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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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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靡]纖雲弄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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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2:09:1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粗布荊釵,身形乾瘦矮小,若不是親眼看見了那張臉,付天笑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將二者聯繫在一起。

  他是「她」,她是「他」,降符和神秘女人、原來是同一人。

  「本來是想不到的。」付千巧掃過周圍或死或傷的官差,定格在降符的臉上,「纖雲的一次無心提及,我才起了懷疑。」

  「那個丫頭?」降符有些驚訝,「我自認裝扮得天衣無縫,她是如何看出來的?」

  「不,她沒有識破你。」付千巧搖頭,提到穆纖雲,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下來,「連連襲擊形容相似的女子以奪取聖仙石的神秘女人,十八年前失蹤下落不明的幽月教大祭司,右手腕都有蝴蝶斑,但二人一男一女,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要不是纖雲得意她將我作女裝打扮誘敵的點子,我也很難想到你們之間的『關係』。」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低看自己身著的粉紅紗衣,再看向降符所穿的粗布衣裳,「既然我可以男扮女裝,降符又為何不可?既然你要聖仙石,必然會不擇手段,我若是再次以『千福』出現,你知道內幕,知道我們一定會對那個神秘女人加強戒備。那麼,權衡之下,另一種我們都沒有看見過的你的樣貌,以男子身份出現,降低我們的戒心,自然是上上之選。」

  「我事事考慮周詳,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同在醉夢軒的旋影,竟然是幽月教的人。」靜靜聽他說完,降符忽然笑起來,而後,低低歎息,「假鳳虛凰,你我皆為男子,不同的是,我需要改變身形容貌來掩飾自己的身份,而你,只要穿上紅妝,已可媲美真正的傾國紅顏。」

  「纖雲她們到底在什麼地方?」沒心情理會他的自言自語。付千巧的心裡,此刻只記掛著一件事情。

  降符看他,臉上流露出異樣的神情,「你既然已經知曉了我的身份,此時要問的,應是你的身世才對。」

  「告訴我,纖雲在什麼地方?」付千巧上前一步,逼視女裝的降符,無視他「好心」的提醒。

  他眼中的急切,洩露了他的心思,降符凝視了他片刻,眼中的失望明顯,「你和你娘一樣,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關鍵時候,都是感情用事,分不清孰輕孰重……」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有著淡淡的悲、無限的眷戀,還有絲絲的怨恨,連眼神,都是難以言說的複雜。

  付千巧愣了愣,還來不及去深入體會降符話中的含義,眨眼間,就瞅見降符的口中已多了一支小小的竹管。

  「忽——」

  降符吹竹管,竹管發出聲響,奇特的音調,在夜色中逐漸傳開去。

  「搞什麼?」付天笑嘀咕,對這種陰陽怪氣的聲響很是敏感,禁不住搓了搓手臂,想要摀住耳朵,杜絕這種很沒有水準的演奏。

  「啪!」

  什麼東西從天而降,不偏不斜正巧落在他的面前,當當裂成四片。

  好玄,差一點,就是自己腦袋開花了。付天笑低頭瞪著腳尖處的碎瓦片,忍不住抬頭,想要提醒上面的人家,不要輕易將人性命當作兒戲。

  「喂——」他才冒出一個字,卻看見閣樓簷角露出了一半很是招搖的繡花鞋。頓生疑竇,退了幾步,看清楚了上方站立的人,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搖搖晃晃站立在房簷邊上的面無表情的女人,不是旋影是誰?

  「千巧——」他拉了拉身邊的付千巧,伸手指著房簷上的人。

  付千巧抬頭,心一下收緊。他看到了旋影,還看見了旋影身邊的穆纖雲,她們兩個一前一後,不顧危險,站在房簷邊上。

  「纖雲,你下來!」他衝上面的人大吼,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更甚者,穆纖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根本沒有看他一眼。忽然明白了什麼,他轉頭看含著竹管的降符,「你對她們施蠱?」

  「給她們施蠱,只想順利出城,不想現在派了更大的用場。」降符開口,竹管忽然隱沒,他瞥了一眼高處的兩人,再看向付千巧,「別輕舉妄動。她們現在迷失了心志,好比行屍走肉,我便是她們的主人。」滿意地發現付千巧臉上的血色褪去,他吐出竹管含在唇間,「只要我再吹一聲,她們就會義無反顧地跳下來,如何?」

  「我已答應給你聖仙石了,你還想怎樣?」付千巧的手握緊,捏得生疼。

  「不,不夠。」降符的陰沉地可怕,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我還要你死!」

  『喂。你這傢伙,未免太貪得無厭。」付天笑已是沉不住氣,身形一動,正想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不想卻被付千巧拉住。

  「當初你娘不惜向全教上下撒下彌天大謊,說自己生的是女孩,隱瞞你是男孩的事實。原來從那時起,她就在防我,讓我兜了一個大圈子,錯找了十幾年。」他揮袖,凝視付千巧的眼瞳,眼中怨恨一點點聚集,「就為了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她情願與他同死,也不願與我同生。付千巧,你活在世上,就時刻提醒著我的失敗,我不能安心。」

  「給你聖仙石已是便宜你,你還想要錢巧的命?」要不是受制於他,付天笑真想用纏絲手將降符纏成一段段,然後扔到河裡去餵魚。

  「那又如何?」降符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抖了抖,「我得不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但至少,我可以得到他兒子的性命!」

  「你這瘋子!」付天笑罵出聲來,「你休想千巧會答應!」

  「沒錯,我是瘋子。」降符篤定了一般,轉而看向付千巧,「你可以不答應的,後果只不過是死了兩個陪葬品。」

  嘴唇抿了抿,他正要用力吹下——

  「等一等!」付千巧忽然開口,「放了她們,聖仙石,和我的命,你都拿去。」

  「千巧!」付天笑愕然,難以置信地看他。

  「爹——」付千巧推開付天笑試圖擋他的手。慢慢褪下手鏈,「即使不太情願,我仍不得不承認,於理。我應救旋影,因為我是幽月教的少主,保護族人是我的責任;

於情,我要救纖雲,因為我是付千巧,我喜歡她。」

  抬頭望上面的人,明明看不清她的臉,卻能夠牢牢記得她笑起來的可愛模樣,還有動不動,就無故飛上雙頰的紅霞。

  什麼時候開始滋長這樣的情愫,他已不知曉了。只知道對穆纖雲,只要她安好無恙,他情願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換。

  他是認真的——付天笑連連叫苦,急得六神無主,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還有其他法子的,不用聽他的,對不對?付家家訓——」

  「家訓很多,我知道。」付千巧打斷他的話,「你跟爺爺說過,遲早有一天,你會被家訓害死的。」

  「現在你快要死了!」死小子,這個節骨眼上還在拿他開涮,「我不管,我是你爹,我養了你十八年,指望你送終,你怎麼能死在我前面?」

  「你們到底商量好了沒有?」降符已不耐煩起來,提高了聲音催促。

  混蛋二百五,他真當自己是無常鬼來勾魂嗎?牙齒咬得緊緊的,付天笑狠狠瞪了降符一眼。

  「給你!」付千巧揮手,毫不猶豫地將手鏈丟給降符。

  降將接住,望著手心中的聖仙石,神情狂喜。他拾起地上的刀,扔給付千巧。

  「千巧,三思而後行。」付天笑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並在心中思忖,一旦千巧動手,就是拼了老命,他也一定要阻止。

  付千巧舉刀,雪亮的刀柄上,映出他的容貌。他狠心,正要舉刀割向自己的脖子——

  高亢、清亮的笛聲忽然由遠及近地傳來,完全迥異於先前的音調,使聽者聞之心神一振。

  降符聽見笛聲,臉色不由得一變,尋聲而去,身後的西城門方向,赫然出現了兩個人。

  呆呆站在房簷上的穆纖雲打了一個激靈,混沌無神的雙眸逐漸清明。她眨眼一看,發現前方的旋影差不多要掉下去,她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將旋影攔腰抱住,退了好幾步,確定安全無虞,正想探頭向外張望,脖頸處卻傳來火辣辣的撕裂的感覺。

  「好痛!」她咧嘴,摸自己的脖子,觸手所及,是一片濡濕。

  旋影捧著自己的臉,用力搖搖頭,見穆纖雲可憐兮兮的樣子,拉住自己的衣袖用力撕下一塊布料,為她包紮好傷口。同時,她按住自己受傷的肩膀,看下面還在發愣的人。

  「少主,我們沒事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氣,收回目光,望著不遠處熟悉的人影,彷彿所有的力氣在頃刻間耗盡,軟軟地跪坐下去。

  「聽見沒有?她們沒事了,你還死什麼?」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付天笑差點喜極而泣。他迫不及待地奪過付千巧架在脖子上的刀,將其折為兩段,重新扔回降符面前,當作示威。

  降符沒有理會,他只是望著逐漸走近的人,面孔逐漸扭曲,最終咆哮出聲:「你敢壞我好事?」

  一名異族女子。大紅斗篷,頭戴全銀冠飾。付千巧盯著她,忽然記起,自己曾在若綺屍身找到的畫紙上看到過這樣的裝束。

  隨女子同來穆飛星奔過來,手中,猶握著一支玉笛。

  「你怎知降符蠱咒的破解之法?」付千巧好奇,問穆飛星。

  「說來話長。」穆飛星答道,示意付千巧看降符注意的那名女子,「那是幽月教的落金長老,我們在北門遇見她。解蠱之法,是她傳授於我。」

  落金步步上前,盯著降符血紅的眼睛,「降符,你為一己私慾,毒殺教主夫婦,還想斬草除根,妄圖置少主於死地。你害幽月教四分五裂,百死也難抵你的罪過。」

  「少跟我說這些廢話!」降符吼道,握緊了手中的聖仙石,雙臂忽然以奇怪的姿態扭動。一時間,近旁之人只聽得骨骼作響,降符形似女子的矮小身形,瞬間高大,撐破了身著的婦人衣裳,恢復了原本的男子體貌。

  「縮骨術能改變你的外貌,卻改變不了你的心。」落金已走近,視線落到他握緊成拳的手上,「降符,你的所作所為,已玷污了幽月教,玷污了整個苗部族民!」

  「落金,你挺會給我壓罪名。你在想什麼,難道我會不知道?」降符手腕一抖,兩指之間,手鏈上的聖仙石微微搖曳。「你敢說,這麼多年,你全力尋找聖仙石的下落,只是忠心耿耿護教,對聖壇裡的權杖,無半點非分之想?」

  「你以為激怒我,就能亂我心神?」落金笑起來,神情自若之間,大紅斗篷忽然散開,兩條銀色軟鞭從她手中揮出,直擊向降符。

  鞭身搖擺,倒鉤利齒立見——哪裡是什麼軟鞭,分明是劇毒長蛇!

  說時遲那時快,降符解下頭巾,趁銀蛇張開血口,蛇信就要吐上他的臉時,雙掌打開,頭巾驟然蒙住蛇頭。他用力一拉,咯吱一聲,布巾頓時鮮血淋漓。

  付千巧等人見狀,迎上前去,與落金一道,同降符周旋。

  「老天,他的武功怎會這麼高?」穆纖雲趴在高高的房簷上,盯著下面以一敵四還游刃有餘的降符,問身邊的旋影。

  旋影努力忽略肩上的疼痛,「他是大祭司,地位僅次於教主。由於是上任教主的師兄,身份特殊,教中很多的上乘武功,他皆有修煉。」

  「那我們該怎麼辦?」見付千巧被降符踢了一腳,穆纖雲著急起來。四個人都無法制伏降符,再加上旋影受傷,而她又屬於那種武功上不了檯面的三腳貓,哪能出去丟人現眼?

  早知今日,她當初就不該貪圖安逸偷懶只揀輕功來學。

  「我勸你乖乖待著。」旋影瞥了一眼蠢蠢欲動的穆纖雲,「依你我目前的狀況,下去只能拖他們的後腿。」

  她知道啊,可是要她無動於衷坐山觀虎鬥,她又哪能安心?

  穆纖雲盤膝而坐,雙手撐著臉,有點垂頭喪氣,不經意,腰間的荷包忽然竄人她的視野。眼前一亮,她忽然想到什麼,打開荷包,伸手進去,取出一枚小小的彈丸。

  「這是什麼?」旋影盯著她手中類似藥丸的東西,問她。

  「迷藥。」穆纖雲站起身來,食指彎曲,拇指壓住彈丸,壓在食指上方。她瞇上一隻眼,目測與降符之間的距離。

  「迷藥?」旋影想也不想,當場否決,「降符是幽月教施蠱的第一高手,用起蠱毒得心應手。你小小的迷藥,在他面前,根本就是班門弄斧。」

  「沒辦法呀。試一試,總比坐以待斃要好。」更何況,煉製迷藥的方法是她從顧姑姑那裡偷學而來,以前對付他人,從未失手,這一次用在降符身上,談不上功效奇佳,也不至於太差勁吧?

瞄準了,她出手,彈在樹幹上,沒中,失敗。

  不能怪她。一堆人交手,混在一起,動不動位置就在變。饒是她眼力再好,也難保不會誤傷自己人。

  穆纖雲的眼睛瞄呀瞄,衡量周邊地形,覺得右方客棧外的那棵樹還有利用價值——不高不矮,方便行事。這麼想著。打定了主意,她施展輕功,在無人注意之下悄無聲息地飄忽了過去,抱著樹幹蹲下,小心觀望下面的戰況。

「你——」她一下子就閃了人,旋影想要拉她也來不及,壓低了聲音叫她,唯恐下方之人發現而分了心神。

  穆纖雲衝她擺擺手,見降符已摸清了付千巧等人的招數,且戰已退,陰狠招數下,伺機尋找逃脫的機會。

  「如何是好……」一來一往,見縫插針都不大可能,她自言自語,彈丸就在指間,卻苦無機會出手。

  正在懊惱,忽見付天笑一手纏住降符手臂,另一隻手順勢要奪降符手中的聖仙石,逼得降符不得不將聖仙石拋高,付天笑舉手去接,降符一腳橫掃而來,他避開,降符躍起,要將聖仙石奪回。

  好機會!

  穆纖雲縱身一躍,凌燕一般竄出,在與降符擦身而過的瞬間,拇指和食指鬆開,指間的彈丸彈向降符。

  眼前有黑點飛來,降符本能地伸手去擋。彈丸在接觸到他手上的肌膚後忽然爆破,淡淡白霧升起,迅速竄入他的口鼻之中。

  大功告成!穆纖雲振奮之餘,想要收勢,無奈用力過猛,一時停不下來,眼睜睜地瞧著自己向正前方那堵牆上撞去。

  「啊——」她閉上眼睛,止不住地大叫,不忍見自己被撞得頭破血流的模樣。

  足尖忽然被人拉住,輕輕一拽,一雙手臂,已攔腰將她截獲。

  穆纖雲睜開眼睛,就見付千巧慍怒的神色,自己則安然無恙地被他抱在懷中,毫髮無損。

  「你還真是不要命了!」一想到方才驚險的一幕,付千巧心有餘悸。且不說他們幾個在全力應戰,她這麼莽撞闖入,極有可能被內力所傷;光是她與降符錯身而過的瞬間,要不是降符志在聖仙石,無暇顧及,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穆纖雲縮縮脖子,被這麼強勢的付千巧給嚇住,任憑他如何數落,也不敢再多言半句。

  聖仙石重新回到手中,降符才意識到自己已吸入白霧,嗅了嗅,沒有發現何特別氣味,他皺眉,暗自運氣,頭腦照常清醒,血脈暢通無阻,並無異樣,又試著走了兩步,腳步也不沉重,他這才放下心來,斜脫窩在付千巧懷中的穆纖雲,「彫蟲小技,也妄圖制伏我?」

  降符上前一步,正想與襲擊他的穆纖雲好好算上一賬,豈料腳才落下,胸口忽然發悶,眼前一黑,雙腿虛一軟,不自覺地跪倒在地。他單手撐地,勉強抬起頭來望著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你用了什麼迷藥?」

  穆纖雲偷偷瞄挑眉質疑的付千巧,再看看旁邊嘴巴張得老大的付天笑,同樣驚詫不已的落金,以及早就見怪不一怪的穆飛星,片刻後,才小小聲地回答:「三步醉。」

  「三步醉?」降符暗暗懊悔自己輕敵,居然低估了這個小女娃兒的能耐,「你居然用洞庭藥王莊的——」話沒說完,舌頭也開始僵硬,手一軟,整個人已俯臥在地,動彈不得。

  付天笑上前,掰開降符的手,拿回手鏈,見降符一臉不甘心的模樣,他衝他做了一個鬼臉,故意當著他的面,將手鏈扔給付千巧,存心要將他氣得吐血。作弄完了降符之後,他才回頭,沖穆飛星發火,「既然你早就知道自家妹子有三步醉,為何不早些叫她出手,害我們苦戰多時。」

  不要怪他埋怨,因為實在很冤,他那只不幸被踢中的手,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穆飛星翻了一個白眼,毫不客氣地頂撞回去:「你以為這是演戲,什麼都在預料之中?再說了,這全是運氣,不然你以為憑纖雲那身手,可以這麼輕而易舉地收拾了降符?」

  什麼嘛?飛星哥哥這麼輕蔑的語氣,還有付天笑,那種眼神,似乎很是贊同穆飛星的話,好似她的一擊即中完全是陰差陽錯,根本就和智謀掛不上半點關係。

  穆纖雲動了動,正想要反駁——

  「哎,找到了,找到了——」

  氣喘吁吁的聲音傳來,穆飛星望過去,不多時,眼前就出現了大批人馬,為首的,正是累得半死的連華能。

  「這麼慢?」穆飛星皺眉,顯然很不滿意。

  「慢?」連華能很誇張地張大嘴,拖著兩條灌了鉛似的腿一瘸一拐走到穆飛星的面前,「大哥,你行行好,你丟下一句話『呼人來』,就很威風凜凜地『倏』的一聲不見了蹤影。可憐我是用兩條腿在跑,不但要搬救兵還要四處尋找你的下落。沒有掛掉已是萬幸了,你當是大發慈悲,可憐一下我好不好。」

  「廢話少說,還不去把人抓起來。」一掌推開連華能很是哀怨的臉,穆飛星很沒有良心地吩咐。

  「慢!」見兩名衛兵上前將降符捆綁,就要帶走,很久沒有出聲的落金忽然開口。

  聽見落金的聲音,連華能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他一馬當先,衝到落金面前,笑容滿面,「女俠,你教穆飛星的解蠱之術不知可否也傳授在下?我很有誠意——」

  「去!」穆飛星拎著不忘抓住任何一個機會找財路的連華能,朝他嘴裡塞了一塊破布,不讓他繼續喋喋不休,「落金長老,有何指教?」

  落金的目光,落在正在探視穆纖雲傷口的付千巧身上,後面的話,顯然是在對他說:「少主,降符所犯下的罪,依幽月教教規,當處以極刑。」

  「他身繫命案,交由官府處理,自當定他罪責。」付千巧頭也不抬,掀開穆纖雲脖子上用來包紮傷口的布條,專注地看她的傷口,確定只是皮外傷,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少主,他是幽月教的大祭司,是苗人,不是中原人。」落金強調,口氣中帶著無可置疑的堅決,「弒主奪權,罪大惡極,少主,理應殺一儆百,才能以儆傚尤。」

  「沒有其他的選擇?」付千巧不是傻瓜,他自然懂得落金的意思,是降符非殺不可,「落金長老,免去他的死罪,廢他武功,你看——」

  終究是不喜歡殺戮,即使對降符,好歹是一條人命,何必趕盡殺絕?

  「不行!」沒有聽完付千巧的話,落金提高了聲音,斷然否決。「落金長老——」銀色的冠飾,紅色斗篷,嚴肅的面容,隱約的,付千巧心中忽然不舒坦起來。

  「少主宅心仁厚——」落金慢慢地走到降符身邊,無限悲憫的眼神梭巡過無法言語的降符,手指張來蓋住他的臉,「我是長老,卻得護守教規——」

  她話音才落,五指間忽然竄出五條斑斕的小蛇,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降符的臉上,從額頭到嘴角,已留下了五個幾乎看不出的血印。

  小蛇不見,落金起身,降符開始抽搐,臉逐漸腫脹起來,臉色發紫,然後變紅,又漸漸變為黑色。他的嘴角不斷吐出白沫,表情痛苦不堪,直到最後,他雙目圓睜,身子猛地一彈,頭歪向一邊,七竅流血,再無動靜。

  穆飛星和連華能愕然對視,片刻之後,連華能轉過身去,止不住地乾嘔。

  付天笑抬頭,恰好對上房簷上旋影黯然的眼神。

  付千巧側過身,蒙住穆纖雲的眼睛,盯著落金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平靜面容,心中一陣冷意,忽然覺得通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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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2:09: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風平浪靜,雨過無痕,一切恢復如常。

  秦淮河畔風月再起,恢復往日的繁華。早先鬧得沸沸揚揚的若綺一案,官府已有定論——殺人者畏罪自盡,各路紅顏自此可以高枕無憂。

  一切看起來似乎很圓滿,可是——

  無聊啊……

  穆纖雲坐在二樓的窗台上,身子向外,兩腿懸空,眼望天,腳向地,雙手在身側擺啊擺,瞧了一眼擱在一旁平日她極喜愛的紅豆粥,覺得全無胃口。

  何以她這麼茶不思飯不想,很簡單,因為她被禁足了。

  她想,一定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惹惱了飛星哥哥,爹娘不在,他終於開始行使特權。美其名曰是要她好生養傷,盡快恢復。哼,養傷?有誰養傷只能困在房裡,還有鐵將軍把守,不能外出?再瞅瞅下方,那一院子的護衛重重封鎖,連角落也不放過,她能相信這種架勢只是為了單純地要她靜養?

  騙三歲的小孩子還差不多。

  如果只是被困幾日,那也倒罷了。最難受的是,自被限制了行動以後,一連幾日,她都無法見到付千巧,更無從得知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事件真相大白,一切水落石出,連長老都尋上門了,他更無留下的理由。沒有他的消息,想來,他是在忙著收拾行李準備啟程回幽月教繼承教主之位了吧?

  心情忽然低落下去,穆纖雲嘟起嘴,撐著窗台,跳進房間,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端過那碗已經涼透了的紅豆粥,咕嚕嚕地喝了個精光。

  嗯,還好,甜絲絲的味道暫時沖淡了心中的不快。穆纖雲咂咂嘴,正考慮要不要喚常樂再來一碗,忽然聽見樓下有動靜。

  她好奇之餘,探出頭去,看見連華能立在門口,拎著大包小包,比手劃腳,商量著一副準備進來的樣子。結果,理所當然地被忠心耿耿聽命於穆飛星的常歡給攔住。

  「常歡,我是特意來看纖雲的。」連華能的臉上露出「童臾無欺」的無害笑容,不忘讓常歡看他帶來的厚禮,「這可是上等的滋補品,我花了好大的氣力才弄到手。」

  有問題,穆纖雲耳尖地聽到連華能的話,覺得自己眼皮在跳。連華能那麼小家子氣,平日裡吝嗇得就是喝他白水都要算升量,突然之間大手筆對她,真有這麼好?

  不可信,其中必定有詐。

  「連公子,對不起。」常歡有禮地拒絕,「爺吩咐,小姐要靜養,不得打攪。」

  「我是例外,對不對?」連華能大言不慚地將自己化為特殊,抬起腳,就要跨過門檻。

  「爺說過,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去。」常歡身形一動,擋在連華能的面前,嘴角動了動,「特別連公子你」。

  耶,看來他真的是被列為特殊人物對待,但不是貴賓,而是重要嫌疑人,因為他有足夠多的幫穆纖雲開溜的前科……

  碰了一鼻子灰,連華能聳聳肩,深感無趣。

  「連公子請回吧。」

  好嘛,已經在趕他走了吶,還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

  連華能的樣子看起來不是那麼認命,他抬頭,恰好看見窗邊的穆纖雲,一時喜上眉梢,衝她揮手,「纖雲,纖雲……」

  穆纖雲眨眨眼睛,懶得理他。即便是理了他,他也不可能穿越重重封鎖闖進來,自己還是省點力氣比較好。

  見穆纖雲不理睬他,連華能眼珠子轉了轉,趁常歡不注意,一個貓腰,試圖從他腋下突破硬闖進。

  常歡手一緊,他被困住,卻不知道束手就擒,還不斷呼叫,「讓我進去,讓我進去見纖雲!」

  穆纖雲翻了個白眼,不知內情的人,大概會以為又是一出癡情公子欲尋心上人卻被凶狠家丁攔截的悲劇。分散在院落各處的護衛被連華能的大呼小叫所驚擾,紛紛圍了過來。

  「連公子——」常歡試圖與他講理,「莫要使我們為難。」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呵,人手挺多的嘛。看來,穆飛星這會是鐵了心不讓人有機可乘了吶。望著圍在自己周邊的人,連華能很識時務地收聲,立馬換上笑臉,好聲好氣:「不要動氣,我是鬧著玩的,各位大哥勞苦功高,辛苦了啊,辛苦了……」

  在眾人很「關切」的注視下,他一邊解釋,一邊後退,眼角餘光偷偷一瞄,看見一個人影已經從那幫注意力都集中到這邊來的人身後閃過,躍上樓去,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從眼中閃過,又立刻變為誠惶誠恐,小心翼翼。

  大功告成,輪到他光榮退場。

  於是,他非常「無奈」地再看了一眼窗邊還在打呵欠的穆纖雲,很「戀戀不捨」地揮手與她告別:「纖雲,好好保重,我們終有見面之日。」

  沒頭沒腦,連華能今日還真是反常。

  穆纖雲搖搖頭,看連華能的身影漸漸遠去,各位護衛又開始各司其職,寂寞中好不容易起的一點波瀾就這麼歸為平靜。沒了看頭,她也就只好縮回頭來,準備繼續認命地在房間裡當自己籠中的困獸。

  她轉過身,還沒來得及想下一步該幹什麼,就被駭住,眼珠子瞪得老大,盯著坐在對面笑盈盈地看她的人。

  「啊——」才發出一個音節,她就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巴,止住才發了一半的驚叫聲。

  「小姐你沒事吧?」

  窗外,傳來常歡關切的詢問。

  「沒事沒事,我只是憋得慌了,自己叫兩聲來解悶。」穆纖雲很鎮定地回答。她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常歡沒有再做聲,合上窗戶,又返身衝到來人的身邊。壓低了嗓音質問:「付千巧,你怎麼進來的?」

  「還好。」付千巧微笑,注視緊張兮兮的穆纖雲,「方纔你的反應,我幾乎以為你已不認識我。」

  穆纖雲瞪了他一眼,坐在他面前,「別岔開話題,我在問你呢。」

  連連華能那個無孔不入的傢伙都撞了南牆,還沒有踩熱地皮的付千巧,何以能夠避開重重關卡得以登堂人室?

  「很簡單啊。」瞧穆纖雲那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付千巧覺得心情之好,忍不住伸出手去,掐了掐她圓圓的臉頰。

  「簡單?」穆纖雲愣了愣,面皮被他拉著,有點痛之外,倒不覺有其他什麼。

  「對呀。」暫時放過她,付千巧終於道出個中玄機,「我與連兄做了一筆交易,他作餌,引開大家的注意力,而我,則把握機會上來找你。你說,是不是很簡單?」

  「難怪飛星哥哥說連大哥不會放棄任何一次賺錢的機會。」穆纖雲嘀咕,手猛地拍打桌子,言語中,有無限憤慨,「這麼說來,連大哥肯定狠狠宰了你一筆!」

  「有沒有被宰我不知道。」她在生氣,皺眉嘟嘴的樣子還真是可愛。付千巧很專注地看她,口氣逐漸柔和下去,「能見到你,我就已經很開心。」

  轟——著火了嗎?不然為何她感覺渾身滾燙,火燒火燎不自在得很呢?還有付千巧的眼神,感覺自己就要被那種寵溺關愛吸進去一般。

  「纖雲,我很想你。」偏偏,他還在火上澆油。

  完了,她想她是要昏過去了,可是硬要撐著,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你騙人,真要想我,為什麼不來找我?」這麼久,他都無影無蹤,害她好著急,生怕他在她被禁足期間不告而別。

  這麼想著,心裡又委屈起來,用力拉下他的手,別過臉,鼓著腮幫生悶氣。

  「因為你哥哥對我很不滿意。」付千巧依舊笑著,被她硬拉下的手向前動了動,覆在她的手背上,感覺她的手指在掙扎,他乾脆張開五指牢牢抓住,叫她不能再逃脫。

  「放手啦。」穆纖雲漲紅了臉,不依不饒地低嚷。

  「不。」付千巧很乾脆地拒絕,指著自己的眼角,「真要放開,我挨的這一拳,豈不是很冤枉?」

  聽他這般說,穆纖雲仔細一看,羞惱的表情迅速轉為驚訝。他右眼角還有殘存的淤青,使他原本完美無懈可擊的臉微有瑕疵。

  「飛星哥哥他,打了你?」她訥訥地發問。

  「莫怪他生氣。」摸摸自己還有些疼痛的眼角,付千巧回憶那日穆飛星出其不意給他一拳的場面,動作之快,出手之狠,他幾乎要以為,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不是死去的降符,而是穆飛星,「我曾向他保證,絕不會讓你涉險。結果保護不力,害你被降符挾持,還受傷如此。」

目光不自覺地定在她脖頸間已經變為淡粉的傷痕處,「如果換作是我,也會大動肝火,將食言的傢伙痛毆一頓。」

  「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嗎?」見他在自責,穆纖雲立刻忘記了自己還在跟他賭氣,「再說,當初也是我自願幫你,又不是你的過錯,飛星哥哥找你出氣幹什麼?」

  「纖雲,你這番話,若是讓穆兄聽見,他恐要傷感。」付千巧偏頭看她,她義憤填膺的模樣,還真是可愛。

  「為什麼?」穆纖雲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怔怔地問他。

  「他的寶貝妹子居然幫著外人,這口氣,很難嚥下呀。」

  「你又不是外人,你是——」穆纖雲說了一半,忽然咬牙,止住話頭,不肯再說下去。

  「我是什麼?」望著穆纖雲紅得不成樣子的臉,付千巧興味十足,繼續逗她。

  「付千巧!」牙齒癢癢的,要不是顧忌外面還有人,她早就吼出聲來,哪還容得他在這裡如此囂張,「你要是無趣存心找樂子,別來惹我。要是真的這麼閒,我勸你收拾行李去,趕快上路回幽月教,省得我看著心煩!」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真的開始心煩起來。不肯讓付千巧發現自己在意他的離去,她站起身,氣沖沖地走到一旁,背過身故意不理睬他。

  背後有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是他在靠近,「我告訴你——」

  「我喜歡你。」

  很柔很輕的聲音,似淡淡微風吹過,她猝不及防,心湖被攪動,波紋一層層擴散開來,風不停,難以靜止。

  「纖雲我喜歡你。」討厭,討厭,不要再說了好不好?她還在生氣,還在氣他,他怎麼可以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弄得她心神大亂,就要心軟下去。

  「本來,落金長老要我即刻回幽月教繼位,但我掛念你的傷勢,便拖延了一些時日。」付千巧的手,輕輕搭上了她的肩膀,「穆兄怨我,加派了人手將你保護,名義上是要你靜養不受打攪,實際是在罰我,不許我見你。」

  穆纖雲的肩頭動了動,兩隻手,緊緊交握在了一起。

  「我費了心思,請連兄幫忙,進來見你,一來,要親眼見你痊癒才安心;二來——」他頓了頓,「我準備當面向你辭行。」

  心,揪成一團,擔心終於變成事實,他最終還是要離去。

  穆纖雲猛地轉身,入眼的,是付千巧近在咫尺的臉。望著他的面龐,沒來由的,心痛了起來。

  他是來向她辭行的,告別之後,一去千里,隔著崇山峻嶺,今生今世,只怕再無見面的機會。

  有什麼東西,撲籟落下,付千巧攤開手恰好接住;抬眼望著穆纖雲,「纖雲,你在哭」

  誰要他提醒?穆纖雲蒙著自己的眼睛,哽咽地辯解。「我沒哭,只是紅豆粥太好吃,我這是喜極而泣。」

  付千巧瞅了一眼旁邊的空碗,無奈地笑了笑,拉下穆纖雲的手,輕輕擁她人懷。

  被裹進他的胸膛,儘是溫熱熟悉的氣息,伸手用力地摟住他,眼淚再也止不住,盡數灑在他的衣裳上。

  「纖雲,好了。」付千巧拍她的背,不斷安慰。「我走後——」

  穆纖雲將他摟得更緊,抽噎聲更大。

  看來,他是不能再刺激她了。付千巧低頭,捧起她的頭,見她圓圓的臉上已是梨花帶雨,「我走後——」

  穆纖雲的嘴巴癟了癟,兩汪淚水眼看又要滾落下來。

  「不許再哭,否則我現在就走!」再如此,他的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說完,不得已,只好使出殺手鑭來威脅她。見她鼻頭通紅,硬是逼回自己的眼淚,他有些於心不忍,以指揩去她臉上的淚痕,「你莫要如此傷心,我這一去,至多半年,便回來找你。」

  耶?穆纖雲瞪大眼睛,強忍著的兩顆淚珠就這麼滾出眼眶,滑稽地落下來,與傷心無關。

  「你說什麼?」她一反悲淒的模樣,當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敢置信地看著付千巧。

  「我說我要回來找你。」付千巧笑,托住穆纖雲的下巴向上一提,合上她長得老大的嘴巴。俯下身子,額頭與她相抵,「我說過,若我真走了,我會想你。我性子急,與其隔著千山萬水長久思念,我情願留在你的身邊,與你廝守相伴到老。」

  「可是、可是——」他的柔情蜜意令她感動不已,大悲大喜之間,發現舌頭都變得不太靈活。

  「你是想問幽月教那邊怎麼辦?」付千巧好心地幫她接話。

  穆纖雲忙不迭地點點頭。

「我總覺得,一切不是那麼簡單。」摩挲她的臉龐,付千巧的眼,與她對視,望進她的眼中,在她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群龍無首了這麼多年,紛爭戰亂,利益衝突。誰忠心護主,誰心懷鬼胎,我全無所知。纖雲,你也看見了,落金長老出手殺降符,狠毒之下,全無半點情面可講。」

  因付千巧的刻意遮擋,她不曾見落金殺降符的情景,但回想降符的恐怖死狀,穆纖雲還是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拽緊了付千巧的衣裳。

  「我考慮了很久,回,是一定要回去的。回苗疆,回幽月教,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教中的矛盾,我會盡力。但我只給自己半年的時間,我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那裡。」凝視她,看見她眼眸中的自己在微笑,「纖雲,等我回來,你可願意嫁我為妻?」

  牙關一閉上,咬到舌頭,好痛。穆纖雲捂嘴看著付千巧,他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正聽得全神貫注,怎麼話題一轉,突然到了這上面?

  本來縮緊了的心漸漸擴展開來,樂得就像是蜜餞、糖果通通混在一起的那種香甜,竄到四肢百骸,舒坦不已。

  「你是在向我求親嗎?」她眨巴眼睛,哭得花花的臉上,有笑容綻放。

  「是。」付千巧眼中的笑意更深,唇趁勢落下,偷了一個香,「我們成親,夫唱婦隨。」

  穆纖雲以指摩挲自己的唇,酥酥麻麻的。她瞄了付千一巧一眼,攤開手,伸向付千巧,「拿來。」

  「什麼?」付千巧拉她軟軟的手,指腹與指腹相貼,十指與她緊緊扣在了一起。

  穆纖雲白了他一眼,口氣凶凶的:「定情信物啊。你要我嫁你,總得給我一個憑證。這樣就算你一去不歸,我也可以抱守終老。」

  「沒那麼慘。」付千巧搖頭,毫不猶豫地取下手腕間的銀鏈,為她戴上,滿意地瞧了瞧,「你看,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

  銀白的鏈條光芒柔和,色澤依舊,她卻感覺少了些什麼似的。細細看了片刻,才忽然想起,「聖仙石——」

  「噓!」付千巧的收指,輕輕壓在她的唇上,「我已將那東西托付他人,從此不必再受它所累。」

  穆纖雲恍然人悟,危險地瞇起眼,湊到付千巧面前,

「付千巧,你壓根就沒想過要回幽月教繼位,對不對?」他步步為營,早就已經留好退路,倒害她以為真的永不相見,哭得紅了眼睛。

  「纖雲,你好聰明。」

不知道是個是沒有感覺到她話中的暗潮洶湧,當作獎賞,付千巧刮了刮她的鼻子,手繞過她的腰間,摸到她從未離身的荷包,「這個,就當作是你給我的信物好了。」

  輕輕地拉扯,等穆纖雲反應過來,荷包已落入付千巧的掌心。

  「誰要給你?」自己俊愣愣地被他擺了一道,哪能那麼輕易地放過他?伸手去奪,毫不示弱,存心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付千巧豈會讓她得逞。他收回手,圍著圓桌繞了個圈,見穆纖雲氣勢洶洶地撲過來,他向後一退,跳上床,看雙手驟然落空的穆纖雲撲到在床沿。

  「還來?」他蹲下,撩起床帳瞧穆纖雲的狼狽樣。結果是穆纖雲就勢推了他一把,他沒提防,向後倒在床上,即刻又被她按住手腕死掰拳頭。

  「纖雲——」付千巧有些無奈,很想提醒穆纖雲他們此時的姿勢有些不雅。可惜穆纖雲正在全力攻堅他的拳頭,專注的樣子,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的話。

  手,悄悄從她後背環過,享受她無意的耳磨廝鬢。不錯,感覺挺好的,他不介意再多賴一下。

  「小姐——」

  風情正濃,門外卻傳來煞風景的叫聲。付千巧皺起眉頭,穆纖雲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坐起身來,拉過被子蓋住自己和付千巧。見付千巧不怎麼情願地探出頭來,她一掌揮去,又將他密實遮掩,不忘小聲告誡:「別動,是常樂。」

  房門被推開,她抹抹臉,摸摸頭髮,確定看不出破綻後,才準備以此「鎮定」面貌打發常樂。

  不料,一眼望過去,就即刻傻眼。

  「纖雲,怎麼了?不舒服嗎?」跟在常樂身後的穆飛星見穆纖雲坐在床上,拿一床大被子捂著自己,還露出那種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不禁關切地詢問。

  「沒,沒有。」穆纖雲見他走過來,忍不住又將被子向上提了提。

  「我知道這幾天把你憋壞了,難免不高興。」穆飛星在床沿坐下,見穆纖雲整個人幾乎要縮進被窩裡,只剩眼睛以上的部分還露在外面,「別鬧脾氣了,看看,連汗都捂出來了。」說著,他就動手要去拉被子。

  「飛星哥哥!」穆纖雲急中生智,「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沒錯,她是在冒汗,但那是冷汗,心虛得很,就怕穆飛星發現她「窩藏」了付千巧後,後果會很慘痛。

  「就算要睡,也要躺著睡。」當她是和自己鬧彆扭,穆飛星不以為意.手觸到被面,往下拉了拉,孰料又立刻被穆纖雲提上去。

  他皺眉,用了力氣,再拉;穆纖雲不甘示弱,又使勁拽回。

  「纖雲?」意識到不太對勁,穆飛星的視線向下,盯著鼓成一團的被子,狐疑地掃了穆纖雲一眼,「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怎麼可能?」穆纖雲乾笑著,用力捅了捅付千巧,遺憾他為什麼不會鎖骨術,將他縮小到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的身量。

  「是嗎?」穆飛星鬆開手,站起身來,出其不意地按住被角,猛地向上一掀——

  那個被他列為拒絕往來戶的付千巧,此刻正大咧咧地躺在纖雲的床上,膩在纖雲的身邊,還摟著纖雲……

  「穆兄——」』付千巧沖面色鐵青的穆飛星打招呼,拉過穆纖雲的手,將她手腕上的銀鏈和自己手中的荷包一併交與他看,「我和纖雲,方纔已經互定終身了。」

  捏緊了拳頭,穆飛星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可沖一動。他轉過身,一步步向門外走去。

  「穆兄——」身後那個討厭的聲音又在叫,「既然你都默認了,不如外面的那些護衛,也都撤了吧,我這樣來找纖雲,著實很不方便吶……」

  已走到門口的穆飛星回頭,面皮抖啊抖,最終忍不住咆哮出聲——

  「付千巧,你這淫賊,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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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2 12:10:1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不是逃婚的私奔

  月亮很圓,夜色很美,蜜餞很好吃,唯獨,少了一個人的陪伴。

  穆纖雲坐在迴廊頂上,凝望月下的朦朧水色,不自覺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條銀鏈。

  這幾乎成了她習慣性的動作了。一別數月,每當想付千巧,她就用這樣的舉動來派遣寂寞。

  偶爾聽說,沉寂很久的幽月教又漸有起色;偶爾聽說,苗部的叛亂漸又平息;偶爾中的偶爾;卻全無他的消息。

  半年之約,還有一段時日,她卻已快要堅持不下去。恨不得插翅飛到苗疆,將付千巧抓回來。

  「哎……」她歎了一日氣,抓起身邊的石子扔向湖面。石子打了幾個水漂,隨後不見了蹤影。

  「手法不怎麼樣嘛……」

  穆纖雲一愣,懷疑自己聽錯。趴在邊沿,探頭向下一望,迴廊下,朝思暮想的人,正含笑望著她。

  「纖雲,我想你。」一雙手臂在眼前展開,就等她自投羅網。

  狠狠掐自己的臉,會疼,證明不是在做夢。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突來的欣喜盛滿了心房,她跳下,落入溫暖熟悉的懷抱。

  「輕了。」付千巧心疼地摸摸他她消瘦的臉頰,語帶憐惜,「你瘦了。」

  當然瘦了,他走後的這幾個月,足以使她體會什麼叫做「為伊消得人憔悴。」

  「那邊的事,處理完了?」他說半年回來,現在卻提前了一月有餘,她有些擔心,怕起了變數。

  「沒有,丟給我爹了。」見她忽然瞪大眼睛,付千巧將臉埋入她的頸間,低低地笑,「爹比我圓滑世故,足以游刃有餘地解決太多的難題,更何況——」他忽然收聲,抬眼看她,好看的眼眸又引得她氣息開始不穩,「我聽到風聲,說穆王府正在四處為南華郡主物色文武雙全的夫婿。未來的娘子都要跑了,我哪能再無動於衷穩坐幽月教?」

  「飛星哥哥只是氣你,放放風聲而已,並沒有當真。」這件事,她是知道的。聽他委屈的口氣,連聲安慰。

  「管他是真是假,我總要防患於未然。」

在穆纖雲的驚呼聲中,付千巧攔腰將她抱起,眼中閃現蠱惑的光芒,「纖雲,不如我們私奔吧?」

  「私奔?」

  「對,我們先回應州,等到你哥氣消了,擇婿一事不了了之,我冉向你爹娘提親。」不要怪他,有穆飛星那麼一個處處與他作對的陰險大舅子,他豈能不防?

  聽起來很刺激——穆纖雲低眉垂顏,很認真地考慮。

  深夜,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趁著夜色,偷偷溜出了穆王府。

  「娘——」離秋苑,穆飛星立在走廊的窗前,「就真的讓付千巧拐了纖雲去?」

  「不。」窗後,傳來女子柔美的聲音,隱隱有笑意,「穆王府的女兒,自當風光出嫁,哪能這麼不明不白地就被拐了。」

頓了頓,似又在提醒穆飛星,「適可而止就好,莫要太為難了他們。」

  「孩兒知曉。」穆飛星回答,轉過身,遠望兩人北上的方向,臉上露出了很是算計的笑容。

  豈能由付千巧那小子在太歲頭上動土,

  私奔,談何容易?怎會讓他們輕易得逞?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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