子裡的新秩苗,那是才種下的藥材。
絹花鋪子送給舅母當嫁妝,濟慈堂給了師傅,以後能賺錢的剩下京城近郊那座莊圈,她想再盤下幾間浦子,替莫府增點收入。
哥哥說:「你以後要管著王府呢,哪有時間料理鋪子,不如再買下幾十審地,像莊園那樣,種種東西、貼補貼補。」
她考慮半天,才決定找個善農事的,先在院子試種昂貴藥材,若能種成功,以後莊園裡就靠這個運作了。
雖要出嫁,她心底還得替娘家盤算,總要等新嫂子進門,她才能安心放手。
「想什麼,這麼專心?」
皇甫靜不知道幾時出現,詩敏轉過頭,發現他站在自己身後,他握握她的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起看著外頭的新秩苗。
「我出嫁後,家裡人就更少了。」
「那催催大舅子快點找個新媳婦。」
「這種事哪能催,總要合心合意的,若是盲婚啞嫁,碰上另一個江媚娘,那可真是倒媚透頂了。
「你還不知道?」他口氣訝異。
「不知道什麼?」
皇甫靜故作神秘一笑。「看來大舅子也是個悶騷的。」
有話哦……她轉過身,仰頭對上他的眼,笑彎兩道細柳眉。「快說,你知道些什麼?」
「這可不行洩漏,到時大舅子知道,定要找我作棧子,他如今是越來越瞧我不順眼了。」
皇甫靜說得可憐,誰不知,場場對峙他均佔上風,只有在詩敏面前,他才禮讓個兩、三分。
「你悄悄地告訴我,我定不讓哥哥知道你講過。」她扯著他的衣袖,東搖西昊,滿臉企盼。
見她這般,他心硬不起來,手臂一伸一縮,他把她抱進胸口,下巴貼看她光潔的額頭,低聲說:「你哥哥有意中人了,只不過不確定人家的意願,才不敢聲張。」
「是誰?」
「戶部上卿白佑棠的嫡女白燦瑩。」
「自家是怎樣的人家?」
「白家不是世家大族,只有白佑棠在官場上任職,可他的弟弟卻是皇商,每年宮裡所用的瓷器均由白家所供。
「白燦瑩從小就天資過人,比幾個哥哥弟弟都來得聰明,很得師傅誇讚,這位白姑娘不像一般的大家閨秀,成日關在家裡大門不山山、二斗不邁的,她反而和二叔親近,自小跟著二叔學習營商,這幾年自己經營的脂粉鋪子,竟也做得有聲有色,名聲都傳進宮裡了。」
「我哥哥同白姑娘是怎麼認識的?」
「白姑娘為了做脂粉,上濟慈堂訂藥材,劉師傅不在卻碰上大舅子,大舅子風度翩翩、一派斯文,白姑娘自然一見傾心,兩個人事後又在幾個大人家裡的宴會上見過幾次面,聽說,兩人瞧著都有意思,不過大舅子偏疼妹妹,硬是把人家給晾著,不肯上門提親……」
皇甫靜把每個細節都講得鉅細靡遺,就是不提他怎麼梢消息給白姑娘,說濟慈堂有上好的芍葯,不提劉煜怎麼把莫鈁敏給約了去,自己卻不在店裡,不提誰在白佑棠耳邊煽風……
總之,這件怎麼看都與皇甫靜無關的事,卻處處有他的手筆。
「太好了,我去向爹說……」她一急,跳起來,就要往外跑。
他一把將她勾回來,戳戳她的額頭道:「不急,欲速則不達,你心裡有個底就行,告訴你,是要你專心當新娘子,不要擔心東、擔心西,偶爾可以依賴一下當王爺的相公,不會虧的。」
她笑了,對他心存抱歉。他沒說錯,她總是擔心家人,卻沒有多給他幾分關心。「對不起。」
「丫頭,以後可不可以把我排在第一位,不要總擔心其他人?」
「吃味啦?」她勾住他的脖子,踱腳,在他臉龐貼上一吻。
「對。」他抬起她的臉,還她一吻,禮尚往來,他是個不愛佔人便宜的好商人。
她環起他的腰,貼靠他胸口,徐徐說:「不知道耶,以前不曉得你的身份、不曉得你想做什麼,心裡沒底,總是一想起你,就滿心憂鬱。
「想你有沒有好好的?大娘和大哥是不是還欺負你?如果傷了會不會記得用藥?你會不會笨到不懂得趨吉避凶?明知道你是個大男人,有足夠的能力壓子過得舒泰,可還是忍不住擔心。
「直到知道你是榮親王,而且走到哪裡都可以聽到你的光榮事跡,知道你怎麼在朝堂上手!!除異議,替百姓爭取福扯,知道你怎麼對付王皇后的暗算,你怎麼領兵消滅王氏叛賊……
「突然間,你在我心裡形象強大起來,你變成神、有著至高無上的一神力,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你都能單手支起,對你,我不知道要怎麼擔心。」
「這是誇獎嗎?」他笑著摟緊懷裡的丫頭。
「不然咧?想到下半輩子再不必替人操心,反而被別人操心著,感覺真好」
她滿足地歎口氣。
「你這個狡滑的小娘子。」
「你喜歡嗎?」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那樣最好,我要仗恃著你的喜歡,在王府裡囂張跋塵、為所欲為,當個徹頭徹尾的大妒婦,把那些想沾你的女人,一個個瑞到天邊。」
「你這是吃酉昔?」
「何只吃酷,是嫉妒、是小心眼、是」
她側過頭看住他,越看越心癢難耐。難怪每個女人都想同他沾上,人家就是俊啊、就是秀朗,就是、就是……就是讓人越看越愛•……
「等等。」
她收掉話,把窗關上、把門閉上,再巡一眼,確定週遭沒有人,她繞回他身前,笑得賊眉氧眼。
他也笑,笑得比她更賊,不必說話,他就能看透她的舉動。
果然,下一刻,她踱起腳尖,把柔軟的唇貼上他的唇,可這樣不溫不熱的吻,怎麼夠?皇甫靜勾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封住她的唇。
他嘗著她甜美的唇,在上頭輾轉流連,他勾引著她的了香小舌,與之嬉戲,他一點一點加深這個吻,直到兩人喘息不已……
紅紅的燭火在燃燒,她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蓋頭下,一方小小的紅色天地,她只看見兩人的腳,大大的腳、小小的腳,兩雙腳並排。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不停寫著兩個字一約定。
終於滿屋子的人全出去了,詩敏並不知道,那些人全是被他冷得像冰的眼光給掃出去的。
她只知道門關起,便輕聲問:「要約定什麼?」
她先聽見他的輕笑聲,再聽見他說:「約定這一輩子,你只有我、我只有你,誰都不能插進我們之中。」
她笑了,聲音清脆如窗邊銀鈴。「好,約定了。」
「那現在我想看看你。」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小心翼翼。
她點點頭,把臉轉向他,一桿秤,挑起她的紅蓋頭。
他看著她,一瞬不瞬,紅紅的衣裳、紅紅的燭火、紅紅的誼匣子,他紅紅的新娘在對他微笑。
她眉宇間有著淡淡英氣,眼睛爍亮爍亮的,像天邊星星。
那時,他在戰場上,黑暗的天空裡,每一顆小星星都變成她的眼睛,笑的眼、哭的眼、噎怒的眼而每顆眼睛裡,都有他的身影。
他想像她在思念自己,想像她撫著自己的玉珮回憶過去,他有很多的想像,而每個想像裡,都有她的身影。
她終於成為他的,終於和他並肩坐在一起。
滿足地歎口氣,他抬起她的臉,眼對眼、眉對眉,他笑得滿心極意。
「看夠了嗎?」
「看不夠,要整整看上一輩子,才夠。」
他握住她的手,細細地將之包裹在掌心。終於……終於這裡不只是榮親王府,而是家,一個有他、有心愛女子的家。
「那就看一輩子吧。」
「好,再不要轉頭看別人,不管你是不是變老、變醜。」他允諾。
皇甫靜望向她,一雙合情脈脈的眼睛,帶看滿滿的感動,他的話太甜、太蜜,太讓人一嘗就上癮。
詩敏吐吐舌頭,羞搬、害躁,帶上幾分楚楚可憐的小模樣,這半點不像他的丫頭,但他喜歡她這番新面貌。
「可不可走到哪裡,都把我掛在身邊,讓我到處去宣示所有權?」
噗,他想像自己用一條狗漣子把她拖著走的情景,失笑。
「好。」
「我這樣會不會太強勢、太霸道、太不懂規矩?」
「是強勢、霸道、不懂規矩。」
不過,想要當他的妻子就得強勢、霸道、不懂規短,那些規短女人他看多了,沒有一個能打進他的心。
「可怎麼辦呢?你已經娶了我,又不能後悔。」她揚起滿臉的得意和驕傲,而他,熱愛她的得意驕傲。
「是啊,怎麼辦呢?又不能後悔,只好物盡其用嘍,反正都已經娶進門。」
他捏捏她的臉,起身,打橫抱起她,將她抱到屏風後面,那裡有一個大大的木桶,熱熱的水還冒著蒸騰熱氣,他手腳俐落地除去兩人的喜服、單衣裹衣……一層層褪去。
她沒有分毫推拒,只是帶著笑,看著他額頭的汗滴。
害怕,是因為不瞭解、不確定、不知道自己會攀上怎樣的主兒,而他……已經給了她太多的瞭解和確定。
環上他的腰,她明白,今夜她將成為他的女人。
他低下頭,覆蓋上她的唇,唇齒流轉間,他的大手置上她的柔軟,一陣心悸、一點喘息,他粗糙的指繭刺激看她的神經。
他將她頭上的珠釵全數除去,一頭秀髮瞬間滑落,像飛瀑似的披散在她的冰肌玉背,讓她更添幾分嫵媚。
他引著她滑入捅內,把她的腿拉到自己腹間,溫熱的水貼上兩人的肌膚,她能感受到他湊到自己耳邊的溫熱氣息,成覺他滾燙的胸膛,感覺到他的變化,暖昧的溫情令她一顆心狂跳不止。
將她拉向自己,貼合兩具身軀再無間隙。
他的手在她身上輕撫,他的手經過處,白哲的肌膚浮上一朵朵新梅,他很高興,終於山頂上那個愛哭的小丫頭將與他共度一生。
帶著霸氣的吻順著她的纖頸滑下,落在鎖骨上,輾轉流連。
他扶高她的身子,讓吻繼續往下,在兩朵紅櫻上輕吠,她發出低低的嬌喘,讓他再也控制不住出神慾望,往上一頂,她真真切切成為他的妻子。
水流湧動,帶著激狂,他領著她探進無垠世界,那個世界只有他與她兩人,再無旁人的插足空間,他知道,他愛她一生一世……
她累了,癱趴在他身上,他抱住她,屢足的笑眼盯著她的後腦,突然他脫口問:「覺得,對得起自己嗎?」
「嘎?」詩敏傻了,怎會冒出這樣一句,前言不搭後語,要讓她怎麼接?
他勾起她的下巴,看著佈滿雲雨後紅暈的小臉,像默書似的慢慢道出,「舅母,再幫我點幾根蠟燭過來吧,我怕看不清楚,萬一把人家的肉給縫糊了,日後他身上東皺一塊、西皺一條,可就對不起這位大哥的美嬌娘啦。」
他、他他的腦子是什麼做的?居然一字不漏……
見她發傻,他忍不住大笑,起身,一把將她從水裡撈出來。
她被放到床上,沉沉的重量立刻壓了上來,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開啟另一段綺麗風雲……
——全書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