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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凱薩琳.庫克]玫瑰天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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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1:22: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玫瑰天堂 作者:凱瑟琳.庫克
                       
中世紀的英格蘭,崔詩婷和藍塞維,兩個見面不到兩小時就結婚的陌生人。詩婷是女繼承人,塞維是病危的奧洛伯爵選中來繼承他爵銜和財產的武士。塞維的職責是延續家族血脈和使奧洛壯盛強大。
詩婷認為塞維冷酷無情、嚴峻苛刻、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後來他的上衣裡鑽出一隻可愛的貂來。誰能害怕懷裡養著貂為寵物的人呢?
塞維認為詩婷應該溫順聽話,應該輕聲細語和立刻服從他的命令。
但是他們兩個都要大吃一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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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1:22:33 |只看該作者
  01
  
  公元一二七七年初夏 英格蘭 奧洛堡
  
  父親雖然不喜歡她,但絕對不會這樣對她。絕對不會。
  
  即使再三對自己保證這不可能是真的,她還是忍不住盯著那個男人瞧。他默不作聲,文風不動地站在那裡,周圍的空氣彷彿凝滯了一般。只有在評估過奧洛堡大廳內的每個人之後,他才會有所動靜。
  
  他的面孔黝黑,表情平靜鎮定。刺眼的陽光從敞開的大廳門外流瀉進來,勾勒出他靜止下動的形影。她在迴旋梯的陰影裡盯著他瞧。她不想看著他,不想接受他來到奧洛堡的事實。但是他人在此地,看來毫無離去的打算。
  
  他的眼睛藍得像艷陽下的大海,卻流露出不合年紀的世故和歷盡滄桑的冷漠。她遠遠地就可以感覺到他的氣魄、堅決、自製和傲慢。在她看來,他就像是魔鬼最親密的朋友。
  
  大廳裡沒有風,但他的灰色斗篷仍然微微飄揚著,纏繞在手腕上的黑色皮鞭彷彿在凝滯的空氣裡沙沙作響著。他默默等待,靜靜觀察著。
  
  他沒有披掛盔甲,腕間的皮鞭和腰際的大刀是唯一的武器。他全身上下都是灰色,連馬靴和襪帶都是灰色皮革製成的。
  
  雖然是不得疼愛的獨生女,但父親不可能當真要把她嫁給這個有如地獄使者的男人,當真要他來繼承他的爵銜和財產。
  
  嫁給這個男人讓他成為她的夫君?詩婷不是害怕,而是嚇得半死。
  
  這真的是她父親多年好友莫瑞楠希望她嫁的男人嗎?瑞楠爵爺也是她的朋友。她記得小時候他常把淘氣的她拋上半空中,逗得她又是尖叫又是傻笑。瑞楠就跟家人一樣,他也希望這個魔鬼當她的丈夫嗎?但此刻走進大廳的瑞楠確實盛讚過這個男人是值得信賴和敬畏、視榮譽為生命的一流武士。詩婷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原本不該聽到瑞楠的看法的,但兩個月前她在父親座椅後的陰影裡無意間聽到父親和瑞楠的談話。現在父親下再坐在大廳的雕花座椅裡進餐,而是躺在床上啜飲肉湯,祈禱湯汁會乖乖地待在胃裡。
  
  男人的灰斗篷彷彿又動了一下,她差點失聲尖叫起來。大廳裡的奧洛堡人民擠在一塊兒盯著灰衣男子,猜測著他成為他們的主人後會是什麼情形。他是否殘酷暴虐,以打人為樂?他會不會像她父親發現她母親紅杏出牆時那樣猛揮皮鞭?詩婷痛恨皮鞭。
  
  男人的斗篷又波動了一下。一聲怪異的尖叫接著傳來。她用手搗住嘴,往陰影深處退。
  
  男人伸手到斗篷底下拉出一隻有著毛茸茸尾巴的動物。大廳裡響起一片恐懼的吸氣聲。那是魔鬼的知交嗎?不,不是貓。
  
  那是一隻貂。線條優美,一身深褐色的濃密皮毛,顎下和腹部卻是雪白的。她有一件美麗的貂皮大衣。她敢打賭這只貂不必擔心牠的毛皮會被剝去做大衣。有那樣的靠山在,誰敢動牠的腦筋?但是這個武士身上怎麼會帶著一隻貂呢?
  
  武士把貂抓到面前,直視牠的眼睛,緩緩地點個頭。然後輕輕把牠放回斗篷底下的上衣裡。
  
  她忍下住微笑起來。貼身帶著寵物貂的人不可能可怕至極。
  
  莫瑞楠來到灰衣男子身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像他跟普通人沒有兩樣。灰衣男子轉身後笑。笑容好像使他變成了另一個人。在微笑的那一刻,他看來極具人性:但面無笑容的他只是個帶著貂的黝黑陌生人。
  
  兩個男人的身材相仿,同樣高大魁梧,同樣佔據太多空間使周圍的人感到壓迫擁擠。但是她不怕瑞楠。從小她就從父親口中聽說瑞楠是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驃悍武士;父親曾親眼目睹瑞楠大刀一揮把敵人劈成兩半,動作優雅利落。她無法想像殺人怎麼可能優雅。
  
  「瑞楠,」灰衣男子說,聲音低沈而充滿磁性。「奸久沒有一拳揍在你那張醜陋的臉孔上,看你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這一向可好?」
  
  「好得不能再好。承蒙上天錯愛,但我天天心存感恩。我警告你別在我妻子面前說我的臉丑。她可是很喜歡我這張臉的。她也許嬌小,但護起我來可不是好惹的。」
  
  「她很特別。你知道我的來意。」
  
  「當然。」瑞楠說。「很遺憾崔法克病重無法到大廳來迎接你。詩婷應該在這裡迎接你,但我沒有看到她的人。我們先喝杯酒,然後我帶你去看他。」
  
  我想現在就去見他。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
  
  「也好。」瑞楠朝她父親的管家杜立點頭,示意他帶路到樓上的房間。「然後你會想見見他的女兒。」
  
  「我猜我不想見也不行。」灰衣男子說。
  
  等他們消失在視線之外時,詩婷深吸口氣。她的未來將在父親的病床邊決定。她的未來和奧洛的未來。也許灰衣男子會拒絕。她走進大廳,對廳裡的三十幾個人大聲宣佈:「那個人是來看法克爵爺的,我們得準備晚餐。」
  
  但他到底是什麼人?人們竊竊私語著,臉上又是好奇又是畏懼,奸像擔心他會聽到而回來懲罰他們。
  
  「他是羅基男爵藍塞維。」她大聲說。「他、瑞楠爵爺和他們的部下將在這裡晚餐。麥迪,麻煩你回廚房去用薄荷醬烤豬肉。麗絲,麵包必須又熱又脆。阿朗,去拿瑞楠爵爺喜歡的甜酒來。」她猛然住口。所有的人都滿臉疑問地盯著她看,她伸手掩面,長歎一聲。「我相信塞維爵爺是來跟我結婚的。」
  
  她沒有傾聽僕人們的喋喋不休。事實上,她很驚訝他們不知道這個秘密。據她所知,藍塞維下久前才從法國回來,結果卻發現他的哥哥被殺,莊園荒蕪,農民挨餓,家園慘遭亡命之徒的劫掠蹂躪。
  
  是的,他是來跟她這個奧洛的女繼承人結婚的。她聽到父親問瑞楠對塞維這個人瞭解多少,對他品性和能力的看法。瑞楠對他讚美有加,說十字軍東征時愛德國王要求塞維與他並肩作戰。瑞楠還說塞維有個綽號叫「灰武士」。
  
  「法克,塞維來了。」
  
  奧洛伯爵崔法克希望他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個年輕人,但是覆蓋他眼睛的薄翳越來越厚,使他連女兒的臉也看不清楚,但那樣也好,因為酷似她母親的詩婷令他看了就心如刀割,尤其是在死神向他招手的此刻。
  
  「塞維。」他痛恨自己的聲音是那麼虛弱。
  
  年輕人抓住他的手腕,堅決有力卻沒有弄痛他。
  
  「你願意娶我的女兒嗎?」
  
  「願意。」塞維說。「謝謝你選中我。」
  
  「我告訴過你她長得很清秀,塞維。」瑞楠說。「你們會喜歡對方的。」
  
  「我只要求你用我的姓。」法克虛弱地說,感覺到年輕人渾身一僵。 「我沒有兒子。我不希望崔家就此絕後,你將得到我所有的土地、財產和收入,成為我人民的領主。你將保護三個鄉鎮,擁有它們大部分的土地,接受另外三座城堡的效忠。我幾乎跟愛德國王一樣富有,但我告訴他我的財富有限,因為我不希望他對我課重稅。是的,只要你娶我的女兒,這一切都將歸你所有。」
  
  「我不能用你的姓,崔法克。」
  
  「塞維,你不需要除去你原來的姓。」瑞楠說。「你只需要把崔這個姓氏加在你的姓名中,把伯爵的頭銜加在你現在的爵銜後面就可以了。你將成為羅基男爵奧洛伯爵藍崔塞維。愛德國王同意這樣的安排,也祝福這樁婚事。」
  
  法克再度希望他能看清年輕人的模樣。瑞楠保證他身強體壯。法克聽得出年輕人的聲音中氣十足。
  
  「我女兒會生很多孩子。」法克說。「她的體型跟她母親很像。她還年輕,只有十八歲。你必須生兒子,塞維,很多兒子。他們會替我們兩家傳宗接代。」
  
  奇怪的是,塞維突然想到瑪嬌。他清楚地想起她燦爛的銀髮和明亮的藍眸。他好久沒有想到她了。她早已嫁給別的男人了。她是屬於他不願想起的過去。
  
  他對法克說:「瑞楠告訴我她名叫詩婷。」
  
  法克感到虛弱拉著他沈入睡眠的深淵。他閉上眼睛,臉色灰白,好像已經死了。「準備好時來找我。」他的聲音因痛苦和疲倦而模糊不清。「不要拖太久。」
  
  「兩個小時。」
  
  瑞楠示意塞維跟他離開房間。他朝門外的一個婦人招招手,叫她進來守著崔法克。
  
  「如果能找到詩婷,事情在兩個小時內就能解決。」瑞楠說。「她應該在她的藥草園工作。非在今晚完成不可,法克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隨便。 『奇奇』餓了。在結婚前我想先餵牠。」塞維從斗篷裡拉出貂,舉到臉側用臉頰摩擦牠柔軟的皮毛。「別想吃我的手套, 『奇奇』 。我會餵你豬肉吃。」他抬眼望向瑞楠。「大部分的貂只吃老鼠和雞肉,但去年我在魯昂附近被俘虜和關在地牢裡時,那裡老鼠多得連一村子的貂也吃不完。 『奇奇』根本不需要去追捕牠們,牠只需要坐而且越來越胖。」
  
  瑞楠說:「幾分鐘前牠探頭出來,但很快又縮了回去,看來牠不喜歡待在崔法克的臥室裡。」
  
  「牠記得地牢裡疾病和死亡的氣味。我們僥倖生還的人不多。」
  
  「哦,現在牠可以盡情吃豬肉。」瑞楠在蜿蜒的石階上停下。 「塞維,我認識法克和詩婷快十年了。詩婷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孩,現在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了。她了解藥草,經過了這些年,她已經成為草藥醫生了。她聰明溫柔,跟她母親不一樣。身為奧洛的繼承人,她會善盡職責,我要你保證你會善待她。」
  
  塞維用不帶感情的冷漠語氣說:「我願意娶她就很夠意思了。外面不知有多少禿鷹已在趕往此地的途中,等老頭子一斷氣就要對她下手。我願意保護她不受那些人侵害,以及使她懷孕生子。我只能保證這麼多。」
  
  「如果沒有她可娶,你勢必得成為別人的扈從。你仍然會是羅基男爵,但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的土地荒蕪。」
  
  「它們已經荒蕪了。」
  
  「娶詩婷為妻,你就會有錢重整家園。當你去巡視其它莊園時,她會管理奧洛。」
  
  「我母親什麼也管不了。我回到藍家堡時,她蜷縮在牆角,又髒又臭,餓得半死,不敢走到陽光下。我猜她連我都認不出來。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她已經瘋了,瑞楠。她守不住藍家堡,什麼都不會,只會哭哭啼啼。我憑什麼該認為詩婷或任何女人會不一樣?還有,你說她跟她母親不一樣是什麼意思?」
  
  「她的母親不守婦道,紅杏出牆。法克發現她偷漢子而把她活活打死。詩婷跟她母親不一樣。」瑞楠想到塞維曾經想娶的那個名叫瑪嬌的女孩。他在很久以前提過她。他也看不起她嗎?
  
  「等著瞧吧。」
  
  塞維嚴厲卻公正,至少他從來沒有冤枉過別的男人。瑞楠知道他幫不上忙。他想念他的妻兒,他打算等他們兩人結婚後就離開。他很希望詩婷會贊同她父親的選擇,雖然她的贊同與否並不太重要。
  
  ************
  
  席衛堡
  
  陸理查德低頭瞪著妻子沾滿嘔吐物的睡衣。他希望那是壽衣。可惡的賤人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會死?她呻吟一聲,拱起背,面孔在痛苦中扭曲變形。
  
  他希望能立刻掐死她,但是神父就站在他旁邊,她的四個女僕守在床邊,他的管家已經三個小時沒有離開臭氣熏人的房間。
  
  他知道藍塞維一定在趕往奧洛堡的途中。他知道愛德國王已同意那椿婚事。但是只要他把崔詩婷弄到手,就算敦皇親自祝福過那椿婚事也沒有用。第一個佔有她和跟她結婚的男人才是贏家。
  
  他屈伸手指,後悔自己沒有把整瓶藥粉倒進妻子的酒裡。那樣想必能使她當場斃命,而不是躺在這裡嘔吐了一天半還不斷氣。
  
  就算她當時抱怨酒的味道不對勁,他也會命令她喝或乾脆把酒灌進她的喉嚨裡。但她只是一邊啜著酒,一邊背誦她那些沒完沒了的祈禱文。
  
  萬一這酒毒不死她呢?他絞著手指關節都發白了。該死的賤人,他會宰了賣藥給他的那個吉普賽女人。
  
  她再度呻吟,突然拱起身子。
  
  「躺著別動,喬安妮夫人。躺著別動。」神父按著她的背,企圖把她壓回床上。她在用力吸著氣。理查德希望她喘下過氣來,希望她被她自己的嘔吐物噎死。快一點,該死的賤人。他想要對她大叫。
  
  然後,突然之間,沒有預警,沒有乾嘔,她死了。她的最後一口氣卡在喉嚨裡,使她張大了嘴巴和眼睛,直直地瞪著他的臉。
  
  「結束了,爵爺。」神父說。他拂攏喬安妮夫人的眼皮,企圖使她閉起嘴巴,但她的嘴唇再度開啟。他拉起被單蓋住她的頭。 「夫人受了很多苦,但她現在跟上主在一起了,不朽的靈魂擺脫了肉體的痛苦。節哀順變,爵爺。」
  
  陸理查德明白神父希望他有所表示。什麼表示?撫屍痛哭嗎?他對女僕說:「替她做好下葬的準備,把這個房間打掃乾淨。」他強迫自己在妻子的床邊低頭片刻佯裝默哀。但一分鐘後,他邁開大步往房門外走,差點撞到蹲在門邊椅子旁的小女兒露伊。她急忙鑽到椅子底下。他難得這次沒有注意到她。
  
  賤人終於死了。喬安妮不再是累贅了。他自由了。他快步穿過城堡大廳,大聲叫喚著他的部下。他手下的騎士寥寥可數。但他們很快地就會多得數不清。他必須快一點。那個可惡的藍塞維現在一定離奧洛堡不遠了。
  
  半個小時後,他已率領部下離開了席衛堡,快馬加鞭地趕往十七哩外的奧洛堡。
  
  她必須嫁給那個穿灰色斗篷的魔鬼。在兩個小時內。她必須回到城堡裡梳洗打扮,換上那件迷人的橘黃色絲質禮服。從詩婷滿十二歲起,艾妮就開始為她縫製刺繡那件結婚禮眼。
  
  不,再等一會兒。她正騎著額頭上有白色星形圖案的灰色牝馬「樂樂」 ,走出城堡外庭圍牆邊的馬廄。她經過父親的衛隊隊長貝密身旁。貝密統領三個騎士及其侍從,和五十個士兵。他們全都住在外庭的營房裡。
  
  貝密舉起手要叫她回來時,軍械士史奎引起他的注意。她乘機策馬穿過外庭,越過吊橋,溜出城堡。
  
  奧洛村位在兩哩外馬斯比河注入北海的河口處。受奧洛保護的貿易小鎮奧洛村大部分為她父親所有。下到兩個小時,它就將成為藍塞維的領土。
  
  這裡的圍牆並不厚,但圍繞住整個奧洛村及其鄰近地區。再過去是一小排樹林,然後就是通往村子的和緩斜坡。這裡的空氣清新甜美。她不想跟村裡的朋友見面,但看到麵包師傅的女兒雅玲在一箭之遙處拚命朝她揮手時,她不得不策馬向她走去。
  
  「今天有點涼涼的。」雅玲輕拍著「樂樂」的鼻子。「我爸說今晚海上會有暴風雨。」
  
  「我不知道妳父親曾經離開他的烤箱到外面來看是否有暴風雨。」詩婷說。
  
  雅玲大笑。十六歲的她有一口整齊的牙齒和一張清秀的臉蛋。「他只有在掃除烤箱裡的灰燼時才會出來打噴嚏。聽說妳今天要嫁人了,詩婷?」
  
  「是的。」詩婷回答。不到一個小時前還沒有人知道這件事。雅玲已經知道了,這表示全村的人都聽說了。
  
  「聽說他令人印象深刻,只穿灰色,也許有武士的那種英俊和強壯。」
  
  詩婷微笑著轉移話題。 「我得回去了。時間不多了。」
  
  「祝妳好運,詩婷。」雅玲讓出路來。
  
  詩婷沿著圍牆騎馬前進,朝城牆上的衛兵揮揮手,讓「樂樂」信步走向海邊。海水混濁黑暗,海浪拍打著奧洛堡基部的黑色岩石。
  
  空氣呼吸起來幾乎令人感到有點痛。空氣中的鹽分刺激著她的皮膚,風吹起頭髮拍打著她的臉頰。海浪湧上沙灘,鷗鳥在頭頂盤旋。
  
  她得回去了。沒有多少時間了。她深吸口氣,納悶著自己何時才能再來這裡享受聽濤看海的自由。
  
  詩婷回到城堡,塔格抓住「樂樂」的韁繩。他壓低聲音對她說:「爵爺已準備好了。妳不在堡裡,他沒有大吼大叫,只是低聲說話,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他問瑞楠爵爺妳是不是寧願逃跑也不願嫁給他。瑞楠爵爺向他保證妳不是那麼愚蠢的人。」
  
  「怎麼會有人認為我會逃離自己的家?我現在就進去。謝謝你,塔格, 『樂樂』就麻煩你照顧了。」
  
  他沒有找到她?但她還有時間,差不多一小時。她拎起裙襬跑向通往大廳的木門。門是敞開的,她溜進門裡,暫停一下讓眼睛適應室內較幽暗的光線。
  
  他站在她正前方,好像知道她會在那一刻進來。他戴著手套的手插在腰際。 「妳是崔詩婷,那個要跟我結婚的女孩嗎?」
  
  詩婷嚇得差點咬到舌頭。他冷峻嚴厲的聲音使她腦中一片空白。接著,突然之間,貂從他的衣服底下探出頭來。她情不自禁地微笑伸出手。
  
  「嘿,牠未必總是很友善,牠說不定會咬妳。」
  
  但奇奇沒有咬即將成為塞維妻子的女孩。牠抬起頭讓她撫摸牠顎下柔軟濃密的白毛。然後同樣突然地,牠縮頭鑽回主人的衣服底下。
  
  「我是詩婷。」她說;心中已不再害怕。如果貂都不怕他,那麼她為什麼要怕?「你是藍塞維,家父替我選中的結婚對象。」
  
  「是的。妳聞起來有馬的味道,妳的衣服髒兮兮,頭髮亂糟糟。到妳房間去梳洗更衣,等妳準備好時我們就要在妳父親的床邊結婚。」他說完話就轉身走開。
  
  「很榮幸認識你。」她在他背後喊道。 「也許瑞楠爵爺可以教你一些對待淑女之道。 」
  
  他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然後緩緩地轉身面對她。「只要妳證明妳不會跟妳母親一樣,我就會視妳為淑女。快走,妳的模樣並不討我喜歡。」
  
  她張口箱欲言,但貂的頭這時出現在塞維頸背。牠盯著她看。小腦袋上上下下跳動著。牠那副滑稽的模樣逗得她笑了出來,塞維猛然轉身怒目而視。
  
  「你的模樣也不討我喜歡。」她說,把長辮子甩到肩後,走上迴旋梯的石階。「我不喜歡灰色。」她在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後大聲嘟囔。
  
  她聽到笑聲。藍塞維的笑聲?不,笑聲是莫瑞楠發出來的。
  
  她站在父親的床邊。他的雙眼緊閉,呼吸淺促。「父親,我來了。時候到了。」
  
  他睜開眼睛回望她,然後退縮著大喊:「妳來了,啊,珍娜,妳怎麼來的?」
  
  「我是詩婷,父親,不是珍娜。我是你的女兒。」
  
  他在流汗喘息,仍然不敢置信,因為眼裡的白翳使他看不清楚。他轉過頭去,不再看她也不再出聲。
  
  「蓋裡神父來了。」莫瑞楠在詩婷身旁說。
  
  「新郎也來了嗎?」
  
  「來了,妳轉過頭就會看到我。」
  
  她轉頭看到他仍然穿著先前在大廳裡的那身灰衣,只不過除去了皮鞭和大刀。貂纏繞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圈濃密柔軟的毛皮衣領。
  
  「妳看起來好多了。」他的目光從她的臉蛋緩緩地移到她的胸部和腹部。
  
  「我不想要這樣。」她抓著瑞楠的衣袖說。「我不認識他。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妳有話直接對我說,小姐,因為再過幾分鐘,妳和這裡的一切都將歸我所有,包括妳身上的衣服和腳上的鞋子。」
  
  「好,我不認識你。我寧願等過些時候再說。」
  
  「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聳聳肩。「我們必須在妳父親去世前結婚。外面有許多貪婪的人會不擇手段強迫妳跟他們結婚。只有嫁給我,妳的安全才有保障。」
  
  這種話她已經聽別人說過奸幾次了。父親曾不層地提過陸理查德的名字。兩年前在一次比武大會上意外遇到陸理查德時,他就令她不寒而慄。
  
  「但是陸理查德已經有妻子了。」她說。「他對我不具威脅性。」
  
  「他不會讓她礙他的事。」塞維冷漠地說。 「我猜他的妻子現在已經死了。」
  
  「妳不乖乖照我的話做,我會像對妳母親那樣把妳活活打死。」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向崔法克。他撐起了上半身,從女兒望向藍塞維。 「我快不行了。你們必須立刻結婚,這樣我的領地才能保全,姓氏才能傳承。」
  
  而我什麼都不是,詩婷心想。自從發現母親不安於室而把她鞭打至死後,父親就對她不理不睬。雖然被保母帶開而沒有目睹母親慘死的畫面,但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母親的慘叫聲。想到這個,她就感到口乾舌燥。她伸出舌頭舔舔嘴唇。
  
  「我準備好了。」她伸出手,塞維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蓋裡神父立刻開始結婚儀式。他的目光從塞維栘回崔法克身上。他加快速度,詩婷注意到他略過許多部分。蓋裡神父在說完最後的賜福時,崔法克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蓋裡神父如釋重負地歎口氣,伸手拭去額頭的汗水。
  
  「我現在要為他禱告了。」神父對詩婷說。「向他告別吧!」
  
  「大功告成了。」塞維傾身閉攏法克的眼睛。
  
  詩婷迷迷糊糊地旁觀著。父親死了,她結婚了。她該如何跟他告別?父親,謝謝你把我嫁給一個可能跟你一樣殘暴的人嗎?她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就縮回手退開。
  
  貂首次有了動靜,伸直了身子,尾巴拂過塞維的臉。接著牠渾身一僵,從喉嚨深處發出低微的嗚咽聲。
  
  「牠不喜歡死亡的氣息。」瑞楠說。
  
  「安排妳父親的後事。」塞維對她說。「然後到大廳來吃飯。我要再喂『奇奇』吃些豬肉,牠似乎很喜歡廚子燒豬肉的方法。」
  
  蓋裡神父說:「爵爺,我已經告訴大家你的名字現在是羅基男爵兼奧洛伯爵藍崔塞維。」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是他們的領主了。」他轉身走出房間,貂直到出了房門才停止呼哧呼哧作聲。
  
  「我信任他。」瑞楠說,把詩婷擁入懷裡。「他是個好人。」
  
  「父親死了。」
  
  「是的,但他過了充實的一生。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會哀悼他。」
  
  「我一定得在父親去世的當夜跟這個男人上床嗎?」
  
  「不必,我會去跟塞維說。他今晚不會打擾妳。但是妳聽好,詩婷,他是個男人,是個武士,現在又是奧洛的領主。為了保護妳,他必須跟妳圓房。妳知道的。」
  
  「我喜歡他的貂。」
  
  「對,奇奇比我認識的許多人還要聰明。塞維告訴我妳摸『奇奇』時牠沒有咬妳。我花了幾個月才使牠讓我的手靠近牠的頭。來吧,我們到大廳去。今晚是妳的結婚喜宴,我們得按規矩來。」
  
  「塞維多大年紀?」
  
  瑞楠偏著頭想了一下。 「好像二十五歲吧!不像我已經是三十一歲的老頭子了。」
  
  她暫停腳步,回頭望向父親。兩個女僕已在準備清洗他的屍體了。她想起小時候母親曾告訴她她出生時父親有多麼高興。但是後來母親一直沒有再生育,她猜父親慢慢地開始因她不是男孩而討厭她。
  
  「再見了,父親。」她低聲說,跟著瑞楠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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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1:27:16 |只看該作者
  02
  
  漫長的晚餐期間貂看了她幾次,但沒有做出任何接近她的動作。它始終待在塞維的右手邊。
  
  詩婷很清楚奧洛的人民都在悄悄談論著她。她啜著紅酒,低頭瞪著餐盤裡的豆子。塞維突然傾身挨向她。「瑞楠告訴我你不希望我今晚接近你。」
  
  這是蓋裡神父主持完婚禮,塞維離開房間後第一次跟她說話。她握緊冰冷的白堊酒杯,無法想像這個陌生男子碰她。她猜他有權利做任何他想對他妻子做的事。她父親不就是把她母親活活打死,而蓋裡神父連一句話也沒說。
  
  「是的。」她終於說。「我希望盡可能保持現狀。」
  
  「那就明晚吧,我給你今晚的時間。」
  
  「我父親明天下葬,明晚似乎也嫌太快。」
  
  「明晚非圓房不可。」
  
  「你聽起來不像是個熱切的新郎。」
  
  「我確實不是。」他伸個懶腰,揉揉頸背。「我累壞了。我和部下馬不停蹄地趕在你父親去世前抵達奧洛堡。為了跟你在一起時能夠自制,我甚至在途中跟好幾個村姑上床。但是現在看到你,我認為你連如何幫助我提高興趣都不知道。看來我在佔有你時你只會像條死魚似地瞪大眼睛,動也不動,而那樣並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快感。今晚在你自己的床上睡吧,詩婷。但是明天晚上,無論我想不想要你,我們都得圓房。在我使你懷孕前,一切都不保險。」
  
  她望著貂。它正倚偎在塞維的手臂邊躺著,肚子鼓得大大的。
  
  「它很胖。」
  
  「是的,它不太狩獵。離開魯昂還不久。它會有進步的。」
  
  「瑞楠爵爺跟我說過你被俘的事和『奇奇』吃豬肉的原因。」
  
  「他不該多嘴的。那不關你的事。」
  
  「他的看法顯然與你不同。我們既然成了婚,難道不該知道一些對方的事嗎?」
  
  他瞪著白堊盤裡的厚片麵包和肉塊,濃稠的澆醬已凝固。他看到她也沒有吃多少。倒不是他在乎。
  
  「我覺得那個不重要。」他大聲說。「你是我的妻子,你屬於我所有。你只是另一項負擔,我會保護你,就像我會保護一切屬於我的東西。」
  
  她的父親也視她為負擔:她保持距離,小心翼翼地服侍他,但他還是因她母親而厭惡她。她記得曾聽女僕跟艾妮談起珍娜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女兒時曾大聲咒罵,因為珍娜知道法克會不停地使她懷孕,直到她生下兒子為止。但是珍娜漸漸地喜愛起她的女兒來。詩婷十分肯定母親對她的愛。她望著丈夫,另一個視她為負擔的人。「你說你來這裡的途中跟幾個女人上過床。我不懂。」
  
  他揚起一道黑眉。 「有什麼需要懂的?我是男人。我說過,我希望跟你在一起時能夠自制。」
  
  由於貂挺著肚子躺在他的手臂邊,由於她無法害怕手臂上躺著一隻動物的男人,所以她說:「十五歲時珠寶匠的兒子吻過我,我滿喜歡的。我猜我應該在跟你結婚前多跟他親熱。」
  
  他的手臂一定繃緊了,因為貂抬起頭,做出迅速移動的準備。塞維深吸口氣,用手指輕撫貂的頭。他的手臂和貂都放鬆下來。
  
  他用餐刀切下一塊牛肉,凝視著它好像在懷疑其中是否有毒,然後送進嘴裡緩緩地咀嚼著。嚥下口中的食物後,他說:「你一點也下溫順。那是做妻子的基本婦道。你應該安靜順從,不應該用譏笑的眼神惹我生氣。」
  
  「我沒有譏笑你,只是在跟你說話。好吧,我的話也許含有一絲諷刺,但是不要誤會我的意思,爵爺。我相信你是能幹的保護者、威猛的武士。我接納你為我的丈夫,因為我別無選擇,但我不會成為任你踐踏的燈芯草。就算不疼愛我的父親也沒有要求我那樣。」
  
  「丈夫不是父親。」
  
  她覺得自己像是攻城槌在衝撞有如銅牆鐵壁的他。「對,你說的有理。」她氣餒地說。
  
  「你沒有為你父親的死而傷心。」
  
  「我已經傷心兩個月了。我可以減輕他的痛苦,但救不了他的命。」
  
  「你真的會用草藥治病?」
  
  「盡力而為。我的努力有時成功有時失敗。」
  
  莫瑞楠清清喉嚨站起來。「大家注意,讓我們敬奧洛的新領主和夫人。」
  
  眾人舉杯敬酒,但歡呼得有些勉強,所有的人都心存戒慎。她知道最主要是替她擔心。沒有人瞭解他們的新領主是什麼樣的人。連貝密隊長和他的部下都保持距離,但她看出他們現在跟塞維的部下似乎比較能相處了。
  
  詩婷盡可能早點離開大廳。今夜將是她最後的自由,今晚將是做她自己的最後一夜。艾妮陪她回到她的小臥室。上了年紀的艾妮原本是她母親的保母,在她出世後成為她的保母。
  
  「爵爺很體貼,今晚不碰你。」艾妮說。 「但是明天晚上,小乖,你必須讓他佔有你。我會祈禱他不會弄痛你,但第一次一定會有點痛。那不重要。你躺著別動,讓他做他非做不可的事就行了。之後,我們可以談到其它的事。」
  
  其它的什麼事?詩婷納悶著。「我知道他會做什麼事,艾妮。聽說有些女人甚至樂在其中。我母親一定很喜歡跟馴鷹師雷夫做那件事,否則她不會欣然跟他上床。」
  
  「你不是你可憐的母親。她很不快樂,法克爵爺又沒有給她機會改變。悲劇。」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想要回到父親身邊?」
  
  艾妮抿緊薄唇。
  
  「別這樣,艾妮。母親去世多年了,父親現在也死了。難道我沒有權利知道真相嗎?』
  
  「別亂動。」老婦人說。
  
  詩婷舉起雙手讓艾妮幫她脫掉橘黃色的絲質禮服。
  
  「你要好好保存這件禮服。」艾妮說。 「我恐怕沒辦法替你的女兒另外縫製結婚禮服。」
  
  「你會長命百歲的。我的醫術日有精進,很快能治療瘟疫,甚至可能治療老化。」
  
  艾妮微笑。雖然她的牙齒快掉光了,但她的笑容在詩婷看來特別慈祥。「你必須記住,詩婷,女人必須柔順服從,但她仍然可以保有她的地位和自尊。我們的新領主雖然神秘,但他終究只是個男人,沒有男人能隱藏他的真面目太久。」
  
  「我敢說他的貂很快就會洩了他的底。」
  
  「啊,那只貂。武士養貂為寵物的確很少見。來吧,小乖,讓我幫你換上睡衣。這是你母親的睡衣,我一直替你保存著。」
  
  『今晚何必穿它呢?他不會來找我。他對我保證過他不會。」
  
  「啊,對,瞧我這記性。那就穿你自己的睡衣吧!這纔是我的小乖。快睡吧!聽聽外面的風雨聲。你向來喜歡海上吹來的暴風雨。讓它帶你進入甜蜜的夢鄉。」
  
  艾妮彎腰替她蓋好棉被,親吻她的臉頰,摸摸她的頭髮。「瞧你長得多標緻啊,詩婷,那頭栗色的秀髮跟你母親一模一樣,還有那雙靈活的綠眸。現在你是我的女主人了。我會告訴僕人們改口稱你夫人,以及在見到你時必須行禮。」
  
  詩婷只是微笑,難以相信這種種的改變可以在一夜之間發生。
  
  臥室裡光線幽暗。雨打在關閉的百葉窗上,海浪拍擊著古老的岩石。她終究是幸運的,不必像大部分的女孩一樣遠嫁他鄉。保母說她長得標緻,不知道她的新婚丈夫是否有同感。他也許根本不在乎她是美是醜。
  
  入睡前她最後想到的是貂。它的臉貼著塞維的手掌酣睡著。一隻指甲乾淨、粗糙有力的大手,她渾身一陣顫抖。
  
  她在暴風雨的夜晚作的夢通常都是甜美模糊的,但今夜不同。她感覺到有人掀開棉被,聽到有人在她臉龐附近呼吸。她冶得發起抖來。有人在摸她,解開她睡衣的繫帶。
  
  她倏地睜開眼睛。床畔只有一根細蠟燭燃燒著,她發現她正望著她丈夫的眼睛。
  
  「你醒了。很好。躺著別動,讓我脫掉你的睡衣。」
  
  她不是作夢。她真的在她的臥室裡。「你在做什麼?你說過今晚不會碰我的。」他不吭聲:她開始拚命掙扎,很快地氣喘吁吁起來。 「你想做什麼?可惡,你騙人。」她逃離他的掌握,但很快就被他拖回去。
  
  「你騙人!」她大吼。 「你不該在這裡的。你說過今晚不會碰我的。」
  
  他在扯她的睡衣繫帶,但笨手笨腳地解下開。他低吼一聲,抓著柔軟的棉布用力撕開,撕裂聲在小臥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低頭凝視著她的酥胸,發出一聲呻吟,然後扯開棉被打量她的胴體。他傾身去脫她被撕破的睡衣。
  
  「不要,」她大叫著拾起腿,膝蓋撞到他的胸膛,使他失去平衡地往後倒。他的雙臂在半空中胡亂擺動了一會兒,但終於站穩了腳步。
  
  她看出他的憤怒,知道她不會喜歡他要做的事。他要強姦她,可能還會傷害她。她知道她應該躺著任他擺佈,但她就是做不到。她掙扎著跪在床上,伸出雙手阻止他靠近。「你為什麼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當時說的是真心話,但現在的情況不同了。現在我別無選擇。別再反抗了。」他欺身把她壓回床上,躺在她身旁,一隻手臂橫在她胸前,一條腿壓住她的雙腿。
  
  他把她的睡衣掀到腰際。她靜止了一下,然後把手伸進她兩腿之間。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探進她的私處而大叫起來。
  
  他低聲詛咒著,繼續用手指探索。她瑟縮地掙扎。他突然離開她,走到梳妝檯前審視檯上的瓶瓶罐罐。他打開一個罐子,聞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她看到他伸手從罐裡挖出大量乳霜。他轉過身來面對她。天啊,他要用那些乳霜做什麼?塞進她的喉嚨裡嗎?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於是決定毒死她嗎?由於她的反抗,所以他不再在乎她的死活了嗎?
  
  她跳下床奔向房門。她聽到他破口大罵,但她的動作更快。轉眼間她已拉開房門,赤足踩在走廊冰冷堅硬的石頭地板上。接下來她就撞到了人。一雙有力的手握住她的上 『詩婷!」
  
  是瑞楠爵爺。他搖晃她一下,然後把她拉進懷裡。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自己只穿著被撕破的睡衣。她抽身後退,全身劇烈顫抖,腦中一片混亂。
  
  「瑞楠,你聽我說。他騙人。他要強暴我,你一定要阻止他。他答應過今晚不碰我的。求求你,瑞楠。」
  
  「別亂跑。」瑞楠說。他望向站在房門口的塞維。「你打算傷害她嗎?」
  
  塞維舉起手。 「你自己看吧,瑞楠。我的手指上塗滿了乳霜。她比撒哈拉沙漠還要乾。」他朝詩婷走近一步。
  
  「不要!」她掙脫瑞楠的懷抱,但很快又被他抓住手臂。
  
  「你幾乎是赤裸的,詩婷。乖,聽我說。跟塞維回房間裡去。他今晚必須跟你圓房。我們得到消息,有士兵接近奧洛,很可能是陸理查德和他的部下。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該塞維做他該做的事。」
  
  她感覺到塞維的手臂環住她的腰。他把她夾在腋下,拎著她走回她的臥室。他回頭對瑞楠說:「我不會把她弄得太痛的。」然後他用腳踢上房門,轉動鑰匙鎖好門,夾著她走向窄窄的單人床,把她扔在床上。
  
  「別亂跑。如果你躺著不動,我們很快就可以把事情辦好,掙扎只會使你更痛。」
  
  她望著他,望著他塗滿她特製乳霜的食指和中指。「你要用乳霜做什麼?」
  
  「你聽到我告訴瑞楠你有多麼乾澀了。乳霜可以使我比較容易進入你體內。該死!你不知道我必須做什麼嗎?」
  
  「你給我出去。我沒有答應你進我的臥室,我要你遵守你的諾言。那些士兵不可能進入奧洛堡。奧洛堡是固若金湯的堡壘。如果你有榮譽感,你就應該信守承諾。」
  
  他在她身旁坐下。 「聽著,我可以肯定躲在城牆外森林裡的就是陸理查德。他的妻子死了,無疑是遭了他的毒手。他要來擄走你。我必須跟你圓房。我必須佔有你的童貞,把我的種子灑在你的體內。我只有今晚,明天我可能就要上戰場了。你聽懂了嗎?」
  
  她恢復了理智和鎮定。「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說我別無選擇。」他聳聳肩。「何況你是我的妻子,我沒有必要多作解釋。」
  
  他沒有採取行動,只是凝視著她。
  
  她的父親停屍在樓下的房間裡。陸理查德兵臨城下。她無路可走了。「好吧,我不會再反抗了。」她說。「但拜託你別再撕我的衣服。」
  
  他呻吟一聲,脫掉她的睡衣扔到一邊。 「現在你一絲不掛,沒有衣服可撕了。把腿張開。」他命令道。
  
  這比她想像中還要困難。她張開雙腿,同時閉起眼睛。
  
  「把膝蓋彎起來。」
  
  她彎起膝蓋。
  
  她知道他在看她,看她身上下曾有人看過的地方。她吞嚥一下。她感覺到他的手指碰觸她、分開她,伸進她體內。她感覺到他的手指把乳霜抹在她冰冷乾澀的肌膚上,抹進她的私處。
  
  她努力保持不動,但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畏縮閃避他的手指。 「會痛呀!」
  
  「你做得很好。忍一忍就過去了。」
  
  他離開她。
  
  「不,別把眼閉攏。」
  
  她睜開眼睛看到他解開褲襠。他的男性器官躍然出現,大得令她害怕。他把剩餘的乳霜塗抹在他的器官上。
  
  「躺著別動,很快就會結束的。」 ,
  
  他壓在她身上,他的羊毛上衣刺痛了她胸部嬌嫩敏感的肌膚。他把她的雙腿分得更開些,然後把他的男性器官對準她的私處推送著。
  
  她努力保持不動,但突然身下由己起來。她再也受不了他企圖把自己硬塞進她體內的感覺。她大叫出聲,扭身閃避。他用手按住她的臀部,低聲地詛咒著,然後用力一頂,衝破障礙進入了她體內。撕裂的痛楚使她的尖叫聲卡在喉嚨裡戛然而止。
  
  當他在她體內移動時,她像木頭般躺在他底下動也不動。果然很快就結束了,這一點他倒沒有騙人。他從喉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仰起頭,猛然深入她體內,然後就靜止不動了。
  
  下一秒鐘,他就離開了她的身體,站在床邊喘著大氣。她沒有看他,而是瞪著對面牆上的織錦畫。
  
  『完成。」他喘著氣說。「現在你安全了。」
  
  「安全?你剛纔那樣糟蹋我,現在竟然有臉說你使我安全了?」她轉頭望向他。他仍然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他的男性器官現在軟垂著,上面沾滿他的精液和她的血。
  
  「我恨你。」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只不過是一頭發情的野獸,我永遠不會原諒你這樣對我。」
  
  他開始整理衣服。 「發情的野獸不會用乳霜。我已經盡可能減輕你的疼痛了。你是處女,第一次難免會痛,下一次就不會了。」
  
  她無法否認他確實用了乳霜。 「你仍然穿著靴子。你撕破我的衣服,你自己卻連褲子都沒脫。」
  
  他聳聳肩。 「我只想速戰速決。好了,用棉被蓋住你的身體。瞧你張開雙腿的樣子簡直像娼妓。不要洗掉我留在你體內的種子。你越早懷孕,我的財產越安全。」他拾起鑰匙開門。 「明天待在堡裡不要出去。我會找到陸理查德。如果他是明理人,我不會殺他。但他恐怕只是第一個,在他之後不知還會有多少想染指你的人。在懷有身孕前,你都會有危險。」
  
  他轉身走出房間,腳步聲在深夜的走廊上刺耳地響起。
  
  她躺在床上,雙腿仍然大張著,覺得自己飽受蹂躪。事實上也是,她心想。他剛纔確實是蹂躪了她,毫無憐惜與柔情。她結婚只不過六個小時,但已恨透了那個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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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1:27:42 |只看該作者
  03
  
  『她不見了。」
  
  塞維茫然地瞪著老婦人。 「你說什麼?誰不見了?」
  
  「詩婷。爵爺,你的妻子不見了。你對她做了什麼?詩婷不是魯莽的人,但我到處都找不到她。她不在堡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瑞楠大步走向塞維。「詩婷不見了?」
  
  「是的,瑞楠爵爺。她的床上有血,臉盆裡有血水。爵爺違背了對她的諾言。她的父親今天下葬,他昨晚不該碰她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陸理查德已來到附近,他會不擇手段擄走她。現在你說她不見了。」塞維咒罵一聲。 「我應該把她鎖在房間裡的。你說她不是生性魯莽的人。如果她企圖離開城堡,陸理查德一定會乘機擄走她。愚蠢至極。」他用掌根拍擊額頭。 「指望女人有頭腦?我纔是大笨蛋。我以為她瞭解,我以為她心生畏懼。哦,瑞楠,現在不同了。我必須在陸理查德之前找到她。可惡!我一定要好好懲罰她,讓她以後不敢再違抗我。」
  
  瑞楠轉向艾妮。 「現在只不過是七點,你只去她的臥室找過嗎?」
  
  「我到處都找過了,每個人都說沒有看到她。」
  
  「你有沒有去她的藥草園找過?」
  
  「沒有,我只在堡裡找。我現在就去藥草園看看。」
  
  「我去。」塞維說。「我叫她待在堡裡的,她必須學會服從。」
  
  藥草園位在城堡外庭東隅梨園旁的圍籬裡。看到她跪在藥草園裡汗流浹背地翻松泥土時,他所感到的如釋重負是他不願對任何人承認的。圍籬四周花朵盛開,除了玫瑰和雛菊外,還有許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至於她的藥草園,面積雖然不大,但規劃得有如棋盤般整齊,不同的方格裡栽種著不同的植物,所有的植物看來都充滿生氣。
  
  他搖搖頭。誰在乎她的藥草園?他穿過圍籬,站在她身後。她沒有發覺他的到來。他猜在白天的嘈雜聲中,這也不足為奇。但是她很快就學會分辨他的腳步聲,塞維暗自發誓。他要讓她學會在他靠近時謙卑地起身行禮。
  
  詩婷喜歡泥土在手中的感覺。她坐在腳跟上,注視著茁長的迷迭香。在藥草園工作的樂趣化解了一些心中的怒氣。真是荒謬!塞維居然認為陸查理能夠潛入奧洛堡來擄走她。
  
  她聽到背後有動靜,頭也不回地說:「塔格,是你嗎?麻煩你把『樂樂』牽出來。待會兒我要騎馬出去。」
  
  「恐怕下行。」
  
  她猛然轉身,一個重心不穩而跌坐在地上。 「你,」她說。 「小心你腳邊的迷迭香,別踩到了。』
  
  塞維往旁邊栘了一步。 「我纔不在乎你的迷迭香。愚蠢的名字。迷迭香有什麼重要?』
  
  「它使肉類食物變得美味可口。它還能緩解腹絞痛,幫助縱慾過度的男人恢復活力。現在你也許會在乎了吧?」
  
  「不准你再嘲弄我,』他蹲在她身旁。 「別的女人是好幾天前的事了。我只跟你上過一次床,我懷疑我這算縱慾。我不是叫你待在堡裡嗎?」
  
  「我是在城堡的城牆裡。看看四周,我的人有好幾十個。」
  
  「我的人。現在我是這裡的主人。」
  
  「好吧。如果有人太接近我,城牆上有幾十個人會大叫示警。』
  
  他不得不承認她在這裡很安全。 「你叫塔格替你備馬。你打算出去,不是嗎?」
  
  『是的,但很快就會回來,我會叫貝密隊長派人護送我。我必須去找醫者,一個精通草藥醫術的女人。她住在培文西森林裡。我的草藥知識幾乎都是向她學來的,連她也救不了我父親的命。」
  
  他舉起雙手。「那就叫人帶她到堡裡來。你沒有思考能力嗎?」
  
  「她不肯來的。我要求過她許多次,她從不離開森林。」
  
  「那麼你暫時不能跟她見面了。」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她立刻僵住了。 「仔細聽奸,夫人。你得待在這裡,在這個藥草園裡或在城堡主樓裡。在我解決陸理查德之前,你不可以離開城堡半步。聽清楚了嗎?」
  
  「你幾乎是用吼的,想聽不清楚也很難。」
  
  「不,那只表示你聽到了,未必表示你聽懂了。我下容許你再違抗我。你為什麼洗掉我留在你體內的種子?我叫你不要洗掉的。」
  
  她伸手去拿小鏟子。她想用鏟子狠狠地敲他的腦袋。就在她的手指離鏟柄只有幾吋時,他一拳捶在鏟面上。「你怎麼知道我做了什麼?」她瞪著鏟柄和他壓在鏟面上的拳頭。
  
  「你的保母告訴瑞楠和我說你的水盆裡有血。」他站起身來。
  
  「沒錯,我把你留在我身上的東西全洗掉了。」她悄悄握住鏟柄。
  
  「你敢用武器對付我?」他在她舉起鏟子時說。他沒有採取任何阻止她的動作,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地瞪著她。她在他眼中看到熊熊的怒火。
  
  事情發生得太快,使兩人都沒有機會反應。一個影子投在地上,然後是令人眼花的動作。詩婷看到匕首的寒光一閃時匕首離塞維的背已不到兩尺了。她大喊一聲,飛身撲向塞維,把他撞倒在地。他側跌在她的百里香上。偷襲者的手往下猛刺,匕首刺中塞維的肩膀。
  
  她不假思索地跳起來,飛身撲向舉起匕首準備再度攻擊的偷襲者。她知道他不敢傷害她,否則他的主人就無法跟她結婚而使一切的心機白費。她使出全力用鏟子猛敲他的頭顱,但鏟子好像敲到鐵板似地彈開了。她立刻改變戰術,伸出手指戳向他的眼睛。他急忙往後跳,但慢了一步。他痛得大叫。她感覺到指甲下有鮮血和皮肉。
  
  他用雙手搗著臉哀嚎呻吟。她乘機把鏟子砸向他的腦袋,順便往他的胯下要害狠狠踢上一腳。他果然痛得跪了下來。她看到兩個人朝這邊跑來,但他們不是奧洛堡的人也不是塞維的部下。她奪下偷襲者手中的匕首,擺好姿勢準備迎戰,同時扯開喉嚨大喊:『瑞楠!來人啊!來人啊!貝密!」
  
  那兩個人在轉眼間已來到她面前,但她不停地在面前揮舞著匕首。 「來啊,膽小鬼。兩個大男人會害怕一個女人嗎?過來啊,勇敢的武士。來啊!」
  
  『對。」一個聲音從她背後傳來。「過來讓我把你們開膛剖腹。」
  
  是塞維。她差點要轉身看他,但知道不可以。如果他的傷勢沒有嚴重到站不起來,那麼他就能夠救她和他自己。她看到刀光一閃,聽到一聲慘叫,看到其中一個敵人的胸膛噴出鮮血,然後就向前倒在她腳邊的地上。另一個敵人不是傻瓜。奧洛堡的士兵已朝這裡奔來,他很快就會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他轉身拔腿就跑。
  
  她轉身面對塞維。他手中的刀還在滴血。他的另一隻手按在肩膀上,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我還以為你在這裡很安全。」他說。「不知道他們怎麼溜進城堡裡的。你的衛兵向來如此戒備鬆散嗎?」
  
  她沒有時間回答。喊叫聲中夾雜著一聲哀嚎。接著瑞楠和貝密就率領部下趕到了。貝密蒼白著一張臉,惶恐地望著他的新主人。「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混進來的,但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爵爺。」
  
  「最好不要有下次,否則你的腦袋就保不住了。」塞維說。「我要另外一個人活著。』
  
  「他沒死。」
  
  「很好,我要審問他。」塞維望向瑞楠,然後低頭望向從指縫間流出的鮮血。他張開嘴巴,一副吃驚的模樣,然後就撲通一聲倒下,壓扁了她的迷迭香和苦薄荷。
  
  塞維痛醒過來。但那只是疼痛而已,他從長久的練習中知道自己能夠控制大部分的疼痛。不可原諒的是,他居然像女人家似地昏倒了,然後又被抬進房間放在床上。他覺得好丟臉,丟臉得胃都打結了。接著他發現胃部的不適另有原因。他猛然坐起,看到臉盆出現在面前時立刻往裡面嘔吐起來。他深吸口氣,看到捧著臉盆的人是詩婷時,剛剛平靜下來的胃立刻又翻攪起來。
  
  「走開,我不要你靠近我。」他勉強地說。
  
  「為什麼?要不是我在這裡,要不是我知道你的胃可能會作怪,你就會吐得一身都是。」
  
  他想宰了她。
  
  「那把鏟子還在你手上嗎?」
  
  「不,我把它砸向那個被我弄倒的人了。」
  
  她救了她自己,可惡的女人!她還救了他,這一點更加可惡。個子嬌小的她居然能把他這樣高大的壯漢撞倒在地。要不是被她撞倒,他也許就會及時發現有人從背後偷襲。也許吧!他看到她用指甲抓傷偷襲者的臉,一腳踢中那傢伙的命根子。誰教她那些招數的?遇到這種事情,淑女應該昏倒纔對,而不是把他撞離危險後撲向偷襲者。她的處變不驚令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感覺到她在他身旁坐下。她沒有在看他的臉,而是在看他的肩膀。
  
  「你在做什麼?」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隨即痛得倒抽口氣。他閉起眼睛,努力恢復自制,不願在她的注視下失態。
  
  「喝下去。」她把一個杯子湊到他唇邊。
  
  他喝下杯中甜甜涼涼的液體,立刻感到嘴裡的苦澀消失,胃裡也舒服多了。
  
  「很好,現在躺著別動。」她就事論事地說。「我要用我特製的藥膏替你包紮傷口。你不會有事的,爵爺。」
  
  「趕快動手吧。我還要審問那個活口。」
  
  「再躺一會兒,塞維。」瑞楠在詩婷背後說。 「她替你止了血。我已經問過那傢伙的話了。」
  
  塞維感到肚子上有東西在動。「奇奇」從蓋在他腹部的被子底下探出頭來。他發覺自己仍然穿著褲子,但靴子已被脫掉。他伸手摸摸貂的頭,輕聲說:「我沒事, 『奇奇』 ,別擔心。」
  
  貂發出奇怪的嗚咽聲,然後把下巴擱在塞維的肚子上,目不轉晴地盯著主人的臉。
  
  「它不肯離開你。」詩婷說。「它在你嘔吐時急忙跳開,然後又爬了回來。你被抬進來時,它跳到了你身上,叫得十分淒慘。我沒辦法使它走開,我很有禮貌地要求過它。』
  
  她的風趣談吐令他先是吃驚後是惱火。她為什麼如此深藏不露?他望向她。「如果你服從我的命令,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的確不會。」她的回答再度令他意外。
  
  「那傢伙嘴巴緊得很,」瑞楠說。 「他甚至不肯承認他是陸理查德的部下。他堅持說他是從村子來這裡交易的。他的腰帶上確實繫著四、五塊毛皮。」
  
  「我馬上起來。我會逼他招供,我在聖地學到許多。」
  
  「我們誰不是,塞維。」
  
  「用不著嚴刑拷打。」詩婷說。「我有辦法使他在幾分鐘內心甘情願地說出他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塞維咕噥一聲,使「奇奇」抬頭盯著詩婷。她不假思索地伸手輕撫貂的頭。令塞維吃驚的是,「奇奇」居然閉起眼睛把下巴擱回他的肚子上,還伸直短短的腿露出很舒服的模樣。
  
  「你有什麼辦法?」塞維問。
  
  「先給他暍摻有曼德拉草根和蓍草根的麥酒。麥酒的甜味會掩蓋住那些催吐草藥的苦味。在幾分鐘之內他就會嘔吐不止,直到連膽汁都嘔吐出來。沒有人受得了那種嘔吐法。然後我會告訴他只要他肯坦白招供,我就給他解藥。」
  
  「我不信。」塞維說。「你要給他什麼使他停止嘔吐?」
  
  「耬斗菜加一點黃龍膽。黃龍膽具有安神和健胃的作用。你剛纔就暍下了一點黃龍膽。」
  
  塞維詛咒一聲。
  
  瑞楠揚起眉毛。「別激動,塞維。在詩婷的照料下,你會恢復神速。詩婷,你願意替我們的犯人調製一些你說的那種毒藥嗎?」
  
  「樂意之至,但研磨和燉煮需要一些時間。」
  
  「不行!我不准你插手。我要見他,然後——」
  
  「然後怎麼樣?拔出他的指甲?打得他皮破肉綻?也許沒有問出任何口供就要了他的命?」詩婷問。
  
  「那不關你的事。我是這裡當家作主的人,我認為該怎樣就怎樣,不准你再多嘴多舌,否則——」
  
  「奇奇」突然爬上塞維的胸膛,用下顎磨蹭他的下巴,然後橫身趴在他的嘴巴上,長尾巴圍住他的耳朵。
  
  「再暍一點黃龍膽汁,」詩婷說。「它能使你鎮靜下來。」
  
  瑞楠輕輕栘開「奇奇」 ,把杯子湊到塞維嘴邊,逼他喝光杯裡的藥水。
  
  「那個女巫會毒死我。」塞維說,然後緩緩地閉起眼睛。
  
  「不,我不會毒死你,我寧願用花鏟敲你的頭。」詩婷說。
  
  塞維沒有睜開眼睛。他的呼吸深沈起來。沒多久,他甚至發出輕微的鼾聲。
  
  *******
  
  犯人狂嘔了五分鐘就哀求詩婷給他解藥。他側臥在自己的嘔吐物裡,抱著肚子呻吟。「求求你,夫人,救救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求求你。」
  
  詩婷朝瑞楠和塞維微笑。她把藥粉倒進被太陽曬熱的麥酒裡,緩緩地晃動著杯子,然後望向塞維。十幾個士兵圍繞著他們。頭頂的陽光火辣辣地照著,嘔吐物經陽光照射而更加惡臭撲鼻。
  
  瑞楠建議他們把犯人拖到戶外。為什麼要把地牢弄得又髒又臭呢?
  
  「你不是村子裡的人。」塞維說。 『告訴我你的主人在哪裡和他有何企圖。』
  
  犯人的臉色一白,目光掃過圍在旁邊的士兵。他開始搖頭,但隨即抱著肚子乾嘔起來。喘過氣來之後,他以微弱的聲音說:「我的主人理查德爵爺跟二十幾個手下就在城外的培文西森林裡。我們三個人喬裝成村民。由於今天是市集日,所以通過城堡大門並不困難。我們看到她,於是把握機會。」他滿眼悲慘地望向詩婷。「給我解藥,夫人,求求你!』
  
  詩婷望向塞維。他若有所思地瞪著犯人。她繼續晃動著杯中的麥酒,犯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酒杯。她繼續等待著塞維的指示,暗忖他會不會在問出口供後一刀捅死犯人。
  
  「把解藥給他,詩婷。」塞維終於開口。
  
  詩婷半蹲半跪地把酒杯湊到犯人唇邊。「慢慢喝,一次一小口。暍完後士兵會把你抬到陰涼的地方。你會覺得昏昏欲睡,但等睡醒時,你的肚子就好了。」
  
  當犯人靠在豬圈邊昏睡時,塞維對部下說:「我要放了他,讓他帶信給陸理查德。瑞喃,跟我來,我這就動手寫信。」
  
  他會寫字。她並不意外。她猜他做任何事都不會令她感到意外。事實上,她感到如釋重負。這表示她不必盯牢她父親的管家杜立。她父親也會讀會寫,而且以此自豪,告訴她在財貨方面不必求人的重要。
  
  犯人到天黑時纔獲釋。他滿臉感激地望向詩婷,似乎忘了是她使他開始嘔吐的。
  
  「我等你主人明天給我答覆。」塞維說。「如果他不肯知難而退,我只好殺了他和把他的城堡夷為平地。」
  
  瑞楠說:「在塞維送陸理查德下地獄前,我們的詩婷夫人會把毒藥灌進他的喉嚨,使他把五腑六髒都嘔吐出來。」
  
  犯人臉色煞白地點點頭。在他離開奧洛堡後,崔法克被埋葬在妻子的墓地旁。塞維在神父的見證和眾人的歡呼聲中正式繼任成為第三代的奧洛伯爵。
  
  詩婷第一次從內心深處察覺她的人生就此改變了。奧洛堡有了新的主人,那個人是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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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1:28:26 |只看該作者
  04
  
  塞維在詩婷的臥室門外停下腳步。他已叫人把她父親的主臥室徹底清掃乾淨了,雖然他很驚訝詩婷沒有吩咐僕人辦這件早該辦好的事。無論如何,他確信僕人已告訴她清掃主臥室的事了。但是他回房就寢時發現她並沒有在主臥室裡等他。這一點令他十分生氣。
  
  他的肩膀還在痛,但沒有痛到他不能再次佔有她的地步。他知道他必須再次跟她行房。也許這次她不會罵他是野獸了。但就算是,他也不在乎。他是一下決心就鐵定不移的人。
  
  他打開房門,一聲不響地走進小臥室裡。她站在敞開的窗戶前,微風吹拂著她的秀髮。她有一頭色彩豐富的秀髮,從淡金色到深褐色的濃密髮絲柔順得令人想去觸摸。他伸出手,但肩膀的劇疼使他垂下了手。他咬牙忍痛,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她察覺到有人進入臥室但沒有轉身。 「艾妮嗎?我還不想睡。留下來陪我喝一杯瑞楠爵爺帶來的亞奎丹甜酒。」
  
  「我不是艾妮。我在樓梯上遇到她,我叫她回房休息了。」他仍然不太高興那個老婦人沒有立刻服從他,而是狐疑地注視他。但至少她沒有開口反對,這一點算她聰明。
  
  詩婷緩緩地轉身面對他。「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有事嗎?」
  
  他朝她走近一步,慢條斯理地說:「我是你的丈夫。你為什麼沒有到主臥室去等我?如果你討我歡心,如果你順從我,我會考慮讓你用這個房間來收藏你的草藥。」
  
  「是啊。」她聳聳肩。 「你這麼快就忘了我的草藥醫治了你的傷嗎?我懷疑你會笨到丟掉它們。」
  
  他想勒死她。她看到他的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而花容失色。這還差不多,他心想。她應該畏懼他。他從跟她結婚起就指望她對他柔順服從,但一直未能如願。這會兒她終於有點妻子該有的態度了。但就在他暗自得意時,「奇奇」突然把頭探出來,還朝她伸出一隻爪子。
  
  她嬌笑著朝它勾勾手指。「我有些紅酒。 『奇奇』喜不喜歡紅酒?」
  
  可惡的「奇奇」 。他忘了它睡在他的衣服裡。它為什麼一定要在他就快制伏她時,探出頭來逗她笑?他等一下要好好修理「奇奇」,但還沒打定主意要如何修理法。他想把貂的頭按回衣服裡,但「奇奇」從喉嚨深處發出輕柔的呼嚕聲使他的手僵在半中。從三個月前逃出魯昂的地牢至今,這是「奇奇」第一次發出高興的聲音。
  
  「我的貂從來沒嘗過紅酒,它只喝麥酒。」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聊起奇奇和紅酒來了?他搖搖頭。「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為什麼沒有在主臥室等我?別再企圖使我分心了。」
  
  「我沒有那樣想過。」她盯著貂回答。伸直了上半身探向他的「奇奇」給她帶來勇氣。「我為什麼要跟你同房?」
  
  「我不在乎你要不要。」塞維說。「跟我到主臥室去。」
  
  她緩緩地搖頭。 「不要。你昨晚已破了我的童貞,今晚沒有必要再來一次。我不想再被強暴一次。」
  
  他詛咒著抓抓頭皮,那個動作立刻使他的肩膀火辣辣地疼了起來。他不理會疼痛,不願在這時打退堂鼓。 「可惡!我沒有強暴你。我用了乳霜,我沒有弄傷你。」
  
  「你的吼叫令『奇奇』不安。」她說。貂扭身回頭望向主人,一副快要從衣服裡跌出來的模樣。「如果你不想喝酒,那麼晚安了。我還有藥草要研磨。還有,你應該躺在床上休息。你的傷口需要時間癒合,你還有發燒的可能。」
  
  她轉回去面對窗外。塞維乘機把「奇奇」放到她的床上。他走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面對他。他不顧肩膀的疼痛,用力搖晃她。
  
  「聽著,夫人。你現在就跟我到主臥室去。我必須不斷跟你行房,直到你懷孕為止。我有傳宗接代的責任要盡,所以不准你說我強暴你。」
  
  他抓住她的衣領。
  
  「別撕我的衣服。」
  
  「那就照我的話做。」
  
  她蒼白的臉蛋突然紅了起來。
  
  「你不再是處女了,有什麼好臉紅的?我見過你沒穿衣服的樣子,詩婷。所有的女人對我來說都一樣。你跟其它的女人沒有什麼不同。如果你是因此難為情,那麼大可不必。」
  
  她低眉垂睫。她恨死他了。 「放開我。」她低聲說。「別再搖晃我,別再對我大吼大叫。」
  
  他深吸口氣。「那就照我的話去做,否則我會撕爛你的衣服,在這織錦畫上佔有你。」
  
  「不可以。」她瞪著他的靴子說。「你不可以。」
  
  「我愛怎樣就可以怎樣,你是不是繼承人沒有任何差別。」他伸手抓住她的裙擺往上拉。
  
  她高聲尖叫。
  
  他吃了一驚,放掉她的裙子。 「我的天,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想躲開他但做不到。他把她按在牆壁的織錦畫上。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你不可以,塞維。哦,我希望你發高燒昏倒。你這個冷血動物,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覺,不在乎我是不是難過、害怕或生氣。」
  
  「我當然在乎。我喜歡你看著我時害怕得臉色發白,那表示你尊敬我。」
  
  她無法掩飾聲音中的震驚。「你喜歡欺負弱小?你喜歡我害怕你?」
  
  她的話激怒了他。她竟敢把他說成殘暴不仁的野蠻人?她自己纔是蛇蠍心腸的狠毒女人。他親眼見過她如何以她的草藥使一個大男人嘔吐得尊嚴盡失。
  
  「有時候你應該對我心存敬畏。」
  
  「別煩我,塞維。你令我生氣,出去。」
  
  「你竟敢叫我出去?」他再度伸手去撩她的裙子。「看來我不教訓你是不行的。」
  
  「我的月經來了!」她氣急敗壞地喊。
  
  他僵住了。『這是哪門子的謊話?」
  
  她搖搖頭,目光仍然盯著他的胸膛。「我沒有說謊,你不可以碰我。」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在流血。你可以在我們行房之後洗乾淨我的身體。」
  
  她終於抬頭看他。她繃緊血色盡失的臉。 「如果你強迫我,如果你羞辱我,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你已經發過誓永遠不原諒我了。你忘了你昨夜說的話嗎?」
  
  「這不一樣。我無法忍受這種羞辱。別煩我,塞維。」
  
  「你肚子痛不痛?」
  
  「你對那種事又知道多少?」
  
  「可惡,你以為我很無知嗎?」
  
  「我不認為男人懂那種事,就算懂也不會承認,因為他們認為那是令人厭惡的。我這次沒有肚子痛。」
  
  『我不覺得你令人厭惡。來吧,我要跟你上床。無論我何時想跟你上床,你都得欣然接受。」他正要把她扛上肩時,感覺到「奇奇」的爪子戳進他的腿裡。他低頭看到它爬上他的腿,輕如羽毛似掠過他受傷的肩膀,趴在他的頸窩用鬍鬚磨蹭他的臉頰,同時大聲嗚嗚叫著。
  
  塞維詛咒一聲。「我受不了了。」他說,但沒有把貂拉離他的肩膀。他低頭望向她,緩緩地鬆開她的臂膀。「你的手臂會有瘀紫。你有藥可擦嗎?」
  
  她點點頭。
  
  「那就好。你說我是冷血動物是因為我不在乎你是否流血嗎?」他聳聳肩。 「沒錯,男人是不在乎那個。女人每個月流血是正常的,我說過我不覺得那令人厭惡。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那麼大可不必。」
  
  「那跟擔心沒有關係。我只是覺得那會很可怕。」
  
  「你直到昨夜纔失去童貞。」他轉身走開。「你纔是對這種事無知的人。」
  
  「你是說你跟經期中的女人上過床?」
  
  「當然,有時別無選擇。」他聳聳肩,劇痛再度襲來,但他強忍住喉嚨深處的呻吟。他懷疑自己現在有辦法跟她上床。是的,最好還是等明天晚上再說吧!他不敢想像萬一自己欲振乏力該如何收場。他決定讓自己休息一晚,而不是給她緩刑。他一言口不發地走出房間。
  
  詩婷站在原地瞪著關閉的房門。她知道若非貂的制止,塞維會毫不猶豫地羞辱她。她決定明天為「奇奇」準備一頓特別美味可口的豬肉大餐來酬謝它。
  
  她暗忖著塞維的肩膀有多痛。她希望他今晚痛得難以成眠。
  
  天亮時來叫醒她的是瑞楠。
  
  「詩婷,快點來。塞維發燒了。」
  
  她點點頭,立刻起床。昨晚她曾詛咒他發燒,但這會兒詛咒成真時她又害怕起來了。她快步走向她的草藥箱。
  
  「下樓去叫廚房燒些開水,我馬上就下去。」她說。
  
  瑞楠點頭離開。
  
  幾分鐘後詩婷裹著舊睡袍進入主臥室。她停下腳步,忍不住微笑起來。 「奇奇」坐在塞維的枕頭上,伸出爪子好像要撫摸主人的臉。它看來懮心忡忡。它轉頭望向她,輕聲嗚咽著。
  
  「別擔心, 『奇奇』 。你的主人不會有事的。」至少她希望如此。如果塞維死了,她無法想像瑞楠和國王會怎麼做。他們也許會把她嫁給比塞維更討厭的人。也許是個又老又醜的人。
  
  瑞楠扶著塞維的頭,讓她把湯藥緩緩地灌下他的喉嚨。
  
  「現在我們必須用冷水擦他的身體。」她在喂完湯藥後絞了一塊冷毛巾交給瑞楠。
  
  「他的塊頭還真大。」瑞楠在將近一個小時後站直身子伸展筋骨。
  
  「是啊,差不多跟你一樣魁梧。」詩婷解開塞維肩膀的繃帶。「這傢伙真令人驚奇。看看那些粉紅色的肌肉。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癒合速度。」她在傷口上塗抹膏藥後重新包紮好。
  
  「那他為什麼還會發燒?」瑞楠問。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他情緒惡劣。昨晚他很生氣,他到我的臥室恐嚇威脅,也許他會認為發燒是我詛咒他的結果。」
  
  「你說他到你的臥室去是什麼意思?他沒有跟我提到要再去找你,我們在這裡下棋下到半夜。」
  
  「哦。」她沒有多說什麼。
  
  「你臉紅了,詩婷。發生了什麼事?他威脅你什麼?他有沒有對你動粗?」
  
  「我認為他想但沒有付諸行動。他對我大發雷霆後就走了。沒錯,我認為發燒是他自食惡果。」
  
  貂嗚嗚叫著朝他們舉起爪子。
  
  塞維在發抖,高燒慢慢變成刺骨的寒意。他感到毛毯的重量把他壓向內在的寒冷。他痛恨那層層擠壓的沉重毛毯卻連踢開它們的力氣也沒有。他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響,後來纔發覺是他自己的牙齒在打顫。他討厭自己如此無助,但腦袋裡昏昏沉沉的使他無能為力。
  
  突然之間,他感到一股暖意而把臉轉向溫暖的來源。「奇奇」捲縮在他的頭部旁邊,它的毛濃密柔軟卻不像毛毯那樣沉重。寒意逐漸減輕時,他聽到詩婷的說話聲,感覺到她把毛毯從他肩上移開。他不要她碰他,不要她知道毛毯壓得他的肩膀疼痛難忍,尤其不願她看到他的無助。
  
  「他終於安靜下來了。」他聽到詩婷對瑞楠說。「這是個好跡象。」
  
  「如果他的熱度再上升,我寧願讓他被自己的汗水淹死也不要再替他擦身體了。」
  
  塞維聽到詩婷的笑聲。
  
  「你拖延得夠久了。」瑞楠說。「塞維昨晚到底有沒有欺負你?」
  
  塞維希望他有力氣嗤之以鼻。欺負她?他當然沒有。他抓著她的肩膀搖晃她,但那是她活該。
  
  「他沒有欺負我,瑞楠。但我知道他不喜歡我,認為我是累贅。我只不過是他的戰利品之一,而且很可能是他唯一不想要的戰利品。他是冷酷無情的武士,他視我為物品。我在他眼中可能比那邊的那個澡盆還不如。他認為我應該二話不說、不假思索地服從他的命令。他對我非常不滿。你想他會不會在得到我父親的財產後殺了我?」
  
  原來他在她心目中是謀財害命的衣冠禽獸?塞維心想,但肩膀的疼痛隨即使他神志不清起來。
  
  「別說傻話了,詩婷。塞維不會殺你,但他的命令惹你生氣時你說話恐怕得當心點。他年紀還輕,不太懂得溫柔隨和,但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值得信賴?唔,這恐怕還有待時間證明。至少他今天不會下任何命令。」
  
  塞維在詩婷說最後一句話時神志恢復清醒。等他體力恢復時,他就要下命令下到她頭昏腦脹,而且是在今天。
  
  「好了,我得再餵他一些湯藥讓他睡上幾個小時。」詩婷說。
  
  他不想睡上幾個小時。他想好好思索他聽到的話。瑞楠說他是值得信賴的人,他當然是誠信正真之人。她連這一點都懷疑。他或許不是吟遊詩人口中的那種模範騎士,但她至少可以信賴他吧?殺她?他或許會想鞭打她,但不會想殺了她。
  
  他想要告訴她他討厭她對瑞楠那麼坦白,但他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他希望瑞楠會告訴她他藍塞維並非冷血動物。
  
  他還有許多話想跟她說,例如他不需要她替他療傷。他不希望被迫向她道謝,雖然他根本無意感謝她。他感覺到杯子抵在他的唇上,她的手指扳開他的嘴。可恨的是,他竟然無力反抗,只能任由她把湯藥灌下他的喉嚨。
  
  瑞楠叫來塞維的部下葛文接手看護。葛文是個高大的壯漢,身材比瑞楠還要魁梧。但詩婷發現他對待塞維和「奇奇」的態度十分溫和細心而寬了心。
  
  「我會送些麥酒和麵包來給你,葛文。」詩婷說。「至於『奇奇』 ,我會找些令它感興趣的東西。」
  
  「小少爺喜歡煮得很嫩的蛋。有一次蛋黃煮得太老了, 『奇奇』毫不客氣地把它吐在我的手背上。我想我應該警告你。但『奇奇」其實並不難伺候,而塞維喜歡逗它開心。」葛文說。
  
  的確是小少爺,詩婷心想。「葛文,你跟了塞維爵爺很久了嗎?』
  
  『從他十七歲剛抵達聖地開始。他救過我的命。我的主人陣亡了,我在那天宣誓效忠他。」
  
  塞維納悶著詩婷為什麼問葛文這些問題。等他復原後,他要使她收斂她的好奇心。他想要告訴她葛文會在他臥床養傷期間保護她,但他為什麼要費心告訴她任何事?他決定繼續保持沉默。他深吸口氣,感到神志又逐漸恍惚起來。
  
  詩婷想要留下來叫葛文告訴她塞維十七歲起的一切遭遇,但她不能留下。時候不早了。她必須交代僕人今天要做的工作,還得跟廚子麥迪商量今天的菜單。
  
  她彎下腰,用手指輕觸塞維的臉頰,感覺到他的熱度已退,這纔滿意地點頭離開,把他交給葛文看護。他這會兒睡得很熟,看來他已無性命之虞。
  
  ********
  
  「我知道你非走不可。」塞維對瑞楠說。「你和你的部下一定都不耐煩了。』
  
  『我打算明天離開,利用今天來確定你不會再發燒。詩婷已經告訴我你不會,但她未必總是對的。我必須去倫敦見國王,告訴他一切進行順利。』
  
  「希望陸理查德那個無賴遠離奧洛堡。』
  
  「你放走的那個人會告訴他奧洛堡的女繼承人已結婚圓房。他在這裡已無利可圖。我只擔心他會企圖暗殺你,因為他是個卑鄙貪婪的懦夫。聽說他挖走他父親劍柄上的寶石纔讓他下葬。聽說他下毒害死他的妻子,但她死得太慢,所以他纔沒能在你娶詩婷前趕到奧洛堡。」
  
  「他應該被千刀萬剮,瑞楠。等我復原後,我會送他下地獄去。你知不知道詩婷替『奇奇』弄了一個煮得很嫩的蛋?」
  
  「你怎麼知道?」
  
  「它把蛋拿來給我看。詩婷在蛋殼上敲了一個小洞方便它吸吮。它在我的胸膛上吃那個蛋,它甚至讓它冷卻一點以免燙到我。」
  
  詩婷端著托盤走進房間時瑞楠還在大笑。塞維看到她對瑞楠露出親切迷人的微笑。但她的目光轉向他時笑容隨即消失。可惡,他纔不在乎她對不對他微笑。她只需要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就行了。
  
  她一聲不響地把托盤放在他身旁的床上,然後傾身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他抓住她的手腕。
  
  「我沒有發燒。」
  
  「看得出來。」她雖然沒有移動,但他清楚地感覺到她的退縮。
  
  「可惡,別把我當成無法反駁你的糟老頭。」
  
  她直起腰。他放開她的手。 「我端了廚子麥迪替你準備的肉湯來給你。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倒掉。瑞楠爵爺,你的衛隊隊長找你。」
  
  瑞楠望著針鋒相對的小兩口。詩婷,他相識十年的女孩,熱情開朗,總是面帶笑容,很少流露出恐懼之色,因為她父親通常都當她不存在。法克只有在失控時打過她幾次。也許他應該常打她的,那麼她就會對塞維更恭敬和戒慎些。現在她高傲又倔強,彷彿是棵連強風都吹不倒的大樹,更不用說是屈服在男人的意志之下,無論那個男人是否正好是她丈夫。
  
  但是他不希望她改變,瑞楠心想。他祈禱塞維不會傷害她。也許他會私下告訴塞維,毆打妻子很可能會要了她的命,到時誰來照顧他的起居三餐,誰來替他生兒育女?
  
  瑞楠納悶著塞維昨夜到底對詩婷做了什麼?她的緊張就像是北海吹來的狂風。但在陸理查德的手下企圖暗殺塞維時,她卻毫不遲疑地救了他的命,還照顧受傷的他直到他睡著。
  
  瑞楠猜他永遠也不會理解女人的心思。但那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個敬愛他卻勇於勸諫他的妻子,重要的是他的妻子替他生下了兒子。
  
  瑞楠聽到他的衛隊隊長告訴他的話時,第一個反應是不敢置信地摩拳擦掌。他想到塞維,然後搖搖頭,決定自己來處理這件事。這將是他在奧洛堡的最後行動。他感到熱血沸騰。是的,他想要這樣做。不是出於責任,而是一種榮幸。
  
  詩婷看到瑞楠帶著十幾個部下騎馬出了城堡。他沒有回到城堡主樓,這表示塞維不知道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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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楠直到將近傍晚時纔回來。他立刻看到塞維一襲灰衣地站在通往大廳的石階上。塞維看來強壯健康,而且非常生氣。他不可能那麼快就康復了。他離開時他還在睡覺。
  
  瑞楠沒有被塞維的靜止不動所欺騙,知道那只是他用來擾亂敵人的伎倆。塞維會想用狼牙棒敲他的頭,尤其是知道他做了什麼事時。
  
  塞維雙手插腰地站在那裡,沒有察覺詩婷站在他背後。瑞楠的目光與詩婷相遇時露出微笑。
  
  「你什麼也沒跟我說就出去了。」塞維說。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但知道不會是我喜歡的事。我很不高興,瑞楠。」
  
  瑞楠咧嘴而笑,拍拍塞維沒受傷的肩膀。「到裡面去,我慢慢說給你聽。詩婷,我的部下可以喝些麥酒嗎?對了,他們之中有些人受了傷也要麻煩你。」
  
  塞維轉身看到她站在那裡,初夏的和風吹拂著她的秀髮和臉龐。 「去照料瑞楠的部下,拿麥酒給他們喝。我和瑞楠要喝杯亞奎丹紅酒,如果沒有被你和艾妮喝完的話。我會招呼瑞楠的。」
  
  「你不可以傷害瑞楠。」她說。
  
  塞維一副恨不得揍她的模樣。但瑞楠大笑著說:「你瞧,塞維,我有保護者。你最好不要傷害我。」
  
  「快去,夫人。」塞維對妻子說,然後轉身走進大廳。
  
  詩婷在去招呼瑞楠的部下時希望塞維的肩膀痛死他。
  
  「別拔你的刀,塞維。」瑞楠在喝酒時說。「否則我很可能會叫你的妻子來保護我。別吹鬍子瞪眼的。我帶來給你們的可是上好的紅酒,我的岳父在亞奎丹有葡萄園。」
  
  「瑞楠,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知道我不會喜歡。但我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說吧,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放回去給陸理查德傳話的那個人,他很感激你沒有折磨他!」
  
  「沒有折磨他?天啊,詩婷使他嘔吐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沒錯,但在喝下解藥後他就沒事了。沒有皮破肉綻,沒有肋骨斷裂,沒有腦袋開花。總之,他很感激你的不殺之恩。反倒是陸理查德在知道他刺殺你失敗時差點宰了他。但他命大沒死,在略微恢復體力後逃來這裡要見你。聽說你仍在臥床養傷時,他改而求見我。簡而言之,塞維,我替你除去了一個敵人。」
  
  塞維感到血氣上湧。「不,你不會那樣對我的,瑞楠。告訴我你沒有殺死那個無賴。你殺了他,是不是?你竟敢殺了我的敵人,而且事前連知會都沒有知會我一聲。你這個該死的混蛋,瑞楠。」
  
  詩婷聽到瑞楠放聲大笑。她看到塞維臉上的憤怒。雖然他的聲音平穩,但她看得出他怒不可遏。她的父親在生氣時總是大聲咆哮。那使大家有時間逃跑,因為他總是在咆哮後動粗。但是塞維沒有咆哮。他會動粗嗎?
  
  瑞楠的部下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她了。男人好像天生就喜歡打打殺殺。她緩緩地挨近。塞維面紅耳赤,她可以看到他頸部狂跳的脈搏。
  
  「陸理查德死了。」瑞楠說。 「他的城堡沒有主人了。他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她現在是他的繼承人。」
  
  塞維握緊酒杯。「你受傷了,手臂上有繃帶。」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我猜詩婷已經替我的部下療傷了。我的部下沒有人陣亡,但有四個人受傷。」瑞楠靠在椅背上飲盡杯中殘酒,用手背擦了擦嘴巴,然後露齒而笑。 「我們根據情報偷襲那個無賴。他們正在吃飯。他們總共也不過二十人。我們宰了衛兵,其餘的就容易了。能活動活動手臂真好。流血總是能使人頭腦清楚和使人忘記苦痛。』
  
  塞維緩緩地站起來。雙手握住桌緣,突然把桌子掀翻撞到擺在附近的洗滌盆。盆裡的水潑濺到正在睡覺的獵犬「威威」身上。 「威威」猛然睜開眼睛跳了起來,狺狺狂吠著準備拚命。
  
  「好了,塞維,別亂發脾氣。我可不想你把城堡給拆了。」
  
  塞維轉身看到他的妻子彎腰拾起銀盆。「你把銀盆弄出凹痕來了。這是我外婆留下來的,我很寶貝它——」
  
  塞維大聲詛咒。 「閉嘴,詩婷!這件事跟你無關。拿我的刀來,我要宰了這個我以為是我朋友的卑鄙小人。」
  
  獵犬狂吠不已。廳裡的僕人和士兵個個噤若寒蟬,思忖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和該不該採取行動。
  
  「為什麼?」詩婷把銀盆擺回原位。「因為他沒有得到你的恩准就擅自行動嗎?因為他擔心你會堅持作戰而再度發燒嗎?告訴我,爵爺,你為什麼生氣?難道你不是通情達理的聰明人嗎?」
  
  塞維一個箭步來到詩婷面前,伸手到她的腋下把她舉起來用力搖晃。「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舌頭,否則我會立刻在這裡佔有你,讓那只可惡的獵犬聞到你的血而猛叫。」
  
  她的臉色頓時比紙還要白。他再度搖晃她。
  
  「放她下來,塞維。」瑞楠伸手按在他受傷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放她下來。你打算當著眾人的面羞辱她嗎?你打算使她受傷流血嗎?」
  
  塞維的肩膀傳來陣陣劇痛,痛得他從憤怒中恢復理智而緩緩地放下詩婷。她注視著他,憤怒使她的眼睛幾乎變成黑色。她使出全力往他的脛部狠狠踢了一腳。他倒吸口氣,退後一步,彎腰去揉脛部。
  
  「你會付出代價的,夫人。」他咬牙切齒道。
  
  她知道她很可能得付出代價,但不確定是什麼樣的代價。她轉身跑出大廳。
  
  「塞維,坐下來閉上眼睛想想你的肩膀和脛部。她原本可以踢你的胯下要害,但她沒有。」瑞楠說。
  
  「她不敢,因為她知道我會宰了她。何況我身手敏捷,可以及時避開。」
  
  「也許吧,但詩婷的動作也很快。」瑞楠歎口氣。 「你知道你不會宰了她的。我懷疑你甚至會動手打她,你會嗎?」
  
  塞維用手指扒過頭髮。他既疲倦,肩膀又痛。可惡的女人,他不是沒有感覺的冷血動物。 「我會使她相信我會把她踩在腳底下。她有時信以為真。結婚只不過兩天,她卻越來越放肆大膽。兩個星期後她會變成什麼樣?我不會容忍她騎到我頭上的,瑞楠。」
  
  「瞧你連站都站不穩。快坐下來。這纔對。喝杯酒消消氣。不知道我六年前是不是像你這樣大發雷霆。」瑞楠停頓一下,然後點點頭。 「我相信我確實表現得像個氣憤的傻瓜。而且是在三年前。我的妻子離開我,我對她太過分了。」
  
  「凱莎離開你?」塞維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凱莎?我不信?」
  
  「真的。我不得不去她父親的城堡接她回家。」
  
  「你有沒有打她?」
  
  瑞楠微笑搖頭。 「我求她原諒我。如果我打了她,她早就活不成了。你一定知道你不能動手打女人,塞維。女人柔弱無助。別告訴我你打過女人,塞維。」
  
  「可惡!你在編故事唬我。我不相信你的話,瑞楠。我沒有打過女人。我認識的女人都毫不遲疑地服從我。但是現在我結了婚,我的妻子卻漠視上帝的旨意處處違抗我。我該不該管教她?當然應該。但我還沒有決定該如何管教。」
  
  這算是幸運的了,瑞楠心想。
  
  「你越俎代庖追殺陸理查德,我的顏面要如何挽回?」
  
  「你可以率領你的部下到席衛堡去任命埃倫爵士為城堡總管。他是個優秀的騎士,為人正直,最重要的是值得信賴。他可以替你管理席衛堡,直到國王決定如何處置陸理查德的女兒和他的產業。我建議你把那個小女孩帶來這裡,詩婷可以照顧她。我認為國王可能會派你當她的監護人,保護她不受貪婪之徒的傷害,就像你為保護詩婷而娶她一樣。但是國王也有可能親自擔任她的監護人,派他自己的人來掌管席衛堡。」
  
  「對,那要視財產多寡而定。國王不是傻瓜。你親手殺了陸理查德嗎?」
  
  「事實上,他踩到一堆兔子骨頭而滑倒,頭撞到他坐的岩石而當場斃命。我們留下一些活口來埋葬他和其它的死者。」
  
  「我不會讓他踩到骨頭滑倒。我會跟他戰鬥,一刀捅進他的肚子裡。」
  
  瑞楠只是微笑。 『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我猜我們只有接受事實,慶幸自己還能站著訴說敵人死去的經過。想想看,陸查理在地獄裡會高興他是因兔子骨頭和岩石而送命嗎?我認為他也寧願他是跟人作戰而死的,至少那樣還死得光彩些。」
  
  塞維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扶正傾倒的桌子,看到僕人們在聽到他的笑聲後又開始交談。獵犬「威威」又趴在壁爐前打起盹兒來。他皺眉瞪著銀盆的凹痕。詩婷說它是她外婆留給她的寶貝。他打算問問修理盔甲的軍械士能下能把凹痕敲回原狀。
  
  他的脛部隱隱作疼,但臉上仍掛著笑容。
  
  瑞楠突然在他背後嚴肅地說:「你剛纔是騙人的,對不對?你不會在大廳這裡當著眾人的面強迫詩婷就範吧?你不會真的傷害她使她流血吧?」
  
  「不會。』塞維回頭說。『當時我只能想別那句恐赫的話使她屈服。我不會弄傷她。血是她自己流的,她的月經來了。』
  
  「啊,使她屈服的恐嚇?好像很有效。我剛纔還在納悶她為什麼逃命似地跑開。你的脛部怎麼樣?」
  
  *********
  
  詩婷沒有碰那個小女孩,只是蹲在她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白著一張小臉,圓睜著一對藍眸瞪著她。
  
  「我叫詩婷。乖,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不曾高過詩婷的脖子。「我叫露伊。」她聲細如蚊地囁嚅。
  
  「很好聽的名字。」詩婷蹲得腳酸了,她緩緩地站起來,朝小女孩伸出手。『想不想喝杯羊奶?山羊『佳佳』今天心情很好。你還可以嘗嘗麥迪的杏仁麵包。香甜酥軟,非常可口喲!」
  
  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只是瞪著詩婷緩地緩搖頭。「媽媽說貪吃是罪孽。』
  
  這是怎麼回事?詩婷暗驚。「我不會讓你多吃的。就一個小小的杏仁麵包,可以嗎?』
  
  小女孩滿臉煩惱地拉扯著身上褪色的破舊衣裳。衣裳對她來說太短了,露出磨損的鞋子和縫縫補補的襪子。「我沒辦法問媽媽可不可以,她上天堂了。」
  
  「是的,我知道,露伊。我想她不會認為一個麵包就叫貪吃。」
  
  「你媽媽會立刻說那叫貪吃,露伊,你比誰都清楚。拜託你不要引誘小孩子,夫人。」
  
  詩婷轉向說話的老婦人。老婦人穿著一件醜陋的黑衣,黑髮往後梳成一個古板的髮髻,臉上的表情冷峻,唇上的深色寒毛有如鬍鬚。詩婷冷冷地看老婦人一眼後揚起一道眉毛,這招是她母親多年前敦她用來對付放肆僕人的絕招。 「你是哪位?」
  
  老婦人果然瑟縮了一下。 「我叫畢蕾,夫人。我是露伊也是喬安妮夫人的保母。」
  
  「那麼你跟艾妮走。她會帶你去露伊的房間。房間雖然下大,但很舒適。至於你,畢蕾,你可以跟其它的女僕一起睡。」詩婷轉向小女孩。「來吧,露伊,我帶你看看麥迪的杏仁麵包。」
  
  她聽到畢蕾倒抽了口氣。她等待著,但老婦人沒有敢再多嘴。
  
  幾分鐘後,塞維進入大廳時看到詩婷坐在餐桌邊,小女孩坐在她旁邊盯著桌上的圓麵包。小女孩的手指緩緩地伸向堆滿麵包的大盤子,但在半途又縮了回去。她看來面黃肌瘦。塞維蹙起眉頭。她還是個小孩子,甜甜的圓麵包應該使她狼吞虎嚥纔對。
  
  他派了他自己的部下埃倫爵士和十餘個崔法克的士兵留守席衛堡。不對,他們現在是他的士兵了,塞維提醒自己。三天前他眼詩婷結婚後他們全部宣誓效忠他了。
  
  他叫他的部下把陸理查德的小女兒和她的保母帶來奧洛堡。
  
  「讓她吃,詩婷。」塞維大步走向餐桌。
  
  小女孩好像突然縮水了。她緩緩地滑下長凳,爬到桌子下面去,奸像希望塞維不會注意到她。
  
  「露伊,你在做什麼?」詩婷問。
  
  小女孩一聲不響。
  
  詩婷對塞維蹙起眉頭。 「真奇怪。起初她也很怕我但至少沒有鑽到桌子底下去。你在席衛堡時是下是又吼又叫地大發雷霆?」
  
  「當然不是。根本沒有那個必要。席衛堡的人在知道我不會屠殺他們後都很高興看到我,何況我從不恐嚇女人和小孩。」
  
  「哈。別對我大吼大叫,你只會嚇到她。」詩婷蹲下來看到小女孩在桌子底下捲縮成一團。「沒事的,露伊。塞維的塊頭大但人很好,他不會傷害你的。」
  
  小女孩蜷縮得更緊了。
  
  詩婷回頭看到塞維滿臉困惑和不耐煩地站在餐桌附近。「奇奇」從他的上衣裡爬出來跳到餐桌上,聞了聞圓麵包後不感興趣地走開。
  
  「它不喜歡甜麵包。」塞維說。
  
  「露伊,想不想認識『奇奇】?它不是人,它是貂。」詩婷說。
  
  小女孩抬起頭。「貂是什麼?」
  
  「貂是一種毛茸茸的動物。」
  
  小孩緩緩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塞維已經坐了下來以免嚇到她。他正在吃杏仁麵包。「奇奇」趴在他手邊,頭擱在前爪上假寐。
  
  「那就是『奇奇』 ,它是塞維養的寵物。它是不是很漂亮?」
  
  小女孩目不轉睛地望著貂。奸像知道有人在看它似地,「奇奇」睜開一隻眼睛望著小女孩。
  
  「它吃不吃杏仁麵包?」露伊小聲囁嚅。
  
  「不吃。」塞維伸手去拿另一個麵包。 「但它會喜歡看你吃。它剛纔說你沒有吃早餐。」
  
  小女孩眨眨眼往後退一步,撞上詩婷的膝蓋。詩婷把手輕放在小女孩肩上。 「露伊,這位是塞維爵爺。他是我的丈夫,奧洛堡的主人。他會保護你,你用不著怕他。」
  
  「我父親打我。」
  
  「塞維不是你父親。他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打你。」
  
  「我發誓,露伊。」塞維在嚥下口中的麵包後說。 「在國王決定你得住在哪裡前你將留在奧洛堡這裡。我的妻子會照顧你。」
  
  「她太年輕,」露伊盯著「奇奇」說。「畢蕾說她不可能懂得如何照顧孩子。」奇奇伸個懶腰,然後朝小女孩伸出爪子。 「畢蕾會不高興的。」她囁嚅。
  
  「這件事沒有畢蕾說話的分。」詩婷說。 「不久前我還跟你一樣是小女孩。我敢打睹畢蕾連她小女孩的時光都記不得了。」
  
  「畢蕾是不是那個唇上有鬍鬚,一張臉臭得要命的那個老女人?」
  
  「對。」詩婷答道。「來,露伊,嘗一點杏仁麵包。」
  
  但是小女孩退縮不前,連「奇奇」的魅力也打動不了她。 「不行,畢蕾說的對。媽媽在天上看到了會詛咒我。」
  
  也罷,詩婷心想。「那麼你想吃什麼?」她就事論事地問。「你媽媽不會希望你餓死的。」 、
  
  「硬麵包和白開水。畢蕾說我應該吃那些東西。」
  
  「為什麼?」
  
  小女孩低著頭,用鞋尖撥著地上的燈芯草。「因為我不好。」
  
  詩婷望向塞維,看到他張口欲言時搖頭阻止。她對露伊微笑道:「好吧,我會叫麗絲拿些硬麵包給你吃。但是山羊『佳佳』的奶比白開水好喝多了。你喝了之後會覺得很有道德,我記得蓋裡神父跟我說過那個。」
  
  露伊朝她眨眨眼,似乎並未完全信服。
  
  「奇奇」嗚嗚叫著朝小女孩伸出爪子。
  
  但是露伊不為所動,她吞嚥一下。「你說的對。 『奇奇』很美。媽媽說美麗是罪孽。」
  
  「『奇奇』不美,它醜陋極了。」塞維忍不住說。他站起來。 「奇奇」抬頭望向他,再度伸展肢體,然後優雅地跳上他的手臂,蹲伏在他肩上,用毛茸茸的長尾巴圍住他的脖子。
  
  塞維對詩婷說:「我不知道這孩子發生過什麼事,但我知道陸理查德禽獸不如。她就交給你了,詩婷。」
  
  他朝小女孩點個頭,然後大步走出大廳。
  
  「啊,你的硬麵包來了。」詩婷說。「露伊?這是麗絲。她很有美德。你會喜歡她的。」
  
  麗絲很討士兵們歡心,那想必是種美德,因為她總是使他們微笑歎息。
  
  詩婷看著露伊吃下一大片塗了奶油和蜂蜜的麵包。她想去藥草園工作,但正好看到那個叫畢蕾的婦人站在迴旋梯的陰影裡。不,她不會把露伊留給那個老巫婆的。
  
  她伸出手。 「來,露伊,瑞楠爵爺要走了。我想去跟他道別。」
  
  露伊猶豫了好一會兒纔怯怯地握住詩婷的手。
  
  瑞楠低頭注視著小女孩,脫掉手套摸摸她的臉頰。 「你要乖乖聽話,詩婷會照顧你。等你長大一點,也許可以來康瓦爾看我。」
  
  詩婷微笑旁觀。她注意到露伊害怕得不敢動彈。瑞楠也看出小女孩的恐懼,他長歎一聲,微笑著拍拍小女孩的頭,然後站直身子。
  
  他悄悄對詩婷說:「她父親虐待她。她母親顯然視她為惡魔的孩子,我猜她確實是,但這不是她的錯。聽席衛堡的僕人說喬安妮夫人要她女兒每天跪在祈禱台前幾個小時。席衛堡的人民很高興他們的主人死了,我看得出來也沒有多少人為喬安妮夫人的死傷心。她的丈夫為了能綁架你跟你結婚而毒死了她。但這些都過去了。塞維可能告訴你了,席衛堡的人在知道誰要接管時連農民都有不少人歡呼。陸理查德顯然很不得民心。」
  
  塞維在這時走過來。 「我試圖查明他們把陸理查德埋在哪裡,但是沒有人能夠或願意告訴我。」
  
  「奇怪,既然席衛堡的人都不喜歡他,他們為什麼不肯告訴你?」
  
  塞維聳聳肩。他低頭望向小女孩,心想她長大後會是那種男人為了得到她的財產纔肯娶她的女繼承人。這一點跟詩婷大不相同,轉念至此,他不禁皺眉。 「瑞楠,你會通知我國王決定如何處置陸理查德的女兒吧?」
  
  瑞楠點點頭。他擁抱詩婷,在她耳邊說:「耐性點,詩婷。他還年輕。你要幫助他變成他該成為的那種人。」
  
  「哪種人,爵爺?」詩婷輕聲問。
  
  「疼愛妻子,從妻子身上得到平靜與情愛的男人。」
  
  她想笑,但笑聲卡在喉嚨裡。「你在說你自己,瑞楠。那恐怕很難。我不是凱莎,塞維也不是你。」
  
  「我看出相似之處。至少在塞維和我之間。我說過,要有耐性,你也許該考慮偶爾保持緘默,只是為了令他意外,大部分的時候,男人都需要女人的伶牙俐齒來使他保持最佳狀態。」
  
  這次她笑出來了。她擁抱他,她不希望他離開。她熟識也喜愛瑞楠。他這次離開,兩人可能要好幾年後纔能再見面。她感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一路順風,瑞楠。」
  
  詩婷牽著露伊的手,目送瑞楠和他的部下騎出城堡內庭。塞維帶著幾個部下送他們出城。
  
  「她該祈禱了。」
  
  詩婷緩緩地轉向畢蕾。「你說什麼?」
  
  「露伊該祈禱了。她在吃晚餐前必須祈禱三小時,那是她母親的規定。來吧,露伊。」
  
  小女孩一下用左腳站,一下用右腳站。詩婷很快猜出是怎麼回事。「露伊得先去上廁所,畢蕾。」
  
  詩婷在廁所看到小女孩紅腫潰爛的膝蓋。
  
  「別動,露伊。這不會痛,只會使你的膝蓋涼涼的。」詩婷小心翼翼地把草藥敷在小女孩紅腫的膝蓋上。她很久沒有這麼生氣過。她氣得想揍人,例如露伊的母親。做母親的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的孩子?也許原因如同瑞楠所言,喬安妮夫人認為她的女兒是惡魔的孩子。
  
  詩婷用乾淨的白布包紮露伊的膝蓋時,露伊始終一聲不響。 「好了,」詩婷說。 「你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可以跪下來祈禱。」
  
  「但是媽媽說我每天都得祈禱,否則我會下地獄。」
  
  「你媽媽看到你的膝蓋時說了什麼?」
  
  小女孩低著頭說:「她不知道,我沒有告訴她。她非常希望我祈禱。」
  
  「畢蕾幫你洗澡換衣服時一定看到了。」
  
  露伊點點頭,目光仍然低垂著。 「畢蕾說那是上帝對我的懲罰,因為我的心上有來自我邪惡父親的污點。」
  
  詩婷聽到開門聲,轉頭看到畢蕾站在門口。
  
  「夫人,露伊必須祈禱。我來帶她去小教堂。」
  
  詩婷緩緩地站起來。 「恐怕不行,畢蕾。我看到了露伊的膝蓋。傷口經過我的治療會慢慢痊癒,但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下可以下跪。」
  
  『這件事沒有你說話的分,夫人。」畢蕾走進房間。 「我是她的保母。她的母親被那個惡魔毒死了,現在我必須為她的靈魂負責。她遺傳了惡魔的邪惡和污穢,必須靠祈禱來淨化,膝蓋擦破點皮又有什麼關係。」
  
  露伊渾身一僵。 「我跟你去,畢蕾。我不希望媽媽因我不好而受苦。」
  
  「你媽媽上了天堂,不會再受苦了。」詩婷轉向畢蕾,看到她一副想要動手打露伊的態勢。「不,露伊,你待在我身邊。畢蕾,你有沒有想到過,露伊是喬安妮夫人的女兒,也許她遺傳了她母親的善良而非她父親的邪惡?」
  
  「她長得跟她父親一模一樣,尤其是那對陰險的藍眸和那張撒謊的嘴巴。她必須祈禱滌罪,否則將來會變得跟她父親一樣邪惡。」
  
  詩婷忍無可忍地握起拳頭。 「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露伊不再由你照顧。我會叫人送你回南衛堡。』
  
  「你不可以那樣做,夫人。塞維爵爺說我可以像以前那樣照顧露伊,他不會讓你跟我作對的。大家都知道他是逼不得已纔娶你。他會站在我這邊的。」
  
  「你明天天亮就給我滾出奧洛堡,畢蕾。」詩婷被老婦人的放肆激怒了。 「我看到你就討厭。你對露伊不再有影響力,上帝不會願意看到無辜的孩子受折磨。」
  
  「上帝眼睜睜地看著喬安妮夫人被她丈夫害死,而且在死前飽受痛苦折磨。」
  
  「夠了。」詩婷轉向小女孩。「露伊,那位是艾妮。我要你跟她走,她會帶你去看山羊『佳佳』 。」
  
  艾妮立刻走進了詩婷的房間,牽起露伊的手帶她往外走。露伊猶豫不決地望向了畢蕾。
  
  「如果你敢做那些罪惡的事,你會下地獄,露伊。」畢蕾說。「你媽媽會使你受到懲罰的。上帝不會饒恕你,因為他會聽你媽媽的。上帝會聽我的。他向來如此。」
  
  詩婷等艾妮帶露伊下樓後纔走向畢蕾,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 「你給我聽清楚,畢蕾,你纔是心地邪惡的人。不准你再跟露伊說話。現在回你房間去收拾行李,明天一大早你就給我滾。」
  
  「塞維爵爺不會答應的。」畢蕾氣呼呼地說。「你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夫人。男人都一樣。當他聽到別人說你壞話時就會信以為真,他會毒打你一頓,到時你就會知道你不能這樣對我,你會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
  
  詩婷想再打她一耳光但沒有動手。 「滾出去!畢蕾。在你天亮離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畢蕾離開房間後,詩婷開始研磨草藥。不久後她開始哼唱,心情也逐漸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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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1:29:0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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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門打開,塞維出現在門口。他看起來健康而強壯。這是她第一次把他當成正值盛年的年輕男人看待。她發現他長得其實並不難看。想到這裡,她的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
  
  塞維戛然止步,瞪視她的目光好像她是陌生人。他瞥向她研磨的藥,蹙起眉頭。
  
  詩婷的笑容消失。她顯然不討她丈夫歡心。 「你的肩膀怎麼樣了?」
  
  他走向她,聳聳肩。 「差不多快好了。出了什麼事,詩婷?那個叫畢蕾的婦人跑來跟我告狀說你干涉露伊的宗教課程。」
  
  「你沒有看到那孩子的膝蓋,塞維。它們因長時期跪在石頭地板上祈禱而紅腫潰爛。沒錯,我確實插手干涉。我把露伊交給艾妮,她會開始教導她如何理家。我還告訴畢蕾她明天一早就得離開。」
  
  「她說你打她。」
  
  「我是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她是個可怕的婦人,塞維。我不放心有她在露伊身邊。』
  
  令她訝異寬慰的是,塞維點點頭說:「明天我有兩個手下要去席衛堡。他們會送她回去。」
  
  「謝謝。」
  
  「你還要流多久的血,詩婷?」
  
  「四天。」她回答,驚訝自己這麼快就習慣了他的坦率。
  
  「我的肩膀就快痊癒了。我不喜歡等待,那樣很不智。」
  
  「陸理查德已經死了,還有誰要擔心?我是你的妻子,沒有人會知道你沒有一天跟我相好十次。」
  
  他聞言大笑。 「你也許精通草藥醫術,但對男女之事顯然一無所知。男人沒辦法在一天內跟女人相好十次。四、五次就了不起了,如果那個女人有足夠的技巧和熱忱。美貌也有助於挑起男人的性慾。」
  
  「不,那樣的懲罰太重了。」她搖搖頭道。「五次?就算是你也不會強迫我那麼麼多次。」她想到上次的痛苦經驗而打了個哆嗦。
  
  「如果你嫌五次太多,你剛纔為什麼說十次?」
  
  「我是隨口亂說的。」她囁嚅道。「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來五次。」
  
  「現在你侮辱到我的男子氣概了。」他朝她走近一步。
  
  她連忙退後一步。 「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說不可能是因為我既無技巧熱忱,又無美貌,你說過我長得很平凡。」
  
  他不喜歡她這種機智,因此自然而然地反駁道:「技巧我可以教你。我說你長得平凡是因為我不願意你認為你是女繼承人,所以美貌使你的地位高於我!」
  
  她自認並非愛慕虛榮的女子。 「你認為我漂亮嗎?」
  
  塞維凝視她片刻。 「不,」他慢吞吞地說,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我不會勉強自己那樣說,但就妻子而言,你長得還算標緻。大家都知道妻子的容貌只需要平凡就夠了。如果她們正好是女繼承人,像你一樣,那麼她們沒有暴牙、雙下巴和畢蕾唇上那種鬍鬚就算是可喜可賀了。在這方面,你令我滿意。你長得不難看,但這不重要。妻子的用途不在帶給丈夫歡愉,而在於為他生兒育女。」
  
  「瑞楠爵爺愛他的妻子。他認為她很美,他告訴我他很想念她和他們的兒子。」
  
  「我不明白瑞楠怎麼會落入這種陷阱裡。我見過他的妻子。她的身材嬌小,笑容甜美,但她跟他說俏皮話時他只是微笑。她愛慕他,也許是這種崇拜使他對她心軟。」
  
  『荒謬。你的話簡直是荒謬絕倫。」
  
  他瞪著她。她知道他一定在納悶她竟敢如此對他說話。她雖然不瞭解他,但她並不愚蠢,因此她急忙倒退一步。
  
  「對,你最好保持距離,詩婷。我敢打賭凱莎從來沒有像這樣對瑞楠說話。但這些都不重要。我給你四天的時間,詩婷。四天後你就乖乖睡在我的床上,直到你懷孕為止。」
  
  「但懷孕不是說有就有的事,塞維。連我都知道有些女人一輩子也沒有生孩子,不是她們就是她們的丈夫有所欠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些夫妻就是生不出孩子。你無法肯定我們會是幸運的那群。」
  
  「你很快就會懷孕的。」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在外面生了許多私生子?不可能,你太年輕了。」
  
  他大笑。 「生育能力跟年齡大小無關。我沒有許多私生子。在英格蘭沒有,但在聖地有。那些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都很會避孕,但她們之中還是有三個人懷孕了。」
  
  他語氣中的自豪令她驚訝。「你怎麼安置你的孩子們?」
  
  「很遺憾,他們全都夭折了。但這已足夠證明我的生育能力。你的肚子在秋天就會大起來。」他瞥向她的草藥箱。「不准你用任何方法避孕,詩婷。」
  
  她瞠目而視。「就算我想,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你以為我沒有廉恥心嗎?」
  
  「你是女人,當然不懂得什麼叫廉恥。」
  
  「那麼我為什麼要救你的命?我為什麼要把你推離刺客的刀?」
  
  他知道他不公平,但下在乎。他跟她結婚只是為了得到她的財富來拯救藍家堡。他發誓會保護她不受陸理查德那種壞蛋的侵害。她還奢望他如何?他厲聲道:「你推得不夠用力,不是嗎?」
  
  「下次我會記得根本不要推開你。」
  
  「不會有下次。我承認你很勇敢,但你在其它方面的表現並不令我滿意。我只要求你把城堡、那個孩子和我的肩膀照顧好:最重要的是,服從我。」
  
  她冷笑地問:「那你要做些什麼?」
  
  「我?每當你鬧彆扭時,我會用麗絲來洩慾。她長得好看又喜歡男人。我還在堡裡看到幾個標緻的女人,她們會解決我的生理需求。」
  
  詩婷不假思索抓起三腳圓凳用力砸向他。凳子砸中他的肚子使他皺眉蹙額。她正感到得意時看到他怒不可遏地朝她大步走來。她本能地閃躲逃避,但動作不夠快。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回來,握住她的另一隻臂膀用力搖晃她,然後把她舉起來平視她。「你好大的膽子!』他低聲怒吼。
  
  她希望「奇奇」會在這時從塞維的衣服裡探出頭來。她把凳子扔向他的肚子就是怕會砸中貂。
  
  「奇奇」不在它主人的衣服裡。
  
  塞維再度搖晃她。「你竟敢用凳子攻擊你的夫君?」他既吃驚又憤怒。
  
  「你不可以使我蒙受羞辱。」她知道他一拳就能把她打死,但她攔不住自己的舌頭。 「正因為你是我的夫君,所以你不可以跟我的任何一個女僕上床。那是你對我的責任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問蓋裡神父。」
  
  「你認為我不能為所欲為?你認為我只能跟你一個人上床?我看你的腦筋有問題。
  
  如果你不順從我,那麼在你生下我的兒子之後,我就可以把你當瘋子關起來。」他鬆手推開她,低聲咒罵著用手指梳理頭髮。「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但短短幾分鐘不到,你就用凳子扔我。也許我應該讓那個叫畢蕾的婦人留在奧洛堡,甚至讓她來看管你。你意下如何?』
  
  詩婷揉著青腫的手臂,在他臉上看到憤怒和迷惑。「我意下如何?」她緩緩地重複。「如果你真的那樣做,那麼我會在你酒裡下藥使你腹瀉不止,不得不睡在廁所裡。」
  
  塞維轉身離開,「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其實她並不知道如何使人腹瀉不止,她只知道如何使人停止腹瀉。
  
  那天吃晚餐時,露伊坐在詩婷旁邊望著食物卻不動手。詩婷把盤裡的食物都切成小塊,她對小女孩微笑道:「我在祈禱時問過蓋裡神父。他告訴我上帝希望看到它的孩子都吃得飽,因此你必須吃東西討上帝歡心。」
  
  露伊滿臉勉強地吃了一口。
  
  詩婷望向坐在餐桌另一頭的畢蕾。原本一直低著頭的畢蕾突然在這時拾起頭來,她怨恨的目光有如兩把利刃射向詩婷,使詩婷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怎麼了?」塞維問。
  
  詩婷搖頭不語。塞維順著她的視線望向餐桌的另一頭。畢蕾察覺塞維在注意她,立刻改用充滿渴望的目光望向露伊。塞維被畢蕾的眼神感動了,覺得她看來非常孤寂悲傷,不禁責怪起詩婷對那個可憐的老婦人動手的行為太過嚴酷。也許他應該讓畢蕾留在奧洛堡。也許詩婷能夠慢慢地跟她和睦相處起來。
  
  他正準備跟詩婷談畢蕾的去留問題,但臨時又故意改變了主意。不,這種小事他作主就行了,用不著跟她商量。
  
  「爵爺。」
  
  塞維聞聲轉向坐在他右邊的葛文。葛文坐的原本是管家杜立的位置。杜立這會兒的臉色跟畢蕾一樣陰鬱。
  
  「我跟管家說你能讀能算時,他眼神閃爍不定,似乎不太高興。我懷疑他中飽私囊。」葛文說。
  
  「我明天會查看賬冊。如果被我發現他手腳不乾淨,我會宰了他。但我會先讓你處罰他,葛文。我知道你有多麼痛恨盜賊。今晚把他監視好,別讓他有機會更改記錄。」
  
  『是,我會嚴密監視他的。」
  
  在詩婷牽著露伊的手上樓後,塞維沒有在大廳逗留很久。他故意大聲打個呵欠,注意到他的部下都滿臉曖昧笑容地在看他,認為他要去跟他的新娘翻雲覆雨去了。如果讓他們知道真相,他們不笑破肚子纔怪。他不該對詩婷心軟的。她或許是女繼承人,但她仍然屬於他所有。不,他丟下起那個臉。讓他的部下誤會下去比較好。
  
  詩婷不在主臥室,但這也是意料中事。她會在她自己的房間,他得去命令她過來。
  
  當他高舉著蠟燭走進她的臥室時,詩婷平躺在她的單人床上,棉被拉到下巴處,滿眼戒備地盯著他。
  
  「別跟我爭執。你必須習慣睡在我身邊,聽著我的呼吸聲入睡。」他走到床邊拿起她的睡袍。「起來。』
  
  她不想起來,但知道她別無選擇。她掀開棉被下床,抓過他手中的睡袍把自己裹得密密實實的。她早就知道他會來的。
  
  「來。」他朝她伸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跟著他走向主臥室。他沒有要求她脫掉睡衣,只叫她脫掉睡袍。她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睡,甚至沒有跟她母親一起睡過。同床共枕的感覺很奇怪,但至少床鋪很大,被褥也都是新的。
  
  他沒有碰她。她僵硬地仰臥著。突然之間她感覺到柔軟的茸毛摩擦著臉頰而微笑起來。
  
  「晚安,『奇奇』 。」她說。貂用鬍鬚磨蹭她的下巴,逗得她笑出聲來。
  
  塞維咒罵一聲。「沒想到『奇奇』在這裡。它今天失蹤了兩個小時,我想它準備回到森林裡交配了。」
  
  「它晚餐時吃得很少。也許它在森森裡獵食過了。」
  
  「我告訴過它可以留在城堡裡,我不介意餵它,但它沒把話放在心上。跟你一樣。我不喜歡。」
  
  「奇奇」嗚嗚大叫。
  
  「你跟它說話時,塞維,它有沒有頂過嘴?」
  
  「別嘲弄我,詩婷。 『奇奇」聽得懂我的話。你聽,它的聲音比士兵的鼾聲還響。它——」
  
  房門突然被推開,葛文闖了進來。「爵爺,那個叫畢蕾的老婦人綁架了小女孩。她們現在到了城門邊。她說如果亞拉不讓她帶著孩子離開,她就要殺了孩子。」
  
  「天啊.」塞維說。「我馬上趕去。轉移她的注意力,葛文。別讓她傷害孩子。快去!」
  
  他起床穿衣服,但詩婷沒有注意到他的裸體。她早已跳下了床,抓起睡袍一邊往身上披,一邊往門外跑。
  
  「可惡,回來,詩婷!」
  
  她不理他,衝過葛文的身邊,光著腳跑下樓梯。僕人和士兵在大廳裡打轉。她衝出大廳門,穿過城堡內庭,在離吊門約三十呎處停下。她看到亞拉比手劃腳地對畢蕾說著話。
  
  「辦不到,女人。沒有爵爺的准許,我不能讓你離開。否則他會宰了我。」
  
  詩婷聽到塞維來到她背後。她不知道她怎麼知道是他,但十分肯定是他。她轉身看到他跟她一樣光著腳。
  
  「天啊!我不相信會有這種事。她竟然用匕首架著孩子的脖子。別輕舉妄動,詩婷,你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怎麼可能?」她反駁道,轉身面對他,但他已悄悄從她身邊溜過,成為月光下的黑影。
  
  葛文來到她身邊,大聲喊道:「畢蕾,我跟爵爺報告了。他馬上就到,他會讓你離開的。不要做出會使他不高興的事,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我該怎麼做?」亞拉喊道。
  
  「堅守崗位。」葛文說。「爵爺馬上就到,他正在穿衣服。你們其餘的人都留在原地,不要靠近那個女人。」
  
  詩婷覺得這一切都奸像是他們計劃好的,但她知道就時間上來說是不可能的。也許是他們以前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塞維現在離畢蕾下到二十呎了。他就像黑夜中的幽靈般無聲無息地緩緩接近畢蕾。
  
  葛文轉頭對詩婷低聲說:「跟她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畢蕾,聽我說。」詩婷喊道。「我錯了。我不該拆散你和露伊的。把她帶回來,我們有事好商量。」 、
  
  「滾開,你這個滿嘴謊言的賤人!」
  
  她的惡毒話語使詩婷往後退了一步。「別傷害露伊,畢蕾。你不是想傷害我嗎?我過去那裡隨你處置如何?無論你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騙人!我以後再找你算帳。我要讓你嘗嘗陸理查德害他妻子受的那種苦。她被折磨兩天才得到解脫,他不但冷眼旁觀,還氣我們不讓他早點送她上黃泉路。沒錯,我要讓你後悔試圖取代我——」
  
  塞維已悄悄來到畢蕾身後用左臂勒住她的脖子,用右手強迫她鬆手丟掉匕首。他收緊手臂。畢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整個人癱軟下來。露伊啜泣著朝詩婷飛奔而去。
  
  塞維的手臂鬆弛下來。令他驚訝的是,畢蕾居然甩手肘用力戳向他的左手。他強忍疼痛沒有放開她。如果她的手肘再往下戳幾吋,他就要抱著命根子滿地打滾了。
  
  他再度收緊手臂。畢蕾從喉嚨深處發出格格聲。只要保持這種力道幾秒鐘,她就會被他勒死。他詛咒一聲,鬆開手臂,把她用力推開。她踉蹌跌趴在碎石地面上。
  
  「葛文,把她帶到營房去關起來。天亮後把她送回席衛堡交給埃倫爵士。』
  
  葛文把畢蕾夾在腋下,半拖半拎地走向營房。
  
  畢蕾嘶啞著嗓子朝詩婷護罵。「你會跟露伊一樣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高傲的夫人。你們兩個都會不得好死。」
  
  葛文給了畢蕾一耳光。她踢了他一腳,但他沒有鬆手,反而加速拖著她前進。
  
  塞維走向詩婷和倚偎在她身旁的露伊。「孩子沒事吧?』
  
  「沒事,但嚇壞了。我也是。」
  
  令詩婷意外的是,塞維蹲下來輕觸露伊的肩膀。「對不起,露伊。如果我知道她跟我母親一樣瘋狂,我絕不會讓你單獨一人。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都怪我粗心大意,原諒我好嗎?』
  
  露伊被嚇杲了,只是圓睜著眼睛瞪著他。沒有人知道她是否聽懂了他的話。接著她突然眨眨眼,緩緩地伸出手輕觸塞維的臉頰。
  
  「你救了我。」她忍著淚低聲說。「我原諒你。」
  
  塞維沒有說話,只是對她微笑等她垂下手臂。 「讓我抱你回你的臥室好嗎?不,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你跟我和詩婷一起睡。我知道作噩夢後孤單一人的滋味很不好受,這無疑是場噩夢。」
  
  詩婷新婚的第三個夜晚就在這種情況下度過:陸理查德的女兒睡在她和她丈夫中間,「奇奇」睡在塞維的枕頭上,它毛茸茸的尾巴貼著露伊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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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1:29:22 |只看該作者
  07
  
  詩婷在藥草園一邊工作,一邊敦露伊認識各種草藥。
  
  「你懂得真多。」露伊說。「我什麼都不懂。我很高興畢蕾走了,但我也很害怕,詩婷。」
  
  「就算她回來也進不了城門。亞拉認得她,他不會放她進來的。何況,她怎麼可能回到這裡來?」
  
  「上帝會讓她乘雲駕霧而來。」
  
  「露伊,我認為上帝並不太喜歡畢蕾。啊,艾妮來了。她告訴我你今天要向麥迪學做麵包。你覺得如何?」
  
  「麥迪又高又胖。」
  
  「沒錯,但你用不著怕他。他喜歡小孩子。跟艾妮去吧!」
  
  詩婷看著露伊跟艾妮走開。露伊來到奧洛堡已經四天了,雖然吃得還是不夠多,但已比較願意牽別人的手。
  
  今夜,詩婷心想。露伊的事不再盤據她的腦海。今夜塞維會來找她。她不怕,但忍不住思忖會發生什麼,會不會跟第一次一樣痛。幾個小時前的早餐桌上,塞維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她。
  
  「我沒有忘記,詩婷,你也沒有。我可以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
  
  「你覺得我的眼睛跟其它的部分一樣平凡嗎?」
  
  「別激我,詩婷。我跟你說過你沒有一般的女繼承人那樣平凡。你的眼睛綠得很好看,至少在你微笑時是如此。當你嘲弄我時,它們就變得很難看。」
  
  那有可能是事實嗎?
  
  「塞維,你的眼睛黑得像沒有月亮的夜,無論你的心情如何。」
  
  「別胡說了。我的眼睛是藍色,不是黑色。晚餐準備得豐盛一點,我需要體力來盡我的義務。」
  
  義務。她在他眼中只不過是義務而已,她沮喪地看著他走出大廳。「奇奇』 一大早就失去了蹤影。
  
  詩婷拍掉手上的泥土,離開藥草園到廚房去找麥迪看看晚餐準備得如何。她還沒進廚房就聞到烤牛肉和雉雞的香味,緊接著就聽到麥迪宏亮的笑聲,進入廚房後看到露伊微笑著在分蛋白和蛋黃。太好了。她跟廚子打過招呼,又稱讚了小女孩幾句後就退出廚房。
  
  她在進入大廳時遇到塞維。大廳裡已經擠滿了士兵、侍從、僕人、兒童和四隻獵犬。獵犬群的領袖「威威」正在追一個小男孩扔出的木棒。廳裡熱鬧的情形跟平時沒有兩樣。她露出微笑。很難相信她的父親去世纔一個星期。
  
  她想要為他的死哀悼,甚至嘗試為他禱告,但她的內心並無太多的悔恨,因為她的父親向來不喜歡她,平時對她不理不睬,心情不好時就打她出氣。
  
  追逐木棒的「威威」從她腳邊衝過去。她拎起裙擺以免被它勾倒。她對塞維說:「露伊在廚房裡向麥迪學做麵包。爵爺,你肚子餓了嗎?』
  
  他注視著她。「有一點。你還沒有伺候我洗澡。你願意嗎?』
  
  她在過去三夜來已漸漸習慣他的裸體。 「好吧,如果你希望那樣。』
  
  「到我們的臥室去等我。」他轉頭開始跟葛文說話。
  
  詩婷上樓到主臥室。她叫麗絲準備洗澡水,她等了好一會兒而覺得有些無聊。她轉回床鋪,看到塞維枕頭附近的被單隆起一塊。她掀開被單,拉出他第一天晚上用的那罐乳霜。他記得。他在考慮後決定不要冒險再度弄痛她。她把乳霜放回原位,心想他也許不是那麼麻木不仁,也許這次的感覺會不一樣。
  
  她左等右等,但塞維仍然不見蹤影。她聳聳肩,脫掉衣服,爬進木頭澡盆裡。她正在抹香皂時他開門進入臥室。香皂抹到一半的她戛然住手瞪著他。
  
  他走到澡盆邊。「等你洗完,我再洗。你得幫我搓背。」
  
  「我等了半天但你一直沒來。」
  
  「要我幫你洗嗎?」
  
  「哦,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她忙道。 「如果你肯出去一下,我馬上就可以洗完,叫人提乾淨的洗澡水來給你洗。」
  
  他搖搖頭,走到床沿坐下,開始解開綁腿。她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沖洗掉身體和頭髮上的肥皂泡沬。擦身體的乾布放在離澡盆三呎的凳子上。她望向乾布,然後望向正在脫上衣的塞維,然後迅速爬出澡盆。她剛剛用乾布裹住身體時就聽到他低沈的笑聲。
  
  「你的動作很快,詩婷。我喜歡你的腿。它們修長光滑,很適合環住我的腰。」
  
  「你為什麼會希望我把腿放在那裡?」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
  
  門上響起敲門聲。
  
  「進來。」她立刻說。
  
  他皺皺眉頭但沒吭聲。麗絲和兩個男孩提著裝滿熱水的水桶進來。詩婷抓起睡袍遮在身前,兩個男孩目不斜視地把澡盆抬出去倒掉污水。
  
  「謝謝你,麗絲。」詩婷說,接著發現麗絲在注視塞維,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笑容?詩婷想起塞維曾經揚言要跟麗絲上床。她默默看著比她大三歲,善良勤奮的麗絲,納悶著麗絲是否已跟她的丈夫塞維上過床了。
  
  「麗絲,過來幫我脫靴子。我的侍從還在射箭場上,我懷疑你的女主人能勝任這種工作。」塞維說。
  
  詩婷繼續泠眼旁觀著。麗絲快步走向塞維,背對著他彎下腰抓住他的靴子,嬌笑著往後更加退向塞維。他盯著她的臀部,伸出一隻手,然後皺皺眉頭又把那隻手縮回去。
  
  但是麗絲似乎沒有絲毫的不樂意。她扭動著身體,臀部幾乎要碰到塞維的臉了。
  
  詩婷看到塞維熱切地盯著麗絲的臀部。他會當著她的面跟她的女僕親熱嗎?他從來沒有用那麼熱切的眼神注視過她。他似乎專注得渾然忘我了,那隻豬!
  
  「淫蟲,」詩婷大吼,不假思索地抓起水桶把桶裡的熱水朝他潑去。
  
  塞維驚叫一聲。麗絲往旁邊跳開,手裡抓著塞維的一隻靴子。
  
  「詩婷,我不知道你還在這裡。我以為你到屏風後面穿衣服去了,我——」
  
  「出去,麗絲。我以為你是我的朋友,但是你這會兒卻對著塞維的臉猛搖臀部。他是我的丈夫,麗絲。我不容許。」
  
  麗絲一臉大惑不解。 「我知道他是你的丈夫,詩婷,但他只是個男人。那跟我們的友誼有什麼關係?」
  
  塞維脫掉上衣用它來擦身體。他的頭髮濕濕地黏在額頭上,但被潑濕的不只是他,還有床單和在床上的「奇奇』。
  
  塞維目露凶光地站起來,把濕衣服往地上用力一扔。
  
  「出去,麗絲。」他命令道。
  
  麗絲蹙著眉頭打量他和詩婷。「爵爺,」她輕聲說,聲音溫柔得有如夏夜的小雨。「詩婷不懂男人的作風。她的佔有慾很強,不明白剛纔的嬉戲只是嬉戲而已,沒有特別的意義。我看到你經常對我微笑,用親熱的眼神望著我。你的部下葛文告訴我說,你覺得我長得好看,想跟我打情罵俏。至於我的女主人,她——」
  
  「那些都不重要了。出去,麗絲,否則我會當著你的面鞭打她。」
  
  麗絲望向詩婷,看到她臉上頓時血色盡失。麗絲沒有惡意。只要塞維開口,她會很樂意撫摸他的身體,享受他的力量和結實,也許還會坐在他的大腿上讓他的亢奮進入她的身體。他們會嘻笑呻吟,尋歡作樂一番。但現在詩婷惹火了他。天啊!她竟然用熱水潑他。麗絲打個哆嗦,無法想像詩婷流露的嫉護。
  
  詩婷嫉妒她?
  
  麗絲知道對朋友應該講義氣。她挺起胸膛。「爵爺,我想我還是留下來比較好。如果你不揮鞭子就無法消心頭之氣,那麼挨鞭子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詩婷。」她往後退到詩婷身旁,雙手插腰地說:「爵爺,我不能議你傷害我的女主人。」
  
  詩婷瞪著怒不可遏的塞維,突然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她感到喉嚨發乾,但還是逞強地說:「麗絲,你不要企圖保護我。這太荒唐了。我是不明白男人和女人只要兩廂情願就可以隨時隨地相好。你說的對。他只是個男人而已,而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你可以出去了。如果他要打我,無論你在不在場,他都會打。出去吧,麗絲。」
  
  「奇奇』用力抖動身體,然後優雅地跳下床奔向詩婷。它抓著她裹身體的乾布往上爬,蹲坐在她赤裸的肩膀上用鬍鬚磨蹭她的臉頰。
  
  「『奇奇』不會讓它的主人打你的,詩婷。」麗絲平靜地說。 「大家都知道爵爺願意為它做任何事。」
  
  塞維站在原地不動,他想要用力搖晃詩婷,至少他可以搖晃她。麗絲企圖保護她,現在他的貂也企圖保護她。可惡的「奇奇」 ,難道它忘了兩年多前是誰在樹墩邊發現飢寒交迫、奄奄一息的它後、飼養它到現在?
  
  他大步走向詩婷,抓住她的手臂把她舉起來。他發現自已平視的不只是她的眼睛,還有「奇奇」的圓眸。
  
  他搖晃她。她裹在身上的乾布往下滑。她尖叫一聲,伸手去抓,但已來不及了。
  
  他再度搖晃她。 「出去,麗絲。我想我現在就要跟你的女主人相好。」
  
  麗絲沒有動靜。
  
  「出去!」
  
  麗絲知道男人認真時是什麼樣子。她看看詩婷,看看夾在塞維和詩婷面孔中間的貂,然後奔出房間。
  
  「好了,讓我看看我用我的榮譽換得了什麼。」
  
  「榮譽?你換得了什麼?你的榮譽連奧洛堡的一隻雞也沒有換到。你只不過是帶著你的部下大搖大擺地騎馬進來,跟我結了婚,然後就成為領主了。」
  
  「你故意惹我生氣,我對你一忍再忍。我決定不再容忍你這樣對我了。不,我不會強暴你,但我會使你明白是我使你得以保有今日的身份地位。你對任何事都沒有發言權。不要動。」他放她站在地上,然後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扔向床鋪。她和「奇奇」 一起跌躺在床鋪上。塞維站在床邊凝視著她。她手腳攤開地仰臥在床上,他立刻感覺到身體有了反應。她姣好的身材和雪白的肌膚使他迫切地想佔有她。她用熱水潑他,像這樣頑劣的妻子不值得他憐香惜玉。
  
  「是你欺人太甚,塞維。」詩婷翻身用被單蓋住自己。 「我不要你現在碰我。你在生氣,你會傷害我的。」
  
  「傷害你?不,詩婷,我不會傷害你,雖然你是罪有應得。」他傾身取出被單下的那罐乳霜。「好了,翻過身來讓我看看你。」
  
  她不動。
  
  「把被單掀開!」他大吼。
  
  她卻把被單扔向他,翻滾到床鋪的另一邊。他抓著她的足踝把她拖回來。可惡的女人,她被弄痛也是應該的。但是他狠不下那個心。他把手指伸進乳霜裡,欺身來到她旁邊。 「如果你掙扎反抗,你會後悔的。」他把沾滿乳霜的手指伸進她體內。她渾身一陣顫抖,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抽出手指時,他發現自己已恢復了一些自制。他上下打量她的胴體。
  
  「你的胸部大小合宜。」他說。
  
  她靜止不動。 「奇奇」也是。它只是瞪著塞維大聲嗚嗚叫。
  
  塞維伸手摸她的胸部。「你會很適合哺乳我們的兒子。」
  
  她想閃躲,但他按住她的肚子丕議她移動。「我不喜歡這樣。」她說。「你這樣做只是為了懲罰我。讓我起來,塞維。我必須下樓去看你的晚餐準備好了沒有。」
  
  「閉嘴,詩婷。乳霜在你體內,當我進入你時你不會感到疼痛。」他輕捏一下她的胸部,然後把手栘到她的腹部。 「你的骨盆夠寬,生孩子應該很容易。」接著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翻成俯臥的姿勢。她抬起上半身,但他把她按回床上。 「別動。」
  
  她感覺到他的手在撫摸她的臀部。她不怕他,即使在他生氣地搖晃她時也不怕。當他撫摸她的胸部時,她仍然不怕他。他粗糙的手指滑過她細嫩的肌膚時帶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是現在他又在測量她的臀部看她是否適合懷孕,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無法忍受這種羞辱。突然之間,他的手指滑進她兩腿之間撫摸她。她猛然抬起上半身,使「奇奇」沿著她的背跑上塞維的手臂。
  
  「別反抗,詩婷。」
  
  他把她翻回仰臥的姿勢,屈起她的膝蓋,分開她的雙腿。「現在。」他低頭凝視著她說,然後快速而猛烈地進入她體內。
  
  她感覺到他的巨大填滿她,但乳霜的潤滑使她不致感到疼痛。她感覺到他在她體內深處的堅硬。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納悶著他在她體內移動時是何感覺。
  
  「你對我這樣做時是什麼感覺?」她問。
  
  塞維睜開眼睛,在凝視她的同時繼續在她體內移動,因為他身不由己也不想停下來。「非言語所能形容。」他的聲音低沈沙啞。
  
  「奇奇』嗚嗚大叫,但塞維沒有停下來。他又閉起眼睛,在完全進入她體內時暫停了一下。他希望她在這時用雙腿環住他的腰,但她當然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任憑他壓在她身上起伏抽搐。她恨他。她沒有反抗,完全是因為她知道她贏不了他。
  
  他渾身一僵,感覺到她在擠壓他,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了多久了。
  
  她一動也不動地觀察著他的表情。他突然用力一挺,仰頭大喊。她感覺到他的精液充滿她,感覺到他在她體內深處抽搐,但她仍然靜止不動。
  
  等他的抽搐終於平息時,她非常清楚地說:「你禽獸不如。我恨你。下次有人行刺你時,我會面帶笑容地請他靠近。下次你生病時,我會袖手旁觀。離開我,塞維。我想必沒有足夠的技巧、熱忱或美貌使你想再來一次。我希望你別去煩麗絲,她不應該受這種罪。沒有任何女人應該受這種罪。」
  
  他迅速離開她的身體,起身站在床邊喘著大氣。他的貂一動也不動地蹲伏在詩婷肩膀旁邊瞪著他。她的臉色蒼白,杏眼圓睜,雙手握拳。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誰?」他大吼。
  
  「爵爺,我們把澡盆抬回來了。」
  
  塞維咕噥一聲,走過去開門,但沒有讓僕人進來,而是自己動手把澡盆拖進房間,
  
  「砰」的一聲關上房門,把水桶裡的溫水倒進澡盆裡。他望向仍然躺著不動的詩婷,然後爬進澡盆裡開始抹肥皂。
  
  「穿上衣服,去看我的晚餐準備好了沒有。」他命令道。
  
  「不要。」她清楚地說。
  
  他吃驚地轉頭。「你說什麼?」
  
  「我說不要,我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瓜葛。你不配得到我或奧洛堡。瑞楠爵爺和國王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我父親選中你也許是因為他看出你跟他是同類。我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瓜葛了,塞維。」
  
  「你給我過來幫我搓背。」
  
  「我會把匕首插進你的背裡。」
  
  他猛然起身,水溢出澡盆。「你恐嚇我?你,區區一個女人,居然敢恐嚇我?」他用手掌拍額額。 「我剛剛纔佔有了你。我也許不該用乳霜的。我對你一再容忍,你卻得寸進尺。你永遠學不會適可而止嗎?」
  
  她一言不發地搖頭下床,像老太婆似地佝僂著身子緩緩地走向掉落在地板上的睡袍。她看起來十分疲憊。他看著她穿上睡袍。
  
  「你的臉色很蒼白。如果你肯少逞口舌之利,如果你肯聽我的話服侍我,我就不必霸王硬上弓。照理說,你應該從我身上得到樂趣,但你卻執意不肯。」
  
  她茫然驚愕地抬頭望向他。 「樂趣?沒有女人在第一次之後會相信那樣殘酷的玩笑。你說的對,塞維。錯全在我。你應該弄痛我的,因為你的目的在懲罰我。使用乳霜使你暴露出你的軟弱。你應該用行動證明你有多麼冷酷無情,證明我跟你比起來是多麼微不足道。我真的該得到樂趣嗎?你把我拖上床,侮辱我、強迫我時,我應該高興得尖叫嗎?」她轉身往房門走去。
  
  「不准走!」他大吼。「我沒有說你可以離開!」
  
  但她沒有轉身,在走出房間後輕輕帶上房門。
  
  塞維緩緩地坐回澡盆裡繼續洗澡,洗完澡後用她用過的布努力拭乾身體。 「奇奇」一聲下響地注視著它的主人,它的眼睛烏黑清澈。
  
  「她不停反抗我, 『奇奇』 。我沒有弄痛她,你看到了我沒有弄痛她。她像條死魚似地躺在我身上不動。沒錯,她的身體溫暖柔軟,但她的心不在那裡, 『奇奇』 。」塞維開始穿衣服。
  
  「我不想結婚, 『奇奇】 。我們本來過得很好,但在回到藍家堡發現那裡破敗不堪時,你知道我非找個女繼承人結婚不可。現在我擁有男人希望能得到的所有東西,我是個有價值的男人。妻子只不過是討厭的累贅而已。即使她是條死魚,我還是得跟她上床 。」
  
  子 貂繼續凝視著他,仍然悶不吭聲。
  
  「她只不過是個女人,是我的妻子,她必須學會服從我。她用水潑我,只因為我盯著麗絲的臀部看,但你也看到是麗絲自己把臀部貼在我面前扭來扭去的。更令我搞不懂的是,麗絲說我只是個男人,而她和詩婷是多年的朋友。我當然是男人,但她說只是個男人是什麼意思?我是這裡的主人,而不是什麼卑賤的農奴。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奇奇」?也許我應該對她溫柔一點,但是她至今仍在反抗我,至今仍說她恨我,罵我禽獸不如。我保護她免於陸理查德的侵害。好吧,事實上也許下盡然。但我做了什麼該受她氣的事?」
  
  貂閉起眼睛,把頭擱在前爪上。
  
  塞維呻吟一聲,希望他的侍從馬可會來服侍他穿衣。馬可對他的每句話都畢恭畢敬。馬可從來不頂嘴或反唇相稽。他必須想辦法收服詩婷,但還不知道該怎麼做。
  
  詩婷待在她自己的臥室裡一邊哼歌,一邊調配草藥,藉此使自己冶靜下來,把塞維趕出她的腦海。
  
  艾妮端著托盤進來。「你得吃點東西,詩婷。我不希望你因不知道如何應付你的丈夫而餓壞了身子。」
  
  詩婷吃了一驚,失手把毛地黃的花給掉在地上。她蹲下來撿拾花朵,低著頭說:「你知不知道古代的德魯伊教團員把毛地黃視為他們的教花?」
  
  「別顧左右而言他了,詩婷。每次別人跟你說的是你不想聽的話時,你就搬出你的藥草知識來轉移注意力。我敢打賭你對塞維爵爺也是如此。」艾妮皺眉道。
  
  她放下托盤,走到床邊整理床鋪,然後轉身面對詩婷。「大家都知道塞維強迫你,麗絲都說了。晚餐前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大廳裡沒有笑聲,也沒有人高聲談話。塞維的部下努力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但他們得到的反應是憤怒不語。那種氣氛就像是有人死了。」
  
  詩婷站起來。「我猜是塞維要你來叫我下樓去?』
  
  「不,他沒有。我猜他寧願離開奧洛堡。雖然他現在擁有了財富,但他並不快樂。他吃東西,甚至偶爾跟露伊說說話,但僅此而已。他的貂什麼東西也不吃,只是目不轉睛地瞪著他。」
  
  「聽你的語氣好像這都是我的錯,但『奇奇』最清楚它主人的殘酷和好色——」
  
  「如果你是小孩子,我會打你的屁股。不幸的是,你現在是大人了。聽我說,詩婷。你不笨,你只是不知道如何誘導塞維爵爺那種男人走上你喜歡的路徑。麗絲告訴我她不忍心看到你像網中魚般掙扎,平白無故侮辱他、激怒他,直到他不得不懲罰你。他有沒有弄痛你?」艾妮問。
  
  詩婷本來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向保母傾訴,但艾妮的責備語氣使她說不出口。 「他沒有弄痛我,但那不是重點。我猜麗絲沒有告訴你塞維差點當著我的面向她求歡?』
  
  艾妮放聲大笑。「有,麗絲告訴我她朝塞維扭屁股,讓他知道她很樂意跟他上床。那有什麼不對嗎?麗絲是個討人喜歡的好女孩。」
  
  「塞維是我的丈夫呀!」
  
  「詩婷,放下你的草藥,坐到床上來聽我說。」
  
  門上響起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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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1:29:40 |只看該作者
  08
  
  「進來。」詩婷喊道。
  
  麗絲愁眉苦臉地進來,悄悄朝艾妮看了一眼。詩婷從來沒有見過麗絲如此不快樂。
  
  「麗絲,你來得正好。」艾妮說。「你願不願意幫我開導我們的女主人?」
  
  麗絲精神大振。「詩婷?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傷害你?我沒有看到瘀傷。」
  
  詩婷感到更加委屈了。難道塞維沒有把她揍得鼻青眼腫就不算有錯嗎?「他羞辱我。」
  
  「他怎麼羞辱你?」艾妮靠近問。
  
  「他用手測量我看我容不容易生孩子。」
  
  艾妮點點頭。「你們必須盡快生下繼承人,但他那樣不是為了羞辱你,而是為了排除他擔心你可能在生產時死亡的疑慮。那就是你說的羞辱嗎?他還做了什麼?」
  
  「他伸手要摸麗絲的屁股,但臨時改變了主意。」
  
  「想當然爾。你站在那裡,不是嗎?他為了顧全你的感受而沒有動手。詩婷,在我看來,你冤枉了你的新婚丈夫。』
  
  詩婷氣得大叫一聲,打開草藥箱拿出幾片乾燥的玫瑰花辦往嘴裡塞。
  
  麗絲把手輕放在詩婷的衣袖上。 「男人的腦筋不像女人那麼清楚。他們不善於思考,只喜歡打鬥、吃喝和性交。其它的事他們幾乎都不放在心上。」
  
  「說得好,麗絲。』艾妮點頭稱許。 「所以說,詩婷,你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你嫁給一個頭腦簡單的男人,你原本可以牽著他的鼻子走,但你卻對他亂發脾氣,跟他發生無謂的爭吵。原本靠一個微笑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你卻用吵鬧怒罵來處理,結果當然是把你們的關係搞得更糟。」
  
  詩婷抓起另一把玫瑰花辦塞進嘴裡用力咀嚼著。 「他連一次都沒有吻過我。他根本不喜歡我。他認為我很平凡,哦,不過他確實說過我不是普通的女繼承人。」
  
  『普通的女繼承人?』麗絲蹙眉重複。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塞維向來相信女繼承人長得都很醜。我長得雖然不醜,但也沒有別的地方令他滿意。即使在我救了他的命之後,他還是不喜歡我。跟我上床只是義務。你錯了,艾妮。他根本不想跟我親熱。」
  
  「哦。」艾妮說。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麗絲故意停頓一下。「你氣他沒有向你表達感激之意,詩婷。他是男人,是武士。那種男人不會對一個女人說她很勇敢和他會一輩子敬佩她。那種話,男人是說不出口的。」
  
  「沒錯。」艾妮附和道。 「中了刺客的暗算而倒下,對一個武士來說已經有損他的氣魄和顏面。後來還讓你救了他的命就更令他難以接受了。」
  
  「真令人搞不明白。」詩婷歎口氣道。
  
  「後來你還治好了他的傷。」
  
  「對,那是我最不可饒恕的罪過。」詩婷諷刺道。 「也許我應該跪下來親吻他的腳?也許我應該趴在地上讓他踩我的頭?」
  
  「別對我亂發脾氣,詩婷。過來吃點麵包和燉肉。玫瑰花辦填不飽肚子。」艾妮指指床鋪,示意她坐到床沿。
  
  詩婷遲疑了片刻,然後聳聳肩,走到床沿坐下,讓麗絲把托盤放在她腿上。她拿起脆皮麵包咬了一口,肚子立刻咕咕叫起來。
  
  「你一邊吃一邊聽我們說。想發問也可以發問。」艾妮轉向麗絲。 『麗絲,你認為我們該不該把美莉叫上來?她對男人的瞭解沒有人比得上。」
  
  詩婷聽到美莉的名字時睜大了眼睛。美莉又老又胖,牙齒都快掉光了,但一頭濃密的長髮仍然烏黑亮麗,只有少許銀絲夾雜其中。她前後嫁過四個丈夫,他們現在都已經死了。但是鐵匠老孟正跟她眉來眼去,每個人都用手肘互相輕撞和竊竊私語發笑。大家的反應令詩婷大惑不解。
  
  「如果真有那個必要,我們再叫她上來。」麗絲說。「我相信她這會兒正在跟老孟打情罵俏。老孟目瞪口呆,用一種迷醉的表情癡癡地望著她。她今晚可能會讓他銷魂蝕骨一番。大家都猜夏天結束前他就會成為她的第五任丈夫。』麗絲跟艾妮一起笑起來。
  
  詩婷嚼著麵包,吃了一口燉肉。 「麥迪在燉肉加了鼠尾草。吃起來有點辛辣,但我喜歡。」
  
  麗絲翻個白眼。
  
  「好了,詩婷,讓我們告訴你你現在該怎麼辦。」艾妮說。 「不,繼續吃你的燉肉。在我們說完前,你別插嘴反駁。」
  
  將近一個小時後,詩婷終於獨自一人在臥室裡茫然地瞪著牆上的織錦畫。
  
  她該怎麼辦?變成一條鬆垮垮的地毯任他踐踏嗎?在他隨口侮辱她時笑臉以對嗎?問他跟別的女人上床開不開心嗎?在他像發情的野獸似地騎在她身上時裝出陶醉的笑容嗎?
  
  不,她寧願殺了他。
  
  他沒有到房間來找她。她迅速換上及膝的寬鬆棉布睡衣,爬上床思考著。錯的有可能是她嗎?
  
  麗絲剛纔像開導白癡似地慢慢說:「跟男人性交應該是令女人愉快的事,只要他慢慢來和知道他在做什麼。我問過葛文他主人的習慣。他告訴我塞維跟女人在一起時很體貼,總是在得到歡愉的同時也帶給對方歡愉。葛文說他不明白你們兩個為什麼形同水火。他說除非是你過於驕傲而令塞維不悅,否則他想不通塞維為什麼會這樣對你。」
  
  詩婷感到難以置信。塞維跟女人在一起時很體貼?不,那不可能是事實。她也不敢相信全奧洛堡人的都在談論她和塞維。她納悶著艾妮會不會要求觀看他們行房,看他們如何對待對方。
  
  天啊!他們也許該在餐桌上行房給大家看,讓他們提供意見,告訴她該擺出什麼姿勢纔能使塞維得到最大的歡愉。她永遠也不會相信女人會喜歡性交。
  
  她沒有過於驕傲。
  
  她沒有。
  
  第二天一大清早,詩婷就被城堡內庭傳來的叫喊聲吵醒。她跳下床,跑到窗前往下看。塞維跟至少二十五個士兵聚集在那裡。他們要做什麼?她看到塞維率領著部下騎馬往城堡外走。
  
  他什麼也沒跟她說。
  
  她連忙更衣下樓。葛文在大廳裡跟管家說話,對留守奧洛堡的三十幾個士兵下達命令。他抬頭看到她時露出微笑。
  
  「塞維要去巡視其它的城堡。那些城堡的總管必須對他宣誓效忠,他會確定沒有叛亂暴動在醞釀著。』
  
  「我應該陪他去。慣例如此。』
  
  「他不希望你跟去,除了你以外,沒有人提到你該去。如果你不喜歡他,那麼你為什麼會想陪他去?』
  
  「慣例如此。跟喜歡無關。』
  
  『塞維想獨自前去。』
  
  『我沒有過於驕傲,葛文。』
  
  「也許有,也許沒有。』
  
  「他什麼時候回來?』
  
  『至少兩個星期後。』
  
  『他要順便去藍家堡嗎?』
  
  『這次不會。」葛文低頭望向前臂上遲遲沒有癒合的傷口。那是操練時他不小心被自己的劍割傷的。
  
  「讓我看看,葛文。」
  
  他愣了一下,接著纔明白她指的是他前臂的傷口。『一點皮肉傷,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站起來。「我得去監督士兵操練了。」
  
  詩婷不假思索地把他推回長凳上。 「在我檢查過你的傷口前,你哪裡也別想去。我不希望你死掉,不癒合的傷口經常造成死亡。別亂動,葛文。」
  
  他忍受她,讓她清洗傷口和上藥包紮。她知道藥塗在傷口上很痛,但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聽我說,葛文。保持繃帶的清潔。我會每天早晨替你換藥,直到傷口癒合為止。如果你不聽我的話,你很有可能會喪命。」
  
  葛文想告訴她她是女人,所以纔會大驚小怪,認為一點小傷就會喪命。但他沒有說出來。士兵因傷口感染而送命的事他見過下少。何況她是奧洛堡的女主人,塞維的妻子,而他又相當喜歡她。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主人如此手足無措。塞維私下跟他透露如果他對她動粗,她會使他腹瀉不止。哪個人會想腹瀉不止?
  
  葛文起身對她微笑說:「謝了,詩婷。別擔心塞維。遇到麻煩時他會送信給我。哦,詩婷,你替我療傷,我認為你不會過於驕傲。」
  
  「繃帶保持乾淨,葛文。」
  
  「遵命。」他轉身看到管家杜立站在門口。 「有條蟲爬進大廳看我是否發覺他是騙子了。天啊!我痛恨騙子。」
  
  杜立是騙子?他跟她父親五年了。父親信任杜立。葛文認為杜立是騙子?那表示塞維也認為杜立手腳不乾淨。她向來不太注意管家的工作,只知道杜立很能幹,對人也很公平,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笑容少了點,但那並不是很重要。也許她應該多注意一點。
  
  塞維離開後的第二個星期裡,一個炎熱的午後,看門的守衛亞拉通報有一隊人馬在幾哩外朝奧洛堡接近。
  
  詩婷認出那隊人馬打的是國王的旗幟。國王應該不會親自來訪。但詩婷還是迅速梳頭更衣,牽著露伊的手在城堡主樓前面恭迎。
  
  來的人是國王最信任的大臣龐勞勃。雖然奧洛堡離倫敦只有三天的路程,但他看來風塵僕僕,滿臉倦容。騎在龐勞勃身旁的是一位絕色美女。她淡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幾乎像是銀色的。她的年紀很輕,最多只比詩婷大五歲。龐勞勃緩緩地下馬,朝身旁的美女點個頭,然後把韁繩交給奧洛堡的馬僮。
  
  「夫人,」龐勞勃說,對詩婷咧嘴而笑,因為他從她出生起就認識她,但最近十年裡只見過她幾次。『這位是歐邁克爵士的遺孀瑪嬌夫人,國王派她來照顧席爾堡的露伊。就是這個小女孩嗎?」
  
  露伊挨近詩婷。
  
  「露伊,這位先生人非常好,國王很信任他。」詩婷說。「他不是來傷害你的。」
  
  「她怎麼了?」龐勞勃問,瞄一眼死抱著詩婷大腿不放的露伊。
  
  「她父親經常揍她,她母親要她每天跪在地上祈禱好幾個小時。她現在已經自在多了,但還需要時間。」
  
  「可憐的小東西。」瑪嬌夫人說,不介意門階上的泥土,跪下來直視露伊淡藍的眼眸。 「你和我會成為好朋友。」她緩慢而平靜地說。「你可以叫我瑪嬌。」她伸手進斗篷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包。知道露伊在盯著布包看,她緩緩地打開布包,露出裡面的蜜汁杏仁。 『一個,露伊,就一個。這樣它們可以吃得很久,你也會有東西可期待。」
  
  露伊緩緩地伸出手拿了一個杏仁,端詳了片刻,然後把杏仁送進嘴裡。她幾乎是立刻欣喜若狂地閉上眼睛。
  
  瑪嬌微笑起身。「你是奧洛堡的詩婷?」
  
  「是的。你們來得很快。」
  
  龐勞勃說:「我們要住在這裡一晚,詩婷,明天再前往席衛堡。瑪嬌夫人將擔任孩子的監護人,直到她成年為止。塞維爵爺在哪裡?」
  
  「去巡視其它的領地了。」
  
  那天晚餐時,龐勞勃坐在塞維的座位上,瑪嬌夫人坐在露伊的椅子上,露伊則坐在她腿上。「她好瘦。」瑪嬌說。
  
  「你應該看看她剛到奧洛堡時的模樣。」詩婷回答。
  
  『這一切都很奇怪。但我想回到席衛堡後一切很快就會恢復正常。」
  
  難道我是使孩子挨餓驚恐的巫婆嗎?詩婷防衛性地心想。她發現她不願意露伊回席衛堡。畢蕾在那裡。詩婷和露伊都害怕畢蕾,而且不是沒有理由的。晚餐結束後詩婷跟龐勞勃談起這件事。他沉默不語,片刻後聳聳肩說:「我會吊死那個女人,那樣就不會有問題了。你說她威脅你,是不是,詩婷?」
  
  「是的,但那也罪不至死。能不能就讓露伊繼續留在這裡?瑪嬌夫人願意來照顧她的確很令人感激,但我可以當露伊的監護人,直到她到達適婚年齡。塞維會保護她和她的財產。」
  
  「很抱歉,國王對此事已做出了決定。何況你跟塞維剛結婚,你們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孩子。你怎麼會需要一個不是自己生的孩於?」
  
  「我喜歡露伊,她吃了很多苦。我無法相信她跟一個陌生人回席衛堡會快樂。能不能請你去跟國王——』
  
  「詩婷,你不瞭解。陛下受過歐邁克爵士的恩惠。四年前陛下在耶路撒冷附近遭到伏襲時他救過陛下。據說半年前他在跟鄰居的爭吵中送掉了性命,瑪嬌夫人是他的遺孀。他沒有留下什麼財產給她。因此陛下決定指派瑪嬌夫人擔任露伊的監護人來報答她丈夫當年的救命之恩。」
  
  「但是她的年紀這麼輕。』
  
  龐勞勃大笑。 「你只不過十八歲,詩婷。瑪嬌夫人已經二十三歲了。別管這件事了。露伊不再是你的責任了。」他喝了一大口紅酒,然後長歎一聲。「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酒應該是瑞楠爵士送的。來自他岳父在亞奎丹的葡萄園?』
  
  「是的。要不要再來一杯?』
  
  龐勞勃飲盡杯中的酒,等詩婷替他斟滿第二杯後緩緩地說:「我本來希望會見到塞維,但他立刻去巡視領地也是明智之舉。我很驚訝你沒有陪他一起去。』
  
  「他不要我跟去。」
  
  「詩婷,他還合你的意嗎?』
  
  「他看來像是勇敢的武士。如果你想聽實話,他並嚇喜歡我。但話說回來,我猜許多丈夫都不喜歡他們的妻子。我知道我不是非常喜歡他。』
  
  龐勞勃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你們兩個都還太年輕。你們會改變的。等你們有孩子之後,你就會對他有不同的看法。聽說陸理查德為了得到你而毒死了他的妻子,但她死得不夠快,使他的詭計無法得逞?」
  
  「聽說是如此。瑞楠爵爺說陸理查德踩到一根冤子骨頭而跌倒,頭撞到岩石而喪了命。」
  
  「太好了。」龐勞勃說。「詩婷,你和塞維應該努力傚法我們的國王和王后。他們對彼此的喜愛在這混亂的世局中是永恆不變的。別擔心,詩婷。你還太年輕。你一定會也應該順從你的丈夫。」
  
  好像每個人都希望她成為穿著衣裳的綿羊,詩婷心想。 「那麼塞維呢?他會怎麼樣?』
  
  「他是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他會教你享受情慾和歡笑。」
  
  她啜著亞奎丹美酒。酒精溫暖了她的身體也放鬆了她的心情。雖然龐勞勃又在說必須改變的人是她而不是塞維,但她卻能微笑以對。
  
  「你要在奧洛堡停留多久,先生?」她問。
  
  「我說過,我明天就得送瑪嬌夫人和露伊回席衛堡。至於那個叫畢蕾的婦人,我會看她瘋狂到什麼程度再來決定怎麼處置她。她一定是發瘋了,否則不會拿匕首抵著孩子的喉嚨,企圖帶著她逃跑。別擔心露伊了。你瞧,她已經滿臉笑容地牽著瑪嬌夫人的手了。」
  
  的確,詩婷心想。露伊已經把她忘得一乾二淨,死心塌地投向瑪嬌了。詩婷感到被背叛而嫉妒起美若天仙的瑪嬌來。她不喜歡在心中孳長的護意,但無論她喜不喜歡,嫉妒已在她心中生了根。露伊為什麼這麼快就變心了?
  
  三天後,出門整整兩星期的塞維回到奧洛堡。詩婷站在城堡主樓門階的最頂層看著他和部下騎馬進入城堡內庭。兒童和家禽家畜紛紛走避讓路。她看到塞維下馬把韁繩交給他的侍從馬可。她喜歡憨厚的馬可,但每次跟他說話時,他都是張開嘴巴,結結巴巴地說不完一句話又閉上了嘴巴。
  
  塞維沒有戴頭盔。他的灰色上衣和鎖子甲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他望向她,她在他臉上看到疲憊,但他深藍的眼眸似乎亮了一下。她想起艾妮和麗絲的忠告。 「爵爺回來時,你得對他微笑,照顧他的需要。你得表現出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在他說話時鼓掌叫好。你還可以考慮吻他,但憑我們對你的瞭解,你八成會噘起嘴巴使他寧願跟酸蘋果接吻。」
  
  吻他。她考慮了很久,認為自己做得到。但萬一他推開她呢?萬一他嘲笑她或說她無聊或嫌她的吻太平凡呢?
  
  『塞維!」
  
  他東張西望。她再度大喊他的名字。他猛然轉身望向她,驚訝得目瞪口呆。她放聲大笑,拎起裙擺衝下門階。
  
  「真高興你回來了。」她一邊喊,一邊奔向他。跑到他面前時,她跳起來用手臂環住他的脖子,腳離開了碎石地面,整個人等於是掛在他身上。他愣了片刻,終於緩緩地抬起手臂環抱她,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真高興你回來了。」她重複,親吻他的脖子和右耳。 「我好想你,你離開了十四天。太久了。歡迎回家,爵爺。」她親吻他的臉頰,離他的嘴唇很近了。
  
  他的手臂垂了下來,接著握住她的上臂把她輕輕從他身上拉開,讓她站在碎石地面上。他低頭注視她,凝視那對在歡喜中閃亮的明眸。他不是瞎子也不是笨蛋,他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高興。她的粉頰微紅,好像流露出對他的感情很令她難為情。
  
  「你做了什麼?」他終於開口,依然握著她的上臂。「你是不是不小心毒死了我的部下?還是麥迪把山羊『佳佳』誤當成小雞給宰了?那頭可憐的山羊上桌時嘴裡會含著一隻馬靴嗎?」
  
  詩婷大笑,伸手環住他的胸膛,緊緊地擁抱他。「沒有,我只是很想念你。你想不想我?一點點?」
  
  「大概有一點。我離開奧洛堡時心情惡劣極了。」
  
  「很抱歉。來,爵爺,我為你準備了美酒和杏仁燜煮的閹雞。你可以從肉的鮮嫩中吃出那不是山羊『佳佳』 。」她斜覷他一眼,然後迅速轉身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她吻得有點偏,但確實是吻在他的唇上。他的唇柔軟而溫暖。她沒有料到親吻他的感覺會是如此,但是親吻旋即結束,她忍不住懷疑那是否為她的錯覺。
  
  「杏仁,塞維。」她望著他說。「你不喜歡杏仁嗎?」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紅唇。「你殺人了,是不是?你吊死了我們的神父,放火燒了我們的糧倉。」
  
  她再次親吻他。他在跟她說笑,不是嗎?她再次親吻他。不是錯覺,他的唇的確溫暖柔軟得不可思議。
  
  「詩婷,」他說,接著聽到他的部下在他背後大笑。他抬頭看到艾妮站在門階上微笑看著他們。「你要我當著大家的面跟你親熱嗎?」
  
  她再次吻他,蜻蜓點水似的吻,女孩子的吻,跟先前那些落在他唇上的吻一樣純真無邪。 「塞維,你不想吻我嗎?剛纔那些吻是我的初次嘗試。我不知道如何接吻,但我喜歡吻你的感覺。你的唇是那麼柔軟溫暖。」
  
  他渾身一顫,接著把她拉到他身上,抓住她的髮辮使她的頭往後仰,用所有的飢渴親吻她。他感覺到她大吃一驚。不是反感,只是震驚。他太猴急了。她沒有接吻的經驗。他放慢速度,減輕了力道,單純地親吻她的唇,然後用舌尖緩緩地滑過她的下唇。
  
  她發出一個奇怪的聲音。他抬起頭。
  
  「那是你的舌頭。」她說。「那樣做好怪異。倒不是感覺不好,但你確定接吻要用到舌頭嗎?」
  
  「男人和女人互相做的許多事你現在會覺得怪異,明天就不會了,詩婷。」
  
  他們周圍響起一片哄笑聲。
  
  「我想我們娛樂夠了我的部下。」他捧起她的瞼蛋。「我不明白你怎麼會有此改變,但我接受這令人愉快的改變。」
  
  她笑著輕輕推開他,對他的部下大聲說:「到大廳裡去。麥迪替大家準備了豐盛的食物。」接著她轉向塞維低聲說:「如果你願意到我們的臥室去,我會服侍你洗澡。」
  
  他的眼睛差點打架。進城堡時他累得快從馬背上趺下來,但現在他一點也不覺得累。他想要抱起她衝上樓梯,一路親吻愛撫她到臥室的大床上,然後脫光她的衣服……
  
  「爵爺,歡迎回家。」
  
  他搖搖頭。他的部下們笑得更大聲了。他故意粗聲惡氣地說:「是啊,葛文,回家真好。我相信堡裡平安無事,否則你不會笑得像傻瓜一樣。貝密,你有沒有幫忙訓練這些粗人?」
  
  他得到的回答是更多的笑聲。葛文和貝密用手肘互相戳來戳去,同時毫不客氣揶揄奚落對方。塞維很高興看到他們兩個顯然已結為好友。
  
  塞維忽然想到三天前跟他上床的那個年輕女孩。安娜的年紀比詩婷還要小,但對男歡女愛之事卻經驗豐富。他吞嚥一下,想起她在床上是如何地稱讚他的威猛強壯。但在他進入安娜熱情的身體裡時,詩婷的倩影卻清楚地浮現在他腦海之中。詩婷蒼白緊繃的臉上寫滿怨恨,他憎惡她對他的怨恨。他佔有安娜三次後纔筋疲力竭地睡著。睡著後他夢到的卻是詩婷。夢到她從刺客的匕首下救了他,夢到她在他發高燒時悉心照顧他,夢到她涼涼的雙手和輕柔的撫觸。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他心中充滿了愧疚。起初他分辨不出心中的感覺,但在分辨出時對自己充滿憎惡。內疚是軟弱的產物。內疚?因為他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求肉體的歡愉?荒謬。但那天早晨他就不告而別,比原定計劃中提早一天離開。
  
  詩婷出了什麼事?她為什麼突然改變對他的態度?她有沒有夢到他?有沒有因忤逆他而內疚?
  
  他聽到葛文悄聲地說:「我還不知道管家杜立是不是賊。我的算術沒有你好。你得親自查帳,塞維。』
  
  「好,我明天查。但今天——」
  
  「我知道。今天你所有的注意力都會放在夫人身上。」葛文望著她的背影說。 「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異像而頓時領悟。」
  
  「你是說有神靈顯現在她面前,告訴她如何當賢慧的妻子嗎?」
  
  「差不多。」葛文說,依然凝視著脫胎換骨般歡笑的詩婷。 「別破壞了這個奇跡,塞維。」
  
  「但是——」
  
  「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明白這個道理,但老實說,我懷疑我做得到。她吻了我,葛文。那是女孩子的吻,因為她不知道如何接吻,但我會教她。其實跟她接吻的感覺還下錯——」
  
  葛文仰頭大笑。其它人雖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也跟著大笑起來。
  
  塞維用力捶了葛文一下,然後邁開大步走進大廳。
  
  詩婷是真的茅塞頓開,還是跟別的男人上了床而感到內疚?她飛奔過來擁吻他是因為她紅杏出牆嗎?不,詩婷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但她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對他的態度?這種改變會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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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婷笑著靠向他的背,手中的海綿塗滿肥皂。他的肌肉結實。她吃驚地發現自己很喜歡他的肌膚觸感。令她意外的是,他並不是很髒。他騎馬趕路了那麼多天,洗澡的機會應該不太多。
  
  「啊,真舒服。」塞維閉著眼睛靠在澡盆邊緣上。雖然他去視察各個城堡時,城堡總管的女眷中都會有人替他擦身洗背,但這不一樣。詩婷觸摸他的方式不一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女人替他擦洗身體。他希望滑過他肌膚的是她的雙手而非海綿。
  
  「你好大。」她說,聲音有點不自然,接著她又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也有點勉強,但他不在乎。他轉身抓住她的手腕。 「詩婷。」他說,看得出她的笑容確實很勉強,她的眼神有點慌亂。她在咬著下唇,似乎下太確定自己的新角色。
  
  他想到葛文說的話,於是放開了她的手腕。「給我一個吻,然後你就可以離開,否則我們到明天都吃不到麥迪精心烹調的閹雞。」
  
  她把指尖輕放在他的肩上,傾身親吻他緊閉的唇。她的唇閉得比他還緊,他心想,但不介意。他揮揮手中的海綿,示意她離開。
  
  詩婷關上門,癱靠在門板上,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真是不可思議。只因為她用親吻和擁抱迎接他,他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難道艾妮和麗絲是對的?她只需要發出笑聲,給他美食佳餚和親吻,他就不會再強迫她?他就會對她很溫柔?就不會再對她大吼大叫和用力搖晃她?
  
  她站直身子,快步走下樓梯。
  
  他穿著她為他縫製的淺藍色新外衣。新衣的肩膀太緊了。但是為了討她歡心,他還是穿上它了。
  
  詩婷在兩人目光相遇時露出微笑。趁著勇氣還沒有消失,她快步來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肩上。 「對不起,塞維,我沒有料到你的肩膀這麼寬。下次我會把衣服做得大些。她用手指測量他的肩寬,把尺寸默記在心。
  
  「衣服很好。」他粗嗄地說。
  
  他看起來還有話要說,但他們兩個都注意到大廳裡越來越安靜。連沒事就愛狂吠的獵犬「威威」都一反常態地噤聲蹲坐,目不轉睛地望向他們。
  
  「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總是穿灰色。』
  
  「大概是因為藍家堡的婦女只會染灰色,離家後也就習慣性地只穿灰色。你以為我是迷信或別有用意?」
  
  「大概吧。我會染許多漂亮的顏色,塞維。我可不可以縫製更多的衣服給你,每種不同的顏色各一件?」
  
  『當然可以,我的衣服任憑你作主。這件很柔軟,謝謝你。」
  
  「大家都在納悶我們之間出了什麼事。」詩婷說。為了證明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抬起下巴直視他的眼睛。
  
  「要不要告訴他們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但是已經有事發生了。」她說,語氣中出現了一絲急迫。
  
  「對,我很喜歡聽你笑。今天以前我都沒有聽過你的笑聲。」
  
  「我的笑聲很平凡嗎?」
  
  「不會呀!」他微笑望向她,然後用指節輕撫她的臉頰。「你好柔軟。」他低頭輕吻她。 「比我的新衣服還要柔軟。」他看到她驚愕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來。
  
  「奇奇」蜷臥在塞維的酒杯邊。塞維走向他的座位,伸手輕拍奇奇。他感到腋下的布料繃緊。他也希望新衣服更合身些。 「奇奇」伸展身體,等詩婷把晚餐放在他面前。麥迪的廚藝一流,但塞維只想盡快吃完,好讓他能早點拖詩婷回臥室。
  
  她今晚不會抗拒他,塞維心想。她會微笑著朝他伸出雙手。就像安娜一樣。不,他不要在這時想到安娜,因為想到她帶給他的歡愉就令他感到內疚。不,他不該感到內疚。詩婷只不過是他的妻子而已。
  
  奧洛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詩婷以外。她的改變令他歡喜,他希望這種改變會持續下去。
  
  他不會因她屈服而把她踩在腳底下,他要表現出勝者對敗者的寬宏大量。他很好奇是什麼力量使她從一個說話放肆的潑婦變成現在這個笑容迷人的溫柔女子。她注視他的眼神好像她真的很喜歡看他。
  
  不,他不會搞砸這個奇跡。
  
  他的部下跟他說著話,但他只是一邊點頭,一邊繼續狼吞虎嚥。他知道這種吃法是糟蹋了麥迪的美味烤雞,但他顧不了那麼多。
  
  當他吃得盤底朝天,挪開椅子,抓起詩婷的手時,其它人才剛剛開始享受他們的晚餐。
  
  大廳裡的每個人都轉頭注視他們。他感覺到詩婷忽然渾身僵硬。
  
  「別理他們。他們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麼。」他低聲地說。「來,詩婷,讓我取悅你。』
  
  取悅她?詩婷無法想像他指的是什麼,但她微笑點頭,把他的手握得更緊。奇奇跳上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環住她的脖子,直到它一半在她肩上,另一半靠在塞維的胸膛上。
  
  歡呼聲響起時,詩婷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不是因為害臊,而是擔心大家從她臉上看出她的興奮。好像只有她不知道塞維說取悅她是什麼意思。她看到年紀一大把的美莉靠在鐵匠老孟身上。老孟一邊喂美莉吃東西,一邊愛撫她的胸部。詩婷奇怪自己以前為什麼沒有注意到這種事。美莉朝她擠眉弄眼。詩婷知道艾妮和麗絲此刻一定咧著嘴傻笑,但她不敢看她們。
  
  抵達樓梯口時,塞維突然大笑一聲,然後把詩婷扛上肩膀,輕拍一下她的臀部,使他的部下又叫又笑。他們的新婚之夜原本應該是像現在這樣纔對。
  
  直到進了臥室,塞維纔放下她,讓她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滑。當她的腳趾碰到地板時,他的雙手栘到她的臀部把她按向他。
  
  「哦。」詩婷說。
  
  「看著我,詩婷。別怕我。前兩夜的事就當是噩夢把它們忘了好嗎?」
  
  「奇奇』從詩婷的肩膀跳到床鋪上。它伸個懶腰,盯著他們嗚嗚大叫。塞維想起他眼安娜上床時,坐在他身旁的「奇奇」始終一聲不響。
  
  「詩婷,你願意跟我上床嗎?」
  
  「願意。你喘得厲害,塞維。是不是麥迪的烤雞吃得你的胃不舒服?」
  
  他只是咧嘴而笑地輕輕推她一把。她坐在床沿,雙手交迭在膝上,紅唇微啟,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原來她想要看他。如果讓她看他就不會壞了奇跡,那就讓她看個夠吧!
  
  他笨手笨腳地摸索著衣服,好不容易纔脫掉它們。他一絲不掛地站在她面前,強迫自己讓手垂在身側。他不要搞砸了奇跡。
  
  「你好美,塞維。」她盯著他的腹部說。「我以前也這麼認為,但當時不明白你的美對我會有什麼意義。靠近點好嗎?那麼我想摸你時就能摸到你。」
  
  他從來沒有赤裸裸地站在女人面前過。他的性器官不由自主地膨脹,他知道它會脹得更大,她會感到畏懼,但他希望她不會過度畏懼,只要一點點就好,他靠過去站在她眼前,看著她伸出雪白的手平貼在他的腹部上。他打個哆嗦,他的性器官變硬。他看到她閉起眼睛。她在感覺他,指尖摸索著他腹部結實的肌肉,緩緩地往下移動,直到伸進他兩腿間的毛髮裡。他渴望她的撫摸,迫切得想大叫。她的手指輕如羽毛般找到了他。
  
  他知道他的肌膚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的手指緩緩彎曲,他不知道他還能忍多久。就在這時她握住了他。她睜開眼睛凝視她的手和她手中的他。
  
  「別怕,詩婷。」他沙啞地說。「也許有一點點害怕就好,那麼我纔會知道你欣賞我的身體。」
  
  她伸出舌頭輕舔嘴唇。他差點撲到她身上去。他強迫他的雙手停留在腰際,努力控制住自己。但是他的自制力已瀕臨崩潰,他緩緩地抽身後退。
  
  令他吃驚的是,她不但沒有放開他,反而握著他站起來,甚至在他後退時走向他。他苦笑一聲握住她的上臂。
  
  「放開我,詩婷,否則我會弄髒這美麗的地毯。」
  
  『還不要。」她說,仍然握著他,手指緩緩地撫摸他。 「再讓我握一會兒。你在我手中又熱又滑,塞維。」
  
  「不行。放開我,詩婷。太危險了。」
  
  她歎口氣。 「好吧。」她放開了他,然後又歎了口氣。 「你幫我脫衣服好嗎?」
  
  他的呼吸急促,胸部上下起伏著。 「詩婷,我沒辦法幫你。如果讓我動手,我會撕破你的衣服。甜心,你自己脫。但是快一點,我等不及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前兩次羞辱她的那個男人,不是那個注視她時好像不在乎她是不是他妻子的男人。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覺得他變成另外一個人,但是她發現她喜歡握著他。那給她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有點急切,甚至有點狂亂,同時又覺得自己很有力量。她沒有發覺她的呼吸加快了,但塞維注意到了。他坐在床上看她脫衣服。她的速度比他快多了。轉眼間她已脫掉了內衣,扯開吊襪帶,卷下襪子,踢開了鞋子。
  
  「過來。」他說。
  
  她眨眨眼,回頭看了一下。「好。」
  
  「你背後有人嗎?」
  
  「沒有,但我全身赤裸,我不十分確定我該不該這樣做。』
  
  「該。我就做了。」
  
  她走過去站在他兩腿之間,他伸手愛撫她的胸部。她的肌膚細嫩光滑,白皙如雪。他想要哭泣。她看到他閉上眼睛,這令她自在多了。她靠近些,雙手放在他赤裸的肩膀上。
  
  他的雙手握住她的纖腰,拇指滑向她的肚臍。他黝黑的大手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形成強烈的對比。看著他的手在她身上就使那種奇怪的急迫感變得更加強烈。她希望他往下撫摸,但不清楚究竟希望他撫摸什麼地方,她只知道有一股熱流在她下腹奔竄,使她兩腿之間濕濡起來。
  
  「塞維。」她喃喃地道。
  
  他沒有抬頭,但睜開了眼睛,凝視著他的手指采進她兩腿之間。她的濕濡使他殘存的自制力幾乎崩潰。他開始用指尖愛撫她。她發出一聲沙啞的叫喊,覺得自己會死於在體內洶湧澎湃的奇妙感覺。她不自覺地仰起頭,弓起身子迎向他探索的手指。令她震驚的是,他用手指分開她,用唇舌愛撫她。
  
  她放聲尖叫,不在乎是否會被人聽見。她叫喊不是因為震驚或害臊,而是因為一股壓力在她下腹爆發流竄全身。她知道今夜將有新的體驗,但塞維此刻對她做的事卻是她作夢也想不到的。
  
  「塞維,我——」
  
  她感覺到他一邊用唇舌繼續愛撫她,一邊把手指緩緩地伸進她體內。她再也受不了了。喜悅的狂潮使她兩腿發軟。他接住她,把她放在床上,繼續甩手指愛撫她,在她體內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狂喜。她不知道女人如何能承受這種歡愉的折磨。她閉起眼睛,拱起背部,呻吟似地說:「塞維,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別動,我現在要進去了。」他說,緩慢而輕易地進入她體內。
  
  她發現自己拾起臀部使他更加深入。他的堅硬填滿她,難以言喻的美妙感受使她想與他融合成一體。他衝刺,深入,顫抖,繃緊,弓身後仰。她看著他得到解放,感覺截然不同於前兩次憤怒的冷眼旁觀。
  
  他全身大汗,呼吸粗重,胸膛起伏,但他始終用手肘橕起上半身,低頭凝視著她。他的深藍眼眸溫暖而恍惚,毫無前兩次她看到的冷漠。
  
  「你很不平凡。」他說,傾身吻她的唇。 「把嘴巴張開。」
  
  她照做。他再度親吻她,她感覺到他的舌尖滑過她的唇探進她口中。她呻吟一聲,他抬頭注視她。
  
  「好奇怪。」她說。「那是『奇奇』在叫嗎?」
  
  「是的,它叫得我的耳朵發痛。」
  
  她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使他再度吻她。然後他長歎一聲抽身而退,拉著她翻身仰臥,把她的臉按在他的肩上,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這就是男歡女愛,詩婷。」
  
  他感覺到她的睫毛撲動和氣息吹拂。
  
  『這是我無從想像的事。」她說。
  
  「只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會知道它的美妙。你反應得很好。」
  
  「你也是,塞維。」她想到自己抓著他的身體跟著他移動而格格嬌笑起來。
  
  她感覺到他的手滑下她的背撫摸她的臀。她挨過去貼緊他。
  
  「你充滿我的種子了。」
  
  他的語氣充滿自負和得意,她張嘴咬了他一口後用舌頭舔被她咬到的地方。「我使你深入,用我的身體裹緊你。」她說。
  
  他渾身一陣顫抖,然後呻吟了一聲,但沒有再說話。
  
  她聽到他的呼吸變慢,知道他睡著了。
  
  幸虧艾妮和麗絲的好言相勸。
  
  「奇奇」伸長身體趴在塞維的胸膛上,兩隻前爪搭在詩婷的手上。
  
  這麼令人筋疲力竭的事怎麼可能在一天之內做五次?詩婷在納悶中漸漸睡著。
  
  **********
  
  有東西在輕搔她的肚子。詩婷歎口氣,微微地伸個懶腰,接著想起昨夜的事而猛然睜開眼睛。
  
  她掀開棉被,看到「奇奇」捲臥在她身旁用爪子輕扒她的肚子。她拍拍它的頭。 「你的主人呢?」
  
  「奇奇」睜開眼睛,注視她良久,然後伸展身體從棉被底下爬出去。它嗅聞著空氣。詩婷也嗅了嗅。
  
  空氣中充滿她和塞維的味道。性愛的味道。她以前聞過這種味道,但沒有仔細想過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她真是個笨蛋。
  
  她掀開棉被,起身下床,用臉盆裡的冷水把身體擦洗乾淨。
  
  他為什麼離開她?他為什麼沒有叫醒她,好讓她能為他準備早餐?也許男人跟妻子纏綿一夜後都是這樣的。
  
  她看到她為他縫製的藍色衣服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床尾。衣服的右腋下有一道大裂口。她想起他昨夜脫衣服時的笨拙拉扯。她一點也不介意衣服被撕破了,她相信她可以添加布料使衣服變大些。
  
  不久之後,她哼著歌走進大廳。塞維坐在葛文和貝密中間,他們兩人正專心聽他說話。
  
  塞維忽然抬起頭,看到她時臉色一僵,然後緩緩地露出笑容,舉手招呼她。 「過來,詩婷。這個杏仁圓麵包不容易吃,我要你餵我。」
  
  她笑著走向他。她的步伐輕快,心情輕鬆。她忽然發現她好久沒有這麼快樂過了。
  
  他拉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這個笨葛文一直在指點我如何吃圓麵包,但他自己也吃不好。我的腦袋因昨夜你的種種要求而不靈光。餵我,詩婷。」
  
  她撕下一小塊麵包塞進他嘴裡。她盯著他咀嚼吞嚥。
  
  「好了,現在親一個。」
  
  「當著葛文和貝密的面?大家都在看我們哪!」
  
  「我知道。親一個。」
  
  她雙唇緊閉,害羞地親了他一下。他不在乎她的吻迅速結束,因為這個吻是象徵也是承諾,而且大家都看到了。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以後不會再有抗爭,她已屈服於他。
  
  他讓她餵他吃完麵包,把她抱離大腿。 「如果繼續讓你坐在我腿上,我的手就會忍不住鑽進你的裙子裡而使大家震驚不已,因為他們認為你端莊害羞。」他拍了拍她的臀部。
  
  『好了,聽葛文說露伊已在她的新監護人和龐勞勃大臣的陪伴下返回席衛堡。」塞維說。「我相信你有好好招待國王的使者?」
  
  「聽說他要帶露伊走時,我踢他的脛部,哭濕他的襯衫,又下藥使他愛上獵犬『威威』。」詩婷開玩笑地說。
  
  塞維大笑。 「很遺憾你會想念那孩子。你認為她的監護人如何?葛文說她是歐邁克爵上的遺孀瑪嬌夫人,國王欠她丈夫一個人情。」
  
  「是的。我好嫉護,塞維。露伊一看到她就對她死心塌地,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好像我只是地上爬的一隻蝸牛。」詩婷歎息道。
  
  「我瞭解,但你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孩子,詩婷。再過九個月。』
  
  她想到昨夜的纏綿而紅了臉。她的紅暈使塞維再度放聲大笑。她清清喉嚨。「龐勞的大臣也是那麼說的,但我真的很想念露伊,塞維。她還是太瘦。瑪嬌夫人認為我故意不讓露伊吃飽。』
  
  塞維站起來在她耳邊說:「我得去操兵了。操練完畢後,葛文希望我查看管家的賬冊。但是吃過飯之後,也許我可以再敦你一些男歡女愛的事。你意下如何?」
  
  她垂下頭。「隨便,但我可能會太累了,塞維。我的腿也許酸得動不了。我——」
  
  他的手指輕抵在她的唇上,另一隻手滑下她的背。「好軟。」他說,傾身親吻她。「終究一點也不平凡。』
  
  她感覺到他的舌尖滑過她的下唇。「感覺很好,但我的舌頭還是想留在嘴裡。」她說。
  
  「害羞的舌頭,但那會改變的,你等著瞧吧。去做你自己的事,詩婷。想著我和我將對你做的事。」他擁抱她一下,然後吹著口啃跟葛文和貝密離開大廳。
  
  詩婷目不轉晴地望著他,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之外。
  
  「我原本以為你太倔強,但你證明我錯了,詩婷。我真高興。」
  
  詩婷轉過身對艾妮咧嘴而笑。 「我比你更高興。」她轉身走開,吹著口哨前往藥草園。
  
  麗絲對艾妮說:「看來詩婷已嘗到男歡女愛的滋味了。」
  
  艾妮微笑著拍拍麗絲的肩膀。「希望他們兩個保持對對方的慾望,至少維持到他們發現他們很喜歡對方。」
  
  詩婷看著管家杜立慢慢走向塞維。他坐在他的高背椅裡,葛文站在他的椅子旁邊。
  
  塞維叫她到大廳來看他如何處置管家。她很高興他叫她來,但也很失望杜立是個中飽私囊的賊。她親眼看過賬冊。年復一年,他甚至沒有企圖掩飾,那些錢就那麼被挪走,沒有解釋,沒有理由。
  
  『過來,管家。」塞維喊道。「我要給你看你盜用公款的證據。』
  
  杜立抬頭挺胸地走向塞維。 「只怪我太笨,在法克爵爺死後還留在奧洛堡。』
  
  『沒錯,你沒有畏罪潛逃。好了,管家,把你這些年記的帳交代清楚。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甚至沒有企圖掩飾你的盜竊行為。是你太過自負,認為法克爵爺不會起疑嗎?』
  
  杜立看一眼賬冊。 「我不是自負,爵爺,我也不是賊。情況看來對我很不利,對不對?」
  
  「我會說葛文很想吊死你。」
  
  杜立伸手搗著脖子。
  
  「杜立,你把那些錢怎麼了?埋在詩婷的藥草園下面嗎?』
  
  「爵爺,我對天發誓,我沒有拿法克爵爺半毛錢。天啊!我猜我現在不說就得死了。」
  
  『這是你保命的最後機會,杜立。你的說法最好具有說服力。」
  
  杜立彷彿在心中與自己爭辯。最後他抬頭直視塞維。「那些數字是法克爵爺命令我寫下來的。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她的父親偷自己的錢?
  
  「你的說法不通,杜立。」塞維說。「奧洛堡不見了一大筆錢。雖然短少的資金不致影響資源豐富的奧洛堡,但這種情形不可以繼續。現在你盜用的是我的錢。別再說謊了,否則你是在自找苦吃。」
  
  但是杜立堅持原來的說法。「我沒有說謊。我以前沒有說出來是因為我對法克爵爺發過重誓要保密,我記錄的都是他命令我寫下的數字。」
  
  葛文忍不住大吼起來。「別再說謊了,你這個卑鄙小人。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騙子和盜賊。你給我乖乖坦白認罪,否則我現在就吊死你。」
  
  杜立退俊一步,結果只感覺到其中一個士兵的大手抵在他的背上。 「求求你,爵爺,我沒有說謊。錢送到南方去了。每隔三、四個月,法克爵爺就帶著錢和三、四個部下到南方去。難道你沒有發現那些帳目出現得很有規律嗎?我不知道誰住在那裡,只有法克爵爺知道。他的部下就算知道,也跟我一樣發過誓要保密。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法克爵爺的親信,沒有人出賣過他的秘密。直到現在,直到我。」
  
  「但是他現在已經去世了,所以你不需要再保密了。」詩婷上前道。 「杜立,為什麼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地方?」
  
  「你對你父親替你挑的夫婿一無所知,詩婷夫人,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我發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只不過是照你父親的命令辦事而已。」杜立轉向塞維。「我原本希望你不會發現,塞維爵爺。但我知道只有傻瓜纔不會立刻發現帳目有問題。我知道你一定會殺我,但至少你現在知道真相了。那些錢都送往南方的一個小城堡了。」
  
  「那個城堡叫什麼名字?」
  
  「玫瑰天堂。」
  
  「誰住在那裡?法克爵爺把錢給了誰?」
  
  「我不知道。」杜立說。「我發誓。」
  
  「讓我對付他,塞維。」葛文說。「這個混蛋東西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等一下,葛文。這件事越來越耐人尋味。詩婷,你有沒有聽說過玫瑰天堂這個名字?」
  
  她搖頭表示沒有,然後轉向杜立說:「我記得我父親每隔幾個月就會離開奧洛堡一段時間。他總是告訴我他要去視察產業。我曾經要求他帶我去,但每次都被他拒絕了。他每次都是帶錢去玫瑰天堂嗎?」
  
  「是的。他每次一去就是十六天,那表示他在玫瑰天堂一逗留了九天。上一次他派貝密送了一大筆錢去,因為他知道他下久人世了。我猜那是尾款了。我沒有問他。」
  
  葛文轉向塞維。「引起我注意的就是最近少掉的那一大筆錢,塞維。你認為他說的是實話嗎?」
  
  「杜立,你在奧洛堡做了多久?」塞維在椅子裡往前坐。
  
  「十一年,爵爺。我為法克爵爺工作了十一年。我從來沒有欺騙他,他給我的待遇很好。他信任我。我原本希望你不會發現那些少掉的資金,但你發現了。你可以殺我,但殺了我並不能為你討回公道。公道應該去玫瑰天堂討。」杜立說。
  
  「玫瑰天堂到底在南方的什麼地方?」詩婷問。
  
  『靠近佛石郡的海岸地區。從奧洛堡騎馬去那裡大約需要四天。」
  
  塞維不吭聲,若有所思地撫摸著「奇奇」的背。片刻後他從座位裡站起來。 「只有到這個玫瑰天堂去纔能查明真相。詩婷,你跟我一起去。還有你,葛文。我們帶十五個人南下。明天早上出發。」
  
  「貝密知道真相,塞維。」
  
  「是的,他知道。但我想親自去玫瑰天堂解開這個謎。杜立,你留在這裡繼續盡你的職責。我會叫貝密注意你,如果你企圖逃離奧洛堡,他會殺了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爵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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