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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凱薩琳.庫克]薛莊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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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6:22: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薛莊新娘》作者;凱薩琳.庫克
 
諾斯克伯爵薛道格必須有一個繼承人,為此,他必須先給自己娶一個新娘。
 
畢裡柏公爵最小的女兒簡愛莉自十五歲起便愛上了道格,然而他想娶的卻是她那舉世無雙的姊姊珊黛。
 
但命運之神永遠有出人意料的安排,於是道格發現自己娶錯了姊妹。而彷彿有個不受歡迎的新娘還不夠似的,他還得承受伯爵夫人房裡,通稱「處女新娘」的鬼魂騷擾。這個柳條般纖細的幽靈果真是為了道格而來?她會對他有所啟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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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6:22: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八零三年五月 諾斯克

  「昨晚我看到她——處女新娘!」 

  「真的?沒騙我,心雅?你真的看到那個鬼魂了?」 

  接著是兩聲毛骨悚然的抽氣,及一陣混合恐懼和興奮的驚呼。

  「沒錯,她一定是那個處女新娘。」

  「是她告訴你她還是處子之身?她還有沒有說別的?你不害怕?她是不是全身發白?是不是一臉死相?」 

  她們的聲音逐漸微弱,但是他仍能聽到她們經過資產室後發出的驚嚇及吃笑聲。 

  諾斯克伯爵薛道格,用力關上房門,走向他的書桌。可惡的鬼魂!不知道薛家是否注定永遠必需忍受有關這可憐的女人荒謬的傳聞。他瞄一眼桌上整齊的文件,歎口氣,坐下來發怔起來。 

  伯爵眉峰深鎖。最近他常皺眉,因為他們總是盯著他,一時一刻也不放過。日復一日,他們溫和但堅持地炮轟他,說詞雖略有不同,但主題絕無二致。他必需結婚,為伯爵府提供一個繼承人。他已經老大不小,不能再浪費體力,必需將他寶貴的精液用在製造薛家合法子嗣,而不是普施甘霖,盡做露水鴛鴦。 

  到了米迦勒節(譯註:九月二十九日,為紀念天使長米迦勒之基督教節日,因時值中秋,算是重要節慶。)他就要三十歲了,他那些叔父、姨媽、姑表及年長的家臣會這麼說,還有他那些偷笑的惡友,一逮到機會就拿這件事糗他。他會對他們橫眉豎目,說他到今年的米迦勒節還不到三十。他只是快要滿二十九,因此,在這一刻,他才二十八歲。而且,老天爺,他才剛適應自己是二十八呢。他應該不算老,只是歲數相當罷了。 

  伯爵瞄一眼壁爐上的鍍金掛鐘。瑞德在哪?可惡的二弟,他明知道他們的聚會總在每季的第一個星期二下午三點正,在諾斯克莊舉行。伯爵才在九個月前自軍中退役後創立這個傳統並不構成瑞德遲到的理由。雖然伯爵自己也是在聚會前一小時經由他精明的管事湯裡利的提醒,他弟弟仍應受到譴責。 

  瑞德的身形突然進入資產室,海風、皮革、森森白牙式的笑容,而且幾乎準時——才不過四點過五分——伯爵因而忘了他的憤怒。畢竟,瑞德也快老大不小,他就要滿二十五歲了。」 

  他們倆應該聯合陣線。 

  「道格,天氣真好!我才和桃麗在山崖上騎馬,那份愜意什麼都比不上!」瑞德坐下,交叉起穿著鹿皮靴的腳,對他哥哥再次展露他森森白牙的笑容。 

  道格若有所思地擺動著腳。「你沒被馬摔下來?」 

  瑞德笑得更燦爛。近距離檢視,他的眼睛似乎有點混濁。伯爵早已習慣他那種心滿意足的表情,因而微微一歎。 

  「呃,」沉默半晌後瑞德說。」如果你堅持這個每季一會的傳統,我總得做些事情去維持它。」 

  「但是和柏桃麗那種女人?」 

  「柏寡婦柔軟又甜蜜,大哥,而且她知道如何取悅男人。而且,她不會惹上麻煩。我的桃麗太聰明了。」 

  「我得承認,」道格說。」她很會騎馬。」 

  「嗷,她騎得好的不僅是馬。」 

  道格勉強才壓住他的笑意。他是伯爵,薛氏迅速膨脹的大家族的領袖。甚至是現在,不管桃麗有多聰明,或許已有另一個薛家的後代在她肚內成長。 

  「開始辦正事吧!」道格說,但那並沒有騙過瑞德。他看到大哥嘴唇扭動,不覺放聲大笑。 

  「是啊!」他同意,站起身替自己倒杯白蘭地。他朝道格舉杯。 

  「謝了,我不要。」道格繼續看他面前的一張文件。「到這一季,你有四個健康的兒子!四個健康的女兒。可憐的小丹尼於冬天去世;愛美摔那一跤似乎沒傷到腿。這是最新情形?」 

  「八月我還有一個寶寶就要出世,做母親的似乎健康強壯。」 

  道格歎口氣。「她的名字?」瑞德回答後他記下來。」現在資料都完全正確了?」 

  瑞德的微笑消失,一仰而盡剩餘的白蘭地。」不,班寧上星期死於瘧疾。「 

  「你沒告訴我。」 

  瑞德聳聳肩。「他甚至不滿一歲,可是好聰明。我知道你在忙,趕到倫敦軍機處,而且那只是個小葬禮。他母親希望那樣處理。」 

  「抱歉,」道格表示禮貌。接著他皺起眉頭,一個瑞德注意到卻不喜歡的習慣。他說:「如果寶寶要在八月出世,上一季我們會面時你為什麼沒說?」瑞德簡單地回答說:「孩子的媽沒有告訴我,因為她怕我不想再和她同床。」他頓了頓,注視廣角窗外的東廂草坪。「傻女人。我從未去猜測她是否懷有身孕,雖然我應該起疑的。她的肚子挺得好高,或許會生雙胞胎哩。」 

  瑞德轉身再斟些白蘭地。「我忘了,道格。還有一位南茜。」 

  道格扔下手中的文件。「哪個南茜?」 

  「安南茜,萊爾大街那位布商的女兒。她也懷有我的孩子,預定十一月出生。她哭得一塌糊塗,直到我告訴她不用擔心。薛家的人永遠會照顧自家人。她甚至可能會嫁給一位船長,因為他毫不在乎她懷著別人的孩子。」 

  「那倒新鮮。」道格重新計算後抬起頭。」現在你總計供養七個孩子和他們的母親。另外使兩名婦女懷孕,而她們的孩子預定今年出世。」 

  「我想沒錯。不要忘了可能的雙胞胎,還有南茜或許會嫁給她的船長。」 

  「你就不能把你那話兒看緊一點?」 

  「不比你能,道格。」 

  「說得也是,但是你為什麼不在快出來前抽出女人身體?」 

  瑞德脹紅了臉,自衛地說道:「我似乎沒辦法保持理智。我知道這算不得什麼借口,但是一旦登堂入室,我就是沒辦法抽出。」他狠狠地瞪哥哥一眼。「我不像你那樣冷酷,道格。你可以從天使身上撤走。難道你的神志從不出軌?難道你從來不想一味衝刺,壓根沒想到後果?」 

  「沒有。」 

  瑞德歎口氣。「我可不像你那樣有自制。你仍只有兩個孩子?」 

  「不,新生兒在我去倫敦時死亡,現在只剩下四歲的欣美,可愛的孩子。」 

  「抱歉。」 

  「醫生告訴孩子的母親,那是遲早的事。我去倫敦不僅是去見軍機大臣艾維,也是去看依莉。她寫信告訴我寶寶的狀況。他的肺甚至還沒真正發育成熟。」道格拿出一張乾淨的紙,調整上一季的數字。 

  「你的慾望花費不貴。」他說。 

  「你別皺眉了,道格。你有錢的要命,我也是。蘭登曾叔父會很高興他遺留給我的財產做了如此絕妙的用途。他到八十歲還慾望無窮,至少他是這麼告訴我的。真臭屁。」 

  「你一向說我們的私生子是我們的責任,而我同意你的說法。我也同意你的計劃,確保我們沒遺漏誰。你真是做將軍的材料!可惜你才少校就退役了。」 

  瑞德正在吃笑,資產室的門開了。他抬起頭,看到他們的三弟略顯羞怯地走進來。「瞧,這不是岱森嗎?進來,三弟,我們的會就快開完了。道格已經警告我,我的慾望不久就會在我的錢包戳個洞。現在他算完了,那個數目實在寒磣,尤其是想到還有那麼多田地可耕種。」 

  「開什麼會?」薛岱森問,走進資產室。「什麼數目?什麼田地?」 

  瑞德瞄道格一眼,後者只是聳聳肩,雙手抱胸靠向椅背,臉上掛著嘲諷的表情,若非知兄莫若弟,瑞德會以為他是在懊惱而不是覺得有趣。 

  瑞德對道格說:「大哥,岱森想做牧師。他必需明瞭男人的弱點就在於慾望。跟著我,帕森,這是我們每季一次的會議,用來決定薛家現有的私生子數目。」 

  岱森目瞪口呆,繼而怒視瑞德。「你們的什麼?」 

  「你沒聽錯,」瑞德說。「你就快要二十一歲了,岱森,該是你參加我們的會議的時候。道格,你說是不是啊?畢竟,我們不想他偷偷變出一個私生子,嗯?名譽要緊。好了,小伙子,你可曾使任何一個女孩懷孕?」

  岱森像遭電擊。」當然沒有!我絕不會做如此卑鄙的事!我要做神職人員,帶領虔誠的羔羊——」 

  瑞德翻翻白眼。「拜託,別說了!想到一個薛家人說出這種話,而且相信它會令我畏縮得想吐。好吧,可惜你就是那種人,岱森,但是天性樂觀的我永遠會抱著希望。」 

  「樂觀和慾望是否總是相輔相成?」道格冷冷地說。 

  瑞德大笑,岱森則震驚莫名。他知道兩位哥哥交遊廣潤,而他們知道許多他甚至想都沒想過的事,但是這種幽默?固定聚會清算他們的私生子?他的前額冒出了汗,他開始向門口挪移。 

  「至少微笑一下,岱森,」道格說。「牧師也可以有幽默感。」 

  「不,」岱森說。「我只是——我當然能笑,我只是——」 

  「你的話一句都沒說完,岱森,」瑞德說,口氣極其粗魯。「你反覆說著相同的話。」 

  「呃,上帝的人也能把他無私的愛和某種特殊的愛分享。你們知道的,我也能愛一位淑女,而,事實上,我確實有了對象!」 

  「耶穌基督,」瑞德嫌惡地轉開身。「道格,現在你要不要白蘭地了?」 

  「噁心,」道格說。「而我喝不下白蘭地,因此,好意心領,瑞德。」接著他同情地看看脹紅了臉的岱森。「這位小姐是誰,岱森?既然你要做牧師,她應當不會是女演員或店員之類的女人?」 

  「不是,」岱森的聲音加強。「她叫畢翠絲,畢湯姆爵士的女兒。」 

  瑞德咒罵一聲。「我知道那小妞,她既傻又做作,總是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而且她毫無胸脯可言。兩個眼睛總像漲滿了淚,而她的手肘瘦骨嶙峋。太過分了。」 

  「她會是牧師的好妻子!」岱森本想進一步衛護他心目中的女神,但在道格慢慢站起來瞪著他時,猝然住口。在道格的注視下,瑞德的侮辱已不重要。大哥的眼神和他們死去的父親驚人的像。岱森開始慢慢地後退直到他已貼到關著的房門。道格極其溫柔地說:「你是要告訴我們,才二十歲的你已決定愛上一個與你的年紀、家世相當的女人?」 

  「是的,」岱森說。「我就快二十一歲了。」 

  「傻小子。」瑞德冷靜地說。「道格,他在一個月內就會退燒,記得你曾以為你有多想要那個公爵的女兒?那是 ——對了,三年前的事,你幻想自己掉進了愛的漩渦,卻滿身傷痕地回來。嗯,她叫什麼名字來著的?珊黛 ——對了,就是它。「 

  道格揮手阻止瑞德再說下去。「你還沒和湯姆爵士談過吧?」 

  「當然沒有,」岱森說。「你是一家之主,道格。」 

  「你要答應我,無論那個小妞對你微笑,或是讓你瞧見她的足踝,你絕不能向她示愛。我早發現女孩生來就會各種勾引男性的技巧,所以你必需保持警惕,好嗎?」 

  岱森點點頭,繼而快速說道:「但是翠絲不會,道格。她既仁慈又誠實,甜蜜又善良,能做一個稱職的女牧羊人。她絕不會……」他看到兩位哥哥就要爆出大笑,他的下巴抽緊,眉毛一垂,背部僵直。他說:「我進來不是因為那件事,道格。蜜蕾姑媽和亞伯姑父來了,要找你說話。」 

  「哈!應該是找我說教吧。我想你吩咐僕人招呼他們,自己則跑出來找我,好逃避他們的鷹眼?」 

  「的確,」岱森道歉地說。「他們造訪的目的你猜得沒錯。我聽到他們談起唐克裡候爵的長女茱莉。蜜蕾姑媽說她是上選鑽石,而且最適合你。」 

  道格譏誚地一笑,接著沉默得就像塊石頭。 

  「願你長命百歲,道格。」瑞德熱切地說。「我尊敬你,而且對你身為長子因此成為第十四代諾斯克伯爵,第六代罕默斯子爵,第九代桑德雷男爵,感激得五體投地。這使你成為他們炮火的目標。」 

  「我也尊敬你,道格,」岱森說。「你是個好伯爵、子爵、男爵,而我確信亞伯姑父及密蕾姑媽也這麼想。家人都同意如果你肯結婚而——」 

  「天,不要連你也加入他們,岱森。唉,看樣子我沒救了。「道格站起來。「歐,岱森,毫無疑問的,你的感激使我能忍受一切。替我祈禱,小弟。瑞德,我們這一季的會議就此休會。我會和你的隨從丁克談談,看看他是否有辦法縫緊你的褲襠。」 

  「可憐的丁克會為這項任務說不出話來。」 

  「我不能要女僕去做,那樣任務一定會失敗。我敢說你一定會破壞我們的約定,如果執行任務的是一位年輕女僕。」 

  「可憐的道格。」瑞德注視大哥離去的背影。 

  「道格說你們的約定是什麼意思?」岱森問。 

  「歐,我們倆發誓不碰家裡任何女性僕役。等你腦袋清醒,不再幻想愛情後,我們也會要你做同樣的保證。 

  岱森決定不和他二哥爭論。他立志做牧師;他的思想和行為均屬形而上的。此外,就他記憶所及,他從來不曾和任何一個哥哥辯嬴過,因此他說:「他們要介紹給他的這個女孩據說非常棒。」 

  「女人躺在枕頭上時都非常棒。「瑞德說,走出資產室。 

  心雅斜倚著一張桃心木桌,雙手抱胸,一臉不在乎地吹著口哨。看到瑞德在看她,她停止吹口哨,用無比慇勤的聲音問:「怎麼樣,會議進行得如何?」 

  「你少多嘴,小丫頭。」 

  「瑞德,我的確年輕,但我也不笨。」 

  「當你沒聽到,心雅。」 

  「你那些心愛的近來可好?」 

  「她們都很好,謝謝你關心。」 

  「當我是個啞巴。」她說,對他送個飛吻,吹著口哨向廚房走,十足男孩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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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6:22: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伯爵沒有皺眉,他覺得焦慮,隱隱覺得一件他不喜歡的事就要發生,他憎惡那種感覺,因為它使他覺得無助而脆弱;不過他也明白忽略那種感覺未免太蠢。因為英國政府已經失控,而愛丁頓那可惡的笨蛋又像無頭公雞般狂啄亂竄,他把自己的隱憂歸罪到他對拿破侖的恐懼。 

  像所有住在英格蘭南方海岸的英國人,他擔心外族的侵犯。這或許是多慮,因為英國人控制了英倫海峽。但,只有呆子才會忽略拿破侖的軍事才幹及他誓言毀掉英國的決心。 

  道格跨下他的種馬嘉斯,大步走到山崖。浪花衝擊山崖底,濺出三十尺高的白色泡沫。他吸進一口鹹濕的空氣,感覺它黏膩地貼著臉。海風強勁銳利,刮動他的頭髮飛舞。天空灰雲密佈 ,今天他無法看到法國,但是天氣晴朗時,他可以由此望見布隆及東北海岸。灰雲翻湧,似乎越積越厚。他聽到一匹馬走過來並在他附近停住時,並沒有回頭。 

  「我料到你會在這,道格。這是你最喜歡想事情的地方。」他笑著轉身迎接跨坐在坐騎「芬妮」上的妹妹。「我不該如此容易被人猜到的。早餐時沒看到你,心雅,午餐也是,是母親處罰你不守規矩?」 

  「不是,是我忘了時間。我正在讀——」她住口,輕快地滑下馬鞍,大步走向他。她是個高瘦的女孩,淡金色的頭髮濃密地披在腦後,一根用來束住頭髮的緞帶已不知去向,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天空藍,充滿幽默及智慧的光芒。他的同胞弟妹都有薛家傳統的藍眼及濃密的淡金頭髮。只有他不是。 

  道格是家中的異類。他的眼睛黑得像罪惡,許多年前他的老奶媽就是這麼告訴他,而他看起來像個異教徒,黝黑健壯,漆黑的頭髮令他看起來更像魔鬼本人。 

  年輕時,他無意中聽到他父親指控母親紅杏出牆,因為他一點也不像薛家人。道格記得他母親為自己生下這個難以置信的薛氏繼承人而深深道歉。瑞德常調侃道格,說就是他這種非薛氏長相使得每個人立刻服從他,因為他的外貌令他顯得嚴峻而難以親近。 

  但是現在道格看著他妹妹,表情一點也不嚴峻。她穿著鹿皮靴、寬鬆的襯衫,及一件淡棕色皮背心。他知道,他們的母親看到她的小女兒如此打扮時會失聲尖叫。話又說回來,他們的母親經常尖叫。 

  「你正在讀什麼?」 

  「那不重要。你又在擔心了,嗯?」 

  「既然我們的政府似乎並不關心我們的保護問題,總得有人擔心。拿破侖有全歐訓練最佳、經驗最豐富的軍隊,而他們非常想打敗我們。」

  「那隻老狐狸真的要回來,罷黜愛丁頓?」 

  「聽說他病了,而罷黜愛丁頓的時機尚未成熟。他的情報不正確,而且像愛丁頓一樣放任,但至少他是個領袖,不會猶豫不決。我想你對於整個狀況知道的和我一樣清楚。他早已習慣了妹妹的早熟——正確的說應該是她的博學,她對那些超越她的年齡,大多數紳士淑女感到茫然無趣的事所具有的興趣。而她似乎比他的弟弟、母親或龐大的薛氏家族更瞭解他。他非常愛她。 

  「不,你錯了」她說。「上星期你去倫敦後一定看到許多事,你還沒告訴我軍機處最近的氣氛。還有,道格,你把農場和鄰近村莊的男人都武裝起來,一再操練他們。」人模人樣地說上一段後,她發出符合少女本性的吃笑。「看到戴先生用那根粗棍佯攻胡洛格可真絕!」 

  「他最擅長撤退和躲藏,我寧願訓練他的妻子。現在她會是法國人懼怕的硬骨士兵。」 

  心雅突然改變話題,明亮的藍眸染上一抹憂色。「昨晚我看到了處女新娘。」 

  「我聽到你告訴你的朋友,你的聽眾很能欣賞,但卻愚蠢得令人尷尬。親愛的小妹,那些全是胡說八道,而你心裡明白。你一定是晚餐吃了蕪菁,把做夢當看到鬼了。」 

  「事實上,當時我正在圖書室看書。」 

  「嗷?希望你不會向母親提起你偷看了我的希臘戲劇。她的反應令人頭昏腦脹。」 她心不在焉地笑笑。「我在兩年前就看完了,道格。我想其中最有趣的是那出萊西斯特拉。但是我不解的是那些女人怎麼可能指望她們的丈夫停止戰爭,只因為她們威脅要——」 

  「我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出。」他迅速打斷她,覺得既心驚又有趣。他打量她,揣測他是否能對她的閱讀習慣給予兄長式忠告。 

  他還沒想出相關措辭,心雅已若有所思地繼續說:「我在午夜上樓時,看到你的寢室旁邊那間伯爵夫人房門下透出燈光,我悄悄打開門,她赫然在裡面,一身白衣站在床邊,而她正在輕聲哭泣。她的模樣和所有的傳說描述的一樣。她非常漂亮,頭髮及腰,淡金的顏色幾乎像白色。她轉身看著我,接著就消失了。在她消失前,我覺得她好像有話要說。」 

  「一定是蕪菁作祟。」道格說道。「你忘了晚上你曾吃過。我不能把這筆賬歸咎給鬼魂。」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她而你不相信女性會坦白說出事實。你寧願用蔬菜頂罪。」 

  「我說的是蕪菁,心雅。蕪菁。」 

  「好吧,但我的確看到她,道格。」 

  「為什麼只有女人看見過她?」 

  心雅聳聳肩。「我不知道她是否僅在女人面前現身。過去曾紀錄過她的事跡的伯爵都宣稱只有女人看過,但真相究竟是什麼誰知道?以我的經驗,男人都不願承認任何超出常理的現象。大概是不敢讓人以為好騙。」 

  道格的聲調極其譏誚。「你的經驗?所以你認為我們的處女新娘的確是站在床邊,為她的完璧之身哀泣,因為她知道她的新郎永遠不會來?她因而永遠不能為人妻、為人母?」 

  「或許。」 

  「更可能的情形是那個小妞在一年內再嫁,像每個十六世紀的好女人一樣生下十六個孩子,最後終老而死,頭髮稀疏灰白,牙齒全都掉光。」 

  「你太不浪漫了,道格。」心雅轉身注視一隻展翅翱翔的老鷹,接著她丟給道格一個愉快得令人眩目的微笑。他大為震撼。她才十五歲,但這神奇的一笑說明了她將長成什麼樣的女人。事實上,他霍然領悟並嚇壞了。 

  「但是我的確看到了她,道格,其他人也是。你知道以前有位年輕女士結婚三小時後丈夫就被人謀害,當她聽到消息後自殺了,死時才十八歲。她太愛他,無法沒有他而苟活。那則悲劇薛奧迪——諾斯克伯爵一世——記錄得很詳細。甚至父親也曾描寫過她。」 

  「我知道,但你可以確定我絕不會記錄任何有關那個並不存在的幽靈,那些都是歇斯底里的女人所說的夢話。你放心,你那位處女新娘無止境地漫遊會到我為止。無疑問地,我們的祖先在漫長的冬季無事可做,不免挖些老故事出來自娛娛人。」 

  心雅只是對他搖頭,用手摸摸他的外衣袖子。「你不可理喻。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朋友——章愛建和章露西——她們都愛上你。她們交頭接耳,低聲竊笑,噁心至極地說如果你肯對她們微笑,她們會昏倒。」說 完這番小女孩的告白後,她補充:「你是天生領袖,道格,你在軍中表現傑出,如同你使家中煥然一新。而我的確看到了那位處女新娘。」 

  「希望你說得對。至於你,絕對吃了太多的蕪青,看了太多淫蕩的希臘戲劇。哦,對了,再過兩年,會使愛蓮和露西尖叫歎息的就變成瑞德了。」 

  「天,」心雅的眉毛豎起。「你一定得要瑞德不去引誘她們,因見他會發覺那麼做太過簡單。」心雅沉默下來,因為道格顯然又心有旁騖起來。 

  他在想,他會保護他的產業,正如他不久以前的祖先桑德雷男爵。他由圓顱黨手中救下諾斯克莊,並且設法使克倫威爾及後來的查理二世相信他的家族效忠 於他。接下來的幾代, 

  薛家族員繼續琢磨欺詐的藝術,因而得以保護他們的家人及土地完整無缺。他們為國王及大臣提供資質聰敏、身材傲人的情婦,他們有卓越的外交手腕, 並且投身軍旅。傳說中,安妮皇后曾愛上一位薛家的將軍。總之,他們這一族愈衍愈旺。 

  他搖搖頭,更離山崖邊緣遠一點。最近曾有暴風雨侵襲,他腳下的地並不堅實。他警告心雅後,再次坐在岩石上沉思。 

  「他們不會放過你的,道格。」 

  「我知道」他說,也不佯裝聽不懂了。「可惡,但他們說得對,我的確是個頑固的傻瓜。我必需結婚並且使我妻子懷孕。我在軍中學到的一件事就是生命比蝴蝶翅膀還脆弱。」 

  「沒錯,而未來的諾斯克伯爵必需是你的孩子。我很愛瑞德,但是他並不想要那個頭銜。他只想談笑過日,而不整日埋首賬簿,或聽農人抱怨他們的屋頂漏水。他不管什麼宮廷禮儀,繁文 縟節。他的天性不喜歡嚴肅。」她咧嘴一笑,搖搖頭,抬起馬靴在岩石上刮底。「就是說,他的天性不適合做伯爵。當然,別的事又另當別論。」 

  「這話是什麼意思?」 

  心雅只是聳聳肩,微微一笑。 

  道格突然領悟,在那一剎那,他已拿定了主意。不僅如此,他也知道他要娶誰。瑞德在開會時才提起她:三年前他曾愛慕過的女孩,畢裡帕公爵的女兒珊黛小姐。她曾要過他,在他離開時失聲痛哭,又在她認為他背叛時破口大罵。但是三年前,他有責任加入陸軍,有責任摧毀拿破侖,拯救英國。 

  現在他只需要解救諾斯克及薛家的命脈。他大聲說:「她名叫珊黛二十一歲,畢裡柏公爵簡艾鐸的女兒。我在她十八歲那年認識她,但因那時我不想結婚而離開了。可惡,我卻因為左肩受傷而回家,現在她可能早已經結婚生子。啊,心雅,她好漂亮,豪放自然,又出身簡家這等古老而榮譽的家族。三年前她就沒錢辦嫁妝,但就算她只有孤單一人,我也不在乎。沒錯,她哥哥是無賴,甚至到現在還在倫敦放蕩,設法騙走任何可能到手的錢。非常可能他會就此結束簡家一脈。」 

  「我認為你不在乎嫁妝可真高貴,道格。母親一再說那是婚姻的基本。或許你的珊黛仍在等你,換做我就會。或許沒有人會娶她,因為她沒錢,雖然她是公爵之女並且很漂亮;或許他的丈夫已經亡故,而你的問題已迎刃而解。」 

  道格微微一笑,對於大聲說出他的想法覺得坦然。沒錯,他喜歡珊黛,覺得她開朗自在的摸樣十分迷人,而她的聰明引人入勝。他也很想和她上床,看她披散著頭髮對他呢喃嚶嚀。 

  心雅靜靜地說:「如果珊黛仍然未嫁,你就不必煩心到倫敦另外找個適合的女孩。」 

  「你說得對,」他站起來,撣掉褲子上的灰。「我立刻寫信給畢裡柏公爵。如果珊黛仍然為嫁,我會立刻起程到哈洛蓋特,當下娶了她。我想你會喜歡她。」 

  「你喜歡我就喜歡,道格。母親不會,但那並不重要。」 

  道格只能對她搖搖頭。「你說得對,你可知道她是唯一一個沒催著我結婚,替薛家生繼承人的人?」 

  「那是因為她不想拱手讓出諾斯克莊女主人的權利。薛府的寡居園幽靜雅致,但她瞧不上眼。」   

  「小妹,你有時候令我害怕,真的。」他摸摸她被風吹亂的頭髮,接著抬起她的臉。「你是好女孩。」 

  她鎮靜地接受這感性的一舉,說道:「道格,我曾耳聞處女新娘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現在我明白了。我想她會現身是因為知道你計劃結婚。或許她的出現是一種預兆,或許她是想警告你或你的珊黛。「 

  「胡扯,」諾斯克伯爵說。「不過,就算你偶而太過幻想,你仍是個好女孩。」 

  「世界上還有前多你料想不到的事。」她戳戳他的手臂。「你太現實了,道格。但是或許你結婚後會熱情一點。」 

  道格想到他和珊黛上床後會享受到的無窮激情。「有時候,小妹,」他給她一個陶醉的笑。「你敏感得可愛。」

  伯爵回到諾斯克莊時沒有皺眉。一切都會順利進行。他像幾個世紀前的薛家第一代,有著無比的幸運。 

  他停住腳,和妹妹並肩站在莊園前廳。正在聽莊園管家賀力向他們致意時,他們的母親莉蒂夫人向他們走來,命令心雅立刻上樓,換掉她最討厭的衣服,並且試著露出女孩家的教養。 

  「想來我們就要有客人來訪,母親?」道格對心雅眨眨眼後問。 

  「正是,而如果安格農夫婦——你知道,瑪芮好勢利眼!如果她看到這孩子穿著長褲,頭髮亂得像——」 

  她一時想不起來,心雅迅速說道:「像美莎?母親?」 

  「我敢說那一定是你書中的噁心女巫?走吧,心雅。」 

  「你可知道安格農的意思是有鬍子的人?那是波西威廉的小名,他在紳士流行剃面時蓄個絡腮鬍,而——」

  「夠了!」諾斯克伯爵的遺孀喝斥道。「少再賣弄你的聰明,小姐。我一再告訴你,紳士不喜歡女人聰明。聰明的女人使他們惱怒、沮喪,轉向白蘭地尋求安慰,有的則轉向賭博。」 

  道格沒有吭聲走進圖書室寫信給畢裡柏公爵。在公爵回信同意他的計劃前,他不會向任何人洩漏一個字。珊黛也一樣。他知道他能信任心雅保密。他明白他對兩個弟弟都不像對心雅那麼信任。畢竟,她從不喝醉。但是他不想違抗母親的意志,雖然她的許多想法令他膛目,及偶爾對僕役及孩子的殘酷不仁。幸好她的資質中等,面頰肥胖而紅潤,並且至少有三層下巴。她經常提起她的職責,及撫養四個孩子的辛苦。他不確定他是否愛她,因為有時候她極惹人厭。他知道他的父親生前就在容忍她的磨難。 

  心雅難道說對了?他母親對於他的婚事保持沉默,是因為她不想新娘子接掌一家大計?他試著想像珊黛要巡視伯爵府,命令他母親交出總管鑰匙,但是這一幕就是不肯在他腦中形成。他聳聳肩 ,那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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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英格蘭 克雷柏莊 

  「實在很難相信,父親,」愛莉終於說,她的聲音緊繃而且低微,似乎無法把視線移離開她父親鎮靜地放在她面前的紙。「你確定這是諾斯克伯爵要娶珊黛?薛道格本人?」 

  「絕對沒有錯,」畢裡柏公爵簡艾鐸說。」可憐的傻瓜。」他用手摸摸信紙,再次拿起來念給他的小女兒聽。念完後,他一時感覺她似乎有點沮喪。她的臉色蒼白,但那或許是因為透窗而 入的艷陽照射之故。他說:「你姊姊或許會欣喜若狂,尤其是歐梭普四個月前沒有前來提親。這封信落款是她醫治受傷的自尊最好的藥。至於我,我真想抱住諾斯克伯爵好好哭一場。老天爺,他提出的聘金足夠救我一命,更別說他會附贈的資產了。 

  愛莉垂視她光禿禿的指甲。「珊黛告訴我三年前她拒決了薛道格。她說,他一再求她,但她覺得他的前途未卜。雖然那時他是爵位繼承人,但那還不夠,因為,畢竟他的父親仍然在世,而他堅持要留在軍中,他可能戰死而她什麼也撈不到,而他弟弟將會繼承爵位。她說,貧窮的妻子和貧窮但美麗的女兒之間有很大的不同。」 

  公爵的眉毛揚起。「她是那麼告訴你的?」 

  愛莉點頭,繼而避開父親的視線。她走到簾幕大敞著的廣角窗前。不論什麼季節,公爵總拒絕拉起窗簾,遮住窗外的美景。儘管他的妻子總是抱怨個不停,說是炙熱的陽光會曬褪屋裡的歐布森地毯,而天知道他們又沒錢替換,但公爵總是不睬她。愛莉緩緩說:「現在薛道格成了諾斯克伯爵,而他希望到這裡來娶她。」 

  「是的,我會應允他,然後很快談清聘禮數目。謝天謝地!他是個有錢人。薛家人一向擅於理財,絕不浪費揮霍莊園的資產,也不和對莊園無益的人結盟。不過,他娶珊黛將討不到一點好處,相反地,他必需為她付給我豐厚的報酬。他一定真的很喜歡她,因為她很可能早已嫁做人婦。」 

  「我想是吧。我記得他是個很好的人。仁慈而,呃,善良。」 

  「衝動的年輕人。」公爵說。「當時他已是爵位繼承人卻拒絕退役。當然現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從軍中全身而退,又成為伯爵,這下子情況完全改觀。我想我該去和你姊姊談談 。」他頓了頓,注視女兒的側影。純潔無辜的臉蛋,他想,卻隱含著力量。她的灰眸清澈明亮,鼻子長而直,下巴微微彎曲,給人一種溫順的感覺,實則全不是那麼一回事,至少以他和女兒相處的經驗判斷。但是,奇怪地,她似乎不知道她骨子裡的堅強意志。她濃密的紅褐色頭髮披在腦後,露出可愛的小耳朵。她不像姊姊珊黛那樣艷冠四方,但頗合他的品味;因為她不虛榮,沒有心機,卻仁慈而聰慧。而且她認真負責,不會 忤逆父親,絕對善盡為人女的天職。再一次,他覺得她的情緒低迷,而他納悶所為為何。他慢慢說:「我先告訴你這件事,愛莉,是因為我需要你的意見。雖然你母親認為你很像壁紙——安靜無聲而且總躲在珊黛的陰影下——我的看法卻不一樣,因此我想知道你對這門婚事有什麼想法。」 

  他覺得她聞言似乎略顯顫抖,不覺皺起眉頭,揣測是否她母親又拿她和姊姊比,打擊了她的士氣。他緊盯住她。「你在煩惱什麼嗎,乖女兒?」 

  「沒有,父親。只是——」她聳聳肩。「我想我只是納悶珊黛現在會不會要他。她想再享受一季社交季,而我們下星期就要啟程。或許她會希望多等一些時候,看看可有其他男士供她挑選。她告訴過我,她喜歡被人追求。她說,歐梭普毫無男子氣概,而她為他母親在他提親前制止了他而鬆一口氣。」 

  公爵歎口氣。「你姊姊說他可是說對了,但那不是現今的重點。愛莉,任何決定都牽涉到錢。我們家現金短缺已有好幾年,而在倫敦度社交季的費用、卡爾頓街那 棟房子的僕役、雜支、你姊姊和母親的治裝費,加在一起是個驚人的數目。現在既然諾斯克伯爵向她求婚,我可以不用忍受倫敦及那些費用就達成目標。」當然,公爵也明白,取消珊黛這一季的倫敦行意味愛莉也不能參加她的第一個社交季。但是一想到那些費用 他用手搔搔暗紅色頭髮。怎麼辦?他繼續說下去,像在自言自語。「還有雷金,我那二十五歲的寶貝繼承人,在倫敦狂賭 濫嫖,欠了一堆服裝、珠寶債。老天爺,你不會相信他替一名歌舞女郎買的紅寶石手鏈!」他再次搖搖頭。「唧,愛莉,你很清楚我力圖廣辟財源,但我沒辦法解釋給你母親聽。她沒有概念,只知道晚餐非得有三道菜。珊黛也不懂。當然,你知道我們的狀況,但你卻沒法幫忙。而雷金是個敗家子,愛莉,我對他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他再次陷入沉默,嘴角浮出一抹笑。他得救了。他有了希望,可不準備讓珊黛扭動她美麗的頭,告訴他她不感興趣。如果她敢反對,他要把她鎖起來。 

  「你想怎麼樣,愛莉?不介意失掉一個社交季?你一向明理,又瞭解家中沒錢而——」 

  愛莉只是微微一笑。「沒關係的,父親,珊黛這麼漂亮,閃亮耀眼,天生的快活自在。如果我們去倫敦,反正都沒有人會注意我,因此我不介意不去。我沒騙你。一想到要會見那些時髦仕女我就害怕。如果她們的眉毛一擰,我會當場嚇死——這是母親說的。因此,你不必擔心。我留在家很好。人除了宴會、跳舞、出遊外,還有其他事可做。」但能做的不多。 

  「一旦珊黛嫁給了伯爵,她會負起照顧你的責任。身為諾斯克伯爵夫人,她會帶著你四處走動,你因而得以認識適合的年輕人。少女通常都是經由此種方式覓得佳婿。」 

  「年輕人似乎都看不上我,父親。」 

  「胡說。本地的年輕人太少,而少數的幾個又被你姊姊迷昏了頭。沒關係,你聰明乖巧,腦子裡不只是想著緞帶、花邊,而——」 

  「人要有自知之明,父親。此路不通就該另闢蹊徑。」 

  「你把伏爾泰的話修改後拿來自己用?」 

  愛莉微微一笑。「大概吧,但我說的是實話。」 

  「你同時非常漂亮,愛莉,瞧瞧你那燦爛的頭髮——喲,它和我是同一個顏色哩!」 

  聞言她微微一笑,公爵得意地想,現在一切都沒問題了。諾斯克伯爵就要解救他的財務危機,同時幫他擺脫掉他的長女,一連串的驚喜鼓舞了一個做父親的心和錢包。 

  「我相信珊黛這一次會答應薛道格,」愛莉說。「像我說過的,他是個好人,應該得到他想要的。」她的手指陷進淡黃色裙褶中,而她的視線一直朝下。「他應該得到幸福。或許珊黛會在乎他,並且使他快樂。」 

  這一點就難說了,公爵想,不覺扮個鬼臉。他可以想像珊黛為一個紳士製造一連串愉快的事件,直到那位紳士碰巧和她意見不合或是拒絕她的要求。這一點他不用擔心。那不會是他的問題。不過,一旦婚約簽定,他會替諾斯克伯爵祈禱。 

  「我替你去找珊黛,父親。」公爵注視他的女兒離開圖書室。情況有點怪異。他非常瞭解她,因為她是他最喜歡的孩子。他記得她突然僵直的身體、顫抖的雙手。他茫然地想,腦中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難道她自己想要諾斯克伯爵?他搖搖頭,想起三年前愛莉才十五歲,羞怯得要命,身體仍帶著童稚的癡肥。不,當時她太年輕了。如果說她對薛道格有任何感覺,那一定只是小女孩的幻想,如此而已。 

  他納悶他這麼做是否明智,繼而明白他別無選擇。上帝送給他一匹賽馬,而他可不想讓它逃出他的手掌奔向另一個馬廄。如果愛莉的確對伯爵有情,他深覺抱歉,但絕不會改變他的計劃。若是伯爵要珊黛,他會得到她。公爵坐下來等候他的長女。 

  畢裡柏公爵和他長女之間的會談進行得正如他預料的情形一樣。 

  她父親宣佈後兩分鐘,珊黛的情緒立刻激昂,看起來漂亮的驚人。她的雙頰嫣紅,水藍色的雙眸明亮閃爍,她黑色的頭髮比午夜的天空更漆黑,甚至在幽暗的圖書室也閃閃發光,環繞在她臉龐四周的 頭髮,隨著高昂的情緒飛舞。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甩動她的頭髮,幾乎尖叫地說:「荒謬!他以為三年以後他只需要勾勾指頭,我就會趕過去,任憑他發落!」 

  公爵瞭解她的憤怒。她的驕傲受了傷,而簡家的驕傲以持久、深遠聞名。他同時知道如何應付他的女兒,因此字斟句酌,聲音中充滿了對她的瞭解與同情。「我很難過他在三年前傷了你的心,珊黛。不,不要試圖掩飾,因為我知道實情,而它和你告訴你老實的妹妹的大為不同。但是那些現在都不重要,除了你必需記得當時的真正情況。伯爵離開前曾和我談過,當時我覺得那只是他的推托之辭。但是,現在你看得出來最後抓住他的心的人還是你。而他承認了他的愛慕之情,非你不娶。」 

  珊黛無疑是公爵見過最漂亮的女人。甚至到現在,他仍不敢相信她源於他。自從出生後她就受到千番寵愛,萬般呵護。而她為什麼不能予取予求?他的妻子會問。她是這麼漂亮,絕對的完美,那些都是她該得的。無疑,茱笛會說,珊黛至少該配一位公爵,而不是某個鄉下伯爵,雖然他是全國最有錢的人之一。但是具有公爵身份的人不多,並且多已配對了。做父親的看看他的女兒,注視她思索他的話。 

  「不過,」她沉默幾分鐘後說。「他仍指望的太多。我不要嫁給他,父親!請回信通知傲慢的薛伯爵,我現在覺得他可厭,正如歐梭普可厭得像只癩蝦蟆。我不要嫁給他!我會嫁給別人。」她一口氣說完, 白皙的雙手摀住面頰。 

  「天,如果他認為三年前他傷了我的心,而這就是我還沒結婚的原因!若是他相信我迷上了他怎麼辦?我不能忍受那種羞辱,父親,我就是不能!我該怎麼做?」 

  公爵低聲安撫。該死的驕傲,他想,全都是他遺傳給她的。突然間靈光一閃,他兀自微笑起來。「可憐的傢伙。」他憂淒地說,一面搖搖頭。 

  珊黛霍地轉身,面對她父親。「什麼可憐的傢伙?」 

  「當然是諾斯克伯爵啦。那個人想要得到你想了三年,所受的苦超過我的想像。他要你,珊黛,但又想為英國獻身,他相信那是他的神聖職責。雖然渴望與你親近,他沒有拋棄他的榮譽。你應該不會為此責怪他。他迷戀你,孩子,現在他向你低頭,求你原諒他令人扼腕的正直,求你現在考慮嫁給他。」公爵可不打算告訴她,諾斯克伯爵在九或十個月前即已退伍。如果珊黛知道他在取得自由之身後近一年沒來追求她,甚至連她也會懷疑他對她有多情深。」現在他已繼承了爵位,而他的家是英國最富庶的莊園之一。  

  「這倒是不錯。「 

  「他有財富有地位,與朝廷有深厚的關係,我聽說他仍是軍機大臣的咨商顧問,甚至愛丁頓都和他過從甚密。」公爵頓一頓,緩緩補充說明:「這種地位的男人迫切需要一位高雅的妻子幫助他維繫社會責任。記憶中,他長得也很英俊。聽說皇后本人亦時常邀他過去做客。」 

  「他好黑,或許全身是毛。我不喜歡這麼黑的男人,但他的頭銜的確是真的。」 

  「三年前你相當喜歡他。」 

  「那時我太年輕。當時他就非常嚴肅,現在或許更糟糕。他不常笑;甚至微笑都很少見。」 

  「他受過嚴重的傷。」

  「話雖如此,他對我覺得有趣的事一點不覺得幽默。以前我就注意到他這個缺點,只是當時沒加以理會。」

  「孩子,他如此仰慕你,怎麼可能太過嚴肅?我記得,那時他就被你迷得暈頭轉向。」那是實話,不過公爵也明白,若是伯爵和他女兒來往更長一點時間,他就會霍然清醒。公爵打算讓他倆盡快結婚。

  「卻沒有他對他的國家來得熱烈!」 

  「現在他的全副心意都會奉獻給你,他的妻子,不再屬於他的國家。珊黛,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應該知道有了一個如此忠心的丈夫,你可以隨心所欲。啊,一旦你成為諾斯克伯爵夫人,倫敦的社交圈會因你而大放光彩。」 

  公爵就此打住,明白勸服的種子已經種好。現在他必需耐心等待,看她的思想是否能使它開花結果。他不願威脅她,但若她仍拒絕他所請,他會使出一切手段。 

  她露出思索的表情,完美的眉毛擰在一起。通常她不願自己有這種表情,因為它會減損她的美麗,顯得近乎凡人。感謝天,不久後就會由另一個男人來擔心她的脾氣、她的不快。想到那些不可避免的場面令他消化不良,不過,娶她為妻的男人將能擁有全英國最漂亮的女人。公爵暗自揣測那種補償是否足夠。他喜歡諾斯克伯爵,相信他是個好青年。既然現在他已痊癒,或許偶爾他會展露笑顏。公爵不記得他太過嚴肅或厲害。而現在他就要得到任何男人夢寐以求的大獎。 

  而公爵本人將能得到一筆救命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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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但是,你覺得怎麼樣,愛莉?我該同意嫁給薛道格嗎?」 

  愛莉看著姊姊。心中暗自納悶這些人為什麼總愛假裝徵詢別人的意見?尤其是珊黛。彷彿她很想別人對她說出心裡的話,實則她一點也不在乎對方會說些什麼。 

  她抬起頭,清清楚楚地說:「我認為薛道格值得娶到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一直在臥房內踱步的珊黛,興趣被兜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認為薛道格——」 

  「嗷,那句我聽到了!如果我決定嫁給他,你的夢想豈不實現了?」 

  愛莉若有所思地打量姊姊,繼而慢慢說:「希望薛道格會這麼相信。」 

  珊黛幾乎要說服自己,嫁給諾斯克伯爵是件相當正確的事時,她們的母親茱笛夫人一陣風地進來,單薄的面頰上閃著怒容。「你父親說你就要嫁給諾斯克伯爵 ,若是安排的好,就在下星期!他說我們不去倫敦——不需要了!啊,那個人不可理論。我們該怎麼辦?」愛莉溫和地說:「母親,你知道家裡沒有錢。去倫敦一趟要花一大筆,他負擔不起。」 

  「胡說!我要去倫敦。至於你,女兒,你必需找個丈夫,而你只憑在花園中侍花弄草是找不到的!當你姊姊挑選了她中意的對象之後,其他的仰慕者明白接下來就是你了。他們會忘掉他們對你姊姊的愛戀轉而追求你。你們父親總是抱怨家裡沒錢,其實他總有幾文,倒是你們可憐的哥哥,始終無法自你們父親手中挖出足夠的錢去維持一個年輕男人在倫敦該有的生活。」 

  茱笛夫人停下來喘口氣。「父親說了什麼?」愛莉趁著這短暫的空檔問。 

  「他說不要我管。」 

  愛莉納悶父親為何會告訴母親這門可能的婚事,繼而判斷他或許是逼不得已。她端坐著,冷眼旁觀母親和珊黛鼓動起對方的怒氣,她倆當中任何一個不能稱心如意時就會這樣。終於,愛莉站起來,走出姊姊桃紅色的臥室,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離開。 

  愛莉知道珊黛會同意嫁給諾斯克伯爵。她同時知道,那一天她希望自己是在另一個大陸,如此她就不必親自目睹,不用咬牙忍受。她不想面對那一天,但是她必需面對事實。她仍會孤獨地在此,用沉默做她唯一的自衛,而她必需微笑,歡迎未來的姊夫,眼看著他望著珊黛向上帝承諾娶姊姊為妻。 

  在愛莉十八歲的生命中,她早已瞭解,人的命運可能變幻莫測。

  諾斯克莊 

  道格不敢相信,他的視線由畢裡柏公爵的來函移到另一封艾維大人的親筆函。送信的信差此刻正在廚房喝麥酒,等候他的回音。 

  他再拿起公爵的信。信中充滿了歡喜、雀躍、恭賀。公爵要道格下星期去克雷柏莊的一座古老的羅馬教堂和珊黛結婚。再過七天,公爵就要成為他驕傲的岳父,同時將一筆可觀的金額放進他的錢囊。 

  拿起艾維大人的信。他必需盡快趕到法國,偽裝成法國士兵,在那等候甘喬治的指示,然後聽命行事。此行的任務是去迎救一位被拿破侖手下大將軟禁的一位法國姑娘,其他的細節一概未提。若是道格不去,英國會失掉剷除拿破侖的機會,因為甘喬治是整個作業的首腦。能否成功二位大人全看道格。英國也全看道格。為了將事情敲定,艾維大人最後的結語是:「如果你不去救這位不幸的女人,甘喬治說他將中止計劃。道格,他指名要你,卻拒絕說明理由,或許你自己心裡有數。我知道你曾見過他。諾斯克伯爵,你必需答應並且成功而返。英國的命運全握在你手上。」 

  道格向後靠,苦笑一聲。「我必需結婚,又必需去法國。」他笑得更大聲了。 

  他該搭船去法國,迎救這位無疑是甘喬治的情人的法國妞,抑或趕到克雷柏莊做新郎?道格停止發笑,前額又浮出了皺紋。生命為什麼不能簡單一點?他該為英國的命運負責嗎? 

  他想到甘喬治,這位保皇黨的急進派領袖。他最後一次嘗試消滅拿破侖是在一八OO年十二月,他的隨從運用炸藥,殺死了二十二人,受傷者更超過五十,但卻沒傷到拿破侖毫髮。甘喬治是個危險人物,他打自靈魂深處瞧不起拿破侖,一心想幫助波旁王朝復辟,不論任何代價。但是顯然他非常重視這個女孩,甚至準備為她背棄他和英國的約定。 

  的確,甘喬治認識道格,幾年前曾看過他在一次秘密任務中扮演法國人。但是為什麼他堅持只要道格去救他的情人仍是個謎,除非道格趕去法國埃達普才可能得到答案。而現在英國政府正在支援甘喬治的另一個計劃。就因為喬治的情人遭到軟禁,那個計劃即將擱淺。 

  薛府三十年的老管家賀力,無聲無息地走進圖書室時,道格沒理他。多年前,道格正值年輕氣盛又自覺多金的年齡,一位朋友開玩笑說道格不像他父親,倒像薛府的老管家。道格當下把他握扁。 

  賀力輕咳一聲。 

  道格抬頭,揚起一道黑眉無聲地發問。 

  「爵爺,你的表弟潘東尼爵士剛剛到達。他說不要我驚動您,但是您知道的,潘爵士是不可能被人冷落得了的。」 

  「說的是,你絕不可能要東尼待在安靜的一角等候人招呼。我會直接過去。不知道這小子有何貴幹?該不是又來逼我結婚吧?」 

  「或許不是,爵爺。容我直說,潘爵士看來有點失魂落魄,嘴巴抿得死緊,他或許生病了,但不是身體上的病,而是精神上的。認識潘爵士這麼久,容我大膽猜測,我敢說那一定和他的性事有關。」他若有所思。 

  「可惡!」道格說,自桌後站起來。「我這就去看他。」他再次瞪兩封信一眼。艾維大人的信差可以再等一會兒。他必需仔細考慮,衡量所有的可能。此外羅斯蒙子爵潘東尼是他母親堂弟的兒子,也是他的好友,上次看到他已經是六個月前的事。 

  見到表弟的第一眼並沒有使他輕鬆起來。正如賀力所說,他看起來像魔鬼一樣沮喪。道格走進小資產室,隨手關上門,鎖好。「好吧,東尼,」他沒打招呼就直接切入正題。」快說,你有什麼事不對勁?」 

  潘東尼轉身看向他表哥,直覺地挺起胸膛,試圖擠出一抹笑。笑容雖然勉強,道格領會他的心意,因而溫和地重新問他:」告訴我,東尼,發生了什麼事?」 

  「賀力說的?」 

  「嗯。你直說無妨。」 

  「那個人應該做牧師。」 

  「不,他只是眼睛沒瞎,而且也很喜歡你。現在請你快說吧,東尼。」 

  「好,如果你硬要知道,我解除婚約了,現在又是光棍一個。我那個未婚妻背叛了我,所以我流浪到這裡」賀力從沒看錯事情過,道格不可思議地想。「你是說柯蕾莎要求退婚?」 

  「當然不是。你少驢了,是我要求退婚的。我發現她和我的朋友上床。你能相信嗎,道格?那女人就要嫁給我——我!做我的妻子。我千挑萬選才選上她,用心呵護,體貼她、尊重她,除了吻她別的事都不敢做。而她卻一直背著我做我朋友的情婦。我不敢相信,道格,我受不了。」 

  「一開始她也不是處女,東尼,」道格溫和地勸解。」畢竟,她是個寡婦。我敢說你也一直繼續和你的情人上床,而我不懷疑其中幾個還是蕾莎的朋友。」 

  「那不是重點,你心裡有數,可惡!」 

  「或許對你不是重點,但是——」道格吞下後半句。「那麼現在都結束了?你已是自由之身?你真的退了婚,抑或來這裡修養傷口?同時考慮自己漂泊的狀況?」 

  「正是,我退了婚,而我想殺死那位不貞的女人!讓我戴綠帽子!我,道格!」 

  「你還沒娶那個小姐,東尼!」 

  「原則仍一樣。我不能嚥下這口氣,道格,甚至到現在都不大相信那種事真的發生了。女人怎麼可能如此對我?」 

  這位表弟對自己的評價可真高,道格想,而且老實說,大多數人也這麼想。據道格所知,從沒有任何女人玩弄過東尼。事實上,在性愛遊戲上,他總是扮演拋棄的角色,像瑞德一樣,在談笑之間輕鬆撤兵,直到他認識柯蕾莎,一位年輕的俏寡婦。不知道為什麼,東尼被她迷得暈頭轉向,不到一星期即向她求婚,接著她就遵照東尼慣用的規則玩這場遊戲。他的自尊一定大受打擊,難怪他會如此落魄。 

  「現在我不能回倫敦,因為我會看到她,而我控制不了我的脾氣,道格,這情形你很清楚。我必需待在鄉下,直到我恢復平靜,不至於危害那個賤人的生命才行。你不介意我在這裡住一陣子吧?」 

  道格靈光一閃,解決問題的答案在他腦中浮現。他咧嘴一笑。「東尼,你可以住在這裡多久都沒關係。我所有的法國白蘭地任你喝,甚至伯爵的大床都讓你睡,一切隨你處置。」道格走過去,抓起表弟的手握在掌心,一面露出開心的笑。「唯一的條件,東尼,你必需救我!你會為這樁善舉升天堂。」 

  潘東尼看看他表哥,露出混雜著好奇與幽默的笑。「我想你會告訴我你指望我做什麼善舉。」 

  「絕對正確。我們騎馬去,我會詳細說明事情原委。」 

  東尼笑容不變。他聳聳肩說:「有何不可?」

  克雷拍莊 

  真是有何不可,五天後潘東尼心想,他的視線盯牢那個距他不過五尺的景象。她是他見過最精緻的尤物,相互輝映的五官顯得如此完美和諧。他的歷任情婦,甚至前未婚妻都不曾擁有如此無瑕的美色。他一直相信金髮女人最美、最細緻、最誘人,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她的頭髮濃密烏黑,不帶一點雜色,而她的雙眸藍得驚人,稍稍向上斜。她的肌膚白嫩柔媚,嘴唇豐滿紅潤,她的身材比例完美,神奇的曲線令他頓時燥熱起來。 

  他覺得他的小腹抽緊,臉色發白。他只是看著她,欲罷不能,注視著她的嘴角浮出一抹笑。她開口,聲音輕柔:「羅斯蒙子爵?你是諾斯克伯爵的表弟?」 

  他像呆子般猛點頭,握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柔荑。她知道自己在他身上製造的效果,他想,一面仍握著她溫暖的手。她知道他為她震驚,而她會試圖操縱他的感覺,但是他不在乎。突然間他感覺到她的手指稍微反捏他,他回應她一笑。難道她感受到他的魅力?他很快就會弄清楚,他知道他必需恢復被 柯蕾莎破壞的自信,他必需恢復他的男性本色。只要他願意,他能讓這位尤物折服。他能而且他要…… 

  他的念頭倏地停住。她是珊黛,而他來此是為了代替表哥薛道格與她結婚。 

  法國 埃達普 

  道格置身在拿破侖的水路進攻防線上,雖然,從布隆到鄧克爾克到奧斯坦,任何一點都可視做他「偉大計劃」的一部分。事實上,這是全法國最安全的地方,尤其對一個英國奸細來說如此。因為這裡根本沒有任何警戒,人們隨意來去,觀察、閒談、描繪。道格對這些夜以繼日在港灣、海灘工作,製造無數船隻的人深感敬佩。除了這些成千上百的工人,此地還擠滿了士兵,各種活動在各地不斷進行。 

  道格穿著一件上等兵制服,三天前還簇新閃亮的衣服現在已適當地沾污弄皺。他在等候甘喬治前來聯絡的當兒,一面四處打探,向口風不緊的軍官及士兵收集情報。他的法文毫無瑕疵,他的態度亦合節合拍 ——對招募來的新兵大表同情,加入他們的抱怨與詛咒——並且聆聽遠處的軍官交談。所有談話的內容都指出進攻即將來臨,只因為兩星期前拿破侖巡視了沿岸的營區,並且向士兵保證不久他們就要跨過那一條小溝,教育那些英國銀行家誰是統治歐陸及英倫海峽的人。好大的口氣,道格想,拿破侖真的認為英國的農人會揭竿起義,當他是解放者般歡迎他的到來? 

  兩天過去了,道格覺得無聊而不自在。結果,他由一位獨腳乞丐手中拿到甘喬治的指示。道格還沒來得及質問那個一身惡臭的可憐蟲,他已一閃不見了蹤影。他將信讀了兩次,背下正確的指令,繼而仔細研究所附的文件。他向後靠,想著事情的複雜性。甘喬治一向粗枝大葉,偶爾甚至急躁激進。據道格所知,他近來遭遇了一連串的挫折,鮮有捷報傳出。 

  顯然他曾耗費數小時策畫迎救這位該死的女孩戴珍妮。不過,因為甘喬治是陰謀推翻拿破侖,扶持路易十六的弟弟復辟的首腦人物,而且他已得到英國政府一百萬法郎的捐款,艾維大人決心滿足他的要求。顯然甘喬治無法冒險親自執行迎救計劃,而他知道道格對貝勒山將軍的動態瞭若指掌,因此他指名要道格。顯然他相信道格必能成功。道格納悶甘喬治是否知道貝勒山在女人方面的狼藉名聲。 

  第二天早上,道格扣上那條生疏的長褲,拉直漿硬的黑外套。一旦到達布隆,他將搖身一變,成為拿破侖親派的勤務官前來視察進攻英國的準備。他暗自祈禱甘喬治的文件沒有瑕疵。有了那麼多英鎊支援,喬治負擔得了世上最佳的偽造高手,道格不想被人拆穿並且當間諜射殺。 

  十二點正,帶著勤務官慣有的氣勢,他來到布隆。貝勒山將軍的官邸並不難找,因為它屬於布隆市長,並且是全市最大的住宅。將軍是市長的貴賓,而市長本人已有三個月沒在那兒出現了。 

  道格的確熟知貝將軍的一切,他的所作所為沒一樣會令道格驚訝。他是卓越戰略家,能幹的組織人才,雖然細節工作通常由助手打理。他對犯人及自己的屬下均不留情,而他對年輕女孩有超乎常理的喜歡。他想像自己是軍人及情人的化身。道格知道他長年受苦的妻子和他們的四個孩子已被安置在里昂的一個僻靜處。將軍身材肥胖,卻自信自己是人中之龍。他缺乏控制力,易怒,常做出致命的舉動,他的手下及他看上的年輕女孩隨時命在旦夕。許多時候,性愛結束後他會喝到酩酊大醉,理性全無。 

  市長的房子是楝三層樓建築,淡黃的磚牆爬滿濃密的長春籐。它坐落在路底,長長的車道兩旁栽滿了枝葉茂密的橡樹,在初夏的季節佈滿一片翠綠。市長顯然是個腳踏實地的老實人。或者曾經是。至少有十二名士兵巡邏這楝產業或者乾脆站在幾尺之外警戒。 

  他抬起頭,揣測三樓的哪個房間軟禁著戴珍妮,他想將軍應該已經強暴了她。誰能阻止得了他?他祈禱貝將軍沒有對她玩那卑劣的把戲。不知道將軍是否明白他所軟禁的是誰。答案沒有人知道,因為將軍素來比道格認識的領袖人物都來得傲慢。 

  貝將軍的一位助手來到大廳歡迎他,道格知道他名叫葛紀稜。他趾高氣昂,衣著光鮮,顯示自己位居要津,但他也機靈謹慎。道格面無表情,暗地享受這位助理的忐忑不安。他注意到入口大廳另有四名士兵把守。 

  「我是白裡茲。你應當知道我是誰。我現在就要見將軍。」道格接著環視屋內,非常清楚這位少尉正將他瞧個仔細。他試著擺出妄自尊大的表情,但這不容易,因為道格從來不擅嘲笑他人。看到牆角有蜘蛛網,他的嘴唇因而得以鬆弛上翹。 

  「白先生,」葛紀稜終於說。「稍等,我去通知將軍,看他是否同意見你——」 

  「我不習慣等候,」道格說,一面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輕人。「我建議你立刻通報。事實上,我們這就一起過去。」 

  葛紀稜慌忙轉身。將軍的頭正痛。昨晚縱慾過度,現在付出了代價,呆子。他不知道這位勤務官什麼時候會到,但他應該明白這個時候將軍最不想見到他。將軍也為此人的造訪感到緊張,因為沒有任何上級單位通知他這件事。 

  貝勒山站在他凌亂的辦公桌後,眼神冷硬,身體僵直,眉頭深鎖。道格與葛紀稜一同跨進房間後,他挺直背脊,但那並沒有騙過道格。他的態度機靈而謹慎。很好,道格想,一面大步走向酒櫥,彷彿他才是此地的主人。他朝將軍微微點頭,用純正的法文說:「天氣真好。」 

  「確實。」貝將軍說,被這句意外的寒暄弄得失去了準頭。「呃,聽說你是拿破侖的戰爭委員會派來的,我不懂。他不久前才來過這裡,表達他的滿意及進攻計劃。」 

  「委員會是一種無形的實體,」道格故弄玄虛,再次露出狂妄的笑容及蓋爾人式的聳肩。「我不是任何委員會的代表,我是以拿破侖的私人代表,或者說,調查員,來此。」 

  將軍全身一僵,下顎鬆開,腦袋飛快運轉。「調查員?」 

  難道拿破侖聽到上星期他命令將兩位士兵鞭打致死的事?或者他聽說了那個女孩遭到毆打?可惡的笨丫頭。她尖聲抗議,但他知道她是要他的,因此他要了她,或許有點粗暴,但她應該會康復再次與他共享魚水之歡的。她不像關在樓上他臥室隔壁的那個女孩理會他的邏輯及魅力。 

  貝勒山相信拿破侖在戰場上所向無敵,但是他憎惡他虛偽的態度。他必需小心應付。眼前這個人不過是個略有小聰明的官僚、狗腿子。但他的確掌握了影響力,可惡,那意味著他,貝勒山,必需與他周旋。否則,他必需殺掉他。畢竟,從巴黎來的路上不大平靜,盜匪猖獗哩。 

  「正是,」道格說。「你無疑知道,拿破侖一向相信任何計劃和它的執行人必需一再審查?永無止境的工作,嗯?」 

  「你有證明文件嗎?」 

  「當然。」 

  午後三時,道格走在貝將軍身旁,穿越布隆海灘的軍營。將軍好恨——被迫優雅地接受這個狗腿子,對一位他既畏懼又蔑視的人表示合作。他一忽兒試圖和道格攀交情,一忽兒又冷落他,表現得彷彿他熟知一切,能夠控制一切。為此,道格暗自好笑。那天的晚餐是和貝勒山的高級軍官在市長官邸舉行。長長的一頓晚宴結束時,多數軍官都喝醉了。到了午夜,其中三人被他們的侍從官抬回營區。清晨一點,道格比此生中任何時候都清醒,慢慢等候機會。 

  他祈禱沒人會發現他其實是英國奸細。他不想死。畢竟,回到英國後,他就要展開新生 活。珊黛——噢,她的名字念起來有多甜——會躺在他的床上,而他會讓她一直留在那裡,直到她懷有薛氏的子嗣。 

  將軍向他挑戰玩一局紙牌,道格朝他露出可有可無的微笑,實則他的心跳加速。「賭注是什麼?」他問,拂掉黑外套的一絲灰塵。 

  將軍建議用錢。 

  道格為如此陳腐的意見表示些許的不耐。「像將軍這麼聰明、世故的人當然能想出更有趣……啊,更誘人的賭注?」

  將軍想了想,繼而醉醺醺地微微一笑。他搓著手,眼睛一亮地說:「當然。白先生,勝利者可以享受現在和我住在一起的人間美味,她名叫珍妮,而她對如何取悅男人有極高的才華。」 

  道格不置可否地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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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6:23: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克雷柏莊 

  愛莉無法相信。她像雕像般站在珊黛的寫字桌旁。除了金字塔般堆積如山的香水瓶,那張桌面現在終於出現了其他東西。她仍穿著禮服,頭髮編成一條粗辮垂在肩頭,她瞪著桌上的那張紙。 

  你曾希望這情形能夠發生。 

  或許有,或許沒有,不論如何,她沒張聲,只是注意事情的發展,而它真的發生了。珊黛和羅斯蒙子爵潘東尼,昨晚私奔到格雷塔格村了。愛莉慢慢拿起珊黛的留言。短短的幾行拼錯了好幾個字,因為珊黛不屑讀書,但它的內容卻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生活。愛莉相當鎮靜,她必需把留言拿去給父親。她必需承認她曾猜到他們倆之間的情形。 

  那一刻她好恨自己。她是個自私,好妒而陰險的女人,不值得任何人的關愛。 

  公爵看過信後,他走到廣角窗前,瞪著窗外的東廂草坪。院中有四隻孔雀,三隻野雁在啄食漫步,一頭山羊拴在杉木叢上。像是過了十年那麼久,他才轉身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小 女兒。接著他微微一笑,令她訝異地說:「好了,她做都做了,你還能說什麼?女兒 ,我沒有被你帶來的消息嚇到,因為東尼也留給我一封信,比珊黛的留言說得更清楚,也更充滿歉意。他將受到榮譽的折磨。」 

  「父親,我早知道的,但是我想……」 

  她父親咯咯一笑,對她搖動手指。「你也早明白羅斯蒙子爵的打算,女兒?」 

  「我不知道他們會私奔,但是猜想或許他們會拒絕結婚……我不能騙你,父親。但我沒料到你也——」 

  愛莉站在那裡扭緊著雙手,沮喪的模樣足堪令任何頑固的長輩軟化。她的愧咎並沒有因公爵的解說而減輕。畢裡柏公爵注視她一會兒後說道:「是的,我早知道東尼想得到珊黛而她也要他。我還沒見過兩個人如此快速地迷上對方。東尼是個好青年——聰明、幽默,而且英俊得很。還有,他幾乎像諾斯克伯爵一樣有錢。無疑地,他會提出一筆與他表哥足堪比擬的聘金:事實上他在信中已做了如上的保證。我想他的愧咎一定令他坐立難安也比你的更深哩,愛莉!——因為他背叛了他表哥,帶著伯爵選中的新娘私奔。現在,既然生米已成熟飯,他們已沒有回頭路可走。我發現,良心總在事情成定局時發揮作用。姑且不論這個小小的瑕疵,潘子爵看來是個值得尊敬的人,他會把珊黛帶回來,而且很快。而她,這個小騷貨,將不肯見我們,因為她知道她有負母親的厚望,怕她罵她,但是她的丈夫將逼她回來。」公爵兀自一笑。「潘東尼不是一個會被女人操縱的男人,就算那女人美得讓你恨不得咬她一口。嗯,不論她怎麼哭鬧、哀求、撒潑,他會帶她回來的。」 

  「但是我確實先猜到了,父親。」這下子,她全說出來了,她痛苦地僵立著,等候父親責罵。 

  公爵握起女兒的手湊到唇邊。「我只懊惱這種不負責的行為造成的麻煩。做父親的總不希望他的孩子跑到蘇格蘭結婚,尤其還是個公爵之女,實在不該做出如此有背禮教的事。」公爵再次停頓,接著,他的臉上閃過奇怪的表情。「那麼,你是這麼想要伯爵了?」 

  「這一點你也猜到了?天啊,我就像金魚缸一樣透明。」 

  「你是我女兒,我瞭解你而且非常喜歡你。」 

  「我是愛他,父親,愛了三年了。但是現在……現在,我甚至不能做他的小姨子。」 

  她看著父親,美麗的眼睛透著孤寂和痛苦。 

  公爵突然話鋒一轉。「我剛收到一封你哥哥的來信。老實告訴你,愛莉,就算有了東尼的聘金,也救不了我們這個家。你哥哥已名譽掃地地離開英國。據他說,逃到美國去了,他留下的巨額債務將使我破產,甚至東尼慷慨的聘禮也解決不了。我一直在想該怎麼做……啊,現在或許又出現了一線曙光。」他轉身離開圖書室,留下愛莉目瞪口呆地瞧著他遠去的背影。

  大約再過一小時,潘東尼和他的新婚子爵夫人將會抵達克雷柏莊。她怏怏不樂,他知道,而且暗自得意。他通知她,不論什麼狀況,他們必須回到她父親家,讓他糾正他們所犯的錯誤。他懇求、哀憐,甚至哭倒在他肩頭,流出美麗但假惺惺的眼淚,他大聲說出他的觀察所得,他的新婚嬌妻立刻勃然大怒,他失笑出聲。珊黛 氣氛地抓起梳子向他仍去,他卻接住丟還給她,她被他以牙還牙的態度震驚得說不出話。他走出房間,告訴她在十分鐘內下樓。另一支髮梳擊中關上的門,她在十一分鐘後下樓。他看著表,對她皺起眉頭。他沒說話。她服從了他的命令。不久,她會調適過來,不再吵鬧,拖延地服從他。 

  他們搭乘東尼租來的馬車回去,今天是他婚姻生活的第二天,而再一小時他就要會見他的岳父大人,後者無疑會當下將他掐死,但是他必需回去。他別無選擇,此外他會寫信給公爵,通知他他 會回來討論聘禮事宜。 

  他對著妻子美麗出眾的側影微微一笑,毫不懷疑他對她的渴望。無論是摸到她的手,聽到她的聲音,甚至是看到她氣紅的臉,對他又叫又罵,他都想要她。而和她單獨處在這個狹窄的車廂更是對他耐力的一大折磨。 

  他轉頭說:「脫掉你的長外套。」 

  珊黛正處在愧咎、羞恥,及她丈夫對她毫不關心的痛苦——他竟然將梳子扔還給她!「你說什麼?」 

  「我說脫掉你的長外套。」 

  「我不熱。「 

  「很好。」 

  她對他皺眉,繼而解開外套鈕扣,他協助她脫下,扔至另一邊的座位。他輕輕撩起她的下顎吻她,輕柔得甚至沒分開他的唇。 

  「東尼!」 

  「噓,親愛的,現在脫掉你的帽子,你的頭上頂著那個玩意兒,我無法好好吻你。此外,它也壓扁了你美麗的頭髮。你的頭髮黑的像罪惡的夜空,我想體驗它穿過手指滑下的感覺。」 

  看在他的命令中夾著甜言蜜語,珊黛慢慢摘下帽子,扔在外套上。 

  「現在。」東尼說。他修長的手指開始摸索她胸前的一長排扣子。 

  她抽口氣,揮開他的手。「東尼,我們是在馬車上!光天化日之下!天!你必需住手,你不能那麼做,你——」 

  他再吻她,將她拉至腿上。他的右手探進她的裙擺,漫漫爬上她的腿,直到他觸及她腿內側柔軟的肌膚。她在他腿上忸怩不安,他知道那是因為尷尬而不是羞怯。沒關係,他要她,而他打算當下要了她,就在這馬車內,就用她坐在他腿上面對他的姿勢,而他會深深進入她。想到此,他幾乎要呻吟了。 

  她繼續掙扎,他對著她的耳朵說:「現在你給我安靜。你是我的妻子,珊黛,而你很快就會學到,你會服從我。我要你,而且打算現在就要,從昨晚後我還沒要求過是因為你是個處女,因而初夜會有些酸痛。但是我已給了你復原的時間,我會溫柔待你,我要看到你的胸脯,用手把玩,用舌品嚐。你不需脫掉衣服,只需撩起裙裾,我自會進入你的身體。」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好。昨晚,她為他們的私奔產生一種邪惡的快感。她必需讓那可惡的諾斯克伯爵瞧瞧,她不會任憑他或她父親擺佈。東尼可愛又勇猛,對她嘲諷有加,卻使得她更想要他。他就像水銀,她很快地認出他的力量,那種男性的固執,與生俱來的傲慢,但是她從不懷疑她能應付他。畢竟,她不是應付過所有拜倒在她裙下的紳士? 

  他用非常技巧的方式替她開啟性愛大門。她模糊地知道他的經驗豐富,但她無法領會他的高明。她覺得整個過程恐怖地尷尬,而她苦苦哀求換得的黑暗並沒有使他放慢速度,他並沒有弄痛她太多。至於說交歡的樂趣,她非常懷疑這種事真的存在。她知道她喜歡的只是讚美,親吻和他賊賊的竊笑,或許還有他的舌尖輕觸她的耳朵。 

  現在他想把他那男人的東西塞金她的體內,就在她坐在他腿上,衣著整齊卻毫無遮掩,任他為所欲為的時候。還是在一輛奔馳的馬車裡! 

  「不,」她堅決地說。「我不要。」 

  東尼只是微微一笑,手指向上探,直到他緊壓著她女性的肌膚。她臉色倏地發白,驚叫一聲。他的右手忙碌地解開她胸前的扣子,她猛打他直到他終於厲聲說 。「你是我的妻子。我必需提醒你幾次,珊黛?我知道昨晚你不覺得有趣,那是因為你是個處女新娘,為此我很高興。不過,我現在打算補救昨晚,你會由我身上得到快樂。請不要扭動,停止扮演憤怒的少女角色。」 

  但是她沒有停止掙扎,甚至當她感覺到他的一根手指滑進她體內。她尖叫,他連忙吻她,希望馬車伕沒聽到她的叫嚷。 

  「美麗悅目的處女,被驕寵壞了的孩子,」他說,熱呼呼的氣息噴在她嘴上。「這就是我娶的新娘。別誤會,我不是抱怨。在我親吻你左耳後方那個甜蜜的小窩之前,我已明白你的個性,但是我會把你收拾得服服貼貼的。」 

  「你不會!休想!你住手!」 

  「走著瞧吧!」說話的同時,他的大拇指觸及她的肌膚開始把玩起來。「而我無意住手,你就會看到我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她毫無疑問的漂亮,國色天香,甚至當她的眼睛憤怒地直豎時亦然。老實說,那對漂亮的眸子還透著全然的不解,因為她從未碰過像他這樣的對手。她試著扭開,他只是抽開擱在她胸脯上的手,撩開她的長裙、襯裙、裙褡,然後彎下她的背,使她靠著他的手臂躺在他腿上。她穿著黑色皮鞋,長襪過膝用黑色機帶繫住。從那兒起,她一直裸露到腰。他俯視她,微微一笑。 

  「很好。」他說,手按在她白哲的小腹。「真的很好。我想我會留下你。若你是條鱒魚,我不會將你扔回河中。」 

  「你不能這樣,東尼!我父親會向你挑戰決鬥,他會割掉你的耳朵,他會——我不是條魚!」 

  「親愛的老婆,你父親想都不會想要告訴我,你的合法丈夫、主人、所有者,不給你快樂。而那就是我正要做的,只要你閉上你那可愛的嘴,隨著我的手指反應。」 

  她又想叫喊,繼而想到馬車伕或許會聽到。她覺得尷尬得無以復加,屈辱地保持沉默,直到他的手指開始撩撥她最隱密的部位。昨晚她沒多加抗議,因為她仍覺得想使壞一下,而且當時是在黑黑的臥室。老實說,她覺得自己有反擊的力量 啊,她不是私奔到格雷塔格村了嗎!——因此她並沒完全明白……她不知道他會想要……但是現在,現在又不一樣了。車廂裡並不黑,現在是大白天咧,他竟然真的在看著她,一面輕鬆談笑,撫摸她的小腹和更下面的部位。這種事令人無法忍受。突然間,她感覺到一股尖銳的刺激,使她向上扭動,往他的手指湊。 

  她瞪著他,不懂為什麼,只見那可恨的人竟然對著她笑,一種瞭然於胸、主人式的笑容,滿意的表情令她更受不了。她仰起頭,使盡力氣尖叫。 

  馬車倏地停住。 

  東尼的笑容沒變。他扶她起身,幫她撫平衣服,等候他們的馬車伕在窗口出現。車伕看看珊黛,她頓時明白他一定知道她的丈夫剛才的企圖。 

  「走開!」她對那無辜的人叫喊。」你走開就好!」 

  「的確,」東尼雙手抱胸輕鬆地說。請原諒我妻子打擾到你,有時候女士們會忘了她們……你懂的。」 

  馬車伕拚命點頭,他脹紅了臉,急急轉回駕駛座,馬車又開動了。 

  東尼沉默不語。 

  珊黛笨拙地整理儀容,憤怒、尷尬地想對他尖叫到她的喉嚨嘶啞。但是他只是坐在那裡,望著窗外,一語不發,露出無聊的表情。無聊! 

  她用力戴上帽子,顧不得她美麗的髮髻會因而壓扁。她穿上外套,重新扣上鈕扣,沒注意到全扣錯了扣孔。 

  他這才看她,唇上仍掛著一抹笑。「阿黛,你知道——」 

  「阿黛!好可怕的稱呼!我討厭它,而我——」 

  「閉嘴,親愛的。」 

  「但是,我——」她在他眸中看到某種她從未看過的東西。她閉上眼,轉開頭,一時間沉默下來。 

  「如我所說的,阿黛,為了你,我出賣了我表哥,不過這種背叛不會傷害他的靈魂。你不真正認識道格,他也不瞭解你。天,如果他看到過去幾天中你所玩的把戲,他的幻想一定破滅。或許他會連夜摸黑逃走,而不是帶你私奔。事實上,我懷疑你對他的認識不過是一個把你驚為天人的英俊紳士。他為了榮譽離開你,因為他把責任置於感情之上。老實告訴你,親愛的,他並不愛你。他記得他想要你,欣賞你,被你的悠然無慮,似是而非的狂放自然所惑。他記得的只是你的美色,如此而已。 

  「但是他並不愛你,他的家人催促他結婚生子,他把你當作反制他家人的一步棋,給自己娶一個漂亮的女人,同時省得他跑到倫敦物色適當的對象。 

  「有件事我非常確定的是,道格終究會明白我帶走你是幫了他一個大忙。總有一天他會謝我。你會把他逼瘋。東尼現在面向他妻子,表情極為嚴肅。你知道,他比我更是個紳士。不論什麼狀況,絕不會打你,他只會從你那兒退開,根本不理你。」 

  她慢慢說:「我不信。薛道格一定是愛我的。三年前愛,現在仍愛,他這一輩子都會為失去我而哀悼。我會是他遺落的愛。我嫁給你,傷了他的心。他會為你的行為永遠恨你,他絕不會原諒你。」 

  東尼靜靜地說:「希望不至於此。我相信只有道格的驕傲受到一點瘀傷。當他看到我必需怎麼做才能管住你時,他會不藥而癒,捧住我的手連連道謝。」 

  珊黛垂視她的手。「你說的好像我一文不值。我以為你非常喜歡我。」 

  「我真的喜歡你。不過你要瞭解喜歡你並不表示我看不清你的個性。不過,那些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必需補償道格,使他不用再開始找妻子。事實上,在我給你父親的信中也做了同樣的暗示。」 

  「這話什麼意思?」 

  「我不會告訴你,現在還不能,因為我必需先確定我的想法是否正確。」他朝她賊賊一笑。「你看,我的腦子裡擠滿了你光著身體躺在我下面的樣子,其他的事就被擱在一邊了。嗯!希望我們回到克雷柏莊時,你父親已查清我的想法是否正確。現在,親愛的,你的帽子看起來很 邋遢,我建議你把自己弄得更迷人一點,因為我們就要到克雷柏莊了。」 

  一提到她的外表,他有效地制止她發問。他看她從手提袋中抽出一面小鏡子,熟練地整理她的頭發起來。她美得令他顫抖。她的身體毫無疑問地可愛——至少他剛才看到、摸到的部位是。昨晚他們首度纏綿時他就想看著她的臉,但她是那麼的害怕,那麼的尷尬,他不忍心堅持亮著燈。但是最令他震驚、訝異的是,從沒有女人對他有像她這樣的衝擊力,他同時立刻知道她是個驕寵、虛榮的女孩,像他一般傲慢,但那些都沒關係。他要她,而且他也得到了她。 

  現在的重點是如何和她共同生活。 

  另一項重點是如何帶給她快樂。冷感的妻子令人噁心。 

  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償還他欠道格的債。 

  奇怪,東尼在馬車駛進克雷柏莊狹長的車道時心想,自從認識珊黛後,他一點也沒想到他的前未婚妻蕾莎。他往新婚妻子瞧一眼,看到她臉色蒼白,雙手扭絞。 

  他倒希望她父親會罵她。那時他,東尼,會挺身而出。他是她的保護人、主人、丈夫。接著,他暗自祈禱,他和公爵能達成另一項協議。 

  法國 布隆 

  道格贏了牌局。他甚至不需要作弊。貝勒山醉得一塌糊塗,道格懷疑他根本不會介意輸牌,因為贏家必需執行一場性的饗宴,而他或許已經無法勝任。總之,他給了道格一把鑰匙,告訴他對屋裡的女人解釋,他是來讓人取悅的。他說那女人喜歡受到威脅及些微痛苦。接著,那可惡的醉漢決定陪他上摟。「因為,」他們爬上三樓時他說。「她還沒有被完全馴服。」道格注視他打開鎖長驅直入。 

  他跟著進去,沒有說話。那是間單調的房間,裡面只有一張床、梳妝抬,及一塊橢圓地毯。屋裡只有一個女人站在地板中央,這就是戴珍妮?將軍醉醺醺地對她咧嘴一笑,揮著手說:「脫掉你的衣服。」 

  那女人略微猶豫,繼而聽命行事。他原以為會見到一個更年輕的女人,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想法。她其實已算不上一個女孩了,道格想,倒像有二十好幾歲。她顯然很害怕,雖然臉色蒼白,眼眶下卻浮現暗影,她仍很漂亮。 

  貝勒山悶不吭聲地等著,直到她脫得只剩下內衣。接著他歪歪倒倒地上前,扣住她的下顎吻她,另一手則穿進單薄的衣料撫弄她的胸脯。接著,他突然抓住她內衣的前襟撕裂開來。他大笑,回頭對道格說:「我要看你認為她合不合格。不錯吧?對我來說稍微瘦了一點,但這對奶子可真不錯。」他將她推倒在床,繼而俯身對她說:「看到這個人沒有?他要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否則……你知道懲罰是什麼,嗯?我很想留下來觀賞,但我實在太累了。」他站直,轉向道格。「你很安靜。你不認為她很美?雖不是處女,但經驗不多。她屬於我,而她也不笨,我的每個命令她都服從。現在你可以享受她,但只有今晚。」 

  他蹣跚地出了房門。道格跟在他身後,聽到他的腳步聲走過長廊後下樓了。他聽到二樓傳來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音,接著他轉身面對那女人。 

  現在她已站在床邊,試著用手遮住身體。道格不敢相信他的好運,但他也不打算懷疑。 

  他走向她,聲音急促:「你是戴珍妮?」 

  她的個子嬌小,直直的頭髮披在腦後長及腰部。她的眼睛淺藍,眉睫都是金色的,而她的確很美。 

  「是不是?」 

  她點點頭,後退一步。 

  「別害怕。我是代表甘喬治來的。」 

  道格無法一直盯著她的臉。他已有一陣子沒有女人,他的身體正以可悲的熱切起了反應 

  「你可認識甘喬治?」 

  她點點頭,顯然仍然怕他,一分鐘也不相信他。 

  「請你穿上衣服,快。我是來帶你走的,送你去喬治那兒。我們得動作快。」 

  「我沒有任何外衣。」 

  道格四下張望,「披風什麼的也可以,走吧,我們得快點走。」 

  「我不相信你。」看來她畢竟還有點精神。「我知道他把我給了你,他這麼說過的,而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我贏了賭注。」 

  「歐,不。」她的臉色愈形蒼白。紅色的唇張開,接著又閉攏。她搖搖頭,急促地說: 

  「他要我查明你回巴黎時會告訴拿破侖什麼內容。他也擔心你是個奸細。我想他寧願你是個奸細而不是拿破侖的探員,因為他擔心拿破侖會發現他在這裡做的壞事。他告訴我我必需打聽清楚,否則他會殺了我祖母。」 

  「歐。「道格對她一笑,開始溫柔地撫摸她的手臂。看來,將軍畢竟沒醉。牌局、賭注、輪嬴,全是貝勒山逮住他的計劃。不錯嘛。 

  「別緊張。」他試著使她鎮靜,腦子卻憤怒地轉動。 

  「你祖母在哪?」 

  珍妮開口說,「她在距埃達普兩哩遠的農莊。他說他有個人在監視她。如果我不照他的命令去做,那人會殺了她。」 

  「以我對喬治的瞭解,他一定已經解決了監視你祖母的人。我到這裡是來救你的。現在,你找件衣服穿吧。我要送你和你祖母去英國。」 

  「英國,」她的藍眸訝異地睜大。「我們只會說法文。」 

  「沒有關係。英國有許多會說法文的人,你們會學會的。喬治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那,他會教你們倆。」 

  「但是——」 

  「我不能再多說了。喬治希望我帶你去倫敦,你在那裡會很安全。你信任我嗎?」 

  她抬起頭看他,崇拜及信任在她臉上閃耀。「嗯。」 

  「好。現在,你聽我說,我們的計劃是這樣的。」道格凝視那張散發著無比信任的臉蛋,暗自納悶為什麼人們——尤其是女人都如此相信他。他不喜歡那種感覺,但同時覺得那情形相當有趣。他想到甘喬治,衷心希望珍妮仍記得他。畢竟,現在道格或許已是有婦之夫,他可不想回英國時有一個對他著了魔的女孩纏住他的臂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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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6:25: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諾斯克莊  五天後 

  道格打開圖書室的門,看到一支長蠟燭旁映照出他表弟的身影。他大步跨進圖書室,臉上泛出疲憊 的笑。 

  「東尼!真高興看到你,而且回家真好。」道格搓搓雙手。「我想你知道我這麼高興到家的原因。」

  「道格。」東尼站起來,走向他表哥與他握手。「看來你的任務圓滿達成?」 

  道格朝他一笑,繼續搓他的手。「非常成功,多虧上天厚愛及一位自認能騙過我的愚蠢將軍。啊,你的外套可真高雅,但稍嫌短了一點。」他走到壁櫃前。「要不要來點上好的法國白蘭地?我答應過你可以喝個夠的。」 

  「不,多謝。」道格倒杯白蘭地,喝了一大口,感覺溫熱的液體直衝小腹。「賀力說你一定要找我說話,說是很重要,不能等到早上。一時間我以為他要笑了,但這當然是胡思亂想。賀力從不笑不吼,或表現出任何不合宜的情緒。但現在已近午夜,東尼,我會喋喋不休是因為我就要倒在你腳下了。當然,一但我看到我美麗的新娘,我想我會忘掉所有的疲憊。你有何貴幹?」 

  「我曾想要賀力先去休息。我在大廳等你。但,賀力拒絕了。」 

  道格再喝一大口白蘭地,繼而在表弟身旁的大扶手椅坐下。「出了什麼事?」 室中一片寂靜,道格突然知道某件他不喜歡的事就要發生,而東尼是傳遞訊息的人。」你的確娶到珊黛了吧?」 

  東尼直視他。「沒錯,」他說。「我的確娶到了她。」他深吸一口氣,突然衝口而出:「我也娶了她妹妹。」 

  道格又唱了一口白蘭地。他被酒嗆住,猛咳一聲。「你什麼?」 

  「我說我娶了兩個女人。」潘東尼轉身瞪著火爐中燃燒的火花。他預先排練的解釋都到哪去了!他覺得和表哥一樣累。更糟糕的是,他的愧疚壓得他喘不過氣。「你可以要我和你決鬧,道格。那是你的權利。我不會反擊,我發誓。」 

  「你見鬼的在說什麼?」其實道格不想知道他表弟在說什麼。他想離開,上樓到他的大臥室,爬上珊黛等著他的大床。他不想知道東尼娶了兩個女人的事。 

  「我沒有運用你的授權娶珊黛。我先和她私奔到格雷塔格村結婚,後來在她父親家又結了一次。接著我運用你的代理人身份,替你娶了她妹妹愛莉。」 

  「我懂了。」道格說。他站起來,將白蘭地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朝他表弟點點頭,接著拿起蠟燭大步走出圖書室。 

  「道格!等一下!老天爺,你回來呀!」 

  但是道格不打算停。他聽到東尼追上來,因而加快步伐。這是個錯誤,或是個陰險的玩笑,」一個瑞德會開的玩笑……不……他聽到表弟追上樓梯的腳步聲。他跑過長長的走道,推開盡頭主人臥室的門。一溜煙衝進去後,他猛地將門甩上,繼而迅速鎖好。 

  他高舉著蠟燭看向床,被單平整得一如他兩星期前離開諾斯克莊時一樣。床上是空的。 

  他走到床側,瞪著空蕩蕩的床。他日思夜想的床應該不像現在這樣是空的。不,他想到的是珊黛躺在床中央,手臂伸展,邀他上床。 

  他憤怒地轉身,腦子近乎空白。他看到相連的房門,霍然領悟他實在太呆了。她當然不會在他床上,她應該是在隔壁的伯爵夫人臥室,直到他——她的丈夫——正式召喚她上他的床。 

  他推開相連臥室的門。伯爵夫人的房間較小,佈置柔和而女性化,這就是神經質的女性宣稱看到薛府鬼魂的房問。他看到臥室裡床單微縐,但床上也沒人,接著他就看到她了。一個女孩站在陰影裡,穿著一件白色長袍,由下顎直蓋到腳趾。他無法看得非常清楚,但他知道她非常蒼白,而且顯然驚訝錯愕。而他是否也看到了恐懼?她怕他? 

  哼,她是應該害怕,他想,向前走了兩步。她不是珊黛,她是個陌生人,卻膽敢住進他妻子的臥室,像主人似地站在那裡瞪著他,彷彿他才是闖入者。他停下腳步。「你是誰?」 

  他的聲音鎮靜,為此他大感驚訝。因為他的身體在發抖,內臟攪成一團,他很快地將蠟燭放在床邊的桌上。 

  「我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珊黛呢?」 

  「珊黛在西廂那頭的房間,大概是綠室吧。」 

  她的聲音透著驚恐——高昂、尖銳而且單薄。 

  「我不認識你。你怎麼會在這?」 

  那女孩跨前一步,他看到她挺起背脊。藉著幽暗的燭光,他看出她的個子嬌小,而她的頭髮是暗紅色,長而微卷地披在肩後。 

  「我睡在這裡。」 

  「你不是珊黛。」 

  「不是,」她說。「我是愛莉,你的妻子。」 

  他笑出聲,一種難聽而粗嘎的聲音。「甜心,你不可能是我的妻子,因為我這一生從沒看過你。我相信你一定是東尼的妻妾之一,或是他的一位情婦。」 

  「你曾看過我,爵爺,只是你不記得了。那時我才十五歲,而你的眼中只有我姊姊。」 

  「沒錯,而我娶了你姊姊。」 

  道格的房門傳來響亮的敲門聲。他聽到東尼慌亂地扭動門把。道格抬起頭,聽到東尼大叫:「道格,開門!愛莉,你沒事吧?」 

  「我沒事,東尼。」她回答,轉身用鎮靜如修女的聲音對道格說:「我能讓他進來嗎,爵爺?」 

  「有何不可?他顯然和每個人都結了婚,因此他有權拜訪任何女性的床。」 

  當那位陌生女孩經過道格走進他的臥室,他迅速走到連接室通往走道的門,就在東尼衝進他臥室時 閃出了伯爵夫人房。東尼看到他向西廂狂奔。 

  「道格,站住!你現在要去哪?糟,你站住!」 

  但是道格沒有停步,直接推開綠室的門。就在那,絲頂遮篷的床上,躺著他的妻子珊黛。她坐了起來,先是茫然繼而警覺。她迎視他的目光,眨眨眼,將床單拉至下巴。 

  「薛道格?」 

  「你怎麼會在這個房間?躺在他床上幹什麼?」 

  「因為她嫁給了我,該死的!道格,請你跟我來。我解釋。」 

  「不,我要把我的妻子帶回我的臥室,我要她睡我的床。東尼,你不能娶所有的女人。除了在土耳其,這種事還不合法。你一定是個回教徒。因此,我要帶這個女人走。「 

  「她不是你的妻子!我是為自己娶她的,不是代表你。我已經和她睡過,道格!我拿走了她的貞操,她是我的妻子。」東尼已開始吼叫,但終於設法降低了聲音。 

  道格白著一張臉瞪視珊黛。天!她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她烏黑的頭髮凌亂地披在臉上,錯愕的藍眼深邃而誘人,他的下體不由得硬起來,雖然,她顯然已經嫁給了東尼……道格搖搖頭。他累了,甚至是疲憊到了骨髓,但是他發瘋似地趕回來,為的就是他的新娘。一時間他想到了戴珍妮,不覺納悶她若是來這裡做第三個妻子又當如何。他搖搖頭,再看看他的新娘。 

  但是他根本沒有新娘。 

  不,這也不對。他有一個新娘,她的名字是愛莉,而他從未看過她——雖然她宣稱他看過。 

  他慢慢轉身面對表弟。「告訴我,這是你在開玩笑。」 

  「不是。拜託,道格,跟我下樓,我會解釋一切。」 

  「你可以解釋一切?」 

  「你可以解釋一切?」

  「是的,只要你給我機——」

  「你混蛋!」道格呲牙裂嘴,對他表弟嘶吼。他一拳擊中東尼的下巴,打得他趴倒在地,東尼翻身躍起,搖搖頭。道格又擊中他。這一次東尼抓住道格的衣襟,拉著他一起倒下。他們發出巨響,手腳交纏、飛舞。 

  珊黛尖聲呼叫。 

  愛莉站在敞開的門口,手中高舉著蠟燭。她看到東尼翻到道格身上,一拳擊中他的下顎。道格痛苦地悶哼,提起膝蓋猛敲東尼的背,一面就地躍起。東尼再打道格,後者的頭向後一折。 

  愛莉嬌斥一聲,迅速放下蠟燭,跳上東尼的背,一面掄起雙拳猛捶他的頭,接著拉扯他的頭髮。「 住手,粗人!你放開他!」 

  她捶了又捶,扯了又扯。受到此番突襲,東尼驚愕地全身一僵,道格因而迅速站了上風。愛莉和東尼摔倒在地。道格抓住東尼的襯衫,拉他站起來。他一拳揍進東尼的肚子。東尼悶哼,彎著腰,兩手抱胸擋在身前。突然,珊黛衝過來,跳上道格的背,兩隻腳纏住他的腰。她掄起拳頭猛捶他的頭,對著他耳朵尖叫:」放開他!」道格覺得他的整個腦袋都在震動,他的耳朵嗡嗡作響。她要拔掉他的頭髮,仍然尖叫不休。接著,另一個妻子—嬌小的那個正又瘋狂地拉扯珊黛,將她拉下道格的背。兩個女人一同倒下,一時間只見睡袍翻 滾,頭髮飛散。東尼仍彎著腰,試圖恢復他的呼吸。莫格覺得自己的頭禿了,他的頭皮仍因珊黛的攻擊而悸痛。他站著,檢視這場災難。他看到嬌小的女孩掙離珊黛的糾纏,然後急急趕過來。她的臉色雪白,眼睛睜得老大。她的身體顫抖,氣喘噓噓。 

  他像雕像似地站著,她則急著檢查他的肩膀、胸膛,繼而是兩條手臂。他仍然沒動,一句話不吭。「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傷到你?拜託,痛的話要告訴我。」她的指尖輕輕掃過他的下巴,他稍稍向後扭。「對不起,這裡的皮膚較柔軟,嗯?下顎沒有斷,但他打得可真兇。」 

  道格搖搖頭,但是除此之外,他仍一動也不動。生平第一次,他想不出他該有動作或說話的理由。她的手繼續在他身上漫遊、探測、感覺。終於,她準備跪下檢查他的腿時,道格抓住她的手腕,搖搖她求取她的注意。他慢慢地說:「我很好。你不要煩我。去摸摸他——你的另一位丈夫。」他的視線飄向她身後的珊黛,後者正站在東尼身旁,黑色的長髮像幅柔軟的窗簾遮住了她的臉。她的一雙手擱在東尼身上。 

  道格退開一步,望向敞開的門。他相當鎮靜地說:「賀力,請進來。」 

  一絲不苟的賀力踏進混亂的綠室,他輕聲說:「爵爺,如果您願意下樓,其他人或許能換上更合宜的服飾。我會端些白蘭地到書房。她們願意的話可以去參加。現在走吧,爵爺。這就對了,跟我來。」 

  道格聽勸出門。他覺得麻痺,雖然他的頭皮仍在悸痛,而他的耳朵仍在嗡嗡做響。珊黛的手指強壯,肺活量更是驚人。他覺得他應該是別人;他不想做薛道格,因為那個傢伙好可笑。他是個呆子、笨驢、頭髮幾乎被拔光,還損失了一位新娘。他聽到自己以一種陌生的聲音說:「賀力,那女孩撲向東尼,她為什麼那麼做?東尼說他替我娶了她。但我從沒看過她,為什麼那個小丫頭要救我?」 

  「現在先別煩,爵爺,」賀力安撫的說。「您一定很高興她試圖保護你。」 

  「保護我!她像是準備決死戰哩。」 

  「是的,爵爺,她這麼做合理。她是你的妻子,爵爺,伯爵夫人。事實上,她已住在這裡兩天了,而且和大家處得很好。」 

  道格堅決地說:「不,她不是我的妻子,不可能是,我告訴過你我從沒看過她。珊黛才是我的妻子 。她,我認得。我會殺掉東尼。」道格停下腳步回頭。「你想如果我把這女孩留在這裡,她是否會替我殺死東尼?」 

  「或許不會,爵爺。她會那麼粗暴全是因為他攻擊您,羅斯蒙子爵現在收斂了對你的攻擊,她的目標因而達成。走吧,到了早晨事情就會光明許多。」 

  「我不能和那位陌生女人同床而眠,賀力,我是個紳士,既然你讓她進我家的大門,我想她不會是情婦?你說她已在這裡住了兩天?不,我不喜歡,也不接受。就算她真的試圖殺死東尼,我和她也不能同床而眠。」

  「爵爺,我瞭解您的原因,您的正直值得讚賞,夫人會體諒您的動機。走吧,您需要休息,讓您的心神 恢復正常。」 

  經過一番沉默及一杯咖啡,道格的心神迅速復原,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憤怒。 

  「我必需殺掉他,賀力。」 

  「或許不用,爵爺。您必需先聽潘子爵怎麼說,您一直,呃,相當喜歡他的。」 

  「啊,你來了,可惡的無賴。」 

  道格起身起到一半,卻遭到賀力強行壓住,他順從地坐下。 

  但是其實他不想坐下,他想上床,睡上十二個小時,醒來時發現一切都恢復原狀。不,他想殺死他表弟。 

  相反地,通常擅於謀略的道格鎮靜地說:「告訴我你為什麼背叛我。」 

  東尼的頭髮仍亂糟糟地豎在頭上,另一個女性攻擊的結果。他仍穿著外套,現在右臂已撕裂開,一邊長一邊短地吊著。他保持距離。「你肯聽我解釋,不要攻擊我?」 

  「我會聽。至於說後半段,我敢說那會在天亮時發生。」 

  「道格,別用那種口氣說話!我不是有意那麼做的,但它就是發生了。」 

  賀力清清喉嚨,輕聲說道:「爵爺,少自怨自艾,薛爵爺需要聽的是事實。」 

  「我和珊黛一見鍾情。我知道她的缺點,道格,你完全想像不到的缺點,但我不在乎。我瞭解她,而且我知道我應付得了她。我們私奔了。再回到克雷柏莊時,公爵和我決定我代替你娶愛莉。她同意,而公爵更是心甘情願。事實上,他才聽說他的浪蕩子不但趁夜逃出英國,還留給他巨額欠債 。公爵慌亂之餘立即同意這門婚事,因為你的聘金加上我給他的可以解放他的家。還有,你必需相信,道格,這麼做還有許多好處,尤其是愛莉很可愛,她是個淑女,人又聰明,而你不需要跑到倫敦重新尋找一位妻子。「 

  「或許你會因此而憤怒,或許你相信我這麼說是想安慰你,但是我發誓,這件事我是經過詳細考慮的。我仔細觀察過愛莉,而我發誓她配得上你。她是個好女孩,不驕傲,不虛偽。她仁慈,穩定而且忠心——」 

  「你把她說得好像一隻狗,東尼。她不是珊黛!」 

  「幸好不是。得了,你看到她是怎麼衛護你的,她差點把我打死!老實說,道格,若是你娶了珊黛,你不會高興太久的。」 

  「哈!狡猾的惡棍,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要我相信你是自願犧牲,代我受刑?你偷了我的妻子,東尼!你太過分了,還要我聽你荒唐的借口——」 

  「爵爺——」賀力的手再次按住道格的肩。「大家都別逞一時口舌之快。顯然,激動的情緒易導致暴力。我不容許諾斯克莊發生更多暴力事件。」 

  「我妹妹在哪?瑞德和岱森呢?我母親呢?」

  「瑞德少爺堅持他們都離開伯爵府,直到一切澄清。他是個聰明人,一旦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他在兩小 時內送走了全家人。他們現在都住在倫敦的薛府。」天,他差一點送珍妮到倫敦的薛府,但是到頭來,還是艾維大人安排了她的住處。道格扭頭去看賀力。「所以,現在這屋裡只有我和這位可惡的偷妻賊?」道格搓搓手微微一笑。「太好了!那意思是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他,沒有岱森講道,沒有瑞德恥笑,沒有母親和妹妹尖叫呻吟。不,那不是真的,嗯,賀力?是你擔心我們會起爭執因此說服瑞德把全家帶開?啊,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謝謝天,你弄走了他們。現在,我要殺掉我這位該死的表弟!」道格跳起來。 

  「請別衝動,爵爺。」 

  道格凍凝在當場,瞪著先前介入戰鬧的嬌小女孩。她現在站在門口,就是那個試圖保護她的女人 ,那個據說是他妻子的人。他奇怪地打個寒顫。荒謬,他不能,也不會接受這個說法。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說,聲音嚴厲,憤怒之情近乎白熱化。 

  「我名叫簡愛莉,是畢裡柏公爵的小女兒,但我不是小孩,我已經十八歲,是個女人了。」她頓了頓,他看到她的臉龐繃緊,的確是一張相當漂亮的臉,明亮的灰眸閃著智慧的光彩。她已梳攏頭髮,用條緞帶繫在頸後。她的骨架很好,唇型完美,討喜的柳眉及相當漂亮的耳朵。但是,他一點也不覺得心動。她焦急地撫平淡藍色長裙,接著再次直視他的臉。「難道你一點不記得我了,爵爺?」 

  「不記得。」 

  「我想我變了一點。那時我比較矮胖,偶爾看書時還戴著眼鏡。我總是梳著兩條辮子,因此你可能把我全忘了,但是現在——」 

  「我根本不在乎你是禿頭或肥胖。你走開,回去睡覺。今晚我不會去突襲你,我不習慣和陌生女人同床。」 

  她沉默半晌,身體挺得更直。她很快地看東尼一眼,繼而點點頭。「隨你,爵爺。如果你不反對,我會睡在相連的那一間臥室。」 

  「隨你睡走廊也好,和東尼睡也行!我不在乎。畢竟,他似乎也娶了你。」 

  「道格,你怎麼可以——」愛莉一言不發轉身離開。她在前廳拿起蠟燭慢慢上樓。她指望什麼?他只需瞧上她一眼,立即被東尼硬塞給他的禮物迷惑?他會拿她和珊黛相比,然後毫不猶豫地選擇她?他會立刻瘋狂地愛上她?或是像她父親說服她的那樣?哦,她父親……她清楚記得他所說的話。他是如何地求她,利用她的感覺駁斥她的反辯……愛莉搖搖頭。不,她不能推到別人身上,只能怪自己。如果她真的想拒絕,她父親不會強迫她嫁給道格。但是那些聘金,她父親急需那些錢,而他真的相信,有了薛道格和潘東尼加入這個家族,可以讓他那揮霍成性的兒子雷金收斂一點。哈!她 又來了,試著為自己的行為找個宏大的借口,事實上她別無理由。道格被他的表弟、她父親、珊黛,還有她聯手出賣了。她曾希望——迫切地希望——當他知道他娶到的是她時,他的反應會不一樣。但是現在道格回來了,現實以猙獰的面貌出現。事情會好轉的,你不可以放棄。多愚蠢的祈禱,愛莉想,一面登上樓梯。 

  珊黛正等在樓梯頂,兩手緊張地揪著胸口。 

  「怎麼樣?」她開口就問。「他們又打起來了嗎?有沒有拔出槍或劍?他們會不會為我決鬥?」 

  「你覺得忐忑不安嗎?」 

  「別傻了。忐忑是什麼意思?」 

  愛莉只是搖搖頭。為兩個男人之間的爭風吃醋感到噁心及很不值得。「他要我睡覺去。」她說,強迫自己不帶任何感情。 

  「你早知道這種事一定會發生的,愛莉。我警告過你的;我也警告過父親,他卻說服你聽他的話。我也警告過東尼。你們都知道道格要的是我,不是你。一但看過我,他怎麼會要你或任何其他女人?他甚至不記得你,是嗎?」 

  愛莉搖搖頭。 

  「不是我嫉妒你是伯爵夫人,愛莉,雖然你絕不會因為做了伯爵夫人而快樂。如果你丈夫恨你,受不了看你一眼,你一進房間他就離開,你怎麼可能快樂?我才該做伯爵夫人,現在卻只是個子爵夫人。但那是我的選擇,不是嗎?我選上東尼,他因此別無選擇。可憐的愛莉!可憐的道格!你確定道格沒有再次試圖殺東尼?」 

  「賀力會控制他們倆。」 

  「竟然讓僕人發號施令,」珊黛說。「若我是這裡的女主人,我絕不會忍受。這種情形太奇怪了。」

  「是啊!」愛莉經過姊姊繼續向前走。接著,她回頭輕聲說:「當然,他想要的是你。這一點你可說對了,或許他永遠都會要你。」 

  珊黛微微一笑。「我告訴東尼,伯爵不會原諒他的。但他卻不信。我發現事實擺在眼前時,男人都不大相信。他們只信他們可以把事情安排的盡如己意。」珊黛暫停一會兒,繼續皺起她可愛的眉頭。「我開始想或許我犯了個錯誤。東尼和我想像的不一樣。他想命令我,視我如他的財產。他甚至告訴我他不像道格那麼紳士。愛莉,他真的想在馬車中佔我便宜,大白天的,離克雷柏莊不到一小時!你能相信嗎?我絕不容許一這種恐怖的男性行為。或許道格不會對仕女的感覺如此粗魯。嗯,我可能真的犯了錯 誤。哼,你可知道他威脅——」珊黛叟地住嘴。 

  愛莉不可思意地瞪著姐姐。珊黛後悔嫁給東尼了?怎麼可能?當然東尼會取笑她、調侃她,但珊黛就喜歡那個調調啊。天,這件事已經夠複雜了。「那剛才你為什麼攻擊道格?」

  「因為你攻擊東尼,」珊黛一派就事論事的口氣。「我好像該那麼做,東尼下褸之前抱了我一下,說他 應該派我去屠龍。我撒潑他好高興,真的好奇怪,男人實在是莫名其妙。」 

  愛莉只能瞪著姊姊。「東尼會和道格說清楚的;賀力說,他們倆素來親近。」 

  珊黛聳聳肩。「我想東尼該為他做的事受苦。」 

  「但你也幫了他。」 

  「東尼是男人,那是他的責任。」 

  「你在說傻話。」愛莉說,丟下姊姊兀自走了。她迅速走過東廂的長廊,薛氏祖先的畫像掛滿走道兩旁。她走進相連臥室,站在房間中央打了一個寒顫。這裡的床比主臥室中的那張要小許多。愛莉想,那無所謂,因為她的個子很小。她記得賀力帶她參觀主臥室時,她站在那裡,只會瞪著那張巨床,第一次領悟到夫婦如何會生孩子。他們有時會睡在一起,而這就是孩子孕育的地方。她不懂其中的過程,但是一想到在男人面前裸身,她的腦子就糊塗起來。賀力只是平靜地說:「我想聰明的人會給一段時間讓爵爺適應。夫人,您先得讓他承 認你是他的妻子,才能讓別人認同你是薛莊新娘。」只是這間房間既冷清又空蕩,比道格回家前空蕩許多。 

  她吹熄蠟燭,爬上床,在冰冷的床單中顫抖。她胡思亂想她的後半生是否都會在這個房間度過。此刻,她失去了對這門婚事的樂觀心態。難道珊黛說對了?道格會冷落她,抑或是虐待她? 

  她甚至不是門當戶對的婚姻對象,因為薛道格為她付出一大筆錢。事實上,他是為珊黛付出高額聘金,沒想到換來的卻是她。而她什麼陪嫁都沒有。 

  東尼花了好幾小時告訴她道格的為人,闡述道格的趣聞使她安心。她明白他問她的問題為的是判斷她是否配得上他高貴的表哥。至少她通過了東尼的測驗。他說,他願意有她做表嫂。而當她回答她已經是他的小姨子,他的眼中閃現珊黛愛看的光彩,並且說:「那麼我們家就把你深深絆住,你永遠都逃不了。」他一再說道格並不愛珊黛,而她只是他的一個美麗的方便對象,其實他根本不瞭解她,真若娶了她,他會被嚇死。接著他急急補充,他自己當然瞭解珊黛,但那並沒有關係,因為他是他,不是道格。 

  所以說,薛道格不愛珊黛。哈!因此他現在娶了一個不美麗的方便對象,而他也不愛她。 

  當她聽到她丈夫闖進臥室,愛莉從被單中跳下床。 

  三年來她從沒看過他。過去兩天裡,她曾揣測他是否變胖了,或者禿了頭,掉了牙?接著他出現了,而她只會站在那裡,呆呆地望著他。他看來老了一點,她想,面色嚴厲,頭髮烏黑,眼睛更黑,而高挺的鼻樑使他顯得一臉傲慢。但,這個算是她丈夫的人實在很英俊,他的身軀堅硬勁瘦,他的表情嚴厲,是她想像中最特殊的人。 

  奇怪的是,直到他仰起頭,像瘋子般狂叫,朝他表弟衝去時,她才明白自己已全然地愛上他。 

  他就是她想要的那種男人。她的樂觀天性稍稍恢復。一切都會好轉的,她在心中默念。幾小時後她仍醒著,聽他在隔壁臥室來回走動。 

  她納悶,天亮後又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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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6:2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在這裡做什麼?」 

  清晨七點,他不應該這麼早出現在薛府馬廄的。空氣中飄散著薄霧,潮濕而多雲的天氣——一個和她的情緒相配的陰沈早晨。馬廄中光線暗淡,馬廄小廝不見蹤影。道格穿著鹿皮長褲、深棕色外套。他顯得疲憊,鬍子未刮,脾氣爆躁。但是在她眼中,他看起來宛若天神光臨。 

  「我正要去騎馬,爵爺。」 

  「哦?是我眼花了不成?我不相信這座馬廄中有我沒見過的馬。你打算騎的馬呢?我想應該是匹馬吧。就算我顯然是這出鬧劇中的笨驢,你不能騎我。」 

  愛莉沉默半晌,接著相當鎮靜地說:「自從我到達此地,馬克隆就把『芬妮』給我騎了。」

  「『芬妮』是我妹妹的。」 

  「我知道。它是匹活潑的母馬。我知道該怎麼騎,爵爺。你不必擔心我不會駕御它。或者你寧願我騎另一匹?」他的眉峰深鎖。「你沒帶自己的馬來?」

  「沒有。」事實上,兩個月前她父親才賣掉了好些馬,一度熱鬧非凡的簡家馬廄幾乎為之一空。那是在他知道道格重金求偶,或他需要多於道格的聘金才挽救得了克雷柏莊之前的事。 

  「你穿著騎馬裝,雖然它既不新,也不時髦。我能假設你那黑心肝的父親至少給了你足夠衣服才打發你上路的?直到你能從我這騙到新衣服?」 

  「我不知道,我從沒想過衣服的事。」 

  他悶哼一聲,同時,他也聽到馬廄中傳來回應的馬嘶聲。「那是嘉斯,」道格心不在焉地解釋。「 所以,你不想緞帶,花邊的——」

  「當然該想的時候就會想。」 

  「我無法想像珊黛不要美麗的衣服、飾品,及一切你們女性用來吸引男人,使他們出洋像的東西?你為什麼會有別於他人?」 

  「珊黛很漂亮。她需要漂亮的東西,而——」 

  「哈!她根本什麼都不需要。她甚至是光著身體都會奇美無比。」 

  這句話比剛才那句更凶狠。 

  「那的確是實情。你想要我怎麼做?」 

  「我希望你走開,把這場災難變成我醒來後就消失的夢魘。」 

  雖然極其困難,愛莉仍保持挺立,臉上仍然掛著愉快的表情。她全力壓抑對他尖叫或嚎啕大哭的衝動。「我是說,你要我騎芬妮或別的馬,或是根本別騎馬?」 

  道格搔搔腦袋,瞪著這位每個人都說是他妻子的女人。灰白的晨光中,她看起來有點蒼白,但是她的背則挺直得像綁了根掃帚。她的頭髮整齊地塞進一頂過遢的騎帽,一縷髮絲散了出來飄在肩頭。很美的暗紅色,但那無關緊要,就算她的頭髮是藍色的他也無所謂。

  這個女人是個十足的陌生人。

  他恨恨地詛咒,冒出一連串粗俗的字眼。

  愛莉一動也不動。 

  「見鬼了。好吧,你可以騎芬妮,我會判斷你的騎術是否有資格繼續騎它。」 

  伯爵和愛莉領著馬走出馬廄時,馬克隆正在外面對小廝發號施令。 

  「爵爺,早。」 

  道格僅點點頭。依他看,馬克隆背叛了他,把心雅的馬給這位該死的女人騎。就像他該死的表弟,活該槍斃的東尼。還有他的管家賀力也是。 

  「夫人的手很輕巧,坐姿正確,」馬克隆哪壺不開偏提哪壺。「你不用擔心芬妮會受苦。」道格悶哼一聲。誰在乎她的手是不是粗得像頭牛?事實上,誰曾在乎過他的感覺?沒有一個。 

  他扶愛莉上馬,續而轉身躍上嘉斯。兩星期來只在馬廊中猛吃的種馬發出嘶聲,昂首踢足,極盡炫耀能事。 

  道格高興地大笑,他對種馬輕言細語,拍拍她的頸背,繼而頭也不回地催它奔馳。 

  愛莉注視那一人一馬半晌,接著說:「芬妮,或許我們該露一手給他瞧瞧。我們的組合可不是跟在後面吃灰塵的。」 

  她輕快地朝馬克隆揮揮手,跟著她丈夫,騎向濃蔭遮蔽的長徑。 

  道格在舊石門前等她。他注祝她向他騎來,表情一點也沒變。馬克隆說對了,她騎得很好。他見她不至於傷到芬妮柔軟的嘴而高興。但僅此於此。他向她點點頭,繼而策動嘉斯向前奔馳。他躍過諾斯克北方土地的圍欄,自眼角觀察愛莉輕輕地繼他握他一耀而過。終於,他在兒時最喜歡的遊獵小溪前停下。

  愛莉勒馬停在嘉斯旁邊。她四下環視,一面愉快地說:「好漂亮的地方。簡家的領地也有一條類似的小溪,我還是小女孩時,曾在那裡釣魚、游泳——雖然那裡的水通常都淺得只能打水仗玩——總之,我在那有過快樂時光。」 

  這段話並未引出兩人的交談。 

  道格遙望遠處的曠野,沒頭沒腦地說:「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做。」 

  愛莉感覺到她的心跳加重。老天知道她有許多理由。她會告訴他其中之一,希望他能就此滿意。事實上,那個理由相當正確,而且重要。「我父親急需要錢,因為我哥哥逃離了英國,留給他巨額債務,而東尼給的聘金根本不夠,難道你看不出,爵爺?時間急迫,否則我們就會失去我們的家——」 

  道格揮手打斷她的話。嘉斯被主人這罕見的動作嚇一跳,它扭回頭,咬了芬妮的脖子一口。芬妮嘶嗚,後腿猛地朝空一踢。愛莉驚呼一聲,失去了平衡,跌落在狹窄的小徑。 

  她坐在地上,覺得她的骨頭彷彿插進了地裡。她不敢動,抬起頭看到道格正在安撫他的馬。他俯視她一眼,迅速跳下來。可惡的芬妮再次踢起它的後腿,然後猛地一轉,跑回薛府馬廄。 

  「你沒事吧?」 

  「我不知道。」 

  「幸好你們有層層襯裙墊著,你能站起來嗎?」 

  愛莉點點頭。她先轉成跪姿,覺得一陣頭暈,連忙搖搖頭,甩掉那種暈眩感。道格扣緊她的腋下拉她起身。她的身體不重,他想,繼續扶著她。不過,她的確有十足的女人味。他感覺到她背上的掃帚棍又自脖子以下僵硬到腰。他鬆開她。她略微搖晃,繼而挺直身體。「我沒事。」她回頭望望兩哩路外的莊園。「芬妮跑掉了。」 

  這是他的錯,道格想,忍不住要咆哮起來,因為那意味現在他必須將這女孩抱在前面載她回去。他甚至不想看她,更別說要陪著她及抱她了。 

  現在他甚至必需和她說話,因為她會墜馬都是他的錯。 

  「你顯然不如你所宣稱的善騎,否則你的警覺性會高一點。」 

  以言語攻擊來看,這一句是迄今最厲害的一句,因為它攻擊了她與生俱來的驕傲。她不僅善騎,她還是個中翹楚。還不會走路她已先會騎馬,她比最好的騎士還好。 

  她冷漠的聲調中隱含驕傲。「只因為你在馬上一揮,它就嚇得亂了章法。由這一點看,你無疑批評得很對。」她轉身離開他,開始往回走。 

  道格注視她步行。 

  他應該道歉,應該用嘉斯載她。 

  唉,可惡! 

  她的騎裝沾滿了灰塵,他看到她的右臂下方撕裂了一塊,一大片裙擺脫了線,拖在身後吃灰塵,她的騎帽落在路中央,而她的頭髮散落在背後。她有點跛。 

  他詛咒一聲,迅速騎上嘉斯去追她。 

  愛莉聽到他騎近,她腳下沒停。在這一刻,她希望他的每一寸身體全部爛掉。突然間他俯下身,將她一抱,抓起來側坐在他身前的馬鞍上。 

  「抱歉,這都活該怪你。」 

  「這一招可真浪漫。甚至儀態專家雷夫人也寫不出如此耀眼的表現。」 

  「只因為我不想和你爭論或再下馬……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可以用走的。」她的聲調中庸。「又沒多遠。」 

  「你的衣著寒酸,像是伺候了六個男人的女僕卻沒討到他們的歡心,因此沒賺到半毛錢。」 

  她沒說話,只是挺著背脊僵坐,注視著路旁。 

  「我想現在我必需替你買套新騎裝了。」 

  「聽起來我好像一點不必哄騙你就能得到新衣。」 

  「你會墜馬多少是我的錯,我該有所補償。話又說回來,你應當更警覺才是。」 

  愛莉素性溫和,她有耐心,能吃苦,知道如何保持沉默,避開災禍。她從不狂妄。甚至在她母親吹毛求疵,珊黛頤指氣使時,她仍能微微一笑,繼續她自己的事。但是一碰到道格,她的丈夫……他怎能一再侮辱她的騎術?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她扳動他的手臂,用全身力量撞他,道格一不留神,倒向另一邊。若不是嘉斯認定那突然多出來的重量值得它主人知道它不是普通的載重馬,道格應當能恢復平衡。但是嘉斯人立起來,在空中猛踢。愛莉勉強抓住馬鬃。道格則什麼都沒抓到,砰地一聲摔倒在地。馬韁拖到地上,嘉斯立刻站開,離開主人幾步。 

  像愛莉一樣,道格只是躺在那裡,看看是否有哪裡摔斷了或脫了臼。 

  他睜開眼,仍舊沒有移動,說道:「這下子我可要打你了。」 

  「東尼說你是紳士,紳士不打女人,也不會惡狠狠地威脅。」 

  「當紳士和一個他不知道,不想要,甚至不知道她存在的暴力妻子相衝突時,做紳士是 很吃虧的。」他深吸一口氣,意圖繼續他冗長的漫罵,卻發現地面一陣搖動,而那個女人已騎著他的馬跑開,留下目瞪口呆的他張著嘴吃灰塵。 

  他差點忘記吹口哨。

  幸好,嘉斯聽到他的召喚立刻停下奔馳的腳,回身奔向它的主人。 

  愛莉氣得咬牙。她俯視坐在路中央的道格。 

  「我相信,」她的聲調清晰。「爵爺,你也需要一套新的騎裝。」 

  「這套衣服不是騎裝。這是我的晨服。你是真白癡還是假白癡?」 

  「白癡?我才不是!」 

  「那你為什麼那麼做?」 

  愛莉和嘉斯都沒有動。她張口欲言,但旋即閉上;顯然東尼完全沒能扭轉伯爵的心意。她能重複她父親有財務危機的說詞,但是一想到說出後他的反應,她打個寒顫。當然還有別的原因,但她不能,也不願告訴他。 

  「沒有答案,嗯?我一點不奇怪,尤其在昨晚東尼說過那些渾話後。」道格站起來稍微檢視身體,滿意之後他走向馬。他拾起韁繩,摸摸馬鼻,接著緩緩說道:「我該相信你是為了你心愛的父親才委身下嫁?相信你們父女說服東尼,如此一來可以省掉我跑到倫敦擇偶的麻煩?相信你們這麼做是為我好?但是接著你又告訴你父親你不幹了?因為你的高貴情操?接著他強迫你就範?」 

  東尼怎麼這麼說?實在太可笑了!當然她曾拒絕,但那是在一開始。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道格悶哼一聲,就像他的馬。「抱歉,但是我不信。現在這個時代,做父親的已經不能強迫孩子任何事。」嘴裡雖這麼說,他明白那些全是胡扯。事實上東尼沒說過那種話,但道格要藉此試探,而這個小妞就是不告訴他任何聽起來合乎常情的理由。 

  愛莉靜靜地說:「不,父親沒逼我,他愛我,但是我必需——」 

  「我知道。你必需犧牲自己,挽救他。我希望你對這筆買賣感到滿意,我可是付了大筆錢才買到一個陌生人做妻子。」 

  愛莉坐得筆直。「若是你肯給我機會,爵爺,我會做你的好妻子。」他望著端坐在嘉斯身上的女人。她的臉色蒼白,他一時揣測她是否在墜馬時受了傷,但是她接著又說:「東尼說你寧願拔掉一夥牙,也不願在倫敦度過一個社交季。他說你最不喜歡做的事就是參加舞會、聚餐,挑選出適合你的年輕女性。他說你覺得像頭被獵人環伺的松雞。「 

  「他這麼說的?而你相信他?我想你高貴的情操大概想不到東尼會為他自己找借口而順口胡扯?」

  「我確信他仍愧咎他所做的罪過,他非常喜歡你。」 

  「但更喜歡你姊姊—」 

  「是的,他愛她。」 

  「他是猶大,我應該砸爛他的腦袋。」 

  「他不是存心那麼做的。你應該相信他娶珊黛不是為了和你作對。他說你對去倫敦覓偶的感覺可曾撒謊?」 

  道格垂視他磨損的鞋尖。「沒有撒謊,不過他沒資格替我做那種決定。那只是他的借口,如此而已。」 

  「我很抱歉。」 

  「她抱歉才見鬼了!」你知道,我可以註銷這樁婚姻鬧劇,要求你那黑心肝的父親退還聘金?」 

  「你膽敢那樣說我父親!」她對他揮拳相向。 

  道格沒有動,只是瞪著她,臉上一無表情。「我該相信什麼?」 

  愛莉感到一陣愧咎。「實在對不起,爵爺,但是你不認為或許你能讓我做你的妻子一段時間?請你考慮一下。我不要註銷婚姻。或許你不會介意我在諾斯克莊住上一段很短的時間?我不會礙著你的。我會試著替你安排一個舒適的家——」 

  「女人!你不認為男人沒有你們女人站在一旁虎視耽耽,或是端茶送水,一樣能得到滿足?」 

  「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冒失,而我會確定你的家有條不紊。」 

  「我的家現在就是有條不紊,或者,你忘了我還有一個母親和數不清的僕役?」 

  她一時間忘了他母親,他同時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賀力告訴過她,此刻他們正在倫敦拜訪朋友,但是他們不久就會回到諾斯克莊。天,他們是否會像道格那樣恨她、瞧不起她?他們是否會有樣學樣,對她爭相指責?她深吸一口氣說:「我忘了,抱歉。」她不自覺地俯向他。「爵爺,請你。或許你不會介意我在你家小住一段時間,或許過一陣子後你甚至不會注意到我。求你不要立刻註銷婚姻。」

  「求我?瞧你說的多可憐。」道格突然皺起眉頭,他的眸中閃著輕蔑。「啊,我開始瞭解你的想法。你希望上我的床,是不是?你知道我不能註銷婚姻,如果我拿走了你的貞操。那是你的目的,是不是?一但我得到了你寶貴的貞操,你高貴的父親將能得救,而所有錢我都要不回來?你父親可曾指導你如何誘惑我?」 

  愛莉只能瞪著他瞧。她慢慢地搖頭。「不,我沒有這種想法。不,沒有人給過我任何指導。」 

  他沉默地看著她。

  「真的,爵爺,我對誘惑一無所知。夫妻之間不應該有誘惑。我母親告訴過我,只有放蕩的年輕男人才會誘惑純潔無知的女士。」

  「真的?你這位博學的母親可曾警告你更詳細一點?」

  「她說,如果有男人誇我、太靠近我,或握著我的手不放,我就應該立刻離開他。她說他一定不安好心。」

  道格不由得大笑。

  愛莉臉色一亮。她使他覺得有趣,不然就是他在取笑她。她等他笑完後才說,」我會盡可能討好你,做你得體的妻子。我的脾氣通常溫和而——」

  「哈!你兇惡、狡詐、自私,是我見過最不舒服的女性。你竟然把我推下馬!」

  愛莉皴眉頭。「顯然我的確是那樣。奇怪,那不像我的本性。」 

  道格看到她騎裝上衣的頭兩顆鈕扣沒有扣好,他看到一塊白色肌膚,柔軟而晶瑩。他想到她的貞操,有種強佔的衝動。「或許,」他繼續瞪著她的胸口。「或許你可以證明我是錯的。可能你才是要求註銷婚姻的人。」 

  「不,我想做你的妻子——」 

  「我們試試看好嗎?解開你的扣子。我現在只看得到你的胸脯的曲線,我想看看其他部分。你怎麼不說話?被我的直率嚇呆了?我侮辱了你寶貴的處女感覺?啊,總算有辦法叫你閉嘴了。」 

  他這一點可說對了,她想,錯愕地說不出話。 

  「你幾歲?」 

  「你知道我是十八歲。昨晚我已告訴過你。」 

  「足夠做女人及妻子了。這也是你說的。現在你閉嘴,好嗎?不然我會命令你脫掉騎裝,讓我看看你的胸脯、乳尖和肋骨、所有上半身。我可是花了好大一筆錢。」 

  愛莉沉默得像塊大石頭。 

  道格打量她,等她開口,但她保持沉默,掃帚棍穩穩地撐在背後,他聳聳肩。「我牽嘉斯走。散步對靈魂有益。」她納悶他怎麼會有那種錯誤的觀念,但卻明智的沒有露出好奇。她看他走在前面;鹿皮長褲裂了一道縫,她能看到一片毛茸茸的大腿,滿好看的。她這才垂視自己,拉扯她的襯衫遮住可能露出肌膚的地方。她再次坐直,一路瞪著她丈夫的背回到馬廄。 

  註銷婚姻這種事她仍不很清楚,她必需問問東尼。對婚姻,她所知甚微。只知道女子應 該保持自操,而只有她的丈夫才能獲得她的貞操。 

  她應該問問她丈夫,但是她懷疑他會正經回答。 

  他突然停步,轉身面對她。「我累了,嘉斯也累了。下來,我們到那棵橡樹下休息一會。」 

  愛莉滑下馬鞍,一句話也沒說。 

  道格沒費神拴住嘉斯,隨馬韁垂落。」坐。」道格指指一塊草坡。 

  愛莉坐下。 

  道格也坐下,離她足足三尺遠,他靠著粗壯的樹幹,雙腳在腳踝處交叉。他歎口氣,閉上眼睛。 

  「抱歉害你這麼累,」愛莉說。「東尼說你必需出秘密任務,因而才派他去迎親。」 

  「嗯。我做錯了選擇,不是嗎?我選錯了托付的人。天,我這一生全毀了——」 

  「你的任務成功了嗎?」 

  「成功了。」他睜開眼睛看她,突然賭氣起來。「事實上,我寧願要我在法國救回的那位美麗小姐也不要你。她名叫戴珍妮,而她是女人,不是小女孩假扮女人。而她對我這個男人很感興趣。她自願獻身於我。不過,因為我相信我已是有婦之夫,相信珊黛正在等我,我沒有要她。」他再次閉上眼睛。 

  「你的確是有婦之夫。」 

  「你卻不是珊黛。」 

  「你救的這個女人是法國人?」 

  「的確,而且是一位大人物的情婦。」 

  「你該不會要一位情婦做妻子吧?」 

  「有何不可?」 

  「太荒謬了!你這麼說只是想傷害我,要我覺得恐怖。沒有男人會要不正經的女人。我聽我父親和鄰居說過。」 

  「瞧瞧這位十八歲的姑娘說出的道理,還是偷聽到的。」 

  「你要註銷婚姻?」 

  他沉默不語。 

  「難道你不能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別吵,我要休息。」 

  愛莉瞟一眼正在一旁吃草的嘉斯。如果她拿根棍子把道格打昏,他就不能用口哨指揮他 的馬,那匹馬就能帶她回薛府馬廄。她歎口氣,自己也閉上眼睛,天氣已逐漸暖和明亮,不久太陽就會照耀大地。 

  愛莉接著說:「到達你家的第一個晚上,睡在伯爵夫人房時,我作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見房裡有位女郎,她站在窗邊瞪著我。我以為她要說什麼,但她始終沒說話。她顯得悲傷而美麗。我醒來時,她不見了。當然,不過那個夢顯得好真。」 

  道格睜開眼瞪視她。他慢慢說:「像你說的,只是一個夢。忘掉它,你懂嗎?」 

  他為什麼會為一個愚蠢的夢有如此奇怪的反應?她點點頭。「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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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6:25: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賀力,的確是那個你沒料到也不想見到的薛家人。我知道,你或許想看到我去了耶律哥,但是我卻回來了,再也按捺不住我的好奇啦。我告訴母親、岱森和心雅我要去新市賽馬。除了心雅,他們全信了。這也不足為奇。心雅是個精明的丫頭,有時候太聰明了。但是先別管這些,我想看看道格的新婚妻子。 

  賀力一陣狼狽。他瞪著這位他認識了一輩也愛了一輩子的年輕人,勉強擠出微笑。「不,瑞德少爺,我怎麼會不想見你,快請進,外套給我。新任伯爵夫人是位迷人的年輕淑女。不過,先透露你一點消息,伯爵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他的好運。你知道的,新任伯爵夫人多少有點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知道,而你認為道格應該獨自留在這裡理清狀況。告訴你,賀力,母親可是急著撕碎這個小妞。可憐的小傢伙,我一點也不羨慕她。這麼說,道格並不喜歡東尼替他娶的女人?我知道東尼對女性的品味素來高明,只除了柯蕾莎那個女人。我怎麼也想不通她怎麼能騙得到他向她求婚。總之,道格的個性無常,而且挑剔得要命。」 

  「我不認為個性無常是一種高貴的性格,瑞德少爺,因此,它並不適合用來形容伯爵。不,我相信那只是因為事情變化的太突然,甚至最明理的人也很難接受。像我說過的,新任伯爵夫人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 

  「啊哈!我開始瞭解了。那小妞並不十分可人,和嬌艷欲滴的珊黛相比,她什麼都不是。我說得對嗎,賀力?你這麼委婉的就是要告訴我這些?」 

  站在早餐室門口的珊黛立刻看到這位相貌出眾,言語更好聽的年輕人。她清清嗓子,清脆地召喚:」嗨,我是珊黛小姐。你是誰?」

  瑞德聞言轉過身來,望向站在那兒的女性。令珊黛大感訝異地,這位紳士全然不像她認識的其他男性,看到她並沒有被她的美色催眠,沒有當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足夠折服任何老練的紳士。到底哪裡出了錯?是因為她的頭髮不完美?身材不夠勻稱?抑或她淺紫色絲質晨服無法襯托她瑩白的肌膚?還是他的視力有問題? 

  她當然沒什麼不對勁。但他只是站在那裡,頭歪到一邊。珊黛這一生中第一次不能自男性眼中看到為她癡呆的表情。啊,或許他只是嘴拙,而這就是他看到嬌艷欲滴的她所產生的熱情反應。接著他微微一笑,用甜蜜而慵懶的聲音說:「我是薛瑞德,道格的二弟。新任伯爵夫人在哪?而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她是和我一起來的,瑞德。」 

  「哈羅,東尼。」瑞德對他的表哥笑笑,後者自早餐室出來,繞過他的妻子。瑞德踏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我很高興你仍然活著,或者那仍然還有問題?道格是否仍要殺你,或是你已說服他這筆生意好賺?」 

  「瑞德我——」 

  「表哥,賀力什麼秘密都沒告訴我,我只是必需過來看看。看到你仍然無恙,我很高興,東尼。」 

  「我是珊黛。」 

  「哦,我知道,很高興見到你。」 

  瑞德立刻將注意力轉回他表兄。「你的嘴是不是腫了,東尼?還是臉頰瘀血?看來你的確和道格見過招,嗯?我相信你的出手像他一樣重?」 

  「我是東尼的妻子。」 

  「嗯,我知道,很高興認識你。」瑞德繼續對表哥說:「怎麼樣,到底有沒有?」 

  「有什麼?」 

  「揍扁道格漂亮的臉蛋。」 

  「我賞了他幾拳,但還嫌不夠。他的妻子攻擊我。」

  「我是珊黛。我攻擊了道格。」瑞德知道這個漂亮的小東西惱怒了,為此他覺得有趣。顯然東尼想做人中之神,否則他將無去控制他這位虛榮的嬌妻。若是他應付的不得法,或許他寧願肩負起全世界的重擔了。幸好,那不是瑞德的問題。他說道:「東尼,走吧,我想聽到故事的來龍去脈。道格在家?」 

  「不在,他和愛莉騎馬去了。」 

  「我是珊黛,我是愛莉的姊姊。」 

  「我知道,很高興認識你。走吧,東尼。」 

  他們丟下珊黛一個人站在人口大廳走了。賀力輕咳一聲。「夫人,有什麼事需要我替你服務的?」

  「不用,」珊黛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仍為方纔的待遇感到輕微震驚。「我得上樓,看看哪裡不對勁。」 

  賀力對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知道她的鏡子就要面對她漂亮的倩影及她的困惑。 

  五分鐘後他笑不出來了。伯爵和他的妻子走進大廳,兩人都像在陰溝中滾過。「爵爺!夫人!你們——」 

  「別嘮叨,賀力。」道格轉向愛莉。「上樓整理一下。」 

  斥退的命令下達地清楚而絕然。雖然他的狀況或許和愛莉一樣糟,她保持沉默,轉身上樓。 

  道格告訴賀力:「我們都從馬上摔下來,但沒受傷。」 

  「夫人的腳有點跛。」 

  「活……嗯,或許有一點,但她會復原的。」

  聽說弟弟已回來等著向新入門的嫂子祝賀,道格連聲詛咒,氣唬唬地丟下賀力走進圖書室。一名女僕在金室門後窺探,兩名男僕站在樓梯下睜大眼睛瞪視。賀力輕巧地打發他們分頭工作。 

  「啊,」瑞德在道格進門時說。「讓我看看你的臉。東尼宣稱你幾乎把他揍成肉餅,而你卻毫髮無傷。他說,當然啦,他是在讓你,而他只有自衛。」 

  「是他的妻子幾乎殺死我,」東尼說。「她先是我的小姨子,現在對我卻沒有一絲忠心。我覺得被她出賣了。」 

  「出賣!你這可惡的——」

  道格倏地停住。他再也無話可說了,現在他必需決定的是要不要註銷婚姻。現在瑞德又來了。他略顯不悅地看看弟弟。「好,你來這裡做什麼,瑞德?母親還好吧?岱森和心雅呢?」 

  「母親正在找你的毛病。心雅像平常一樣猛看書,岱森則不停說教,直到心雅把小說朝他扔過去。總之,每個人都很正常。他們都以為我在新市。我只是好奇罷了。東尼替你娶的那個小妞在哪?她是不是歪嘴斜眼,胖得有好幾層下巴?牙齒掉光?胸脯平坦?」

  「少窮攪和,瑞德,」東尼幾乎大叫。「愛莉很可愛,個性又好而且——」

  「個性好!哈!你當然會這麼說,因為你把她嫁給了我!她不是珊黛。」 

  「我看到珊黛了,道格,」瑞德注視他哥哥,一字一句地說。「東尼就站在她身邊。我相信他害怕任何看到她的男人都會被她迷昏頭。「 

  「但是你顯然沒有,」東尼若有所思地問瑞德:「為什麼?」

  瑞德只是聳聳肩。「女人都一樣。只要在床上和藹可親,其他有什麼好在乎?抱歉,東尼,我不是要侮辱你的妻子,只是……我會盡量做個好表弟,好嗎?」

  東尼想了一下。他喜歡瑞德,但並不瞭解他。他對女人所持的嘲諷與漠然並沒使他成為僧侶,反倒成了風流浪蕩的花花公子。他並不特別喜歡女人,但卻供養他的私生子和他們的母親。女人對瑞德來說僅是一種娛樂,而他願意為此付出代價並接受其後果。幸好珊黛不至於受到他的眉目傳情。但是道格……東尼轉向表哥說:「聽說你和愛莉去騎馬了。她的騎術精湛。」 

  道格咬牙悶哼。 

  「你的狀況有點狼狽,道格,」東尼鍥而不捨。「怎麼了?」

  「我從嘉斯身上摔下來,或者應該說,你替我娶的那個女人把我推下馬背。她先墜馬,現在找必需替她買套新的騎裝。你看到她穿的那件嗎?又舊又邋遢,無疑她的其他服裝也一樣毫無品味。我敢打賭這全是她父母計劃好的,好逼的我替她買全副新行頭。她看起來好噁心,東尼,真是見你的大頭鬼。」 

  東尼皺起眉頭。「奇怪,珊黛的衣服都很漂亮,全是絲緞之類女性化的東西。」 

  瑞德迅速接口:「你左眼旁邊有一絲瘀傷,道格。還有其他戰爭留下的疤痕嗎?」 

  道格沒吭聲,替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他淺啜一口,繼而端著酒杯朝東尼點點。「我要殺了這位可憐蟲。瑞德,你可願附議?」 

  「你的褲子破了。還有,我真的不能附議你。我喜歡東尼。道格,我覺得你應該對親戚有些許寬容,尤其是像東尼這樣親近的親戚。我們的童年是在一起度過的,他從沒得罪過你,不是嗎?只有這一次他有失表兄弟應有的直率。就只這一次,因此,原諒——」

  道格將酒杯扔向瑞德,後者迅速閃躲。玻璃杯撞碎在磚築壁爐上。

  圖書室的門傳出敲門聲。 

  「進來。」東尼出聲。「 

  賀力走了進來,端著一個飾有諾斯克徽紋的銀色托盤。「我送來一些小點心,爵爺。」

  「哪個爵爺?」道格說。「是你,爵爺。」

  「哈!你進來是因為你害怕我會再試圖殺東尼。」 

  「保持警戒總是比較好的,爵爺。唐太太做了一些好吃的圓餅。而瑞德少爺,這是你最喜歡的草莓果醬。請用,爵爺。」

  「那我呢,賀力?」東尼問。 

  「針對你的口味,唐太太準備了厚麵包。」 

  「啊,賀力,你是萬僕之王。」 

  「謝謝誇獎,爵爺。」 

  道格低聲詛咒,東尼拿起一片厚麵包,瑞德則拿起草莓果醬瓶。 

  賀力向後退,稍稍鬆了一口氣。不過,當他聽到圖書室外的腳步聲,他的臉倏地一白。天,現在不是兩位夫人出現的時候。但他無計可施。 

  兩位女士進入圖書室。珊黛小姐優雅地向前移動;愛莉則腳步堅實,直到她踩上厚地毯才沒有了聲音。珊黛小姐的黑髮柔軟地披在臉旁,愛莉小姐的髮色也很漂亮,但有幾縷卻掉出她綰在頸後的髮髻。她需要在鏡子前多待一點時間。珊黛小姐的衣服是桃紅色絲袍,柔軟的罩著她凹凸有致的身軀——她已換掉了淺紫色那件。愛莉小姐身上的淺藍長裙除了一個高領看不出任何值得稱道之處。兩個女人並肩站在那裡,瑞德瞭解他哥哥為何會有被出賣的感覺。他迅速嚥下滿嘴的圓餅和果醬,嗆得連番咳嗽。愛莉鎮靜地走向他,用力捶他的背。她地力道幾乎把他推倒。不過,他不再咳嗽了。瑞德抬起脹紅的臉看看這位年輕小姐,繼而迅速站起來。他默默打量她幾分鐘,接著慢慢點點頭。 

  他握起她的手,吻她的手腕。「我是瑞德,你的小叔。你是愛莉?」

  「是的。你沒事吧?」 

  「你幾乎拍穿了我的背,但我現在的確沒事了。那塊圓餅找到了它該走的路。歡迎加入薛氏一族。你真的把道格推下他的馬?」愛莉搖搖頭。「我不是故意的。」 

  「哈!我記得當時我正在表達我對一件事中庸的看法,你卻用身子撞我下地!。」 

  「她的個子可真高大,而且孔武有力,嗯?」瑞德說。「啊,像亞馬遜女人一樣強壯,像美納德種的公牛一樣有力。道格,她可真嚇人哩。」 

  「當時你說的話一點也不中庸。」愛莉對道格說。 

  「我也是。」珊黛說。 

  東尼大笑。「任何心智正常的人會說你中庸,甜心。」 

  「你會說我嬌艷欲滴嗎?」 

  東尼的面色稍稍一緊。「我會,但別人都不敢那麼說。」 

  「哦。」珊黛丟給東尼一個足令任何男性癢到腳趾的眼神。 

  道格瞪著她猛瞧。 

  瑞德告訴愛莉——他的聲音輕鬆,而且奇怪的溫柔。「你何不坐下,大夥一起聊聊?」 

  「我也要參加。」珊黛宣佈。她不解地瞧妹妹一眼。太奇怪了,她想,一面瞪著瑞德。鏡子不會說謊。或許瑞德正如她起初猜測的是個大近視眼。她轉向她丈夫,看到他眸中嘲諷的眼神,繼而雛起眉頭轉向道格。她的靈魂立刻得到慰藉。他的心事全在他眼中,全然一副受傷的模樣。 

  她朝他甜甜一笑,點點頭。「請原諒我昨晚弄痛了你。」 

  道格搖搖頭。 

  「過來倒茶給大家喝,阿黛。」東尼說。 

  「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這個恐怖的名字!」 

  道格的右眼跳了一跳。 

  「過來,阿黛。」東尼再次呼喚。 

  「這種稱呼很親切,」瑞德說,打量那個讓人心跳停止的美女,後者正準備駁斥她結婚兩星期的丈夫。看到她沒有反應,他再煽火。「我倒滿喜歡阿黛這個稱呼。聽起來很鄉土、熟悉,像是一隻舊拖鞋,男人可以穿著它烤火。」 

  愛莉失笑出聲。「總比別人叫我大力士好。我寧願有個鄉土化的小名而不願被說得像個男人大力士。」 

  「絕沒有人會犯那種錯。」瑞德說。 

  道格和珊黛同時皴眉。 

  「你的衣服好難看,」道格對他妻子說。「它的樣式已經不流行,而我還懷疑它可曾流行過。」 

  她的下顎揚了起來,掃帚棍又直挺挺地頂住她的背。「它是藍色的,藍色是很好看的顏色。」 

  「你看起來像個學生。」 

  「那麼或許你願意買一件給我?或者買一打?我的口氣夠甜了嗎,爵爺?」 

  道格領悟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他吸一口氣,暗自尋求自我控制。那原是他藏量豐富的一種特質,直到二十四小時前。那個小妞搾乾了他的自制。 

  他拿起圓餅咬了下去。 

  「你騎的是芬妮?」瑞德問。 

  「是的,它是匹很棒的母馬。不過,我不確定伯爵是否相信了我的騎術。」

  「你墜馬了。」珊黛說。「這個表現不好,愛莉。」令道恪訝異的,愛莉只是抱歉地回答:「我以後會更加小心。」 

  道格納悶她還有沒有以後。他必需離開這裡慎重考慮一番。註銷婚姻似乎是最好的答案, 唯一合乎邏輯的作法。他看向愛莉。她正注視著他,灰眸中的疲憊、傷感令他畏縮。她的眼中還呈現著恐懼。她怕他,無疑是為了她對他所做的事。這小妞應該怕他。 

  道格很快站起來,朝大伙點點頭。「我和湯裡利還有事要處理。」 

  他走了。門在他身後關上的剎那,他聽到瑞德的笑聲。 

  午後下了一場雨,牛毛般的雨絲很快地停止,留下湛藍的天空及清新的空氣。愛莉在西 區的花園找到薛瑞德。他斜倚著一株橡樹,似乎正滿足地享受透過枝葉灑下的陽光。 

  「瑞德?」 

  「啊,小嫂子。是碰巧還是你特地來找我?」 

  她從不認識他這種人,但奇怪的是,她信任他。「我問賀力你在哪。他永遠知道每個人的行蹤。」 

  「沒錯。過來坐在這根粗樹幹旁。你對這些雕像有什麼看法?我祖父在法國浪蕩時帶回來的。」 

  「我從沒看過這種東西,」愛莉瞪著那排以令人錯愕的姿態裸身站著的女快雕像。「這是我第一次到花園來。」 

  花園深處則是各式裸體男性雕像及男女對像。祖父顯然對孩童的眼光及好奇感到些許不安。這些雕像的位置相當隱密。你可喜歡諾斯克莊?」 

  「我不知道。」 

  「你為什麼綁緊胸脯?」 

  愛莉差點吞掉她的舌頭。她瞪著他,啞口無言。 

  「抱歉,我無意冒犯。大家都知道我素性直言。」 

  「你怎麼知道?」

  「我瞭解女人。女人做什麼都騙不了我。」 

  「你不喜歡女人?」 

  瑞德訝異地看她一眼。「天老爺,沒有女人我活不下去。我懷疑世上有任何事能和男人得自女人身體的樂趣相比。」 

  愛莉倒抽一口氣——她忍不住。 

  「抱歉,我又說溜了嘴。愛莉,你還年輕,但你不軟弱。你的內心堅強,而我敢說你很快就需要用到它。言歸正傳,你找我做什麼?」

  「我是來問你,你想道格會不會註銷我們的婚姻,還有我該怎麼做才能使他給我一個機會。」

  「啊,我認為他是有那個想法。」瑞德盯著她。「既然你問我,我會告訴你我的想法,道格很有可能認真考慮註銷婚姻,他像是鐵了心。他很憤怒,覺得被出賣了,因而很想反擊。他同時頑固而不可捉摸。今天看到了你姊姊,也看到道格注視你姊姊的模樣,我相信距他反擊為時不遠。如果你想保住他做你的丈夫,我建議你爬上他的床引誘他,持續不斷地直到你懷孕。那時誰也無法註銷婚姻了。」 

  愛莉緩緩站起來,迷惑地瞪著她的小叔。 

  「我猜道格已有好一陣子沒有女人,很可能他會接受你的試探。愛莉,耐心在這件事上不是美德,別做貞潔夫人。」 

  她的手在發抖,連忙將之塞進裙褶。「我不懂怎麼誘惑。」 

  瑞德大笑。「女人天生就知道如何誘惑。只要在他面前脫掉衣服,那就是絕佳的開始。你懂得性吧?知道懷孕是怎麼一回事?」 

  遠處傳來一聲吼叫。是道格。「瑞德!快來,現在!」 

  「啊,伯爵大人召喚。他或許要把我送回倫敦。」他頓了頓,注視他的新嫂子。「我認為你是個好人,愛莉。現在不是對道格採取耐性的時候,你必需迅速採取行動。同時,如果你夠聰明,你就堅持東尼和珊黛繼續留在這裡一段時間。有時,比較是絕妙的指引,而我哥哥並不蠢。今晚就引誘他;什麼都不要想,直接做就好。男人的理智很容易被驅散。瑞德並不確定道格的理智,但他不想洩愛莉的氣。 

  瑞德丟下她兀自走了。她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獨自為這座花園的荒蕪及她淒滲的婚姻悲歎。她的手指真想去挖掘那些肥沃的土壤。為什麼薛府的花園遭到如此的冷落、玫瑰花叢急待修剪。她突然想到道格也需要理髮了。 

  那天晚餐時道格宣佈:「我們在牙買加的農場經理寫信來說,金帕利莊出了一點麻煩。瑞德明天就動身去處理。」 

  「什麼樣的麻煩?」愛莉問。 

  「葛雷森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有關巫術、謀殺、奴隸造反之類的。」 

  「葛雷森最擅長誇張。」瑞德說。「如果一隻蒼蠅飛過他的頭,他會說那是一隻大黃蜂.而且宣稱有人要害他。他說的那些怪異現象相當有趣,但是出自葛雷森,或許只是兩隻貓在叫舂。」 

  「啊,但他是個好人,而且是非常好的經理。」道格說。瑞德想到他的孩子,不覺皺起了眉頭。他已做了所有必要的措施,但是他會想念那些小鬼頭的。他大聲說:「明天一早我就去南安普敦。因此,今晚是我奉承新嫂子的最後機會。愛莉,我喜歡這件粉紅色衣裳。我一直說深紅色頭髮和某種粉紅相輔相成。」

  「的確。」東尼說,眉峰蹙攏,彷彿他從沒真正看過她。「這件衣服既舊,款式又像修女服,」道格說。「和你今天下午穿的那件藍衣一樣邂遢。」 

  掃帚棍隨之一僵。道格舉起手。「不!我沒說我要換掉你的任何衣服,因此我不需要再聽到你對哄騙的評論。我只是注意到你的女性展示能力少的可憐。」 

  「的確,女人應該嘗試好好地展示自己。」珊黛說。 

  「阿黛,」東尼撫摸她裸露的上臂說。「你的展示能力能使我們好色的喬治王子被他所流的口水滑倒。」 

  愛莉笑出聲。「那我倒想看看。東尼,你會帶珊黛去倫敦,好讓王子看到她而滑倒?」 

  「時間到了就會。」東尼說。 

  「我現在就想去,」珊黛說。「你在城裡有棟房子。我想開個舞會,邀請所有重要人物參加。」 

  「時間到了我就會開個舞會。」東尼說。「首先你得去草莓園走走,那是我家在何特伍茲的產業。」

  「養孩子最好的地方。」瑞德說。「道格,你可記得我們怎麼在那株老楓樹上蕩鞦韆,扯高嗓門尖叫?」

  「記得,還有那一次東尼壓垮了樹枝,掉到河裡幾乎淹死。因為他撞到了頭。」 

  「我寧願去倫敦。」珊黛說。 

  「我要你寧願什麼你就寧願什麼,阿黛。」東尼用平淡的口吻說。 

  瑞德迅速接口,聲音清亮的一如夏日清泉。「我同意珊黛會喜歡倫敦,但只有在東尼陪同之下。既然他寧願去草莓園,那麼,她也寧願去那裡。珊黛明白服從丈夫是做妻子的職責及喜悅,用溫柔的話語,甜蜜的撫慰推崇她的丈夫。你同意嗎,愛莉?」 

  愛莉微笑著說:「我倒想看看東尼壓垮樹枝並且撞到頭的地方。」 

  「我也想,」珊黛說,美麗的眼睛機靈地轉動。「但要在我去過倫敦之後。當然,在我丈夫陪伴之下。」 

  道格喝口葡萄酒,自杯沿端詳瑞德。 

  「像我所說的,」瑞德繼續。「草莓園是個養孩子最好的地方。聽東尼說他想要有六個孩子跟在他腳後頭。」此生從未說過這種話的東尼笑得像位心滿意足的父親。他自眼角打量瑞德,繼而朝他妻子望過去。她的臉紅得發燙,而且驚愣得說不出話來。他清清喉嚨,用足夠傳遍餐室每個角落的低語說:「阿黛,晚餐後我們繼續嘗試開始孕育我們的子嗣好嗎?」

  「別那樣叫我!」

  「但是我叫你的其他名字並不適合在餐室使用。不過如果你寧願那樣,如果你在周圍這麼多人環視下覺得很自在,我又有什麼好遮掩的?我就叫你甜心。」 

  珊黛用手摀住她丈夫的嘴。他扣住她的手腕拉開。「啊,我說到哪兒了?」 

  「拜託,東尼。」 

  他盯著她瞧。「我真的聽到一聲拜託?」 

  她點頭。 

  他再看她好半晌,繼而平靜地說:「你取悅了我。阿黛,吃你的青豆,很可口的。」一直做壁上觀的愛莉現在望向她自己的丈夫。他正瞪著東尼和珊黛,額頭皺出一道深溝。至於瑞德,他兀自對著甲魚湯發笑。

  兩小時後,愛莉猶豫不決地獨自在她的臥房瞪著連接的門。瑞德說要引誘道格。瑞德說女人生來就知道該怎麼做。她納悶如果她嘗試去做道格是否會笑她。瑞德說過時間急迫,她必需迅速採取行動,不能耐心地等待。好吧,她現在就去——在她喪失勇氣之前。 

  愛莉熄掉蠟燭,走向相連的門。她慢慢地推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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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4 16:26: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愛莉慢慢地走進寬敞的主臥房。她的視線立刻飄向床鋪。床上沒有人。然後她看見他,悄悄地走向他。壁爐前椅子旁邊的桌子上,臘燭燃燒著殘火,投照出些微的光線和溫暖。 

  道格坐在椅子裡,長腿向前伸展在腳踝交叉。他穿著深藍色的罩袍,它在腿上向兩邊又開。她注視他的腿,一雙毛茸茸的結實有力的腿。他赤裸的腳又長又窄,他的下巴靠在拳頭上。 

  她很害怕;但是她已經下定決心。她的未來很可能就看她接下來幾分鐘做什麼、做的好不好而定。「爵爺?」 

  「我聽見你走進我的房間,」道格說,沒有移動,沒有看她一眼。「我從來沒有想到應該鎖門。你要做什麼?」 

  「我要……你在考慮怎麼處置我,對不對?」 

  「是的。還有其他的事。我也擔心瑞德到西印度群島的旅行。這條航線一向不安寧。可是他堅持要去。」道格轉頭看她。「瑞德說我應該留在這裡,處理我們的婚姻。他相信你是個 好女人。「 她什麼都沒說。 

  道格上下打量她。他沉思,手指撫摸著下巴。「你的睡衣是小女孩穿的那種,白色高領。」 

  「我沒有其他的。」 

  「我得花不少錢為你添置衣服。」 

  「我的睡衣沒有什麼不對勁,它又柔軟又溫暖。」 

  「它是處女的睡衣。」 

  「我就是處女。」她說。 

  「沒有自重的女人會穿這種睡衣。」 

  愛莉歎息。 

  「你要做什麼?啊,我知道,你想再懇求我,你想再詳述我是多麼不可缺少你,你想再述說你的賢慧。我求你不要告訴我,你還會每晚唱歌給我聽。你為什麼把頭髮編起來?看起來很可笑。我不喜歡。」

  愛莉一直注視著他。她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辮子;她應該,因為辮子看起來一點也不性感。珊黛從不編髮辮。愛莉會學習。她放下蠟燭,舉起手臂,開始解開頭髮。當辮子鬆開,她用手指梳順髮絲。他只是坐著,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

  她的頭髮垂至背部中央。 

  「把一些頭髮撥到身前。」 

  她照做。 

  「對了,你的頭髮有漂亮的顏色,它至少遮掩部分醜陋的睡衣。好了,你要做什麼?」 

  真的沒有希望。她不是開口告訴他,就是離去。他顯然很不耐煩,只把她當做不受歡迎的闖入者。這種情況令人膽怯。 

  「怎麼?說吧。除了哭訴和甜言蜜話,我可以忍受其他一切。」 

  她挺直背脊上高昂下巴。「我是來誘惑你的。」 

  「啊,女人的最後武器,」道格說。「我真的不該驚訝,是不是?我應該猜到。當其他方法全告失敗,女人就會祭出最後法寶——她的身體。」

  「我唯一的問題是不知道怎麼做。」 

  「廢話。」 

  「也許如果你能夠幫助我,我就會知道怎麼做。」 

  「我把話說清楚,你顯然沒有考慮到的。就算我佔有你的童貞,我仍然能夠取消這件愚蠢的婚事,你懂嗎?誰會知道呢?你或是你的家人會向世人宣佈你是殘花敗柳嗎?」

  「你說得太誇張。」

  「哦,不,我說殘花敗柳一點也不誇張。想像你父親的反應。他會感到驚愕而仍然保持沉默,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開口說出我做的事,你這輩子就毀了,而他會成為笑柄。至於我,沒有人會少敬重我一分。」

  「可是為什麼?太不公平了。」 

  「許多事情不能用公平來衡量。事實是我們這個階級的男人不願意娶失去貞操的女人。所以,如果一個女人失去貞操,得守住這個秘密,好找個可憐的傻瓜委託終身。所以,沒有人會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或是沒做什麼。如果我要,我盡可以對你做任何事。」 

  「我無法相信男人對他們所愛的女人這麼冷酷無情。」 

  「啊,是的,有所謂愛的問題,是不是?可是這樁婚姻裡沒有愛,不是嗎?你是個陌生人,只是個陌生人——」 

  「除了誘惑你,我必須持續到懷孕,到時你就不能取消我們的婚姻。可是,這是我的問題。」 

  道格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他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但是卻沒有收到效果。他仍然無法相信這個小女孩站在他身旁,只穿著睡衣,光著腳,腳趾頭冷得縮起來,看起來像是某種可憐的祭品。可是她在這裡,而且看樣子相當堅決。她不是懦弱的女人。問題是,她是什麼?她願 意為她的父親做任何事?「誰叫你持續到懷孕?」 

  「瑞德。」 

  「啊,我親愛的弟弟。他真該死,不過他天生好管閒事。」 

  「可是他沒有時間教我怎麼做,我是指誘惑這件事。我是你的妻子,爵爺。我願意成為你的妻子,與你同床而眠。我願意為你生孩子。你不想要子嗣嗎?你結婚不就是為了子嗣嗎?」 

  「不錯,但是你不是我要娶的人,你很清楚,我已經厭煩一再重複。」 

  「我會給你孩子。我年輕健康,可以為你生半打孩子。」 

  「我從來沒有聽說哪個女人自願成為男人的傳種母馬。為什麼,愛莉?和你父親的另一項協議嗎?該死了睡覺去。你只是個小女孩,一個處女,我沒有興趣。我累了,走開。」 

  愛莉彎身,抓住睡衣裙沿,由下而上脫掉它。她把睡衣丟在地板上。她站在那裡,手臂垂在身側,全身赤裸。她抬頭,注視她的丈夫。 

  道格全身凍結。他張開嘴,又閉起來。他盯著他的妻子。他不知道她的身材這麼好。她的乳房……老天,難以想像…… 

  「你有束胸的習慣。為什麼?」 

  「我的奶媽說它們太大了。她說男孩們盯著我,說些難聽的話。因為我有大胸部,他們會以為我不是端莊的淑女。我的奶媽教我怎麼束胸。」

  「你的奶媽是個愚蠢的老太婆,你的乳房是上帝賜予你的資產。不要再束胸。現在我知道你有什麼,我要看到它們。」 

  「你已經看到了。」 

  「今天早上,我們騎馬的時候,我看不出來你的身材這麼好。」 

  道格沉默下來。他仍然盯著她的乳房。它們豐滿挺立,和她的肚子一樣白皙。他的手指發癢,手掌發熱。 

  她不知道道格會有什麼反應,但是關於她的乳房的對話令人膽怯。她看見他舉起手又放下。他仍然盯著她。哦,是的,他仍然盯著,而且目光十分專注。她強迫自己靜靜地站著不動。 

  「粉紅色和紅色很配。我能夠看見你的紅髮下隱約突現的粉紅色乳頭。」 

  愛莉想把身體蜷成一個小球,滾開他的視線。可是她沒有移動。她的未來在這個房間裡,在這一分鐘的表現。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她屬於他。 

  道格試著做出玩膩女人的表情。他是個有過很多女人的男人,一個有選擇力的男人,瑞德總是說他感情冷淡,因為他一向能夠控制自己的熱情。可是,說實話,他被她身體的美震懾住了。除了這對他見過最美的乳房,她的腰非常纖細,她的腹部平坦,她的腿均勻而修良。她的腹部有顆黑痣,就在肚臍下方。她非常好看一點也不像小女孩。她雖然嬌小,卻站得又直又挺。他想叫她轉身,好讓他看看她的背和臀部。

  老天!他應該怎麼辦? 

  「過來。」他在腦子能夠撤回這個命令之前說,並且張開雙腿。 

  她走到他的腿間,靜靜地站著,雙臂仍然垂在身側。他沒有碰她,只是看著,看著她的腹部。她幾乎受不了這個男人的仔細觀察,甚至她自己都沒有像他這樣看過自己的身體。 

  道格終於抬頭看她的臉。「你不令人討厭,你的身體符合我的標準。分開雙腿讓我看看你的其他部位吧?不要?這不在你的誘惑計劃裡?如果我什麼都不做,你打算做到什麼地步?」他看向燃燒的爐火。「你什麼都不說。我已經讓你站在我的腿間,你不會自己想想可以做什麼嗎?」 

  愛莉伸手掩住自己的乳房和兩腿間。這是個可笑的動作,但是她真的受不了繼續這樣站在他的眼前。他顯然一點興趣也沒有,她無法承受。「你知道嗎,愛莉?」他又看著她。「我不只能夠一次又一次地要你,我還可以預防你懷孕。我可以在快出來之前離開你的身體。我不是個男孩,我是個能夠掌握一切的男人。不要一臉該死的茫然。如果我不在你的體內充滿我的種子,你就不會懷孕。所以,我盡可以要你而仍然取消這樁愚蠢的婚姻。」他揮揮手。「不過,今晚我沒有興趣。你不是珊黛,你不是我要的妻子,走開。」 

  愛莉受到無法形容的羞辱,他的話像利刃刺得她痛苦不堪。她站在他眼前無法動彈。他完完全全地拒絕她。他並不特別殘忍,只是非常實際。他已經表明得很清楚。雖然他似乎覺得她可以接受,他仍然不想要她。瑞德這次判斷錯了。她已無能為力。 

  她走離他,然後跑出他的臥房。 

  道格看見白哲的皮膚閃過,他聽見鄰室的門輕輕關上。他靜靜地坐著好一會兒,然後站起來,撿起她的睡衣。他看向她的臥室。然後,他把睡衣丟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知道自己一再傷害她。可是,該死!他拒絕讓女人用性賄賂、勒索、威脅。他絕不允許女人用身體迷惑他。可是她的神情…他低聲詛咒,脫下罩袍。它落在她的睡衣旁。他爬上床,低聲咒罵。他厭惡自己,但是他不會讓步。他要做自己想做的,絕不受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強迫。 

  道格在半夜醒來,額頭滲了一層汗。他靜靜地躺著不動。有聲音。他警覺地等待。奇怪的聲音又響起,聽起來像個女人。她輕聲地哭,可是他聽得很清楚。不,不是哭聲,而是受傷的呻吟。他知道她呻吟是因為她非常痛苦。他皺眉看向鄰室。太可笑了。 

  愛莉在痛苦地呻吟,因為他把她安置在適當的位置。她在鬧彆扭,她失敗了,現在企圖博取他的同情。假眼淚。沒錯。他是男人,但是他不會為小女孩的假眼淚動搖。可是那不是哭!呻吟,是深刻的痛苦。他詛咒,掀開被子。 

  他赤裸地走向鄰室的門,輕輕地打開。他知道呻吟的人是愛莉,但是他仍然靜悄悄地不發出一點聲音。 

  他走進臥室,一道月光穿過窗戶斜照在床上。床是空的。不,等一下,她在那裡,站在床的另外一邊,低頭看著床,而她很輕很輕地呻吟著,但是他發誓她的嘴沒有動,她根本沒有發出聲音。然而,他清清楚楚地聽到呻吟聲。他無法想像自己在臥室裡怎麼會聽見這麼輕的聲音。她抱著自己,抬起頭看見他。

  他張開嘴,可是沒有發出聲音。下一秒鐘,她不見了,像個白色的影子消失在那道朦朧的月光裡。 

  「不,」道格說,聲音大而堅定。「不,該死!我不接受這種事!」 

  他跑到床的另外一邊。愛莉不在那裡。該死!這一切全是他的幻想。他有罪惡感,所以產生奇怪的幻想。 

  愛莉呢?她躲得很快。可以躲的地方不多。他查看她的衣櫃,他甚至跪下來查看她的床底下。 

  她不在。而現在已是半夜了。她到哪裡去了?他看到她的臉,清清楚楚地在他的腦海裡。他看見她臉色蒼白,眼裡儘是羞辱。當她全身赤裸脆弱地站在他的兩腿中間,他竟然用冷酷殘忍的字句傷害她。她受傷而逃,而他竟然就讓她離去。 

  該死! 

  感謝上帝,現在才剛過午夜。他很快地穿上衣服,輕輕地下樓。他不需要點燈,他對諾斯克莊瞭若指掌。這裡有數不盡的地方可以藏身,但是她不知道。不,她不會想留在這裡。他知道。 

  他打開厚重的前門,走進寒冷的黑夜。沒有月光,灰沉沉的雲遮蔽了天空。很快就會下 雨,寒冷的大雨。空氣潮濕而沉重。 

  他只穿了襯衫、長褲和靴子。這會兒,他冷得顫抖。起風了,暴風雨愈來愈近。 

  「愛莉!」 

  風聲颼颼,百葉窗砰地撞擊窗戶。他突然緊張起來,跑向馬廄。看起來沒有人,所有的馬廄工人都上床睡覺了。他悄悄地走向芬妮的馬廄,靜靜地點燃油燈。他提起油燈。 

  愛莉手裡的馬鞍掉落,霍然轉身。她什麼都看不見,因為燈火照進她的眼睛。 

  「誰?」 

  她聽起來很害怕。很好,她活該。他現在很生氣。她將他從沉睡中吵醒——那顯然是噩夢 不過,這仍然是她的錯。她迫使他來找她。她讓他擔心,她讓他受無謂的苦;她讓他感到愧疚。 

  「你是誰?」 

  他放下油燈。 

  「你動一下,我就揍你。」他說,走向她站的地方。嘉斯認出主人,發出嘶聲。芬妮扭過頭來也發出嘶聲。 

  「取下韁繩。」 

  她必須堅持立場。「不。」愛莉說。 

  「你計劃偷我妹妹的馬?」 

  「不。呃,只是借一陣子。我不是小偷,我會把馬還給你們。」 

  「取下韁繩。 

  愛莉反而舉起馬鞍放在芬妮的背上。這匹母馬轉過頭來咬愛莉的肩膀,愛莉及時躲開。 

  「我可以問你打算到哪裡去嗎?」 

  「回家。請你不要煩我好嗎?我要走了;取消婚姻,我不在乎!你聽到了嗎,我不在乎!走開!」 道格靠在馬廄的門上,手臂交疊在胸前。「我沒有想到你這麼愚蠢,不過,我現在不得不相信你實在愚蠢到家。你打算騎芬妮回克雷柏莊?」 

  「是的,我打算慢慢地騎,而且只在晚上走。我還從你的保險櫃裡拿了一些錢。」 

  「愚蠢而且不老實。」 

  「我必須吃東西。我會還錢。」 

  「啊,是的,你富有的父親會還我錢。我認為我該打你。」 

  愛莉看得出來他生氣了。他羞辱她還不滿意,現在他想打她。打到她流血昏迷?她想知道他會不會用皮鞭。「你為什麼醒來?我沒有發出聲音。」 

  他皺眉。「我就是醒了。我曾經是軍人,睡得很淺。」這是個謊言,不過很合用。他一向睡得像死人一樣沉。「我睡得很淺,所以聽見你的一舉一動。」 

  她不知道這怎麼可能,因為她根本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過他顯然聽見了,而且跟隨而來,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你為什麼在乎我走不走?你不想要我留在這裡。我是個陌生人,而且像東尼一樣背叛你。所以我要走了永遠不回來打擾你。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我想告訴你我要什麼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沒有我的命令,你什麼也不准做。」 

  「太可笑了!你要我像個奴隸般等待你決定把我趕走?該死,爵爺,該打的人是你!」 

  事情發生得非常快。當她抓起耙子高舉在頭上跑向他,道格只覺得有趣。然後,在最後一刻,她壓低耙子,像騎士揮長矛般猛刺他的腹部,力道強得將他刺倒。然後,她打碎油燈,讓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他跳起來,肚子痛得像被刺穿了一個洞,卻差點被芬妮撞倒。他急忙跳開,扭頭看見該死的女孩騎馬而去。馬鞍掉落在乾草堆上。她騎得飛快,彷彿有魔鬼在追她。 

  魔鬼很快就會啟程追她。道格幾乎被憤怒吞沒,無法相信她竟敢做出這種事。他深深地吸口氣,牽出嘉斯,上好韁繩,躍上馬背。

  追上她之後,他非宰了她不可。

  愛莉繼續瘋狂地奔馳。她是個優秀的女騎士,能夠完全控制馬匹。

  她把臉貼在芬妮的脖子上,低聲鼓勵馬匹快跑。芬妮加快腳步,迅速如風。

  五分鐘後,她才懷疑自己要做的事。憤怒、羞辱和失敗的感覺像冰冷的水淋濕她,她不假思索即行動。不一會兒她聽到嘉斯追趕而來的馬蹄聲。

  嘉斯的速度當然很快。他為什麼追來?為了他的男性尊嚴嗎?因為沒有人可以未經他允許而行動? 

  愛莉甩甩頭。她不要去想關於他的事、關於他的動機。不錯,她不想這麼做;她不想一個人逃走。路上的歹徒有機可趁。但是她不笨,她打算只在夜晚趕路,白天則躲起來。她拿了道格的十英鎊,一定夠用。不,她不笨,她會非常小心。也許這是道格追來的原因。男人不相信女人能夠獨力完成任何事,他很可能認為她魯莽輕率,一點都不知道危險。他很可能認為自己的名聲會受損日日如果他的妻子發生什麼意外。啊,不錯,這種事會傷害他的驕傲,讓他的朋友們揚起眉梢。 

  突然下起大雨,又急又冷的雨立刻沖掉她身體的溫暖和她的思緒。她沒有把天氣考慮進 去,她甚至沒有想到下雨的可能性。也許道格是對的;也許她是愚蠢的。

  愛莉甩甩頭。下雨又如何?她不是淋雨就會褪色的布。不,她不會有事的。十八年來, 她沒有生過病。只要能夠逃開道格,她絕對不會有事。

  他更接近了,她感覺到他。她在轉彎時回頭,看見他順著前面一個彎路跑來。這是她的機會,也許是唯一的機會。她很快地催促芬妮跑進路旁的樹林裡,然後滑下馬背,迅速地捏住芬妮的鼻孔,避免它對嘉斯發出聲音。愛莉屏住氣息。

  道格經過。他騎得飛快。在嘉斯寬瀾的背上,他看起來強壯而堅決,是一個值得信任和欣賞的男人。要不是那麼想殺他,她一定會欣賞他。

  很好,她騙過他。在樹林裡,雨小得多。愛莉拍拍芬妮的脖子。 

  「我們不會有事的,女孩。我不笨,而且我不會虐待你。你會喜歡克雷柏莊的馬廄,而且不會有愚蠢的公馬騷擾你。」

  愛莉上馬,回到路上。她必須小心。道格可能會回頭,她可能會遇見他。她沿著路邊前 進,準備隨時跑進樹林裡。

  雨繼續下著,愈下愈大,愈來愈冷。

  芬妮累了,愛莉慢下速度。要不是她警覺,很可能已經被他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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