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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夙雲]霸主的情婦{黑情婦傳說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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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4: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霸主的情婦(黑情婦傳說之五)作者:夙雲

叱刹風雲、不可一世的青龍幫少幫主水谷旭傲,
竟被迫迎娶一個情婦之女?
他恨她!她的母親一手毀了他的家!
休想他會疼她、愛她,他定要折磨、欺淩她
水谷旭傲在新婚之夜便逼走了美若天仙的新娘子黑夜瞳,
還步步將她逼進死對頭的懷裏。
但命運不放過他,愛意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滋生,
他在愛恨中翻騰不能自已……
落英繽紛、絢爛的櫻花漫天飛舞,
曾經傲視群倫的黑道霸主如今卻為愛憔悴、為情消瘦了。
如櫻花般純潔絕美的黑夜瞳,背負著黑家子孫的詛咒,
水谷旭傲的真情摯愛能拯救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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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4:56 |只看該作者
序幕   

  黑氏家族——是一個情婦世家,同時也是一個備受“詛咒”的家族。

  傳說中,在不知多少年以前,曾有一個女人,她身著素袍,一臉哀戚地面對著屋簷下已纏捆好的繩索,她默默流著淚,心中累積翻騰的仇恨像燒不盡的大火。

  “可惡的黑家女人,竟然搶走我的丈夫……哼!在我上吊自縊之前,你——詛咒黑的全家族,世世代代絕子絕孫。我死後更是變成厲鬼,讓你們黑家子孫不得安寧,不得好死……”

  她的“詛咒”,居然從她斷氣的那一刹那,開始緊緊尾隨著黑家的子孫。

  在那之後的許多年,“詛咒”竟然成真。中國人一向講究“多子多孫多福氣”,可是,時至今日,對於曾遭受詛咒的黑家而言。全世界綿延的子孫人口數,竟只剩下寥寥十人而已。

  這個“情婦世家”的每一代子孫都深受詛咒——只要成為男人的情婦,搶了別人的丈夫,必慘遭橫禍,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目前碩果僅存的黑家十位女孩兒,不管她們在世界的哪個角落——

  她們都面臨著這駭人的“詛咒”。

  如果,這真是她們註定的命運呢?

  她們能躲得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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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5: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個垂死掙扎的女人。

  有誰能想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她,原本有張傾國傾城、豔麗非凡的臉龐?

  如今她面容枯槁,蒼白如紙,有如風中殘燭!

  她不停地吐出濃濃鮮血,窗外正下著毛毛細雨,綿綿的水氣灑向她弱不禁風的身軀,她伸出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著。“雨、雨……我聞到雨的味道,但是,我……卻看不見雨……啊!啊……”她虛弱的尖叫聲,像是宣告生命已到終結。

  病房的門霍地打開,氣勢逼人,威風凜凜,充滿尊貴威望——日本黑道青龍幫的老幫主水谷正彥衝了進來;他的身旁圍繞著無數身著深色西服的保鏢護衛他的安全。

  “雪姬、雪姬——”水谷正彥激動地一把抱住了她。“我來了,我來看你了——是我,我是正彥啊!”這位黑道的老霸主此刻痛不欲生,顯現了他的真情摯愛,他的手拚命地輕撫雪姬的面頰。“雪姬振作點,清醒點!”

  他手足無措,眼前面色如土、骨瘦如柴的雪姬,竟曾是當代東瀛獨一無二的美藝妓,也是他水谷正彥這輩子最心愛的女人及最疼的情婦。

  黑雲姬兩眼無神地直視天花板,她冰冷的小手被水谷正彥緊緊握住。“正彥——我……”雪姬的聲音低不可聞。“……你知道我多想你嗎……”

  “我知道、我知道——”水谷正彥疼惜的淚珠滴到雪姬發白的嘴唇上,曾經令人聞之色變的老幫主竟泣不成聲。“雪姬,當年你為什麼要不告而別,你為什麼要離開我,你看你現在……”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她離開他的日子——世界彷佛乾枯了。

  “我不願傷害你的妻子望子,尤其我知道你愛的人是我……原諒我選擇離開你——”雪姬淚眼朦朧地道:“我好想再看看你的容貌,可惜我——”

  “別——”水谷正彥堅決道。“我找了你這麼多年,今天終於找到了,我不會再放你走。沒有任何事能難倒我,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為你治病,相信我!”

  “正彥——”雪姬彷佛將燃盡的蠟燭。“我相信你……不過——”她顫抖地道。“我更相信黑家子孫的命運及“詛咒”……一切終將太遲……”

  “雪姬,我不准你說喪氣話,我記憶中的你,是如此的燦爛,充滿著懾人的飛揚神采,你的美無人能及——”水谷正彥陷入最美的回憶中。“你一定要康復,你永遠是東瀛一代名藝妓!”

  “藝妓?”黑雪姬突然呼吸急促,她困難地吐氣而水谷正彥的胸前即刻鮮血淋淋。

  “雪姬——”水谷正彥感到自己的心臟好象停止了。

  雪姬抓住水谷正彥的衣襟,咬牙說道:“……藝妓不能對男人動真情,否則只有自討苦吃……而我卻對你動了真情,但是,我無怨無悔……”她不斷吐血,任水谷正彥也無法止住,她繼續道:“請你答應我最後的請求,如果你真愛我,請你照顧我唯一的女兒夜瞳……當年我為了成為你的情婦,無情地把她丟在修道院裏……”

  當年黑雪姬與不知名的野漢生下夜瞳不久後,她便認識了水谷正彥,兩人隨即陷入愛河之中。雪姬為了讓自己無後顧之憂,便將夜瞳送入了修道院裏。

  “我知道,我知道夜瞳。”水谷正彥心碎地介面。他知道雪姬並不同於其他的狠心女人,只因雪姬愛他至深,所以連夜瞳都不要了。

  愛——畢竟是自私的。

  “不要……讓夜瞳的命運與我相同……求求你……求求你……”黑雪姬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她的手下垂,曾經美若天仙的臉黑暗了,再也無法發光。水谷正彥懷抱著她,許久仍不曾鬆手。

  在水谷正彥身旁,站著年少時因故加入青龍幫,而服侍青龍幫幫主從未間斷的三浦友光,他是青龍幫幫主的心腹。他身材矮小,白髮蒼蒼,冷峻的容顏因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而顯得柔和許多。他目光一閃,震驚地看見老幫主流下兩行清淚。

  淚水?這位黑道大人物,也有情有淚?

  “雪姬……雪姬……”水谷正彥呢喃不斷。直到雨聲消失,太陽從烏雲密佈中透露出少許的曙光,七道彩光燦爛地灑進窗戶內,直射他的臉龐,這光芒終於把水谷正彥驚醒了。他從恍惚中回神,抬起頭注視仿似天堂降臨般的天光。他微微一笑,一定是天使來了,祂們把他最愛的女人雪姬帶上了天堂。

  看著陽光他突然了悟——原來這只是黑雪姬的“藉口”!她根本是最有情有義的母親。雪姬不要女兒夜瞳的命運與她相同,成為令人唾棄的情婦,承受黑家的“詛咒”!

  而他的女人——難道真的死於黑家的“詛咒”?

  他下了堅定的決心。“雪姬,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

  雪姬!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請你安息……

  ※※※

  “水谷老爺,這邊請——”三浦友光謙卑道。“前面就是馬利亞神學修道院,這是本世紀初,外國傳教士因在日本宣揚天主教所建的,是一所專門供想成為神的使徒的修女進修的神學院。”他頓頓口續道:“我調查過了,黑夜瞳確實住在裏面,她——”三浦友光不知從何說起。“修道院向來自給自足,不需外人的協助,除了靠信徒的捐款,修道院的修女本身精通多國語言,可以靠翻譯語文維生,有些甚至精通醫術,而她們也自己種植蔬果……她們的生活是清貧、刻苦的——”三浦友光的目光直視老幫主水谷正彥,語含深意道:“黑夜瞳住在這裏,整整十六年從未離開——”

  水谷正彥聞言心中百感交集——黑夜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嗎?修道院讓她培養出了什麼樣的人格?

  不過,今天以後,他要使黑夜瞳的生命燃燒,他要讓她未來的生活變得多采多姿,與眾不同。水谷正彥心中對著死去的雪姬默默承諾著。

  修道院的大門口站著一位修女穿著的年輕女孩,一副手足無措又害臊的模樣。水谷正彥倏地喜出望外,陰翳許久的容顏於此刻發亮。

  天!他彷佛見到了年輕時候的雪姬,因為,她們長得實在太像了啊!

  夜瞳——是雪姬的化身,她會代替雪姬,陪他一陣子!

  水谷正彥向她奔了過去,不由分說地把她緊緊抱在懷中。

  “我的女兒,我最愛、最愛的女兒。”他激動莫名地喃喃道……

  ※※※

  他是一個所向無敵的男人。

  喜歡他的人拜他為神,憎恨他的人則封他為“惡魔”。

  他是令整個日本黑社會聞之喪膽的人。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惡魔,號稱“冷面殺手”。因為他有著非凡的能力,冷血的手腕及冷酷的容貌,及毫不留情、絕情絕義的個性。

  他絕不是泛泛之輩,他是一個特殊且不同凡響的大人物。

  他——不僅是青龍幫的少主,更是當今日本的黑道霸主,是能叱吒風雲,縱橫天下的人。

  他是水谷正彥的獨子,水谷旭傲——人如其名,像東升的旭日,傲視群倫。

  青龍幫到了他這一代,採用類似中國春秋戰國時代的“離間”與“合縱”計謀,將原先一直四分五裂的幫派整合,統一了日本黑社會——他成為當今日本天下無敵的黑道霸主!

  水谷旭傲真如中國人常講的“英雄出少年”,三十歲的年紀,已有著大將之風,日本黑道幫派甚至稱他為“主公”。

  “主公”是日本人在大正時代對豐臣秀吉的尊稱——水谷旭傲何德何能,竟得到如此崇高非凡的地位?

  水谷旭傲總是一身深黑的日本和服,外出時是深黑的現代西裝;他筆挺的西裝更彰顯他不苟言笑的臉,和冰冷的變眸。

  雖深得女性青睞,但他卻只是視女入為玩物。

  那一天水谷正彥召見了他一直非常疼愛的兒子旭傲深夜長談,房內發出震耳欲聾的崩天爭吵聲,之後水谷旭傲便像一頭發瘋的獅子般從書房中衝了出來。

  從那一刻開始——水谷旭傲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成了風流倜儻,嬉戲人間的紈垮子弟。他日夜遊蕩在鶯鶯燕燕的場所。

  水谷正彥就是在大阪這條燈紅酒綠,花花大街其中一家毫不起眼的旅館裏找到他。

  “旭傲——在裏面嗎?”水谷正彥面色凝重。

  “是的。”三浦友光難為情地回答。“主公在二樓的小房間內……”他結巴,無法言語。

  水谷正彥冷哼。“哼!女人!”他目光一凜,窮凶怒急地奔上樓。

  陰森黑暗,簡陋不堪的小房間映入水谷正彥的眼簾——這麼卑微低下的地方,更使得他怒氣高漲,暴跳如雷。

  面對那一扇圯朽破爛的木門,水谷正產不待部下踢門,整個壯軀往門板上撞去。木門因他憤怒的力量一下就被撞開——窄窄幾個排齊的榻榻米上,有一對交纏的男女……

  水谷旭傲的背脊重重被揮了一拳,地上的女人本能地尖叫,立即拿起被單蓋住自己的嬌胴。

  水谷旭傲的目光好象要殺人般青著臉揚起頭,眼神畜著兩簇火花,冷不防,一記耳光已狠狠揮向他。

  “你是什麼身分?什麼地位?到這三流的地方搞女人?別忘了你的尊貴與傲氣!”

  兒子與父親四目相交,兩人好比是龍中爭霸。水谷正彥怒火中燒指著花容失色的女人續道:“她是有夫之婦,她的丈夫是商界有名的人物,你我都認識,你——竟然玩她?”

  水谷正彥發現兒子旭傲仍是一張毫無悔意的臉,他氣急敗壞地又甩了兒子一耳光,而旭傲仍是無動於衷。水谷正彥咬牙命令那女人離開,女人離去後——父親與兒子之間似乎更是劍拔弩張。

  水谷正彥冷冷地開口。“為什麼?這不像你,你最近一直像發春的公豬追著母豬跑——”他需要兒子旭傲的答案。

  水谷旭傲卻答非所問,他只是道:“從那女人死後,我第一次挨你打,難道“她”在你的心目中,真的比我還有地位?親生兒子不如你的情婦?”水谷旭傲怒聲相向。“那“她”死的真好——”

  “住口——”水谷正彥發瘋似的責駡。“你是要跟你的父親挑戰嗎?”

  “挑戰?”水谷旭傲雙眼發光,一臉冷漠。

  天!老幫主發狂了?他竟對他的兒子口出惡言?

  隨從機靈地將高貴的和服套在赤裸的水谷旭傲身上,想藉此動作分散注意力,化干戈為玉帛。

  水谷旭傲尊貴地任僕人為他穿衣,他背對著他的父親,窄小低矮的房間,因為這幾個高個兒,使得室內有著令人窒息的氣氛環繞。

  半晌,水谷旭傲清晰可聞的輕屑笑聲劃破屋內寧靜,他尖銳地說:“我出身黑道世家,黑道的生存守則我心知肚明——”他緩緩念出一句話。“活過今天,沒有明天。”

  他回首以深不可測的目光直視他的父親,冰冷道:“這是小時候的“家訓”,我一直謹記在心,不敢怠忽。”

  “你——”水谷正彥面露慈光,伸手握住兒子厚實的手掌,和顏悅色道:“旭傲,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的婚禮絕對是日本黑社會本世紀最大的“世紀婚禮”……”

  水谷正彥興高采烈,沒發現旭傲的臉色變得難看,他眉飛色舞地續道:“一年以前,我告訴過你,我要你娶黑夜瞳為妻的事。去年,因為她母親的過世——”想起雪姬,他的面容還是難掩傷心欲絕。“現在喪禮祭典已滿一年,你們可以舉行婚禮了。下個月我會公開你們的婚事,讓全日本黑社會慶祝我青龍幫少生及黑道霸主水谷旭傲成婚一事——”水谷正彥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這是大事,這是大事——”

  儘管父子間關係剛融洽,但顯然暴風雨還是要來到。“爸,我必須提醒你,我不是犧牲者,我不愛黑雪姬的女兒,你要我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爸,你別逼我!”

  “逼你?”水谷正彥又怒火中燒了,他咆哮。“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兒子,你就沒有選擇的餘地,記住你所承諾的——你不能忤逆你的父親。”

  這就是青龍幫老幫主冰谷正彥的傲氣。

  他的兒子水谷旭傲絕對無法反擊。

  “爸——”沈默好一會兒,水谷旭傲的眼神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憎恨,這把仇恨的火花直射入水谷正彥的眼瞳中,水谷正彥的目光為之閃爍。

  他看錯了嗎?他讀出了兒子對他的恨!

  水谷旭傲咬著牙,不顧後果一鼓作氣道:“爸,其實我已有愛人,她叫優愛美代,我還來不及告訴你——”

  水谷正彥厲言打斷他。“孩子,你的愛人不能為你選擇,只有你的妻子黑夜瞳才能為你所愛,相信我,只要你看過你的妻子,你一定會愛上她的。”水谷正彥獨斷地否定他的一切。

  “爸——”水谷旭傲見到父親如此獨斷的一面,他已不能再多說什麼。

  不過,熊熊的恨火,已迅速襲向他全身……

  ※※※

  當水谷正彥出現在她面前時——黑夜瞳知道他將改變她一生的命運。

  得知母親黑雪姬的死訊,她是如此茫然、不知所措,但是,水谷正彥輕易地讓她淩亂的心歸於寂靜。他說了一句話:“你母親臨死前,將你交給我——”水谷正彥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慎重。“雖然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是,我向天主起誓,我會待你如我自己的女兒一樣,捍衛著你的終生。”

  這句話深深震撼著夜瞳。

  她相信,除了天主及修女之外,他——是她生命中另一個貴人。

  她將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地交付予他。

  從她十六歲以後,便面對著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人生。

  幾乎每個週末,水谷正彥都會不辭辛苦地從東京到北海道的札幌來看她,而且從不空手而來。他帶來的禮物完全是夜瞳從來沒有見過的奇珍異寶——流行的高貴服飾、首飾、鞋子……甚至最昂貴的日本和服。

  “這……為什麼……”夜瞳的臉一陣潮紅,她是如此嬌羞可人,水谷正彥彷似看到了雪姬在對他微笑,他完全被迷惑了。

  “這不是我送的,是我兒子送的。”水谷正彥說謊道。他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擁有世間的一切,卻從來沒有如此大的“願望”——他看到了一個很美的畫面,是他兒子水谷旭傲與雪姬的女兒黑夜瞳的婚禮……他開始有一個“圓夢”的計畫。

  “你兒子?”愛做夢的美麗大眼,竟出現了一抹嬌柔與難掩意亂情迷的興奮,和不知所措的神色。

  “是的。”水谷正彥不動聲色道。“他很喜歡你呢!所以“命令”我,每次來看你,都要帶一大堆世界上流行的新潮東西給你——”

  喜歡我?修道院的生活中,“喜歡”可是相當露骨的說詞,畢竟,她們只能愛天主、敬天主,天主是她們的唯一;夜瞳的臉倏地脹紅。她遮住靦腆的一面自圓其說。“怎麼可能?他又沒見過我……”她將手中的小丑娃娃抱得好緊好緊——那是母親黑雪姬送她唯一的禮物。

  “他見過你,”水谷正彥畢竟是老狐狸,說謊話時也不變臉。“你與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旭傲小時候總是對我說,如果雪姬阿姨有女兒,像雪姬阿姨一樣漂亮,他長大一定要娶她為妻……當他知道雪姬真有一個女兒時,他真是興奮莫名!有時,緣分就是如此奇怪及有趣。”他愛憐地摸摸夜瞳的頭髮。“我相信天主對你的安排。”

  天主的安排?

  水谷正彥似乎才是“主宰”夜瞳命運的人,天主也對他莫可奈何!

  水谷正彥成功地讓黑夜瞳陷入由愛織成的網中——她無法自拔地愛上了素昧平生的水谷旭傲。她的心中滿懷對旭傲的情愫……

  ※※※

  水谷旭傲舉行世紀婚禮的日子即將來到。

  全青龍幫上上下下都在忙碌著,尤其是青龍邸,更是顯得熱鬧非凡,每一處都洋溢著歡愉的氣息。

  而唯獨悶悶不樂的人,或許就是新郎水谷旭傲了。他對他的終生大事漠不關心,好象是別人在辦喜事似的。

  他恨黑夜瞳……這股恨,來得天翻地覆,來得驚濤駭浪,仿似燃燒他整個生命……

  黑——夜——瞳!水谷旭傲咬牙切齒地“咬”出她的名字!

  “啊——可惡!”他大叫著舉起木劍,往一棵茂盛的櫻花樹砍下去,粉色的櫻花瓣漫天飄落,形成一幅美麗的畫面。水谷旭傲抬首注視象徵日本武士精神的櫻花瓣撒落,他忽然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一切。

  三浦友光的聲音,讓他從怨恨中回神。他以日本禮對待水谷旭傲,絲毫不敢怠慢。

  “主公,你在練習劍道嗎?”他畜著蒼蒼的白髮、白胡,年紀雖大,但聲音卻中氣十足,比之年輕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劍道?”水谷旭傲冷哼。“在這節骨眼,我還有“心情”練劍道?”他加重心情兩字。

  這冷冷的調子,讓服侍青龍家多年的三浦友光,敏銳地立即改口道:“對不起,主公,你是在欣賞櫻花吧!每年快到櫻花季時,是青龍邸裏裏外外最快樂的時光,尤其今年,主公,你將完成終生大事——”

  水谷旭傲突然旋身,發瘋似的對三浦友光吆喝:“誰要結婚?是我的父親要結婚吧!”他雙眸冒出火花。“我永遠不會承認黑雪姬的女兒——黑夜瞳,是我的妻子!”

  三浦友光嚇了一跳。“主公,這萬萬使不得,如果被老幫主知道,你們之間——”

  “我們之間——哈哈!哈!”他窮兇惡極地咒駡。“自從黑雪姬介入我們父子之間後,我們之間還有親情嗎?”他的模樣氣憤。“我水谷旭傲和父親之間的感情,早已完完全全被黑家母女破壞殆盡了!”

  “主公——”

  一瞬間,水谷旭傲的臉龐又顯得平靜無波,這更令三浦友光愕然不已。

  才一秒鐘的時間,主公的表情竟能千變萬化,他真是讓人摸不透的男人。他的自製力一流,更有著凡人無法兼備的過人忍耐力,所以他年紀輕輕就征服日本黑社會,成為舉世無雙的霸主。

  水谷旭傲走進屋內,盤起雙腿坐在他面前,三浦友光立即為主公沏茶。水谷旭傲的尊嚴令他這老頭子連舉杯的手也發顫了。

  水谷旭傲突兀地問:“告訴我,有關她的事——”

  “她?”三浦友光呆愣了好一會兒,過去的日子裏,每當老幫主水谷正彥試圖向旭傲述說有關夜瞳的種種之時,主公的反應是極端的不理不睬。而如今……他為什麼不直接問他的父親?

  彷佛看穿三浦友光的疑惑,水谷旭傲譏誚道:“我父親對她的評語完全客觀嗎?”

  連水谷旭傲也看得出來,老幫主正彥的心,已完全被未進門的媳婦黑夜瞳佔據了。

  黑夜瞳究竟是哪來的魔力,讓老幫主著迷至此?

  三浦友光乾笑三聲,不好意思道:“其實,我並沒有親眼見過黑夜瞳——”他見到水谷旭傲瞇起雙眼,像在示警似的。三浦友光立即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稟告。“沒錯,我是隨著老幫主去修道院找黑夜瞳小姐,不過,我只見到她的側面——”

  為什麼?難道,她長得奇醜無比,見不得人?水谷旭傲雙拳霍地握緊,繼續等待三浦友光給予一個合理的解釋。“主公應該明白——”三浦友光小心地說明原委。“那是女子修道院呢!我和老幫主是在修道院的大門口與黑小姐相遇,不過,黑小姐穿著一身毫不通風的修女服,甚至頭髮也被包住。而且,修道院的女長老只准她與一個男人碰面,所以——”

  是這樣嗎?這並不是他要的答案。水谷旭傲又瞪了三浦友光一眼,三浦友光感到毛骨悚然;他困窘地歎了口氣道:“去年,與黑夜瞳小姐見面時,她只有十六歲,尚未完全脫離小女孩的夢幻,所以她的手中一直抱著一個小丑娃娃!”他終於講到“重點”。

  小丑娃娃?天!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孩?水谷旭傲感到一陣噁心。

  三浦友光明白主公的古怪神情,他深呼吸一口氣,不顧後果道:“今年她十七歲了,不過,上星期我陪老幫主去看她,但她的手中還是抱著小丑娃娃……”他識相地不說話了。

  水谷旭傲快崩潰了,父親要他娶的妻子長相跟小丑一樣?而且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女生?長年住在修道院,清純而不染紅塵,她懂得盡妻子的“義務”嗎?

  父親水谷正彥正在淩遲自己的兒子!

  水谷旭傲一陣昏眩,眼前天旋地轉。

  感到水谷旭傲的臉色不對,三浦友光撲向前,關心地喚道:“主公——你還好嗎?主公……你怎麼了?”

  “下去、下去——”水谷旭傲揮手。“下去……”口氣十分無奈及無力。

  “主公!”三浦友光莫可奈何,只能黯自神傷地退下。

  偌大的書房只剩下水谷旭傲一人,他坐在榻榻米上,而連接花園的和室門開啟著。

  這花園占地三頃,栽種的全是日本的國花櫻花。這是當年水谷正彥為取悅他的情婦黑雪姬所建造的人工花園,因為黑雪姬最愛櫻花。

  事隔多年,就算黑雪姬早已離開水谷正彥,但在他水谷正彥的心目中,黑雪姬才是他最愛的女人。

  而不知何時,對黑雪姬痛恨無比的水谷旭傲,竟也愛上了父親為情婦建立的這個“櫻花園”。他對櫻花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感。

  小時候,每當他不愉快時,只要看著滿山遍野的櫻花樹,彷佛就能忘卻一切憂愁。

  櫻花林讓他放鬆心情……他狂愛站在櫻花樹下,尤其當櫻花凋落,從樹上撒落時,彷似是從天而降的粉紅色細雨,水谷旭傲肆無忌憚地享受“櫻花雨”的味道。

  而現在,就算凝視著像細雨紛飛的“櫻花雨”,也無法揮去載不動的恩怨情仇……

  他不自覺地抬起右手捂住他的額頭,他注視到他右手腕上的紗布——長年以來,他一直在他的右手腕上纏紗布,不曾在眾人面前卸下過。

  儘管外面眾說紛紜:主公曾割腕自殺,害怕疤痕被人家見到;或手腕有刺青,證明他是稱霸天下的霸主……種種的揣測,還是沒有人知道主公為何要這樣做。

  水谷旭傲面容哀傷位址下紗布,在四下無人之處,堂堂日本黑道霸主水谷旭傲,眼眶中噙滿淚水——

  這是恥辱,這是恥辱……他一定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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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5: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葛莉修女——”在離別之際,夜瞳最捨不得的就是撫養她多年,比自己母親還親密的修女們。

  “夜瞳——”葛莉修女端睨這個面容如花似玉,且已長得亭亭玉立的女孩,她心中有著深深的不舍!不過,她知道夜瞳的命與她們不相同,她並不屬於天主,天主並沒有召喚她一生奉獻於教廷。但是——在十七歲以前,她卻完全以“神學”的教育來教導夜瞳。

  這是一個錯誤嗎?

  外面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夜瞳懂嗎?夜瞳瞭解嗎?

  “不管如何,夜瞳——請你記住,永遠別忘記天主的愛——人與人之間也是要有愛,沒有愛是無法活下去的。”葛莉修女蹲下身子輕撫夜瞳的面頰。“好好地愛你的丈夫、你的家庭……願天主保佑你!”

  “修女——”夜瞳激動不已。

  “用愛做武器,就能抵抗外面的邪惡世界,你不比外面的小孩差,在我們的眼中,你是最好的、你是最聖潔的,你不封閉、你是充滿善氣的。天主愛你——”葛莉修女一語雙關地說。她心知肚明夜瞳的恐懼——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的將來。

  不過,修女的話,輕易地化解了夜瞳的恐懼。是的,只要有愛——愛才是這世界的唯一。

  她不再害怕了。

  抱著手中的小丑娃娃,她對未來充滿希望。

  她愛旭傲,旭傲一定也愛她……她是如此天真。

  ※※※

  今天,是青龍幫的“世紀婚禮”。

  不過,這婚禮實際上應該是從昨日午夜就開始了。

  要把夜瞳從修道院迎接出來,再回到青龍豪邸,所需的時間太長;而依習俗新娘正午前便須到達宅邸,只怕路程遙遠苦了新娘子;故青龍幫的人,深夜就到達了修道院。

  尤其,身為未來主公夫人,她的衣著豈能隨便!這傳統的日本新娘和服,據說要穿上十幾件以上,實在難以想像!

  島田阿桑是水谷正彥特別安排來服侍夜瞳的,她對傳統的日本禮俗相當有研究,同時她也是一位食古不化的老太婆,對人相當兇悍。她向來是習慣大呼小叫的人,這次卻莫名其妙地放低音量,而且,顯得慈藹疼惜,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難道——眼前的女孩無形中融化她了嗎?

  主公夫人就像天使,不僅美若天仙,美得讓男人屏息,不!連自己看了她都會心生疼惜之意呢!她清純又善良,而且,還如此謙遜、溫柔,在她身上,看不見驕傲的影子。“主公夫人,你必須一絲不掛地穿上和服——”島田阿桑很尊敬地稱呼夜瞳,她清清嗓子道。

  夜瞳的表情就像是撞見了魔鬼。赤裸著身子?這是敗德的行為!在修道院這麼久,修女是不准她們裸體的。“不……不……”她本能地抗拒。

  島田阿桑不由得哈哈大笑,這女孩以她的真心服人,她打從心底喜歡夜瞳。“別怕,你必須要這麼做,等會兒十幾件和服壓下來,包你喘不過氣——”

  “但是、但是……”夜瞳杏眼圓睜。

  “主公夫人,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女孩還真是罕見呢!”島田阿桑不動聲色地走向夜瞳。“你可以把我當作你的母親,這樣你就不會不好意思了——”見到夜瞳還是猛搖頭,她又遊說道:“拜託,天底下哪一個人不是赤裸的生與死,你們說耶穌是神,難道他不是裸體來到世上——”

  在夜瞳思索間,島田已經衝向夜瞳,任夜瞳尖叫也無用。半晌,夜瞳一絲不掛地站在島田面前,她雙眸閉著不敢睜開,接著一件白和服套在她身上,島田蹲在地上,在她的腰上系結。

  夜瞳滿臉通紅,島田阿桑興奮的聲音傳來。“你真是美!我替主公高興,光看你婀娜多姿、毫無瑕疵的嬌胴與肌膚,我相信他一定會愛上你!”

  旭傲愛她……

  一想起旭傲,她的丈夫,夜瞳只管臉紅心跳,任何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島田一拍掌,多了兩位隨從謙卑地為這位“黑市夫人”服務。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當一切大功告成時,島田阿桑滿意地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主公夫人,我發誓,你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該出發了——”島田注意到啟程的時間已到。“快!現在是吉時,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發現夜瞳堅毅的臉龐,島田好象看到夜瞳如古代日本武士般堅忍不拔的性情。

  葛莉修女將一個雕刻精細,栩栩如生的十字架項鏈掛在夜瞳的玉頸上,上面有耶穌受難的雕刻圖,她說:“你是天主最愛的小孩,天主會與你長在。”

  夜瞳再一次細細環顧這間伴了她十七年歲月的修道院,她感傷不舍的心悸動著。她什麼也沒帶,除了後來水谷正彥送她的禮物外,她只帶著母親黑雪姬送她的小丑娃娃,以及為了要留作紀念的修女服和伴著她多年的舊聖經。

  踏出修道院後,將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迎接她……她將是黑社會的“霸主夫人”。

  數十輛加長形的勞斯萊斯黑色轎車,整齊排列著迎接主公夫人;上百位衣著整齊筆挺的保鏢捍衛著夜瞳,一路順利地回到水谷豪邸。

  ※※※

  象徵黑道氣派的加長形轎車,正往青龍邸大門前進……水谷旭傲一身正式傳統新郎倌的穿著,更顯得英氣逼人,帥氣非凡,不過——他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深黑色的眼睛,欲冰得好象可以凍死人地注視著落地窗外。

  “主公——”三浦友光垂首。“新娘的禮車——”

  “我看見了。”雖是平平淡淡的語氣,但卻令人感到兇惡。

  三浦友光做出一個“請”的大手勢。“主公,迎接新娘了!”

  水谷旭傲的臉色灰暗,不,我絕不承認她!他緩緩旋過身子下樓……

  水谷旭傲真想當場逃婚!如果不是他天生大風大浪也不能讓他折腰的傲然身骨;如果不是他永遠能面對任何人生衝擊的自尊,他真的會轉身就走。

  她的手中——真的抱著一個小丑娃娃。這成何體統!有哪個新娘子在婚禮中還抱著小丑的?水谷旭傲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鄙視。

  “她是在玩家家酒嗎?你們為什麼不把她手中的小丑拿掉?”水谷旭傲咬牙道。

  “主公,這是老幫主允許的,他說:只要新娘高興,一切都無所謂。”三浦友光無奈地解釋。

  可惡!“什麼跟什麼!到底誰是老幫主的孩子?爸爸竟“聽從”她?”水谷旭傲面露兇狠之色。

  “主公——”三浦友光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他也無話可說。

  水谷正彥坐在大廳的主位,他欣喜地看著一切,他的美夢就要成真了。

  一步一步,新郎與新娘兩人越來越近,直到——他們的四目相交……

  ※※※

  水谷旭傲威風凜凜,英姿颯颯,如天神般唯我獨尊,真真實實地站在夜瞳面前。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彷似將全世界都踩在腳底下的男人。

  生長在修道院中的她,雖然只見過彬彬有禮,溫和如春風的修士,但是,她對男人的認知並不貧乏;這得歸功於修女的教導,和聖經兩性上的提示。

  第一眼看到水谷旭傲,她的靈魂在悸動。她的丈夫絕對是不可一世、男人中的男人——他英俊挺拔、又高又壯,五官立體顯明,挺直的鼻子,黑又濃密的頭髮,削瘦的下巴,高聳傲慢的額頭,抿緊的薄薄雙唇——完全不懂笑為何物的嘴。吸引人的亮麗黑瞳總是熠熠生輝;好象被濃濃的陰霾遮住,更像是深藏不露的刀鋒。

  他——莫測高深,無人能透視他的靈魂與心思。

  他——冷漠無情,像會殺人於無形的眼瞳,令夜瞳噤若寒蟬。

  天!他的妻子——水谷旭傲的心臟彷佛停止了。

  他錯了!她長得根本不像小丑!

  她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子——一身昂貴的日本和服,把夜瞳襯托得如此高貴優雅;

  她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端莊氣質。而她身上所散發出迷人的清純及親和力,才是最駭人的魅力。

  他必須承認,黑夜瞳是個傾國傾城的小美人。

  他是堂堂的黑道霸主,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但是——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

  優雅、燦爛、富有朝氣、脫俗,就像是盛開的粉色櫻花——讓所有的人失了魂,為之傾倒。

  她像櫻花。她有櫻花的味道——有女人成熟的身體,但她的眼睛卻又散發著無邪、純潔,以及——她對他無比的信賴。

  他——是她現在和未來的天、地及生命。

  不過,他厭惡她的聖潔。

  他討厭她的虛假。

  就是她像孩子般的純真面容,輕易地欺騙了他的父親;她有天使的外貌,但是卻有像毒蛇一般的心。

  她是惡魔。

  夜瞳感到不尋常,前所未有的情愫氾濫。不!這是壓迫感。他帶給她不是濃情萬千的感覺,而是極大的威脅?雖然夜瞳不想這麼承認,但是,赤裸裸襲擊她的……是恨?

  水谷旭傲的眼光閃耀著兇殘,不是溫柔及疼惜。

  她在害怕?她怕他?雖然厚重的和服遮住她弱不禁風的嬌胴,但是他深深感到她正“毛骨悚然”。

  夜瞳本能地將手中小丑抱得死緊……水谷旭傲循著她抖動的動作,第一次終於可以仔細地瞧瞧他一直很好奇的小丑娃娃——

  這小丑好舊,它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就連它的頭髮,原本應翹起來的兩根鳩鳩,一邊也垂了下來。它的臉,骯髒無比……天!水谷旭傲的心涼了半截,她到底是從多封閉的世界走出來的?哪一個女孩不愛新潮、時髦、流行?她們絕不會把一個應該丟進垃圾桶的小丑當作心肝寶貝。她這舉止,究竟是……

  夜瞳注意到水谷旭傲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臂上,她嘴角泛著笑容。是的,一定是她的丈夫也喜歡她的寶貝小丑……她該怎麼表達她的喜悅呢?尚未考慮這是否是個合宜的舉止——她已衝動地將小丑娃娃遞給水谷旭傲。

  這個讓新郎倌錯愕及眾人吃驚的舉止,配上她濃妝豔抹仍遮不住的幼稚表情,讓水谷旭傲幾乎要吐血。“你喜歡這小丑,就給你抱……”謝天謝地,吵雜的人聲,讓他再也聽不清楚她清脆又嬌滴滴,卻令他生厭的口吻。

  幸好,觀禮者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懂得視若無睹,只敢暗笑,但仍裝模作樣地恭賀。面對竊竊私語,以及戲謔的容顏,黑道霸主的反應是——繼續不動聲色地抱著小丑。

  他的威嚴令人懾服,所有的人立即鴉雀無聲——虎虎生風的水谷旭傲,竟然“替”新娘子抱著小丑娃娃?

  島田阿柔和三浦友光乘機扶他們面對面坐下,百餘位黑社會幫派及政官商要人士,也繼續共同見證日本第一幫派“水谷組”霸主的世紀婚禮。

  躲在黑暗角落中的,不乏青龍幫的敵人。與青龍幫是死對頭的“藏橋組”公子藏橋清原,也在遠方偷偷地觀望……藏橋清原一直是水谷旭傲最大的天敵,他們雙方為了爭奪地盤及擴展勢力,使得他們之間不斷上演“龍蛇爭霸”的局面——

  水谷旭傲的妻子真是美!烏溜溜的長髮,櫻桃小嘴,明眸皓齒——為何水谷旭傲總能集好運於一身?既擁有黑道勢力,又能娶得美嬌娘……藏橋清原的眼睛不覺駐足在夜瞳身上,無法離開。

  儀式緩緩地進行著——

  在日本古禮的宣示下,他們成為夫妻……

  ※※※

  冗長的世紀婚禮終於結束時,早已夕陽西下,除輝射入青龍邸,櫻花林內粉色與黃色交輝映,散發出不屬於這世間的光芒——它是人間最美麗的天堂。

  夜瞳經過長廊時,玻璃正反射出這片人間天堂似的美景;她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

  這比磅礡的山勢或是一望無際的海洋,都還令她盪氣迴腸,渾然忘我。

  櫻花林——帶給她強烈的震撼。

  “很美,是不是!”島田阿桑的聲音由夜瞳耳際傳來。

  夜瞳嚇了一跳,驚覺自己的失態,她低下頭。“對不起,我……”才經過青龍邸的長廊,她已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她覺得什麼都好新鮮。

  “你跟我道歉幹什麼?”島田阿桑覺得好笑。“你現在是萬人之上的黑道霸主夫人,你有權力做任何事,我們無權干涉。夫人,所有你說的話及所做的事都是對的。”

  “我……”夜瞳疑惑,一切都與修道院不同,難道這就是“外面的世界”?有權就可以為所欲為?

  “夫人,這片櫻花林是主公的最愛,你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好好陪主公逛這座近三頃,號稱日本最大的人工櫻花花園。”島田解釋著。

  講到水谷旭傲,夜瞳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滿臉通紅不已。島田阿桑看著,不禁要嘲笑她。“夫人,現在可不是臉紅心跳的時候,夜已深了,我得趕快替你裝扮,等主公召喚你。”

  是洞房花燭夜嗎?

  瞧著夜瞳花容失色的臉,於是島田向她鞠個九十度的躬。“夫人,請容許我碰你的手臂,拖你走——這樣會比較快——”

  島田絕對是盡忠職守的好僕人,她迅速地脫光了夜瞳身上的十幾件和服,將她丟進水池裏。然後她被套上一件櫻花顏色的和服,她的秀髮被梳得好直——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

  水谷旭傲的豪寢。

  一個完全日本化的現代和室,占地五十餘坪,豪華又不失簡樸。雖是完全單調的原木色彩,但所採用的裝潢全是高級木材,這間豪寢價值上億日圓。

  而寢室的另一面,完全由厚重的玻璃落地窗隔間,窗外是翩翩飄落的櫻花花瓣——水谷旭傲賞櫻的時間不分四季、不分晨昏……他喜歡一有空閒時,就能看到櫻花。

  僕人離開後,水谷旭傲就筆直地站在落地窗前,連和室正中央的大床也不看一眼,彷佛大床礙著了他——從今以後,他再不能孤枕而眠。

  他的目光不經意瞄到他隨手扔在地上的小丑娃娃……

  門外僕人通報“她”已來到。

  水谷旭傲立即回首,露出猙獰的笑臉——他絕對歡迎“她”。

  ※※※

  站在主公和室面前,夜瞳仍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不過,過了今夜,她應該被稱為妻子,而不再是新娘了。

  現在——她準備為她的丈夫獻出她的貞操。

  只要拉開這扇木門,水谷旭傲就在裏面——就算念了千萬遍讓自己內心平靜的禱告辭,但此時此刻夜瞳還是嚇得不知所措。他是她的丈夫,她本來就該為他“獻身”……但是……天主!她真的嚇死了!

  怎麼辦?怎麼辦?來不及了,隨從已將和式木門拉開,她被推入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中——

  然後,僕人又把門關上。

  ※※※

  夜瞳的眼前一片黑暗。

  她的心臟好象要跳出來似的。

  旭傲呢?他在哪裡?為什麼不過來接她?為什麼讓她孤零零地被黑暗包圍——她雙拳緊握,過了許久終於提起勇氣。“旭——”話尚未說出口,便被打斷了。

  “別開燈,小修女!”一個暗啞低沉的嗓音傳來,當他叫她“小修女”時,聲音充滿了輕佻與譏諷。

  夜瞳的心一沈,她聽見了他在床上翻身的聲音,顯然床的位置,應該離她有一段距離;她又聽到他發出了個“噓”的聲音。

  “你——”

  水谷旭傲傲慢地笑了。“小修女,你不覺得這樣有情調多了嗎?”

  夜瞳的眼睛漸漸適應黑暗後,她依稀能看見——水谷旭傲的懷中,抱著另外一個女人。

  他——正在撫摸那女人的胸脯,而那女人為了避免自己叫出聲,只好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巴。

  “情調?”這麼挑逗的用法,她在修道院可沒聽過。

  也好,趁見不到他的人,她可以壯壯膽——把自己的真心話說出來。天主保佑她!

  “是的,黑夜很有味道……我……”夜瞳咽了咽口水,她這一番話,令水谷旭傲停止了對懷中女人揉捏的動作,像豹一樣瞇起了雙眼。

  “我雖然是在修道院長大,但我並非無知,修女們教了我們很多東西——我會至少五國以上的語言,我也懂得醫術、算術,我會種菜、做飯……”他們的呼吸,在黑夜中顯得無比沉重。“我有自信能夠做好青龍邸夫人。”

  頓一頓氣,她又續道:“謝謝你之前送我許多禮物。現在,我最欠缺的,或許就是不知道如何“順應潮流”,不過,我會好好學習,請別瞧不起我。”

  水谷旭傲的眼睛散發出陰光。

  “在我的信仰中,我知道婚姻是神聖的,我要做一個聖潔的妻子,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回饋給我的丈夫,不過,我向天主起誓——我絕對是聖潔的。”

  天知道,當她說話時,她其實是緊握著胸前的十字架項鏈。她一直不願拿下這條項鏈,連新婚之夜項鏈還是伴著她。

  “聖潔?”他重複這“高尚”的名詞。

  水谷旭傲緊抿的雙唇上揚。“好笑,我好象在聽演講,這麼說來,你還是聖潔及神聖的“小修女”嘛!”這些話讓夜瞳瞪大雙眼,他的言語在殺人!“搞清楚!我要的是能在床上滿足我的妻子,我可不要冰冷的、自以為是、自命清高的淑女。”無情的話,像利刃般刺進夜瞳的心臟。“對一個我深惡痛絕的女人,我趕她走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送她任何東西。”

  這是噩夢!夜瞳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可是這噩夢還沒結束。“說!”他以審判犯人的口氣道。“你怎麼誘拐我的父親,讓我父親對你唯命是從,送你無以計數的金銀珠寶?難不成,你們之間——”

  太過分了!“不——”夜瞳高亢地尖叫。“你怎能侮辱我,你是我的丈夫啊!你怎能污蔑我?”

  “為何不能?我是稱霸日本的黑道霸主,我要人生就生,我要人死就死!”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

  語畢,燈亮了。

  燈光耀眼如白天,讓人在黑夜中,清清楚楚地目睹事實的“真相”。

  夜瞳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水谷旭傲光著身子,而那女人也是,他親昵地拉起那女人,而那女人則躲進他懷中,他們緊緊貼在一起,被單蓋住了他們交纏的肉體。他咄咄逼人道:“她才是我的愛人,她叫優愛美代。雖然我無法和她結婚,但我只承認她是我的妻子。”他充滿嘲弄。“你幼稚得讓人瞧不起,還妄想嫁給我?你——配嗎?”語畢,水谷旭傲捧腹大笑。

  夜瞳亮麗的大眼盛滿淚珠,淚水潸潸滑下。

  優愛美代雖對夜瞳充滿憐惜,不過,譏諷的口吻更是毒辣。“來自修道院不食人間煙火,古板、膽小如鼠、乏善可陳、不解風情的青澀小處女,你懂得男女之間的“事”嗎?你不適合旭傲的,你的貞節與神聖,還是奉獻給上帝吧!快滾吧!你沒見到我們正火熱嗎?小修女,床上的事——你不宜觀瞻,以免犯了褻瀆罪。哈,哈哈……”

  她的丈夫與他的情人——一幕幕不曾停止嘲笑她的容顏……夜瞳整個人搖搖欲墜,為什麼——

  她哭得淚眼婆娑,她那股心碎斷腸的容顏,竟令水谷旭傲停止了狂笑聲,他——感到心中一股莫名其妙的刺痛……

  他們的目光遙遙相望——不過,水谷旭傲的眼睛呈現不曾有的跋扈與殘忍。

  夜瞳猛地一旋身往外衝——

  “站住!”水谷旭傲的聲音是那麼空洞、無神。“別忘了你的小丑,以及——”他判了夜瞳“死刑”。“桌上的離婚證書!”

  離婚證書?

  他——要與她一刀兩斷?

  “你……”夜瞳神魂俱裂。“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世界末日一般。

  水谷旭傲的心抽搐不已。

  她只說了這句話,然後靠著天主給她僅有的意志力,她無意識地走向倒在地上的小丑娃娃,再拿起了那張離婚證書。

  她頭也不回地衝出丟,走出人生絕望的第一步……

  ※※※

  水谷旭傲緊盯著那扇雕刻精緻的木門——他的眼瞳黯淡不已。

  她那傷心欲絕,痛徹心扉的容顏,深深印在水谷旭傲的腦海中……他將會永生難以忘壞。

  她——傷心欲絕的容顏早消失了,只剩無比平靜及永不屈服的容顏,她有股傲氣、有著死也不受屈辱的個性。

  這也許是隱藏性的,但是他卻看到了……

  “旭傲,”優愛美代撒嬌地叫喚,真是太棒了!她的心頭大患終於除去。以後,她才是名副其實的青龍邸夫人、黑道霸主的愛人。她張開雙臂。“來吧!繼續愛我……”

  她主動貼上水谷旭傲雄壯的身軀。

  誰知,水谷旭傲竟一把將她推開,他不疾不徐地下床背對著她,目光直視櫻花林,許久許久——

  “旭傲……”優愛美代錯愕不已,水谷旭傲無時無刻散發著威嚴的架式,誰敢惹他?面對他這般反常,她雖憤怒,但也只能靜觀其變。

  他怎麼了?

  水谷旭傲失笑著。

  只是因為——她椎心刺骨的容顏,深深震撼著他?奇怪,這是心如刀割嗎?

  笑話!他是個冷面殺手呢!傷害無數的人,哪次後悔過?

  後悔?他竟在後悔?

  水谷旭傲自覺不可思議。

  他習慣性地抬起右手觸摸他的頭髮,他瞥見了右手腕上的繃帶——天!他怎能忘記他的恥辱?

  他盯著紗布,偏偏,夜瞳痛不欲生的容顏與紗布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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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水谷正彥坐在象徵王者的龍椅上。他目光遙遠,卻充滿愛意,他正在思念誰?庭院的櫻花讓他看到過去與雪姬在一起最快樂的時光——雪姬身穿藝妓的和服,正在跳舞取悅她最愛的男人……

  夜瞳突然衝進水谷正彥的書房中——她狼狽、淒慘、憔悴、落魄,有如一隻喪家之犬。

  “夜瞳——”水谷正彥趕緊迎向她。“你怎麼了?”他安撫夜瞳,扶她坐在椅子上,以他“老江湖”的本事,他敏銳地猜到——難道紙包不住火?

  夜瞳開始語無倫次,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他——和別的女人躺在床上……他根本不愛我,我真傻!我一直認為我能和丈夫白頭偕老……而他卻要和我離婚……”

  “離婚?”水谷正彥呆住了,旭傲真是目中無人,今天才新婚,就要跟妻子離婚?

  水谷旭傲壓根兒不把他放在眼底?他勃然大怒。“這個畜生——別怕!我替你討回公道,我去找旭傲算帳。”他拖著老邁的身子奪門而出。

  “夠了!”夜瞳無力地出聲制止。“我受夠了!”她抬首看他,在背叛中備受煎熬與折磨。“你何嘗不也是在玩弄我?你欺騙我,我受夠了!”

  玩弄?水谷正彥神色呆滯,無言以對。“夜瞳——”他走過去,想抱住她,夜瞳卻把他推開。

  她自絕望中吐出語道:“女人——究竟是為誰而活?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男人何必玩弄女人?”她盯著手中的小丑娃娃,大澈大悟道:“我就像這玩偶,任你們擺佈,我太無知,所以好騙!”

  “夜瞳,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水谷正彥噤住口,他見到了珍珠般的淚水,滑落她的面頰。

  是雪姬在哭泣?水谷正彥的心臟抽緊。

  夜瞳閉上雙眼,手握住十字架項鏈許久,她的腦海中閃過:沒有愛是無法活下去的。愛才是這世界的唯一……

  她潰然喊道:“騙人、謊言,每個人都在騙我!”

  “夜瞳……”水谷正彥心疼不已。

  夜瞳握著十字架項鏈無語問蒼天……天主,我做錯了什麼事,您要這樣懲罰我?但是,她無法拋棄天主的教義與指示。她要謹守誡律,她不能犯罪。

  我!不能離婚。上帝不允許離婚。天主教是不容許離婚的,我……究竟該怎麼辦?

  她的心已被掏空,情已斷裂,她只剩軀殼沒有靈魂,她沮喪地說:“以天主的名義發誓——我絕對不離婚。”她突然起身走向水谷正彥,面無表情地面對他,她心灰意冷道:“我不願再見到水谷旭傲,請你——讓我離開吧!”

  離開?

  水谷正彥激動地往後退了一步。

  對於傷痕累累的夜瞳,也許離開是唯一的路……

  ※※※

  清晨的陽光照進櫻花林,又別有一番風情。

  不知道水谷旭傲最喜歡看什麼時候的櫻花,一大早,他還是與平日一般坐在落地窗前賞櫻——

  而現在自稱是他妻子的優愛美代,則赤裸地躺在床上,她索然無味地端睨水谷旭傲高深莫測的容顏。真是的!那個小修女走了,不是應該就萬事OK嗎?怎知道旭傲卻完全變了個人,變得乏味且不愛理睬她。為什麼?他不是恨那個小修女嗎?

  優愛美代思索間,敲門聲驚擾了他們,三浦友光自在地開了門。他們已知道昨夜所有的事,所以島田阿桑也沒出現來服侍夜瞳。

  見到躺在床上大膽放浪的女人,著實令三浦友光呆愣了一會兒,怎麼也無法預期是這幅煽情畫面;不過,奇異的倒是水谷旭傲整齊的衣著。“主公,老幫主要見你——”

  三浦友光佯裝視若無睹道。

  優愛美代溫怒地睜大了雙眼,但是,卻瞧見旭傲自在的容顏。他玩味道:“我早就料到她一定會找老爸告狀。”畢竟,她唯一的靠山就是水谷正彥。

  望著三浦友光和優愛美代若有所思的表情,水谷旭傲大搖大擺地離開。

  ※※※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有水谷正彥一個人面對他?

  他的父親,一夕之間顯得蒼老無比,昔日的英雄風範早已消失無蹤。

  水谷正彥有氣無力道:“兒子,你贏了!青出於藍,更甚於藍,你比我狡滑、卑鄙、毒辣、狠心——”老人的容顏如此落拓、淒涼。“你用盡心機,而夜瞳真的被你逼走了。這下,你高興了吧!”

  她——走了?她真的有骨氣的走了?

  為什麼他的心好象跌在深海中?

  老人失笑。“這對我是晴天霹靂的打擊,你知道嗎?我一直希望夜瞳能做我的女兒,陪我過後半輩子,我老了,連雪姬也比我還早走……”

  “是嗎?”水谷旭傲皮笑肉不笑。“父親大人,身為黑道中人——怎可講出如此“人性”的話?”

  水谷正彥注視兒子冷血的臉,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深深歎了口氣。“你沒嘗過愛的滋味,你不知道愛會讓人軟弱、不堪一擊……”他犀利的目光透視著兒子,言中有意道。“她不願意離婚,也什麼都沒帶走,只帶走了她的小丑娃娃,你放過她吧——”

  不願意離婚?水谷旭傲冷笑反問:“我母親聖子在世的時候,你又饒過她嗎?”

  他是在報復?原來——旭傲在為他母親聖子報仇?

  “我是對不起你的母親和你,但當年我們錯誤的相愛已經是無法挽回的悲劇了。”

  水谷正彥痛苦道。“但,夜瞳是無辜的。”

  水谷旭傲仍不動聲色地轉身往前走——

  “兒子,”水谷正彥叫住了他,語重心長道。“我從來不相信,任何見過黑家女人的男人,會有不動真情的。”

  黑夜瞳的美——難道無法融化不可一世的黑道霸主?

  水谷旭傲用力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腕——

  他咬住下唇,似乎承受著驚天動地的哀慟……

  ※※※

  水谷正彥筋疲力盡,為什麼他的兒子不饒過夜瞳呢?

  就算他試圖隱藏夜瞳的行蹤,但是,水谷旭傲還是輕而易舉地查到了夜瞳的去處。

  隔天,他立刻坐飛機前往臺灣。他要把夜瞳逼到絕境?

  而水谷旭傲的舉動,同時也衝擊著優愛美代,但她所憂心的是旭傲堂堂一位大幫主,面對一張離婚證書,有必要親自出馬嗎?旭傲是日理萬機的人,那位小修女竟有本事讓他放下一切,狂奔臺灣……為什麼?

  水谷旭傲知道自己的心被誰牽引著嗎?

  ※※※

  臺灣桃園中正機場。

  沒想到她還會再穿上修女服,這真是諷刺!夜瞳站在桃園中正機場出境處,仰望清晨臺灣陰霾的天空。

  傷心地告別水谷正彥後,夜瞳帶著所有的家當,毫不猶豫地飛回臺灣。

  雖然她在日本長大,但臺灣是她和母親的故鄉,兒時的印象已不復記憶,但在被遺棄的現在,這份“歸屬感”正是她迫切需要的。

  到臺灣後,她首先遇上的難題,就是要如何立足生存?

  夜瞳站在出境的地方,握著頸上十字架項鏈禱告了好久,她決定往東的方向走去。

  每個人都忍不住注意著夜瞳,她穿著密不透風的修女服,拎著小小的行李箱,居然想“走路”離開機場,她是來傳教的嗎?為何看來無依無靠又不知所措?

  經過大家奇異的目光,夜瞳不知其所以然,只是一味以微笑待人;而她的笑容,如溫和的春風,讓人不禁發出會心一笑,這女孩真美!

  日正當中,夜瞳汗水淋漓,她感到呼吸逐漸沉重,天!臺灣熱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終於走到有房子的地方,但她已頭昏眼花了。

  人生地不熟,她該何去何從?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回想到那一幕:他們在床上赤裸著……“丈夫”的背叛讓她有切膚之痛,她又悲從中來,不行——她必須遺忘……她幽幽的雙瞳,不由得往天空望去——

  突然,貼在電線杆上的紅色紙條吸引了她,她睜大眼慢慢地閱讀:吉屋出租,限單身女子,租金……感謝天主!這一定是神的旨意,有著落了。夜瞳趕緊取出紙筆記下來,她拿出桃園的地圖,朝位址的方向走。

  ※※※

  這房子有夠破舊,木造的三層樓搖搖欲墜,上樓時木梯也嘎吱作響。

  “四樓?奇怪——”夜瞳驚呼!原來四樓是屋頂加蓋的“違章建築”。這也是木板隔出的房間,不過,從外觀看,小多了呢!

  好不容易找到木門,夜瞳早已筋疲力盡,但是為了避免今夜餐風露宿,她還是硬拖著疲憊的身子敲門。

  終於有人來了。今天,她白麗花一定要不擇手段把床位租出去——她絕對要多一位室友來分攤她的房租。

  白麗花跳起來開門,想像與她有緣的人長相如何——萬萬想不到,這位陌生女孩的打扮……她嚇了一大跳!

  “你是修女?”白麗花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不是。”夜瞳篤定地回答。“我是因為住在修道院,所以才穿修女服。”

  住在修道院?她是何方神聖?這人會是她的室友,她可要先做身家調查。

  看白麗花驚訝的神情,夜瞳實在受夠了這一路上人人給她的異樣眼光,她趕緊找話題聊。“你好!我叫黑夜瞳,你這裏有房間要出租嗎?我早上剛從日本來到臺灣,一路走路找房子……”夜瞳露出了像天使般無邪的笑容。

  這微笑真是不得了,連白麗花這位屋主也被收買了。“你早上才下飛機,然後走路來這裏?”從機場到這裏,可是一段很長的距離吶!

  夜瞳堅毅地微笑點頭,她被太陽曬紅的臉,更令白麗花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趕緊把門全打開。“進來吧!我倒杯冰開水給你,你要租床位,我們等會兒再談!”

  租床位?夜瞳皺眉,不是分租房間嗎?怎會變成租床位?她來不及思索,白麗花已經把她拖了進去。

  ※※※

  這房子內部真夠簡陋。兩張上下鋪的單人床,床旁邊有一個帆布衣櫥,右邊一間簡陋的浴室,沒有廚房,不過木門旁有一個破爛的小冰箱,上面有一個電磁爐。所剩的空間,還放了一張書桌和一張椅子,書桌上有一台小電視——這就是全部的“傢俱”。

  也因為如此,當夜瞳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時,白麗花就必須坐在床邊了。白麗花很好心地從冰箱中取出冰開水,倒了一杯給夜瞳。“抱歉,我只有冰開水。”

  “這樣就夠了,感激不盡!”夜瞳謙遜地接過杯子。“別小看這杯開水,對我而言如同是荒漠中的甘泉——”夜瞳目光發亮,說得煞有其事。

  這倒令白麗花木然了,不僅是她面對著一位古怪的修女,也包括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肯定及溫暖,這一直是她欠缺的。白麗花的心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熱流,她不得不承認她由衷地喜歡夜瞳。

  “你剛剛說……你叫黑夜瞳?”白麗花皺眉。“你姓“黑”?好特別喔!”

  “是的。”夜瞳把自己的名字再清楚地敍述一次。“你叫什麼名字呢?”她反問。

  “我叫白麗花。”

  “你姓白?”夜瞳幽默道。“看樣子,我們是一“白”一“黑”喔!”

  白麗花聞言,也會心一笑,她從頭到尾端睨夜瞳,羡慕道:“不過,你長得好美!

  你雖姓黑,但是你的肌膚卻白如凝脂,而我雖姓白,我的肌膚卻黑得發亮,這真是顛倒錯亂呢!”

  她們面對面,兩人相視微笑。

  “你幾歲?”白麗花好奇。

  “我十七歲。”夜瞳回問:“你呢?”

  “我十八歲。”

  “太棒了!”夜瞳興奮道。“我想我們一定和得來!”隨即她又垂下臉。“不對,我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分租給我——”

  白麗花面容一整,在心底暗笑,故意刁難道:“是的!我要先調查你:我問你,你身邊有多少錢?我可不要跟一個繳不出房租的無賴住在一起——”白麗花搖腳道。“為了證明你的誠心,你要先預繳兩個月的房租,共七千五——你有問題嗎?”

  “七千五?”夜瞳很“誠實”地將她所有的“財物”拿出來給白麗花看。“這些是我待在修道院所存的錢——”夜瞳相當難為情道。“去掉買飛機票的錢……算一算,大概還差五百元——”她無辜又純潔的大眼繞啊繞。“你可以先“恩待”我嗎?我答應你,我會儘快去賺錢還給你——”

  恩待?她竟用這字眼?“別告訴我,你在修道院活了近十七年,只賺了大約兩萬元?”沒想到夜瞳竟篤定萬分地點頭,白麗花露出驚訝的表情,試探性地問:“你知道現在臺灣像這樣正常工作,一個月平均有多少收入嗎?”

  不出所料,夜瞳真的搖頭。白麗花心一沈。“你知道在臺灣吃一餐飯,大約要花多少錢?”

  天!黑夜瞳還是搖頭,白麗花只差沒有當場撞牆!她尖叫:“你到底在修道院裏做些什麼?”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已說明一切。“奉獻。”

  “錢不是萬能,人生活的目的——是要做更有意義的事。”

  白麗花啼笑皆非。“真好笑,你是我見過最“正經”的人——”她譏誚。

  “什麼意思?”

  “沒什麼啦!”她轉移話題道:“你帶了多少東西?如果你的行李很多,要我減租是不可能的!”

  “我的行李很少,一點也不會造成你的麻煩及負擔。”夜瞳斬釘截鐵道,為了證明似的,她把她的行李打開——聖經、小丑娃娃,以及另外一套修女服,和一些盥洗的日常用具。

  “真的有夠少。”白麗花驚訝萬分。

  夜瞳卻是緊張萬分。“你到底要不要分租房子給我?你只要租給我一張床就夠了。

  這不是你的本意嗎?”

  “咦!你不怪我騙你?”白麗花表面正經八百,不過,卻有些心虛地站起來。“其實,我是二房東。”她終於坦白了。“所以我不該算你這麼高的房租——”

  夜瞳老老實實回答:“耶穌說:有人打你的左臉,你要連右臉都給他打——我不會怪你!”

  “有趣。”夜瞳因為低著頭,讓站起來的白麗花只能看到夜瞳的烏黑秀髮,她意有所指道:“我不討厭天主教的修女,我是臺灣原住民,以前,我住在落後的深山裏,臺灣政府根本不管我們這群弱勢原住民的死活,幸好那些仁慈的修女,到我們這部落救濟,還為我們免費醫療、提供糧食——我一直很感激那些外國的修女呢!”

  白麗花這段感人的話,讓夜瞳抬起頭,雙眸炯炯發亮,白麗花笑得有夠跩。“看來我跟你有緣,單人床的上鋪就成為你的!而且我先不跟你收房租,現在,這就是我們的家——”

  “家?真的嗎?”夜瞳笑顏逐開。“謝謝你!我一定是最乖的室友,我會趕緊去找工作——”

  看夜瞳天真的傻蛋樣,白麗花笑不可遏,不經意看夜瞳看得入了迷。

  ※※※

  隔天一大早,夜瞳身穿修女服,出門去找工作。她根本來不及適應環境,她現在要自食其力,沒錢——她可是會餓肚子的。白麗花很好心地告訴她: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工業區,在應徵女工,向來很缺人,很容易應徵上的。

  什麼是女工?夜瞳不知道,畢竟這世界對她而言很陌生,不過她不擔心,只要她肯學,將來就會懂的。

  夜瞳一個人出門,因為白麗花晚上工作,所以白天要睡覺;至於白麗花的工作性質,夜瞳沒有過問。

  今天的工作找得很不順利。夜瞳不懂,為什麼她連區區一個作業員都應徵不上?難道只因為她沒有學歷證明?但是,做作業員需要高學歷嗎?她又不是目不識丁。然後,她看到超商在征人,她立刻進入店內問,誰知老闆又推說不缺人。最後,她看到了速食店缺人,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但過了五分鐘,她還是失意地從店裏出來。

  下午三點,她走得又累又心灰意冷,肚子也餓得嘰哩咕嚕,為了省錢——白麗花教她買泡面,只要回家燒開水就可以吃。夜瞳買好了泡面,意興闌珊地走回去。她取出鑰匙打開門——霎時,尖叫聲從房間內發出。

  夜瞳本能地關門,緊緊閉上雙眼,而床上的男女也“興致”全無。不一會兒,聽到開門聲,夜瞳戰慄地睜開雙眼,而那位邪裏邪氣的男人對她不懷好意地笑著,夜瞳心跳八百。幸好他只向她揮揮手,便轉身走了出去。

  待這位陌生男子遠離,夜瞳推開半掩的門,迎接她的是似曾相識的畫面——白麗花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莫名的,夜瞳竟感到她的心彷佛狠狠撕扯著。

  她儘量強顏歡笑。“你怎麼不告訴我,你……結婚了呢?”

  白麗花立即捧腹大笑。“拜託!不愧是修女,古板得要死,誰說一定要結婚才能做這件事?”

  “你——”夜瞳的臉一陣慘白。“你沒結婚就……”

  白麗花打斷夜瞳的話,一臉無愧於心道:“嘿!我又沒跟他收費,只有——”她翹起一雙美腿。“我只有晚上才收錢。”

  什麼?“原來……原來……你晚上的工作是——天!這是罪大惡極的事!”

  “拜託!你說,到底是出賣靈魂可惡,還是出賣肉體可惡?搞清楚,我只是出賣肉體。”白麗花說得理直氣壯。“我何錯之有?男人可以買淫,女人就不能賣淫?”說著,白麗花從床上坐起來穿上衣服。“剛剛那位,是我現在的男朋友。”她無所謂地解釋。“這世間,有名無實或無名有實的男女太多了。只要相愛就好,何必在乎那薄薄的一張紙?毫無價值啊!你說是不是呢?”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夜瞳啞口無言,白麗花說得有錯嗎?她的面容閃過哀傷,倏地,又用力搖搖頭。“不對、不對,神——憎恨色情。”夜瞳的目光出現一股慈祥。“這是真理。”

  “真理?”白麗花罵了一句髒話。“我告訴你——唯有填飽肚子,才是唯一的真理。”她從床上跳了起來,用手指著夜瞳。“別裝得多清高,我問你,你今天找到工作了嗎?”她輕鄙。“一天沒收入,或許你還有骨氣,如果一天接一天,看你能撐多久——”白麗花突然用手觸摸夜瞳的臉,色迷迷道:“等到你發現你美麗的肉體可以賺很多錢的時候,我不相信你不會墮落——”

  “住口!”夜瞳有骨氣地道。“我不懂天主為什麼要安排我認識你。但是,以天主之名起誓,我不會住在這裏太久,等我有錢,我會立刻離開你——在我的心中,你是撒旦!”

  “撒旦?笑話!”白麗花驕傲地抿起唇。“如果沒有我,你早該睡路邊了。”她走入浴室,夜瞳望著她的背影雙拳緊握,呼吸沉重……

  ※※※

  整整一個星期,夜瞳不相信她竟然真的找不到工作。她的信心開始軟弱,對自己的未來更是憂心忡忡。幸好白麗花沒有趕她走。現在,她每天只能用土司果腹了。

  而從那一夜開始,她和白麗花再也沒有說過半句話。所幸兩人的“時段”不同,白天夜瞳出門,晚上白麗花出門。不過,她們有一個時段不得不碰面——就是在清晨時。

  夜瞳會往早上讀聖經,白麗花會在清晨回來洗澡吃早餐;那時她們兩人也是各做各的事。

  但今天情況卻有些許不同,白麗花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喝醉了酒,昏迷間用許多不堪入耳的字眼大罵男人……打擾了夜瞳的“靈修時間”。夜瞳發誓從沒見過這麼低俗骯髒、沒水準的人。她從臥鋪上跳下來,試圖遏止白麗花沒有分寸的惡毒口舌。聖經說:人的舌就是“蛇”。

  誰知,白麗花竟一把抱住她,她的雙手將夜瞳抱得好緊,然後莫名其妙哭了起來。

  她哀號大哭,夜瞳心一軟,終於明白白麗花也跟她一樣可憐,只是她一直偽裝出堅強的模樣。

  她想安撫白麗花,不料白麗花一陣噁心寬吐了;夜瞳躲避不及,連她也遭殃,房間內酒氣衝天。等白麗花吐夠了,人好象也清醒了。面對一身狼狽的夜瞳,她總算還有點良心。“對……不起……”

  “不——”夜瞳釋然地笑了。“在我的眼中,你現在只是病人,我不跟你計較。”

  說著,夜瞳主動跪在地上幫白麗花脫鞋,她的動作讓白麗花嚇了一大跳。“別緊張,你喝醉了,需要有人服侍你。來!乖乖躺在床上,我為你脫衣服、擦身子……”夜瞳叨念了一堆,當她把毛巾放在白麗花的裸背上時,白麗花突然伸手按住夜瞳的小手。

  白麗花感慨萬千道:“我母親在我十二歲時死後,就再也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她長籲短歎,真摯地說:“謝謝你。”

  白麗花看不見夜瞳的表情,不過,她卻聽見夜瞳如母親般慈祥的聲音道:“現在我終於明白,其實,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語畢,兩人又哈哈大笑,新的友情在這對少女心中滋長著……

  ※※※

  白麗花真是個重義氣的人。隔天,白麗花回饋給夜瞳一件禮物——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和粉紫色的無袖緊身背心。夜瞳拿到手時,一張臉欣喜若狂;因為,這是對兩人友情的肯定。白麗花可知道,這是夜瞳這輩子第一次收到外人的禮物——除了水谷正彥送她的“嫁妝”之外;不過,那些卻成為她現在最厭惡的東西。

  白麗花佯裝無動於衷,一開口就損人。“我如果是老闆,看見一位修女穿著的人來找工作,我只會想她是不是要來跟我傳教或要我捐錢,我躲她都來不及了,要我錄取她——門都沒有。”白麗花好象在訓話。“你有清純的外表,要好好利用。很多老闆都喜歡用“乖乖牌”:傻傻地埋頭努力工作,不問薪資。知道嗎?”

  夜瞳似懂非懂地點頭,她聽話地換上現在青少女的休閒服飾,夜瞳癡癡地注視鏡中的自己——她好象不認識自己了。她感覺自己好象變得更世俗化了。

  “真是可愛兼漂亮!”白麗花吹了個口哨。“這副亮麗又清純的外貌,包准你今天一定找到工作。”

  “真的嗎?”夜瞳還是半信半疑,不過,白麗花很快便將她趕出門。

  ※※※

  真的是時來運轉?換套衣服就有如此的不同?夜瞳又試著應徵一家號稱全世界排名百大企業的臺灣分公司,這次她當場獲得“面試”。

  感謝天主!夜瞳直想跳起來大聲歡呼。她相信,只要面試的人肯見她,她就有能力說服主管錄用她——她有絕對的自信。

  夜瞳並不與這群女工進入同一間大會議廳裏面試,她被召喚到另一間隱密的豪華大辦公室,夜瞳雖有疑惑,但還是欣然接受這“特別”的安排。當這間豪華寬敞的辦公室門關起來時,夜瞳不自覺地感到一絲涼意及詭譎。

  她的目光直視義大利進口的高背黑色絨絲椅上,一直背對她的陌生主管。她相當禮貌地行了九十度的大禮,並小心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黑夜瞳,今年十七歲,我長年居住在日本……”她一直沒有抬頭。

  然後,她聽見“他”站起來的聲音,她感受到他那股犀利的目光,她抬頭,臉色倏地慘白,伸手捂住要尖叫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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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6: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夜瞳一動也不動。天!是他……是水谷旭傲!

  一身黑色的西裝,筆直地服貼在他剛硬的線條上,他看起來儼然是統治黑世界的魔王。水谷旭傲陰冷的面容散發著殘酷、獨裁、狂妄之氣,他大步地邁向她。

  她不要見他,她不要再見到他……這意念,讓夜瞳回神後自然想奪門而出,但手才握到門把,一雙厚實的手掌已將她整個人一把捉住,她被迫不得不面對他。

  他離她只有咫尺之遙。

  他暴戾地伸出鋼條似的雙手壓住她的玉頸。

  夜瞳大眼如臨死般驚悚。

  他的面頰靠近她的耳際,霸道地說:“你只要尚未簽字離婚,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他在羞辱她。為了要她簽字離婚,他竟千里迢迢從日本追到臺灣!她的丈夫不斷在欺淩她,她真傻!她應該知道——他不會放過她。

  忍不住心碎悲傷,她咬住下唇,不爭氣地哭了。

  汩汩的淚水滑下夜瞳的粉頰,晶瑩剔透的淚滴到水谷旭傲的手掌上,手上的淚珠順勢滑到了他的手腕,夜瞳的淚水滲進了他手腕上的白棉織紗布……

  她的丈夫很惡毒地續道:“你不簽字,我便無法和優愛美代結婚。哼!如果你不簽字,我將會一直脅迫你——你不會找到工作,永遠——”他露出猙獰的笑容。“別小看日本黑社會的勢力,我們的力量無遠弗屆,遍及全世界,我可以掌控臺灣大大小小的企業。你能想像我現在所站的位子,這是黑道的企業嗎?”他野獸般的目光已經咬死了她。“如果你夠聰明,你這一刻應該懂,為什麼你“總是”找不到工作!”

  夜瞳的淚水像是黃河氾濫,她的心——升起了仇恨……不!她不應該有。天主總是說:要愛人如己,而且,他還是她的丈夫……不過,這丈夫卻要他的妻子活活餓死?這是什麼邪惡世界?

  在他雙手漸漸用力下,夜瞳還是努力發聲問出她唯一的疑問。“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你一定要逼死我?”

  無冤無仇?這句話震撼了黑道霸主!

  半晌,水谷旭傲鬆了手,夜瞳嚇得四肢無力,滑倒在地上。

  水谷旭傲居高臨下地注視已奄奄一息的夜瞳,沒想到卸下修女裝的她,雖只著一身輕便的牛仔服裝,也能夠顯出她的脫俗,她一樣神聖,不同流合污。

  不!他用力搖頭,似乎想除去這不該有的漣漪,他的心中只能有恨。他唯我獨尊不可一世道:“你總以為你很無辜,其實,你就是罪魁禍首!”

  夜瞳眼中寫著不懂。

  水谷旭傲反諷道:“也好,我必須讓你知道我也有“人性”,再給你一個月,不管如何,你一定要簽字,除非你想嘗嘗黑道對付不知好歹的人的手段——下次再見。”

  他留下了那張離婚證書。“你現在是一隻被拔光羽毛的小鳥,再也飛不起來了。”

  水谷旭傲露齒大笑,說完這句話後,大步離去……

  他刻意忽略他的左手一直握著右手腕的紗布——因為那上面有夜瞳濕濡的淚水……

  ※※※

  夜瞳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當室內一片闃黑,她仍然沒有開燈,她的心有了轉變!

  她學會了怨恨。她恨上帝、恨她的母親、恨水谷正彥、恨水谷旭傲!

  她恨……十七年來所有累積的仇恨,完全傾巢而出,就像是山洪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她再也不相信愛。

  她徹底地崩潰了。微弱的月光是室內唯一的光源,她的眼瞳不經意地往地上一瞥,瘦小的影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突然面露凶光。

  小丑娃娃——這是她一直最鍾愛的禮物。

  她發瘋般抓住小丑娃娃,用力地打、扯、摔——半晌,小丑娃娃已四分五裂,它身上的棉絮散開,頭斷裂成兩半。

  當小丑娃娃的脖子被扯斷的瞬間,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好奇地從小丑細細的脖子中取了出來。

  天!竟是一封信。發黃的紙證明它藏在小丑娃娃的身上許多年了。

  夜瞳迫不及待地打開被折得好小塊的信紙,她借著月光閱讀著——她的心在沸騰。

  這竟是她母親黑雪姬數十年前所留下的“遺言”。“我最愛的女兒:

  當我要把你送進修道院時,我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你。你知道你的笑容像天使嗎?你知道你清純無邪,像不染紅塵的蓮花嗎?讓我這位骯髒、淫蕩的母親都不敢抱聖潔的你,我怕我污染了你。我身為藝妓,其實也就是妓女,但乖女兒!千萬別瞧不起我。這是我的宿命——有人說,從母現的身上看得到女兒的雛形。我無時無刻都在祈禱——你別步入我的後塵。

  希望你這輩子別看到這封信,如果你看到了,表示你過得不幸福,才會將小丑娃娃毀了。

  你是我的女兒,你長得一定比我更卓然出眾,我不相信會有男人不愛你。不過,若有男人背叛你,讓你恨男人時,那就請你——把自己最美麗的容貌和身體當作是利刃,去刺死所有的男人吧!

  你要像小丑般懂得: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對男人動心的女人,只有一個“慘”字能形容。

  母親留”

  夜瞳愕然地注視著母親娟秀的字跡,她呆愣好久,然後大笑。

  她笑得邪氣而狡詐——完全變了一個人,她豁出去了。

  母親,謝謝你的教導——讓我知道我的美麗能刺死所有的男人……在夜瞳的心中——只知道要復仇。

  ※※※

  這是白麗花回到家見到的情景——夜瞳坐在地板上打包行李。

  “你要走了?”白麗花心中莫名一陣不舍。

  “才怪!”夜瞳回首對白麗花微笑著說。“我只是把聖經、修女服、小丑娃娃……收起來而已!我不要再看見這些東西。”不過,她卻獨獨捨不得玉頸上的十字架項鏈,把它當成裝飾品吧,反正十字架對她再也不具任何意義。

  “為什麼?”白麗花驚訝著那個小丑娃娃的身體斷裂,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夜瞳的大眼直視她,這眼神令白麗花不寒而慄。“有一個女孩,在修道院長大,她的世界只有修道院的天空那麼大……她無知地深愛上她未曾謀面的丈夫,她對愛情、婚姻充滿懂憬……”她一五一十地敍說在她心底永遠的烙印,夜瞳的目光顯得遙遠。

  她一定是在說自己的故事,白麗花心知肚明。不過,她的神情激動無比,她發誓,如果可能的話,她一定會代夜瞳殺了那個無情無義的丈夫。

  “現在,小女孩決心要脫離過去所有的包袱,她要重新開始,不過,她笨得可以,你願意幫她摸索這個對她而言,還是一知半解的新世界嗎?好好教她如何生存。”夜瞳的話中充滿哀求的語氣。

  白麗花衝動地蹲在夜瞳面前。“為什麼不?”她憤慨不平。“那個小女孩應該長大了,她必須要重生。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幫助她的。”

  白麗花發誓,她見到了“小女孩”眼眶中的淚水,夜瞳哽咽道:“我替小女孩謝謝你。”

  ※※※

  “你叫我看電視?”夜瞳不懂。

  “當然。”白麗花教導夜瞳。“電視上演的種種,就是反映現代人生活的寫照,如果你想要快速地瞭解這個地方,你就要好好吸收電視所演的一切,包括未滿十八歲不得觀賞的影片——”

  夜瞳不顧一切地照單全收——她除了睡覺以外,連吃飯也守著電視。短短幾天,生性聰慧的她進步神速——臺灣一般的通俗用語、生活習慣、少女流行的服裝,還有男女之間最禁忌的事……她當然也懂得何謂“情婦”,以及如何取悅男人,和如何“毀滅”一個男人。她發現花花世界中的男男女女不外是殺人、放火、雜交、外遇、離婚、未婚生子……她如果不離婚,好象無法適應時代潮流。離婚——這點她終於釋懷了。

  這千變萬化,充斥拜金主義的現實世界,讓夜瞳不自覺地走入墮落的陷阱中……

  ※※※

  於是夜瞳選擇最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並不無能。除了水谷旭傲,她不乏其他男人,她也能玩弄男人,她拋棄了舊有的教條束縛,她厭惡做一個被人嘲笑的小修女。

  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

  夜瞳再次注視鏡中的自己——細肩帶露出胸罩肩帶的小背心,和她黑色蕾絲內衣相互輝映;膝上三十公分的超級短裙配上長統馬靴,襯托出她的修長美腿,撩撥男人的情欲。不過,她身上還是掛著十字架——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矛盾之處!也因為如此,她成了聖潔與風騷的綜合體。

  “現在想想,的確是出賣靈魂可惡啊!”夜瞳完全認同白麗花以前的說法,她現在已完全地墮落。“賺錢第一!”

  “沒錯——”白麗花有另類的人生觀。“沒有錢怎麼燃燒我們年輕燦爛的生命?”

  “是的。”夜瞳附和。“我得趁年輕貌美時,好好大撈一筆——”她要享受墮落,她要用女人的“本錢”——肉體——賺錢。

  “耶!沒有愛,只有金錢至上的人生——”她倆相擁高聲歡呼。

  ※※※

  把自己最美麗的容貌和身體當作是利刃,去刺死所有的男人—念著這句“座右銘”,夜瞳尾隨白麗花走進桃園一家頗富盛名的酒家。

  也因為如此,她闖進了藏橋清原的生命……

  ※※※

  藏橋清原站在酒家樓上,注視這充斥情色的成人世界。

  為了發展“藏橋組”在海外的黑道勢力,他來到臺灣已有好一段時日。日本的黑道勢力畢竟有限,況且,大部分的地盤都被“水谷組”霸佔,如果要硬搶,就會造成幫派血拚——其實,他早已準備好要與水谷旭傲血拚。東京那塊合盯地——無論如何,他可是卯上水谷旭傲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要讓“藏橋組”的勢力擴展成為第一——而發展海外勢力的第一步,當然是最近的臺灣。臺灣的色情已氾濫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光看這酒家人群熙攘的盛況——他知道自己“投資”的眼光沒錯。

  藏橋清原人不高,頗瘦削、單眼皮、大臉;不過,這倒讓他顯得俊氣,眉宇間露出的精明幹練,顯現出他的不凡。

  奇怪,藏橋清原搞不懂自己今天為什麼這麼心慌意亂、不知所措——他似乎有預感,今夜將會遇見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為什麼會有這麼不尋常的意念闖入他的腦海中?他的心——早已被那位水谷夫人迷得神魂顛倒,就在參加水谷旭傲婚禮的那天……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無人能取代。

  藏橋清原遙望一樓的大門,而他的眼前卻浮現水谷夫人當新娘子時的傾國風采——他期待能與她再見一面……就在許願時,藏橋清原的面容突然散發出光彩——

  可能嗎?不、不可能!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他在做夢,一定是老天爺聽見他的期許,一定是……此刻,水谷夫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他之前聽到許多黑道弟兄間的流言,傳說水谷旭傲在新婚之夜就把妻子趕走……顯然,這傳聞是百分之百正確。

  水谷旭傲真是冷血動物?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想到此,藏橋清原暴跳如雷,他真想狠狠揍水谷旭傲一頓,他緊握手扶梯的雙手發紫,然而他的心卻是歡喜的,她——將會屬於他。

  他興高采烈地火速奔下樓。

  ※※※

  如今,水谷夫人站在他面前。

  看她迷惘、手足無措的神情,藏橋清原知道她不認識他。這樣也好,他與她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藏橋清原完全以陌生人的姿態待她。“你叫什麼名字?”濃濃的日本腔,說得不標準的中文,讓夜瞳本能地愣了一會兒,又是日本人?她難道擺脫不了日本人?

  藏橋清原敏銳地注意到她身上散發出的“自我保護”色彩,他對她微笑。“你別怕我,我不是壞人。”他更加靠近她。“你可以仔細看我,你會發現我的臉上寫著:我是好人。”

  夜瞳聞言,噗哧笑了出來,她以流暢的日文道:“沒想到向來嚴肅的日本大男人,也有像你這麼幽默的。”她對他的戒心大大減少。“我叫黑夜瞳。”她自我介紹。

  藏橋清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仔仔細細、從頭徹尾流覽了夜瞳一遍,夜瞳還是很害羞,但她佯裝輕薄地對藏橋清原說:“一切都是為了賺錢,希望我能合格。”

  “你能“希望”的事情多得令你想像不到呢!”藏橋清原言中有意道。“如果我說你錄取了,你相信嗎?如果我說我很喜歡你,你相信嗎?”

  哇!大老闆還真直截了當。這可讓站在一旁的白麗花大開眼界。不過,美女在前,有哪個男人不心動?白麗花竊笑不已。夜瞳——真是不同凡響。

  “喜歡?”夜瞳冷冷地回道。“老闆,我只要求能養活自己,我一點也不相信愛,這是不切實際的字眼。”

  藏橋清原懂她的心——這就是被丈夫水谷旭傲負心拋棄後,傷痕累累的夜瞳。

  藏橋清原露出和煦如陽光的笑容。“我記住你的話了,不過,我會改變你的。”他渾身散發著自信。“你將會發現——我是唯一能讓你信任的男人。”他紳士似地對她微微點頭,聳聳肩說:“你想什麼時候開始讓我付你薪水?我是個很猴急的人,現在好嗎?”

  夜瞳眼眸發光,笑得燦爛極了。“謝謝你的急性子,只要賺錢——我迫不及待!”

  藏橋清原本能地伸出手握住夜瞳的小手,拉她走進酒家大廳。

  當她的手被藏橋清原呵護在他的大手掌間,一股奇異的感覺貫穿夜瞳的腦門——她顯得僵硬,心底翻騰著千百種情緒。

  這個男人動作如此溫柔,應該是丈夫對妻子的態度。這男人不是她的丈夫,但卻是第一個握住她手的男人。可是,這個男人,不應該是水谷旭傲嗎?

  不對。夜瞳告訴自己:一個月後,水谷旭傲就不是她的丈夫了。

  “你在想什麼?”藏橋清原犀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夜瞳的心。

  夜瞳猛地一回神,囁嚅胡謅道:“沒……什麼!”她尖銳地反問:“那你又在想什麼?”

  “我在想——”藏橋清原停下腳步,他的眼光專注地停留在夜瞳乳溝間的十字架項鏈上。“我感謝命運之神的安排,讓你今夜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你……”他面容的真誠不容置疑。這男人對她……可惜,一切都太遲了,她已被她的丈夫傷害得體無完膚,她再也不會相信任何男人——

  ※※※

  這就是她的“工作”?簡單得離譜!

  她只是“陪”大老闆——而且每天都只做這件事。

  藏橋清原以一個很簡單的理由說服道:“想想我也是個大酒家的老闆,但來酒家上班時,卻沒有女人陪,我也實在需要一個伴,而我看上你——”他深吸一口氣,正經八百地說:“做我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連一秒鐘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反正她已豁出去了。“只要有錢,我都答應你。”

  藏橋清原喜上眉梢。“好,成交。”

  藏橋清原不讓夜瞳接其他客人,佔有欲顯而易見,酒家內謠傳著:大老闆包養了一名酒家女,而且談戀愛了,這次——好象是絕對的認真!

  放縱吧、墮落吧!夜瞳命令自己心中只能有仇恨。

  日子一天過一天,夜瞳對工作已能得心應手,更懂得玩火,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她要玩弄男人於股掌之間!

  母親大人說得好——女人也可以控制男人……不過——

  藏橋清原卻是真心待她好,他好似把她當成真正心愛的人。

  他看得出來夜瞳不喜歡他碰她,儘管她裝模作樣的放蕩、輕佻像豪放女一樣。不過……她內心其實象冰柱般毫無反應。

  藏橋清原體貼地只是握著她的手,就心滿意足了,他不曾抱她、吻她。連夜瞳也實在無法置信天底下竟有這種不近美色的男人!當她要下班時,他會給她一大筆金錢——比白麗花“努力工作”要多上十來倍呢!這可議白麗花羡慕死了。

  而夜瞳也懂得回饋——她帶著白麗花去吃喝玩樂,兩人花錢花得不亦樂乎,反正,夜瞳晚上又會把今天花的錢賺回來。她們每天享受“有錢就是大爺”的生活,與她從前的寒酸貧窮有天壤之別。夜瞳逐漸沈迷在金錢的漩渦中……不過,日子一久,看著藏橋清原的“付出”,不費力就能賺取暴利的夜瞳感到心虛。今天,藏橋清原還是塞給夜瞳一大把花花綠綠的鈔票,她實在不懂——她的“服務”

  並不是最好,為什麼藏橋清原對她卻是不同的待遇?“你——”夜瞳的嘴張成O字形,困窘得不知如何開口。

  藏橋清原突兀地伸出手指,按住夜瞳的櫻唇,他主動開口。“別問為什麼。”他輕撫夜瞳粉嫩得像蘋果的面頰。“讓你開心是我最大的樂趣,如果可以試著收起你的利刃,你會發現我是唯一對你好的男人——”

  這句話讓夜瞳雙眸發光,面對他熾熱的眼神,她竟有股對男人報復後的快感。偏偏,她的眼前,卻掠過一個嘲諷她、逼迫她的面容……

  她的心在吶喊:不、不——她要徹底忘記他……

  “夜瞳,答應我,好不好?”藏橋清原控制不住激情地喚她,將她一把抱在懷中。

  這是第一次,他抱她——

  夜瞳命令自己放鬆,把小臉完全埋進他的胸膛裏……她試圖喜歡他身上的氣味、喜歡貼在他身體上的感覺。

  此後,她開始願意坐在藏橋清原的大腿上,任他親密地抱著。她的衣著因“職業道德”而暴露,一坐下往往大腿間徹底暴露,而藏橋清原不准她春光外泄,總是會拿一件大風衣將兩人團團圍住。

  當兩人體溫升高時,一股酥軟的感覺襲向夜瞳全身,她幽幽歎口氣,軟軟道:“這是什麼感覺?你為什麼總是喜歡抱我、喜歡看我,真的只因你付錢給我嗎……”她從他懷中掙脫,一張臉直逼藏橋清原,她黑白分明的目瞳寫滿疑惑。

  “你說呢?”藏橋清原輕笑。“我不會給你答案的,我要你主動地完全相信我,沒有疑惑、沒有懷疑。”

  “這樣嗎?”夜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是一個特別的人,跟你在一起毫無壓力、毫無束縛、毫無顧忌——真好!”

  “真好?”藏橋清原心懷不軌的意圖特別明顯。“那我就可以好好地碰你——”才說完,夜瞳一聲尖叫,藏橋清原已把她撲倒在沙發上,借著大披風的遮擋,她躲在他的懷中……

  夜瞳不知道,角落裏有一個男人,發了狂地將手中的酒杯捏碎……

  ※※※

  一個月後,水谷旭傲再度來到臺灣,不同的是三浦友光陪著他。為什麼要三浦友光作伴?主要的原因是“水谷組”與“藏橋組”兩大黑道幫派為了東京那塊合盯地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水谷組”的部屬,深怕霸主水谷旭傲會被“藏橋組”的人暗殺。

  水谷正彥雖為夜瞳的事氣得火冒三丈,但他仍嚴厲下令旭傲不准踏出青龍邸一步,他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旭傲的安全。誰知旭傲總是喜歡和他唱反諷,一個月一過,他又踏上臺灣,理由是他一定要黑夜瞳簽字離婚,一分一刻都不能延。

  夜瞳跟他沒有血海深仇,為何他要這樣咄咄逼人?百般無奈下,水谷正彥只能眼睜睜地見旭傲到臺灣……為了保護旭傲,水谷正彥也只能信任三浦友光了。

  三浦友光明白老幫主的憂心,所以事前已派人探聽好一切,他希望主公火速和夜瞳碰面,拿了離婚證書後,二十四小時內離開臺灣——如此可以避免水谷旭傲的生命受到威脅。

  三浦友光命令部屬查明黑夜瞳的住址,當水谷旭傲一下飛機,一輛凱迪拉克轎車便載著他們火速往目的地前進。

  三浦友光以為手上的住址應該是住家,但當車停在燈紅酒綠、五光十色的酒店前時,三浦友光大驚失色。水谷旭傲的面容更是僵硬如雕像。

  “怎麼回事?地址錯了嗎?”三浦友光問道。

  隨從恭敬地回答:“沒有錯,我們百分之百確定黑夜瞳在裏面。我們甚至——”不愧是日本人一板一眼的作風,做事一絲不苟。“連黑夜瞳現在所坐的位置都查到了。她每天都陪大老闆,坐在最好、最角落、最大的包廂……”

  屬下還沒報告完畢,水谷旭傲已激動地衝了出去,三浦友光反應敏捷地緊跟在後。

  ※※※

  酒家內燈光昏暗,最角落的位置當然看不清楚。三浦友光感到主公表現出不曾有過的焦急與緊張,像充氣太滿要破掉的氣球,他趕快用力按住主公的肩,雖是卑微,卻充滿前所未有的警告語氣。“沈住氣!”

  三浦友光走向前向服務生要了兩個最靠角落的位子,點了一瓶烈酒。他們剛坐到椅子上,服務生已很有效率地送來烈酒,並為他們倒酒,而室內的黑暗也暫時讓他們搜尋的倩影未有著落。當水谷旭傲煩躁地執起高腳杯時,他的目光突然一顫,他感到極大的悲慟,“鏘!”的一聲,同時將杯子捏碎。

  “主公——”三浦友光嚇了一大跳,立即握住水谷旭傲的手腕。“要緊嗎?”他說話相當小聲,知道不能讓水谷旭傲的身分曝光。

  水谷旭傲搖頭,無神地注視手掌上的血漬,手傷會比心傷還痛嗎?他捫心自問,他——怎麼了?

  這是什麼力量?讓他變得脆弱而不堪一擊?

  父親的話浮在他腦海——只有愛……

  愛?

  “我怕你的手有碎玻璃,你要看醫生——”三浦友光好著急。“走吧,主公!”

  水谷旭傲堅定地搖頭,三浦友光憂心之際,急切說:“我知道你急於和黑夜瞳簽字離婚,我保證天亮之前,一定會讓夜瞳簽字——”

  水谷旭傲卻笑了,這笑聲不是狂傲、驕縱,而是——心寒、心痛、心酸……

  老僕人果然能洞悉主公的心,三浦友光故意佯裝嫌惡的語氣。“主公,黑夜瞳即將是你的下堂妻,對你而言她是垃圾,是你丟掉的……”

  “是嗎?”水谷旭傲的臉閃過百分之百的堅決及憎恨,他一字一字咬牙宣示道:“就算她不是我的妻子,是垃圾,我也不准別人享用她!”他的神情顯得如此激動。

  三浦友光無法理解主公複雜的心理,他回首偷瞧水谷旭傲那雙要燒死人的眼睛,像強力膠般盯著那煽情的鏡頭,不曾離開——

  三浦友光耐人尋味地笑了笑,以長輩關懷的心情語重心長道:“天底下有一種女人,看似單純如白紙,不過只要在白紙上滴下任何一點點的墨汁,這黑色的污點就會慢慢擴張,很快的就會變成一張黑紙。以我的人生經歷,可以做這樣的斷言——這種女人,正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她們的本性比壞女人還壞,尤其當她們潛藏的劣根性外顯時,男人是鬥不過也碰不得的。”

  水谷旭傲瞇起了眼睛,三浦友光“意喻”些什麼?黑夜瞳——就是這種會置男人於死地的女人?

  不過,她躺在那男人懷中,那既清純又撩人的模樣,真的會讓所有男人為她死而無憾……她知道自己有這種魅力嗎?

  一名“水谷組”的隨從,躡手躡腳走到三浦友光面前,在他的耳際一陣私語。三浦友光臉色倏地凝重,待隨從離開,他立即向水谷旭傲稟告。“不好了!我剛剛得知,這酒家是“藏橋組”的產業,萬一被發現處境會相當危險——”

  ““藏橋組”?”水谷旭傲目光犀利而警戒,他推理道:“這麼說,這間酒家的大老闆是藏橋清原——”

  “是的。”三浦友光知道他瞞不了事實。

  水谷旭傲露出駭人的面容,他不敢想像……為之氣結道:“那男人是藏橋清原?”

  “是的。”三浦友光實話實說,但頭垂得好低。

  水谷旭傲跳了起來,他一定瘋了,他居然想——殺人!

  他竟有股想殺死藏橋清原的欲望!

  他雖身為黑道霸主,但也深知殺人是罪大惡極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胡亂殺人。而夜瞳竟然讓他失控——三浦友光用盡全身的力量按住主公的肩膀,他在水谷旭傲的耳際喊道:“你究竟怎麼了?別讓女人毀了你!”

  “我——”水谷旭傲一臉失魂落魄,任三浦友光扶著他快速地走出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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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6: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亮了。

  夜瞳也要下班了。她抬頭注意酒家的時鐘。

  她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怪的是,水谷旭傲居然遲了一天!

  他會這麼簡單地饒過她嗎?

  真是討厭!她歎了一口氣,她現在巴不得趕快跟水谷旭傲離婚,然後做藏橋清原的女人。她覺得藏橋清原比水谷旭傲好上千倍,跟著他,他會疼她、愛她,而且她也不愁吃、不愁穿……今天,藏橋清原說要帶她到海邊玩……她看看時間,真的來不及了,清原在等她了——

  ※※※

  夜瞳杏眼圓睜,是他,是水谷旭傲!他總是神出鬼沒,夜瞳緊張地左右張望,怕藏橋清原見到。或許是吧!也許她根本不希望讓藏橋清原知道她結過婚,她急急忙忙跑向他,刻意離他三尺遠。

  她發現水谷旭傲眼神怪異,眼睛紅腫,表情僵硬如石;她不知道,水谷旭傲站在門外一整夜了。她見到他的右手掌被層層紗布包著,不過她不會關心,更懶得過問。她無情地說:“你遲到了,你應該昨天出現的。”夜瞳揮揮手。“算了,反正你現在起碼出現了,真是謝天謝地!”說完,她由乳溝間拿出一張紙,把手伸得很遠,試圖遞給水谷旭傲。“這是離婚證書,我在上面簽了字,拿去吧!從此,我跟你毫無瓜葛,你可以跟你的愛人結婚,不要再來找我了!”

  眼見水谷旭傲不為所動,夜瞳皺起眉頭。“你很奇怪呢!你不是一直要我簽字離婚嗎?現在怎麼……”她的目光瞄到三浦友光就站在不遠處,她小聲要求道:“三浦先生,你可以站出來一下嗎?我有東西麻煩你轉交——”

  既然被“點名”,三浦友光便站到夜瞳的面前。“黑——”他欲言又止,因為,他不知道要如何稱呼夜瞳。

  夜瞳倒表現得落落大方。“無所謂,叫我夜瞳就好。”夜瞳把手中的紙放在三浦友光的手中。“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你們老大。”或許永遠她都不會再叫水谷旭傲的名字。

  她頭也下回地轉身往前走,而藏橋清原的車子也剛好到巷子口。夜瞳高興地向他揮手,藏橋清原眉開眼笑地放下車窗對夜瞳搖手。冷不防,他的目光變冷冽了。

  是水谷旭傲!

  光看水谷旭傲王者的氣勢,藏橋清原明白自己不是水谷旭傲的對手。不過他卻得意洋洋地笑了,因為黑夜瞳正要投奔到他的懷裏。

  夜瞳打開車門坐進車廂裏,藏橋清原故意親昵地抱住她。當車子離去時——他背對著夜瞳,對冰谷旭傲做出一個勝利“V”的手勢。

  三浦友光忐忑地把離婚證書遞給主公,水谷旭傲卻以受必的手,用力將之捏緊——黑夜瞳想甩掉他?

  休想、休想!

  他把離婚證書撕得粉碎……

  黑夜瞳——只能屬於他!

  ※※※

  玩了一天,夜瞳回到家,今天是夜瞳和白麗花的休假日,她帶了許多宵夜回來,雖然和藏橋清原在外玩了一天,但她不願讓自己在外過夜,畢竟,男人還是不可靠的,相信女人最好。

  “我回來了!”夜瞳大叫,她見到白麗花正在哼哼哈哈地唱歌,心情好得很。

  “回來了?好玩嗎?你帶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她故意酸溜溜地道。“有人現在是老闆眼前的“紅人”,吃喝玩樂都不愁啊!”

  “少來!”夜瞳喊冤。“無論何時何地,我可沒有忘記過你啊!”說著,夜瞳把豐盛的小菜從塑膠袋中倒出來,白麗花興奮地大叫。“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

  “哈哈!算你有點良心。”白麗花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品嘗起來。

  夜瞳看著這破舊的房子,連像樣的桌椅都沒有,索性她也坐在地上,一邊欣賞白麗花難看又好玩的吃相,一邊和她聊起天來。“我真不懂你為什麼要住在這——”

  “比豬窩還不如的地方?”白麗花替夜瞳介面,看著夜瞳長籲短歎。“誰叫我沒你有本事,你有包你的男人,我可是諸事都要靠自己——”

  “拜託!誰相信男人可以依靠。”夜瞳回了這句話,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對了,我買了香檳回來跟你好好慶祝、慶祝。”她伸手把香檳取出來。

  “香檳?慶祝?”白麗花搞不懂。

  “因為——”夜瞳全身喜氣洋洋,她猛眨眼睛。“我今天把離婚證書交給他了!”

  這裏的“他”,當然就是指水谷旭傲。

  “真的嗎?萬歲、萬歲!”白麗花衷心為夜瞳高興。“太好了,這樣我們老闆就有機會了。”

  夜瞳不語,只是笑不可遏。

  白麗花大叫:“既然如此,我為你高歌一曲!”說著,她突然一本正經起來,神色就像是世界級的女高音在唱世界級的名曲,她高唱義大利的名曲——山塔路其雅。

  她的聲音真好聽,夜瞳深深被震撼著。

  白麗花唱完歌,夜瞳不禁鼓掌叫好。“你應該去學聲樂,唱歌劇,當歌手,你會是世界第一!”

  白麗花被讚美,興奮得手舞足蹈地說:“我小的時候,教堂的修女教我唱聖歌,那位老修女是位奧地利人,她說學音樂一定要到“音樂之都”維也納,所以,我的願望就是到維也納學聲樂。”

  “真的嗎?”夜瞳也露出如夢幻般的面容。“我也一直好嚮往歐洲。以前修道院的修女們說:歐洲是天主教的根源,歐洲有許多有名的偉大教堂:十一世紀是古羅馬式建築,十三世紀是歌德式建築,十六世紀是文藝復興式的建築,十七世紀則是巴格可建築——尤其是奧地利的維也納森林,周邊有許多舉世聞名的修道院……”夜瞳幾乎是倒背如流。“我的願望是去歐洲看教堂!”

  “是嗎?太棒了!我們真是志同道合。”白麗花欣喜若狂道。“我其實一直朝著這目標在前進——”她跑向床鋪,伸手在床鋪下翻來翻去,找出了一本存摺。“這是我的秘密,告訴你喔!我省吃儉用,完全都是為了去奧地利念書——而我的願望就快完成了。”說著,白麗花竟跳起舞來,她跳舞跳到夜瞳面前,把存摺拿給夜瞳看。

  夜瞳睜大眼,數了好幾個零,她羡慕得直流口水,她恍然大悟地說:“你做酒家女,都是為了出國?”

  夜瞳不小心觸及白麗花的傷心處。“沒錯。”她收起平日嘻笑的模樣,面容相當哀怨。“你以為我喜歡作賤自己嗎?這是我的命。十二歲我媽媽過世後,我爸爸因好賭積欠了一大筆債務,於是把我賣掉……我十二歲開始接客,十五歲逃走開始自食其力,但我什麼也不會,只能靠賣肉體維生。告訴你,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大渾球。是我的生父把我賣掉的!我爸為什麼就能逍遙過日?他比我更可惡、更該死!男人憑什麼瞧不起我,把我賣掉的不就是男人?”白麗花激動莫名,語氣哽咽。

  夜瞳的心在滴血,為什麼女人永遠是受害者?她不服氣……她要證明:女人不是弱者。

  白麗花感到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趾高氣昂地回嘴。“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更不需要你的憐憫及同情。”

  不過,她卻聽到譏誚聲。“拜託,我早就不是修女,我現在才不會對人家“奉獻”

  呢!”夜瞳把頭靠在白麗花的背上說:“我只是想求你別拋下我,你若一個人去奧地利,我就無依無靠了,我被我前夫傷害夠了,無法再將自己的終生託付給任何男人,你幫我想想看,我該怎麼快速賺錢跟你一起去歐洲,我不反對用我的美麗來賺錢……誰叫這世界上的男人都受不了女人的誘惑呢!”夜瞳突然笑嘻嘻。“你知道聖經中的亞當和夏娃吧!是夏娃先誘惑亞當犯罪的,其實,女人比男人還壞呢!”

  “你……”白麗花咬住下唇,怕自己痛哭失聲,她用力吸鼻子好久,然後伸手握住夜瞳的手腕,還是破口開罵。“你喔!就是需要我的“開導”啦!你最沒用了,你身旁就有一個大金主,不會好好利用嗎?”

  “大金主?”夜瞳偏頭一想。“你是說藏橋清原?”

  “你總算有點腦筋了!”白麗花看著夜瞳。“告訴我,你喜歡他嗎?我感覺大老闆是真的喜歡你喔!”

  “我……”夜瞳面有難色道。“我不知道!我當然知道他對我很好,但是,搞不好是花言巧語,況且,男人就不會變心嗎?”

  “說得好。”白麗花又繼續逼供說:“我只是問你,你喜不喜歡他的身體,你會不會愛上他呢?”

  “這——”夜瞳搖頭。“你為什麼出這個難題給我呢?喜歡他的人跟喜歡他的身體有差別嗎?”

  “當然有。”白麗花尖銳地問道:“告訴我,你是處子嗎?”

  夜瞳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囁嚅道:“我雖結過婚,但……沒機會跟丈夫圓房——”

  這是她的奇恥大辱。

  白麗花大聲歡呼。“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這輩子最好的“交易”機會,這最值錢!”

  白麗花狡詐地說:“女人一輩子只有一次“第一次”,如果,你真要做妓女,就別傻得把自己奉獻給不付錢的男人,那是在做白工!我看你可能不愛藏橋清原,但應該還能接受他的身體吧!這樣最好,你們互不相欠,如果你願意,跟他開個“價錢”,若藏橋清原真在乎你,他會答應你的。然後——”她小心翼翼地說:“出賣你的貞操!”

  出賣我的——夜瞳瞪大黑溜溜的眼珠。

  不過,有差別嗎?她已選擇了要玩弄男人,是不是處女只是遲早的問題……

  ※※※

  今天,夜瞳面對藏橋清原時,顯得手足無措。她認為自己這輩子是不可能再有愛,更不可能再走進愛情的墳墓——婚姻。所以,她的身體是由她自己來主宰,如果出賣肉體的同時又能賺錢,何樂而不為?

  藏橋清原光看夜瞳沉思的臉就會入迷,他不經意伸手環住她的柳腰,夜瞳驚呼,隨即在藏橋清原的懷中僵硬地笑著,藏橋清原輕撫夜瞳如瀑布的長髮,他好奇道:“你在想什麼?”

  “我……”夜瞳咽了咽口水,故做鎮定,其實內心波濤洶湧。“我以前曾問你,抱著我是什麼樣的感覺?你說不會給我答案,我想——”水汪汪的大眼訴說著。“我在想: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是你談戀愛的感覺呢?”

  藏橋清原敏銳地說:“你只說我,顯然你還沒有墜入愛河中喔!看樣子,我得多加把勁。”

  “我嘛!”夜瞳答非所問道:“我現在視錢為我的情人。我很想跟白麗花去歐洲。但是,我沒有這麼多錢——”

  “你需要我借你錢嗎?你不用借,你只要開口我一定會“給”你的。”他強調“給”這個字。

  “不!我只靠我自己。我不靠別人——”她心底加句話——尤其是男人。她囁嚅道:“想來想去,我或許只能賣身了。”她的心臟好象要跳出來似的。“我……你……如果你不嫌棄我——”她深呼吸好幾口氣。“老實說,我還是處子,你——願意出錢買我嗎?當然,“純交易”……”

  “你——”藏橋清原的驚訝不小。為了怕面對這種窘境,夜瞳早把頭垂得低低的。

  她一直盯著他那雙擦得好亮的黑皮鞋,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耳際才傳來低沉的嗓音。

  “這麼做,你會很高興嗎?”

  夜瞳心亂如麻地點頭。

  “我覺得很榮幸被你選中,你要明白,我很喜歡你,只要你高興,我會答應為你做任何事。我懂你的心——與其把自己獻給你愛的人,卻慘遭拋棄的命運;倒不如掌握你自己,將你的貞操當作是交易——只有金錢,沒有感情,你就不會被傷害。”藏橋清原說得一針見血。他決定似的說:“你開價多少?”

  夜瞳不敢說話,只是用手比一個數字。

  藏橋清原念出來,夜瞳點頭,他又說:“我必須承認,我買你的初夜,感覺是喜從天降,我可以給你多一倍的價錢——”

  夜瞳被嚇得猛地抬頭,看到藏橋清原近在咫尺的臉,她害羞極了,急急忙忙又撇過頭。

  藏橋清原粲笑道:“瞧你!我將是和你有一夜情的男人,別怕我——就今夜!好嗎?”

  今夜?夜瞳感到雙腿發軟,幸好有他扶住她,她笑瞇瞇。“有美女相陪的夜,我也迫不及待。”

  他遞給她一張名片。

  “這是飯店住址,晚上見!”他在夜瞳額頭上親吻,依依不捨地離開。

  ※※※

  夜瞳穿著上次白麗花送她的牛仔褲和無袖的粉紫背心,看起來像是個清純無比的女學生。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嗎——永遠是個單純天真無邪的女孩?天知道,她不得不承認她討厭酒家女的暴露穿著。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進了這家五星級的國際飯店。

  走進電梯,望著鏡中的自己——哎!她這“呆”模樣,怪不得會讓“他”欺侮她。

  真是的!她倏地責備自己,已經離婚兩天了,怎麼還會想起他?不過,現在是由她來玩弄男人的日子。

  她的腦海中,拚命“背誦”白麗花教她的流程:進門問好、洗澡、躺在床上……洗澡……還有,千萬不能忘記要他戴……她的手伸進牛仔褲的口袋中,緊握住好幾個保險套。如果不幸有“意外”,要懂得攻擊,踢他的要害、咬他,還可以用指甲抓他……電梯門霍地開啟,夜瞳踏進一個她未知的情欲世界……

  ※※※

  夜瞳的心像是急速失控的火車般——她悄悄地開門,探頭後不禁驚呼,這房間真是大得離譜。

  而她會在這裏度過她的初夜——她心中百感交集。她靜悄悄地走進來,帶上門,悄無聲息地觀賞這個豪華的房間。

  中間的大床旁有個偌大的空間,擺飾成一個休息賞景的區域,面對風景區放著兩大張高背的沙發椅,而藏橋清原正文風不動地背對著她——“清原你來了,怎麼不告訴我!”夜瞳只能從落地窗外透進的光線,望見他霧濛濛的影子。“你等我,我現在去洗個澡——”

  她感到他還是沒有反應也沒有回頭,但夜瞳卻感到似曾相識的一股壓迫感,那不應該發生在藏橋清原身上的,那種會令她窒息的感覺,應該是“他”在場時——她轉身拔腿就跑。

  她衝入浴室,整個身子緊緊壓住門板,好一會兒,她的呼吸才逐漸平順。奇怪!今夜她怎麼一直把清原誤想為“他”?她猛搖搖頭,決定好好洗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下。

  她脫下了衣服,注意赤裸的身體上還系著十字架項鏈,她不禁內心一陣悸動。她倏地閉上眼睛,彷佛踏上了“不歸路”的神情,莊嚴地把十字架取下來,然後踏入浴池中……

  ※※※

  當她再度面對藏橋清原時,她全身赤裸,只披了一條白浴巾,而藏橋清原還是沒有把頭轉過來。“我好了,清原——”夜瞳又莫名其妙地不寒而慄。她拚命甩去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她佯裝若無其事道:“這樣……我躺到床上去等你——”說完,她走到床邊,坐在雪白的大床上,她的眼睛還是盯著高背椅不放。她的嬌胴緩緩移到床中央,她的手,仍是握著白浴巾握得死緊。

  而高背椅後的男人呢?他一身日本和服,儘管面對落地窗,但是他身上散發的“龍中之王”般的淩人氣勢,絲毫不減。

  不變的是他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或許只有他的手能表現出他的心情吧!已包紮紗布的手,這時候還是不怕痛地用力緊握住椅把。

  是時候了嗎?他冷峻的臉嘲弄似的一笑。然後他緩緩起身,心高氣傲地面對著黑夜瞳。

  夜瞳的臉一剎那間比石頭還僵硬。

  她感到天崩地裂,身上的血似乎流盡了。

  是他?他真的陰魂不散地跟著她?他永遠會跟隨她到天涯海角?

  夜瞳回神後立刻跳下床往外跑——不過,才沒跑兩步,她已被水谷旭傲狠狠抓住。他用力地把她甩回床上,夜瞳的大浴巾因震動而鬆開。她迷人的胴體完全展現在他面前——

  水谷旭傲的眼睛像野獸般瞇了起來。太完美了!她潔白、純真、毫無瑕疵,但她那雙眼睛所激起的憤怒,又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大膽、狂野、富有魅力——

  他很快地拉開和服,整個人撲在夜瞳身上,夜瞳拚命地掙扎,她大叫:“為什麼你還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放開我!清原呢?”

  水谷旭傲變了臉。“你叫得真親密,可惜你喊破嗓子,他也不會來了!”他咬牙切齒,用著控制不住的嫉妒語氣說:“你再叫他的名字;我會要你好看!”他無情地抓住她的手腕,她豐滿的雙峰平貼著他強而有力的胸膛,窮凶怒急地咆哮。“他想要你的身體,門都沒有!”他把頭埋進她的雙峰,殘暴地吸吮她的蓓蕾。“他碰過這裏嗎?有嗎?他吻過你嗎?”他抬頭,妒火衝天道。

  “又有多少女人碰過你,享受過你——”她指的是他和優愛美代的事。“你可以,我當然也可以!”她佯裝一臉無所謂。

  “不知羞恥的女人,你真放肆!”她的話刺激了他,全身血液直衝腦門,他怒聲痛斥。“說!他有沒有碰你、吻你,有沒有——”他的樣子像要殺死她,她嚇得魂不附體、魂飛魄散,讓她完全忘記要對抗他。她像個服從的女僕結結巴巴道:“沒有……他沒有碰我……”

  他放下心中一塊大石,為什麼?只因他要黑夜瞳的身體完全只屬於他一人?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你是我的!你只能屬於我——”他們的目光交纏,他宣示道。

  “女人不是弱者!”夜瞳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憑什麼?我不再屬於你,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不知廉恥也是我的事。我憑我的本事賺錢,我高興把“第一次”賣給清原,你管不著——”這時,她的神情有著赴湯蹈火的決心。“記住,我絕不是一隻被拔光羽毛的小鳥,我會飛得很高。我要洗清我“前夫”不要我的恥辱。放開我!否則,你會付出代價。”

  “有趣!”水谷旭傲的眼中閃爍著火花。“才離開封閉的修道院沒多久,你就懂得放浪、淫蕩,懂得做娼妓?才離婚第二天,你就向別的男人投懷送抱?”他越喊聲音越大,幾乎要把夜瞳的耳膜震破。

  “我們一樣啊!沒有你們男人的“需要”,身為女人的我,怎麼有機會在外面的世界大玩特玩呢?”夜瞳詭詐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頭用力咬住他的乳頭,水谷旭傲痛得嘶吼。

  他迫於無奈,吆喝道:“鬆口!否則我會打你——別逼我!”

  天!她與他抗拒的這股不怕死的力量打哪兒來的?水谷旭傲可以確定他的胸前一定有一大塊瘀血,而她好象要咬斷才甘心——這中間夾著多驚天動地的仇恨?

  可惡!水谷旭傲發狂了,他想揍她,但卻下不了手。為什麼?高高在上的黑道霸主一時間也答不上來——他竟對夜瞳手下留情?以往,如果有人讓他受傷,他會……他青黑著一張臉,讓這位小處女鬆口的法子,只有——他的手掌直覆她那片神秘的處女地。

  “啊——”一聲尖叫,夜瞳終於鬆了口,但是她卻開始踢他。

  可惜,她的反擊無異是以卵擊石,水谷旭傲輕而易舉地將她的雙腿拉開,用他強壯的身體困住她。不過,狂野火熱的憤怒在她的體內肆虐,夜瞳仍不死心地拚命舞動四肢。她不留餘地地用她的指甲在他的面頰上畫下一道道血痕。他無情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到她的手腕發麻。

  “真是可怕,你真的不是弱者!”水谷旭傲筋疲力竭,他終於相信三浦友光的“諫言”了。黑夜瞳體內隱藏多年的邪惡、兇殘,完全因他而全盤托出了。

  水谷旭傲感到胸前深深刺痛,他低頭一瞧黑夜瞳的“傑作”,全身骨頭格格作響,散發的狂暴是如此銳不可當,他怒氣騰騰道:“好!既然你可以賣淫,那我就買春。”

  這可是第一次,黑道霸主水谷旭傲要花錢買女人。以他的氣勢及威望,有多少女人甘願倒貼他,除了她——諷刺的是,她還曾經是他的妻子呢!“我開出比藏橋清原高五倍的價錢,天亮我就付清。不過,前提是——我要你對我唯命是從。”

  “笑話!”夜瞳黑色的眼瞳因狂怒而更顯幽暗。“自大、狂妄、變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無賴——任何男人要買我,我一定賣,但就算你散盡家財,我發誓絕不賣給你。”她臉上的堅決是不容置疑的。

  “你……”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水谷旭傲像慘無人道的暴君。“好笑——你懂不懂得衡量自己的分量?以我的力量,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對你施暴——”水谷旭傲由齒縫中吐氣說話。“我給足你面子了!我願意付錢給你——而你,“籠中之鳥”是沒有權力拒絕的——”

  “是嗎?”夜瞳的神色有著駭人的瘋狂。“我不買你的帳。如果你真想碰我,小心我的牙齒很利,如果你想不能人道的話——我願意隨時奉陪!”

  “你——真沒想到,才沒幾天,你連這樣惡毒的“招式”都學會了。我不能小看你——”水谷旭傲沈著一張臉,咬牙一字一字道:“好——我喜歡馴服這種放蕩不羈的女人,天亮時,我會向你證明,你這輩子永遠會記得今天。就像你在我胸口留下疤痕一樣,我也會讓你留下永遠無法抹去的“記號”!”

  他說到做到。

  而夜瞳只是不斷高亢地大叫:“我不賣、我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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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6: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無力防衛自己受到侵犯是難以忍受的,夜瞳還是抗拒著他,又踢又打,恨意在她腦中澎湃,恐懼則給予她驚人的力量——不過,一切終是徒勞無功。

  為了怕她再露出“利牙”,以及踢人要害和指甲抓人的行為,水谷旭傲索性將他和服上的長腰帶取下,在她的雙手腕間打了個死結按在頭頂。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又輕易地在她的腳踝處打結。

  夜瞳感到一陣冰冷的恐懼,水谷旭傲笑著說:“無論如何,我都會小心不去碰到你的唇——”他大笑著威脅。“如果你再不乖,我會拿布捂住你的嘴巴。”

  “你真是壞透了!”夜瞳的臉上血色褪去,她必須承認她在做困獸之鬥,她只能用一對充滿怨恨的眸子瞪著他。

  水谷旭傲流覽夜瞳的全身說:“你真是甜美、純真!你知道我將會對你做什麼事嗎?你不懂也無所謂,我會教你——”

  夜瞳還是繼續叫駡。“我不賣、我不賣……”她的胸部劇烈起伏,玫瑰色的乳尖在他的注視下,本能地傲然挺立。水谷旭傲情不自禁伸手捧住她的胸脯揉捏,然後,她便忘記了要說“我不賣”這三個字……他的力道加強,神色有著一抹柔情,自言自語道:“沒想到,今天,竟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住口!我們已經離婚了。”夜瞳知道在力氣上無法抗拒他,但言語絕對可以。“你不是我的丈夫。”

  水谷旭傲冷笑傲氣道:“這世界,只有男人可以不要女人,只有我能不要黑夜瞳,黑夜瞳不能不要我……只要我高興,我可以隨時改變我的心意,誰也不能左右我。”

  “你——”夜瞳的眼睛在燃燒。

  “幸好你動彈不得!不然你會殺了我,是不是?”水谷旭傲故意做個謝天謝地狀。

  他更是肆無忌憚地在她傲人的雙峰上愛撫,一股前所未有的親昵感襲向她,但她抗拒它、否認它。水谷旭傲英俊的容顏出現淘氣的笑容,他玩味道:“有人說:“等待是刑求中最難受的一部分”,你今天敢咬我,就必須受罰,我會讓你嘗嘗等待受刑的滋味,我會讓你饑渴難耐——”

  夜瞳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她用全部的意志力隱藏內心的焦慮,她佯裝無動於衷。

  “你知道你最敏感的地方在哪裡嗎?我會讓它們歡愉、疼痛——”他又說道:“你美得讓我想好好品嘗你,但我不想用我的手,我想用我的唇——”

  夜瞳驚悚地瞪大雙眼,而他的唇已經展開翻雲覆雨的挑逗。他溫柔地讓他總是抿笑的雙唇挑逗她的耳際、眼睛、玉頸、乳峰、下腹、大腿、小腿,及她的最隱密處——唯獨不親吻她的雙唇。

  那是最窒人的折磨嗎?他的唇就是最精緻的刑求工具?她感覺到自己的乳尖及下腹疼痛地收縮,她拚命深呼吸,咬緊下唇,不准自己發出滿足愉悅的聲音,而當他的唇飄至她的下腹時,她嘗試避開,但他無情地用膝蓋定住它們,繼續那感官的酷刑。

  她快瘋了!她感到身子痙攣、抽搐,而他則更是強大地進攻她,他的舌碰觸她最神秘的幽谷,她無法遏止自己的雙腿,用力夾住他的頭——她發出了像動物瀕臨死亡的呻吟……她被埋沒在一波波的感官狂濤中。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感覺到水谷旭傲著急地解開她腳上的死結,分開她僵硬的雙腿,堅決進入她那片柔軟中。

  她本能地夾緊雙腿抗拒,但他的堅挺已長驅直入。疼痛漫過她的全身,她哭了出來,同時也恢復了神智,雙腿開始拚命地踢他。

  “對不起,寶貝,對不起……”水谷旭傲向她道歉說。“我不會再讓你疼痛——我會好好愛你。”他試圖想減輕她的痛苦,便停了下來;夜瞳感到他在她體內是如此契合,彷佛他們原本就是一體的。

  是!他們合而為一了——他們是丈夫和妻子,這種感覺如此神奇!

  然後,她的身體本能、主動地迎合他,她的大腿夾住他的腰,好緊好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只是不停地發出嗚咽聲。她迷迷糊糊地聽到他對她柔情萬千道:“我會給你的、我會給你……”給?給她什麼?她抓住他的肩膀,她快受不了了。終於——他緩緩地移動了,深入又淺出,不斷地……他發出狂喊。“你好緊,好濕……”

  剎那間帶來的充實令她屏息。他深深地刺入她,以最完美的喜悅充滿她,令她目眩神迷。

  她因高潮而吶喊,拱身迎合他,他抬起她被捆綁的雙手,套在他的頸後,他們的氣息相接,雙唇相遇——出乎意外的,她竟讓他的舌頭長驅直入,品嘗她唇中的甘甜。

  狂熱的喜悅包裏住他們兩人,一直向上攀到更高、更高的銷魂之喜……

  她全身止不住地顫抖,水谷旭傲用全身的力量將她壓住,讓她慢慢回復平靜。然後,她不願意面對他,把頭埋進枕頭下,許久、許久——

  “你在害羞嗎?別這樣,你已經完全屬於我了——我必須承認,你雖然一點經驗都沒有,但是你的純潔卻讓我欲火焚身,血脈賁張……”水谷旭傲不自覺地伸出食指……在她的酥背上挑逗似的畫線。誰知,好半晌,她竟真的都沒回應?

  怎麼回事?水谷旭傲心臟揪緊,連忙低頭細瞧——天!他捂嘴偷笑。

  ※※※

  她竟虛脫地睡著了。

  看樣子他真的把她累壞了。在這應該親密相擁的時刻,她竟然睡著了?黑夜瞳——他最親密的伴侶,他會好好憐惜她。

  水谷旭傲小心地將綁在她手上的腰帶卸下,若她的雙手因受捆綁而酸痛,他會心疼的。心疼?他竟也懂得這個詞?他一點也不敢吵醒她——睡夢中如天使般的純潔容顏,以及因疲憊而無意識發出像嬰兒般的鼾聲——都令他陶醉。他的目光出現不曾有的濃情蜜意——

  你終於完完全全屬於我了,夜瞳!

  我要好好看住你,不讓任何人奪走你,你永遠屬於我。

  水谷旭傲的眼神專注警戒……因怕夜瞳離開而緊盯著她;但是,他終究敵不過睡神的到訪,當天明破曉時,他才緊緊擁住夜瞳睡著了。

  ※※※

  賣了!

  真的賣了?

  她想變壞,所以她出賣貞操,誰知又被她的“丈夫”買了回去……

  她醒來後發現她的世界、天地變色,她心中升起強烈的罪惡感與痛苦……

  而罪魁禍首正是躺在她身邊熟睡的男人,這一切只能以“造化弄人”來形容。不過,既然到了這步田地,她再也不會在他面前落淚,她要報復——逃跑不是她現在的作風,她要他知道,黑夜瞳變了!而打擊這種無情男人的方式,當然還要加入別的男人才夠精彩——

  她偷偷摸摸地下床……

  ※※※

  美色當前,大意失荊州——這是水谷旭傲現在的寫照。他是唯我獨尊的黑道霸主,竟也會失足在女人手裏,而她還是他的妻子!

  水谷旭傲在奇異的歡愉感中醒來,他一睜眼便發現夜瞳趴在他的大腿間,正以狡詐的眼光望向他。雖然她的動作曖昧,但她卻衣著整齊。

  “夜瞳——”他想伸手抱住她,卻發現他的雙手被綁住了。“夜瞳——”他的心跳加速。

  “你一直不斷地欺負我,別以為我學不會黑道的手腕,如果可以,我會讓你死在這張床上——我真會切斷你的命根子!”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在唬人。

  “夜瞳——”這女人現在是十足的毒辣!

  “別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她尖銳地叫著。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並細細觀賞把玩。水谷旭傲立即展現他的雄風,夜瞳的臉上交換著純潔與放浪的風情。“不過,我改變主意了,因為我覺得它還頗可愛的,雖然昨夜它讓我領悟你的無能。我相信你將是我見過最遜的一位,以後我生命中的每一個男人,都比你好一萬倍。”她由口袋中取出好幾個保險套,在他面前晃啊晃。“我要跟你說再見了,今夜,我會在藏橋清原的懷中,我答應要做他的女人!”她想了想電視劇的“措詞”。“就是你們男人常說的“情婦”!”

  當夜瞳說這句話時,水谷旭傲覺得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憤怒加起來,也及不上這一剎那的千萬分之一,他喪失理智地狂喊:“你敢……你敢……”

  這真是她報復的手段?比將他千刀萬剮還更讓他泣血蝕骨!

  “從你趕走我又讓我沒有工作,用以脅迫我和你離婚,到我把小丑撕扯成兩半及取下十字架項鏈,以致離棄了天主後——我再也沒有任何不敢做的事。”這是她現在的“人生”,夜瞳絕對是墮落的撒旦。然後,她鬆了手,溫柔地為他蓋上被單。

  她跳下床,走到漂亮的玻璃桌旁,取下他放在桌上的皮夾。“哇!這麼多張簽過名的即期支票,謝謝你的慷慨。”她對他揮揮手,保證說:“我現在確定,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這位大手筆的富豪。”她不忘對他做個親吻的手勢道別。

  她打開大門,藏橋清原立即走了進來。他鐵青著一張臉面對水谷旭傲。

  夜瞳清晨離開水谷旭傲後,在走廊間聽到奇怪的聲響,她好奇地打開其中一個房門,發現藏橋清原被捆綁丟棄在角落。

  她立即替他解開束縛,問明原委後,兩人才知被設計了,藏橋清原在夜瞳耳畔說了個計畫,準備為兩人報仇,夜瞳毫不考慮便答應,於是她又悄悄溜回房間佈置一切……

  而躺在床上的“牢中之龍”水谷旭傲,雖危難當前卻還是尊貴不減,不可一世。

  藏橋清原居高臨下地注視他,大笑道:“原來黑道霸主也不過如此,我和夜瞳站在這兒“算計”你,而你卻睡得像死豬似的,任我們將你五花大綁。小心,你的霸主地位會岌岌可危!”

  水谷旭傲沈默不語。但他將爆發的狂怒非常明顯。

  “我佩服你搶女人的工夫,竟然派人在電梯內偷襲我,把我綁在另一個房間。你“代替”我買了夜瞳的初夜。不過,在這文明的時代,如果男人還在意女人是否處子之身,那他就落伍了,小心你死板的傳統腦筋,會被時代淘汰的——別以為你這樣就贏了!”藏橋清原親密地摟住夜瞳。“我從來不在意女人的過去,我只在意現在我對她的愛,你只得到她的初夜,但是,我將會得到她以後的每一夜——如果你夠聰明,你會知道你是最大的輸家!”

  他意外地昂首闊步走向前,低頭在水谷旭傲的耳際吐露崩天的恨意道:“謝謝你讓我度過“寂寞”的昨夜,這筆債,我一定會還!還有東京合盯那塊地——隨時小心你的背,你的背是沒有長眼睛的。”

  藏橋清原雄赳赳、氣昂昂地轉身離去,當然,他的手緊緊地摟住了夜瞳……

  ※※※

  水谷旭傲是在三浦友光出現後,才解脫夜瞳纏在他雙手的腰帶。三浦友光看見主公的狼狽樣,又注意到主公的臉上有許多抓痕——昨夜……他心中有許多疑問,但他識相地沒有多問。

  水谷旭傲抿著唇,那樣子真是嚇人。他火速地穿上和服,心中想著如何再搶回夜瞳。他的目光不經意瞥見洗臉槽旁的項鏈。他將它握在手上,他知道這是夜瞳結婚時掛在頸上的十字架項鏈。

  夜瞳竟連這十字架也不要了,她現在心中,真的只願享受墮落?

  水谷旭傲緊緊握住這項鏈,心力交瘁地走出來,眼眸又撞見白被單上的殷殷血跡……他頓時感到一陣昏眩——

  “主公!你要緊嗎?”三浦友光急忙扶住水谷旭傲。

  水谷旭傲坐在床沿,歎息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好累……”

  他真的覺得好累,而且是精神上的疲乏,就在夜瞳今天離開他之後……

  ※※※

  離開飯店,黑夜瞳到銀行辦完事後,就和藏橋清原分手。藏橋清原聰明的不過問,只是順從地送她回家。

  黑夜瞳手裏握著一本存摺——裏面的存款完全是與水谷旭傲一夜情的酬勞。

  從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實在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情及想法。

  夜瞳看著存摺內的天文數字,想著纏綿的昨夜,身體的不適還不及心中的傷痛。原來她當真還愛著他,否則不會輕易在他懷中失魂。也許在她聽到“水谷旭傲”這名字時,就已愛上了他,更註定了此生要沈淪在這場情愛風暴中。

  但愛了又如何?他會珍惜嗎?夜瞳再也無法承受他無情的打擊,只能選擇藏起愛戀,強迫自己堅強,繼續用美麗養活自己,同時築起與男人間冰冷的無形牆。

  白麗花在家中等她。一見夜瞳回來,自然表現出關心。“你還好嗎?”白麗花注意到夜瞳奇怪的表情。“坐下來休息一下,你現在雙腿間一定很酸,我買了一些補湯,等一下燉給你吃——”她當夜瞳是自己的親妹妹。

  夜瞳將手中的存摺,放在白麗花的手中。“給你!我希望你將來能做一流的聲樂家。”

  “你瘋了!”白麗花看了看上面的數字,用力將簿子丟在床上。“你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答應過我要一起去維也納,你不能食言!”她啐嚷。

  “不,不——”所有堅強的面具都已卸下,夜瞳雖然平靜,卻顯得如此可憐;她無法再遮住她柔弱的一面,流露了無限的哀傷。這是真實的她——一個脆弱無比,像玻璃般易碎的女孩。

  白麗花激動地抱住她。“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了?你打我、罵我,都是我擅自作主給你出這爛點子!我完全忽略了你與我完全不同——”白麗花有感而發道。“你是聖潔的,而我是卑下的。我不得不承認人的命各有不同,你永遠都不像妓女,如果真的做了,你會覺得自己很髒,做了褻瀆、淫亂的事。你會生活在悔恨之中,我不要你跟我在一起卻不快樂!”白麗花透徹地道。“你應該高高在上,讓大家捧在手心裏疼愛,你應該有個美好的未來——”

  “不要再說了!”夜瞳握住白麗花的手,誠摯道:“答應我,不要再做那種事,拿著錢離開臺灣,好好地重新生活——”

  “我……”白麗花眼眶發紅。“你最笨了啦!我跟你非親非故,幹麼要為我犧牲?

  你這樣無法在功利的社會生存,學世故一點吧!跟我一起到維也納,你的願望不是要到歐洲看教堂?”白麗花精打細算道。“我們的錢,讓我們可以在歐洲的小鄉鎮生活得很好,那裏的房子一定沒有臺灣貴——”

  “哎——我沒臉去歐洲看神聖的教堂。”夜瞳感傷道。“無論如何,我是不可能用這筆錢的。”

  為什麼?

  因為水谷旭傲奪走了她的童貞?因為是他,她絕對不要用他的錢——她愛他,她不要因那段回憶使自己像娼婦一般的廉價。

  所有一切的墮落與放縱,無非是對他憎恨的報復手段?

  如果他不要出現在她的生命中,那該有多好,那一張離婚證書難道就能剪斷她對他的愛恨糾葛?

  對他的愛怨情仇,這輩子她真能置若罔聞?真的能完全放下?

  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我知道——”白麗花說話了。“你還愛著他,是不是?”他——當然是指夜瞳的“前夫”。

  “我……”夜瞳沈默了。

  “你為什麼無法看清楚,是他不愛你,是他拋棄你啊!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何錯之有?”白麗花忿忿不平地大叫。“為什麼你還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我——”而夜瞳保持沈默,許久後,她淡然地笑了。“其實,人最大的弱點是對自己不夠誠實,即使我們犯了錯也不承認。可是,犯錯並不可恥,重要的是知錯能改。”夜瞳豁達地問:“你痛恨你父親,你恨所有的男人,所以你以出賣肉體、玩弄男人為樂,但是——你真的活得快樂嗎?”

  “我——”白麗花啞口無言,她的心在悸動。

  “我不知道為什麼天主要這麼待我們,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答案。”

  夜瞳信誓旦旦道。

  “夜瞳——”白麗花不舍地抱住了她。“告訴我,你以後要去哪兒?”

  “我——”夜瞳的眼神幽暗。“我也不知道,不過,以前修女總是告訴我:“就算上帝死了,我們的命運還是被上帝牽引。”你知道這意喻什麼嗎?”眼見白麗花搖頭,夜瞳心平氣和地說:“信仰是生生世世的事,我想,我也是如此。”

  “夜瞳——”白麗花的心沈到海底。

  “噓!別再說了!”夜瞳溫柔得像一灘水,她轉移話題,俏皮地說:“我好餓,又覺得全身酸痛,你說怎麼辦?”

  “笨蛋!”白麗花忍住那股離別依依的傷心,佯裝罵她。“你趕快去洗澡,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然後——”白麗花力圖振作,嘻笑地說:“我決定要帶你去好好吃一頓大餐,而且由我這個小氣鬼請客,如何?”

  “當然好。”夜瞳燦笑如花地走進浴室。

  浴室中傳來嘩嘩像下雨般的聲音。

  白麗花靜靜地坐在浴室邊。

  外面的世界或許相當熱鬧,此刻,她卻能對一切置之不理,她的心非常平靜。她在這混濁的世界中,已找到了迷失的自我。

  這剎那間,她似乎已頓悟出人生真正的意義及自我的價值。

  白麗花小聲地道:“夜瞳,我知道錯了,我答應你,我會重新過活。”

  夜瞳突然開門,身上只披一條粉紅色浴巾,沮喪道:“十字架項鏈不見了,一定是在飯店弄丟的——”她低頭認栽。“哎,算了!反正,我也不配戴它。”她們的目光相對,兩個人會心一笑。

  室內突然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窗戶吹進陣陣寒風,帶著駭人的氣息,兩人嚇得魂不附體,尖叫連連。

  “停電了、停電了!”白麗花狂嚷。“夜瞳!不要怕,我去拿手電筒——”她摸索起身,奇怪,為何沒有聽見夜瞳的回聲?“夜瞳、夜瞳,你在哪兒?”

  “啪!”電燈又亮了,白麗花的臉發白。

  室內,只有她一人。

  夜瞳人呢?

  “夜瞳、夜瞳……”她四處張望,小小的空間,卻再也不見夜瞳的倩影。

  “夜瞳——”豆大的淚珠滑下白麗花的面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眼睛瞥見窗戶旁夾著一張紙條,她狂亂地取下它,顫抖地打開,上面寫著短促的字:“我是她的丈夫,理應從你身邊帶走她。”

  天!夜瞳被她的丈夫帶走了,那個她一直恨之入骨,又愛到深處無悔的男人……

  ※※※

  “到底怎麼回事?”水谷旭傲咆哮。“已經三天了,為什麼夜瞳還一直不醒?”他坐在夜瞳身邊憂心忡忡,難掩不曾有的失落神色。他緊緊握住比他小一倍的纖纖玉手。

  “夜瞳——”他失神低吟。

  此時,夜瞳躺在原本應該是他們新房的雪白大床上。

  水谷旭傲綁架自己的妻子從臺灣回到日本,已經整整三天了;而這三天對他而言,彷佛三個世紀那麼長。

  那一夜,他闖入夜瞳的家,像來無影去無蹤的龍捲風,趁著夜瞳洗完澡不留神間,用毛巾捂住她的嘴巴,而毛巾內含有強烈的麻醉劑,不到三秒鐘,夜瞳已經昏倒在他魁梧的懷中。

  所以,夜瞳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回到日本,她更不知道自己已在她深惡痛絕的水谷旭傲懷裏——

  水谷旭傲自豪於自己天衣無縫的計畫,偏偏夜瞳卻昏迷不醒,他預計她應該一天就清醒了。

  水谷旭傲整顆心緊繃得像隨時會斷裂的弦。

  “為什麼她還不醒?”主公陷入歇斯底里,對所有屬下叫駡,隨從嚇得噤若寒蟬。

  “主公——”三浦友光聰明地開口安撫主公。“其實,主公夫人會昏迷不醒,是因為——”他見風轉舵地改口叫夜瞳為“主公夫人”,並小心翼翼地說:“主公當時下的麻醉藥劑量太重了,超過夫人的年紀所能負荷,自然……”

  原來——當時是怕她會掙扎……誰知?哎!“她會有生命危險嗎?”他頹喪地用手捂住高聳的額頭。“她何時會醒?”

  “不曉得。也許最近,也許要很久。”三浦友光看著主公鮮少出現的哀痛表情——希望主公這次肯真正面對自己對夜瞳的真心。

  水谷旭傲遣走所有的人,寬敞豪華的寢室只剩下他一人,他要分分秒秒都照顧她。

  他對夜瞳說:趕快醒過來吧!親愛的!

  他不自覺地用了何等親昵的字眼……

  ※※※

  整整昏迷一個星期,夜瞳終於有動靜了。

  三更半夜,室內一片黑漆漆的;她睜開霧濛濛的大眼,感覺她的周圍全是暗的。

  有一處粉色的光線射進來,那道光源好美,深深撼動她的心弦。她不由得試圖坐起身,但是,伴之而來的是頭疼欲裂,眼冒金星。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試著把斷斷續續的記憶拼湊起來,可惜徒勞無功。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一翻轉,卻不幸摔在地上。

  喔!她全身好疼,她怎麼會這麼落魄淒慘?她瞧了瞧自己,為什麼?為什麼她全身赤裸?

  這裏——究竟是哪裡?

  當記憶逐漸堆積成一幅畫面,再加上似曾相識的景象——她的臉蒼白如紙。

  又是他!全天下最狂妄自負的……該死的!

  因為是他,所以她就算全身無力,也不會讓他瞧不起。她如有神助般顫抖地爬了起來。

  她一絲不掛地朝著那一片美麗的光源走過去,那裏吸引了她,也徹底讓她迷失。

  她推開落地窗,迎接那最美的亮光,她驚呼——光源散發的地點竟是那片櫻花林!

  櫻花林散發著濃濃的霧氣及幽香,在朦朧的月光反射之下,粉色的櫻花瓣讓櫻花林呈現了霧濛濛的迷情。虛無縹緲,泛著粉色的神采。

  自然界的神奇與奧秘,讓夜瞳深深被感動著。她仿似忘卻一切烙印在心底的仇恨,駐足在櫻花林的一邊不舍離去;她忘我地走進煙氣彌漫的櫻花叢林中。

  ※※※

  凋落了的櫻花,花瓣兒一片片地自樹幹上隨風而逝,毫無眷戀。美麗柔弱的櫻花,沒想到竟也有“壯士一去不復返”的烈性情。

  是誰?誰這麼膽大包天敢侵犯他的櫻花林?

  感覺到地上沙沙的腳步聲,水谷旭傲火冒三丈地回頭——他頓時呆愣住了。

  是夜瞳。

  月牙在她赤裸的身上灑下一層金黃的薄紗,被櫻花簇擁著的她,金黃與粉色交融,她像是櫻花之女神,不屬於這庸俗的世間。她赤裸地站在櫻花林的中央——讓水谷旭傲徹徹底底陷入她的魅惑中。

  他完全忘卻了他著迷的櫻花林,他的眼底,只看到她……

  “夜瞳。”他的心是跳躍的,因為,她終於醒了,感謝天!她平安無事。“這裏很冷,趕快披上我的和服——”他迅速解下黑色和服外套。“我應該寸步不離地待在你身邊,只是,我太累了——”他一直二十四小時地照顧夜瞳,若不是今夜櫻花太美,才離開她半晌……而夜瞳竟醒過來了!

  他將和服往她身上被去,但孱弱的夜瞳卻推開他,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水谷旭傲的臉僵硬如石,夜瞳潰然地喊:“為什麼你要抓我回來?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我不要再見到你,我不要——”

  夜瞳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往後倒,水谷旭傲立即抱住了她。“夜瞳、夜瞳……”

  他呼天搶地地喊:“來人、來人啊!”水谷旭傲抱著夜瞳往屋內跑。“快叫醫生、快叫醫生!”

  一下子,青龍邸燈火通明,每個人都是一臉惶亂,他們的心中閃爍著同樣疑惑——主公震耳欲聾的叫喊,竟是為了一個女人?這女人,主公不是不要她了嗎?但現在……主公的心思真是深不見底。

  外面的櫻花瓣,正一片片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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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1:5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終於醒了!”當夜瞳睜眼的一剎那間,島田阿桑總算鬆了一口氣。她坐在床沿,正細心地為夜瞳擦拭面頰。“謝天謝地!你知道嗎?主公為了你快瘋掉了!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失魂落魄。”島田笑著,但是夜瞳的臉色卻凜冽極了。

  她兩眼無神,島田又喋喋不休。“你吸入太多麻醉劑,所以才昏迷許久,真是危險——”

  “危險?”夜瞳目光一閃,諷刺道:“我死了不是更稱他的意?你們幹麼費心救我?”

  “你——”島田感歎夜瞳才離開豪邸沒多久,主公卻可以輕易使她變得不再天真。

  她或許還有善良、純潔的特質,但在水谷旭傲面前,絕對不復見。

  島田幽幽地歎口氣,只見夜瞳兩隻手撐住床鋪,努力想坐起來,島田立即制止。“不行!主分說你不准起床——”

  “不准?”夜瞳眼神駭人。“他敢不准我起床,還不准我穿衣服——”夜瞳在被單下的身子還是空空如也。“島田阿桑,很抱歉,我不想留在這裏!”說著,她雙腳已落地。

  “主公夫人,千萬不要,沒有人敢不聽主公的命令——”島田阿桑拚了老命地制止,她用盡全力想壓夜瞳回到床上。

  “我已經不是你們主公的夫人,我早已和水谷旭傲離婚了。我是我,我不受制於他。”夜瞳怒氣衝天地吼叫。“我要離開這裏——”

  天!她敢痛駡主公?還要“這樣”出去?“別這樣!夫人,主公若知道我失職,他會殺了我——”島田緊張萬分地哀求。

  夜瞳仍有些虛弱,但卻惡狠狠的。“我說過別叫我夫人,還有……”

  就在夜瞳與島田拉扯之際,大門忽然打開了。

  是虎虎生風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他的眼神異常高深莫測,他那張跋扈、霸道的臉及至高無上的架式,說明著觸犯他者死。

  島田慌慌張張地行了九十度大禮。“主公,對不起……我失職,原諒我……”

  “這兒沒有你的事,你可以離開了。”水谷旭傲對慌張的島田說。

  沒想到主公大發慈悲,赦免她——這是不曾有的恩寵啊!“是……謝主公……謝主公——”待她關門遠離時,這話還像錄音帶重複不停地播放呢!

  ※※※

  這間寢室如真空的狀態,他們之間的氣息停止,空氣顯得緊繃,像一顆不定時的炸彈,一觸即發。

  水谷旭傲聲音冰冰冷冷,但卻無形地吐露無奈與無比的關心。“我不是故意對你下這麼重的藥,我那時太急了,對你造成傷害,我非常遺憾。”他只能說遺憾,雖然他很愧疚,衝動地想請她原諒他,但他還是難以啟齒。

  似乎過了一世紀那麼長,夜瞳終於有回應了。但她說的話卻讓水谷旭傲感到心驚肉跳。“我的身體你已經得到了,對於我你還有什麼值得眷戀的?既然你也不是想置我於死地,那就放我走吧!”

  “放你走?”水谷旭傲目光凝重,他的心莫名糾結在一起,但他佯裝趾高氣昂,咄咄逼人地說:“走?你能走去哪兒?這裏是日本呢!別忘了你已舉目無親。”

  夜瞳故作堅強道:“誰說我沒有家?我還有修道院呢!我可以回去那裏。”

  水谷旭傲雙拳緊握,殘酷地道:“你以為你還能回去嗎?憑你在臺灣的所作所為,你以為上帝會原諒你嗎?如果你真有臉回去,修女們也不會收留一個不再純潔、為錢賣淫的女人。”

  水谷旭傲第一次因為女人而感到毛骨悚然,她身上散發出冰冷的恨意。她站起身來,坦蕩蕩地轉身面對他——再次面對她赤裸、婀娜多姿的嬌胴,水谷旭傲感到他的心開始燃燒。

  她的眼睛充滿狂怒,但嘴角卻充滿嘲弄,而她的聲音顯得如此倨傲。“修道院也收留那些被男人玩弄拋棄後,無家可歸的可憐女人。”說著,目光直視前方大門板,筆直地往前走。

  經過他身邊時,他一把扯住了她。“你忘了你沒穿衣服嗎?”他氣急敗壞地叫嚷。

  “你還搞不清楚嗎?”夜瞳的食指抵住水谷旭傲的胸,她玩味地說:“膽小怯懦的黑夜瞳已經死了,現在,就算你不給我衣服穿,我也敢這樣走到修道院。”

  “該死的!你敢!”他頭冒千把火,下一秒,夜瞳已被狠狠摔在床上——他瘋狂地壓住她。

  青龍邸的隨從、屬下警覺爭吵聲,於是不動聲色悄悄地走近門邊,挨住門板。

  主公似乎被這棘手女人,惹得暴怒——他們得隨時待命,預防突發狀況……

  ※※※

  “你不知道要順從你的男人嗎?”他差點脫口而出“丈夫”這兩字。“你在修道院十七年都白活了,一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我就是太懂“做人的道理”,才會被你糟踢和侮辱!”夜瞳狂嚷頂撞回去。

  “我一直待在門口守候你——”這是他第一次對夜瞳吐露她對他的重要。

  沒想到,竟得到夜瞳的譏誚。“守候我?一代黑道霸主,卻像個忠心的狗兒,二十四小時禁錮我?若被傳了出去,可是有損你令人聞風喪膽的形象——”

  水谷旭傲為之氣結,他不想再有保留。“你昏倒前說不想見我,所以我不敢出現在你面前;但我怕你又一睡不起,於是我站在自己房門口等你醒過來——我做得還不夠嗎?但卻落得被你譏笑!黑夜瞳——你比我還鐵石心腸!”

  夜瞳眼瞳迥然發光,或許有一秒鐘,他的話牽動了她心底深處最纖弱的神經,但想起過去……她毫不留餘地地吼回去。“你以為你這樣做,就夠了嗎?你把女人當成什麼?玩物?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大聲地喊道:“還是你把女人當作是妓女——”她一咬牙。“你留下我就是要我當你暖床的“工具”,是不是?”

  “不——不是,你都不是——”水谷旭傲崩潰了,她不是淫婦啊!她為什麼要作賤自己?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有本事把他逼瘋,他用他野蠻又強大的身體緊緊壓住她,夜瞳幾乎快斷氣了。“你要怎樣才肯留下來,你說——”

  夜瞳失去理智似的高亢尖叫。“我一定要將你蠻橫的鐵腕作風斬除——”下一秒,她張開利齒,狠狠地咬住他的右手腕,儘管上面纏著白紗布,仍然不減夜瞳瞬間的爆發力。

  不到幾秒,水谷旭傲的白紗布已滲出血跡,這女人真要他死?先前是咬他心臟旁的乳頭,現在又咬他手上的動脈——真是要他這一生留下難以忘懷的“記號”。

  過了好久,夜瞳終於鬆了口。

  只因他楚楚可憐地在她耳際說:“只要你肯留下來,我完全任你處置。”

  稱霸天下的黑道霸主,竟對夜瞳搖尾乞憐?

  “你——”夜瞳感到手足無措。

  所有的情欲,愛恨糾葛,恩怨情仇——只因為他?他讓她的世界翻覆了。

  水谷旭傲突然將她摟得結結實實,好象兩人再也不可分,他重複一次他的承諾。“只要你肯留下來,我完全任你處置。”

  他總是將她推入深不可測的深淵,及紊亂無比糾葛的世界。她不知道她的未來如何,她似乎也遺忘了過去,她只有這一刻——躺在他的懷中。

  他們無法抗拒命運——究竟是什麼聯繫著他倆?

  一切都無所謂了,他們不願意再探究。

  他的厚手掌輕撫她白裏透紅的面頰,他的目光炯炯有神,這樣深情款款的神情,在訴說什麼?

  “睡吧!”他低沉渾雄的嗓子,像是搖籃曲。“我抱著你睡覺——”他小聲地“要求”。夜瞳錯愕地注意到他臉上有一層紅暈,她無法置信,不過,水谷旭傲似乎覺得很難堪。他驀地用大手捂住夜瞳的眼睛道:“睡吧!”

  夜瞳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大手,內心洶湧澎湃——

  她愛他啊!但是,他卻不愛她……

  ※※※

  “情況如何?”水谷正彥緊張地問。“他們兩人——”他到現在還搞不懂兒子旭傲葫蘆裹在賣什麼藥?一會兒逼夜瞳走,一會兒又把夜瞳抓回來。旭傲這般反復無常,真是前所未見!

  三浦友光向老幫主稟告主公在臺灣時“怪異”的表現,而現在——寢室內的崩天爭吵已悄然結束,而主公與夜瞳都還在寢室內。

  “是這樣嗎?”水谷正彥鬆了一口氣,他相信兩人一定達成和解,或許正在燕爾相好呢!他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嘴,不管如何,這總是表示旭傲又要夜瞳了,這是件好事。

  “別吵他們,一切順其自然,讓他們感到無拘無束——”說著,他下令僕人收拾行李,他準備出門遠行度假去。

  “老幫主,你——”三浦友光滿臉疑惑。

  水谷正彥釋然地歎口氣。“旭傲是個自尊心很強及相當大男人主義的孩子,我不願意讓他在我面前覺得丟臉,而夜瞳會長大的,會知道如何對付這種沙文豬——”他噗哧一笑。“友光,替我好好保護他們。”

  “是的。”三浦友光九十度的鞠躬,問道:“老幫主,你要去哪兒?”

  水谷正彥淡淡地笑著。“我想要重回過去的時光——重回與黑雪姬相愛的地方。”

  “老幫主你……”三浦友光不禁感歎,有誰知曉堂堂青龍幫老幫主——水谷正彥,竟是個癡情種?

  ※※※

  夜瞳起床時已是黃昏,她還是首先見到島田;島田跪在地上。“主分等你好久了呢!”

  什麼意思?夜瞳坐起身,注意到島田的後方還有兩名女僕,她們的手上拿著一件很漂亮的絲綢粉色和服,上面嘯著數不盡的櫻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手工制的,肯定昂貴非凡。

  其實,還不只這些呢!原本很男性化的房間,一下子顯得柔和起來,因為多了好多女性的飾品,大約三尺長的化妝台,上面擺滿了無以數計、價值非凡的珠寶,經由鏡子的反射,所有的寶石閃閃發光,令人目不暇給。

  “這是主公送的!”島田加話道。“很明顯的,他想取悅你。”

  “是嗎?”夜瞳不以為意地笑笑。“天知道他取悅過多少女人?這一切是虛有其表罷了!”

  “錯了。”島田想反駁,但是,倏地又閉上嘴巴,想想之前夜瞳的“遭遇”——在床上抓奸,面對這樣背叛的事件,叫妻子情何以堪?島田轉移話題道:“這是主公賜給你的和服,全日本大概就這麼一件,來!我為你換上,他要你跟他一起用晚餐——”

  夜瞳沒有拒絕,只是陷入沉思中……她要有骨氣,不再軟弱——她不能讓水谷旭傲好過。

  穿和服是很費事的一件事,根據經驗,她會像木頭人一樣任島田擺佈。

  須臾,島田阿桑及另外兩名女僕已把夜瞳打扮成一國名伶。

  ※※※

  晚餐竟是在櫻花林中。

  在一片茂盛的櫻花樹下,水谷旭傲坐在僕人為他們準備好的毯子上。而此刻櫻花林正在下著“花瓣雨”……

  他的眼神又是高深莫測,而他的表情也早就恢復一絲不苟及蠻橫殘忍。夜瞳才一靠近毯子,他已經伸手拉住她,厚重的和服理所當然讓她跌進水谷旭傲的懷中。

  他們兩人沒有說話。

  夜瞳靠著他厚實的胸膛,就算沒看向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像火球一樣地射向她,她不由得回想起結合的那夜……

  水谷旭傲的目光熠熠生輝,仔細瞧著她,他有些惋惜地道:“我忘了你的小丑娃娃。在情急之下,我沒有把你的小丑帶回來,我記得你很喜歡那小丑娃娃的。你要我幫你從臺灣帶回來嗎?”

  夜瞳回答得毫不在意。“你變了,我也變了——我把那個小丑娃娃的頸子弄斷,而且扔了它。”

  “夜瞳——”他知道小丑娃娃是她的心肝寶貝,她會毀了小丑,一定是想拋棄過去的一切……

  “回答我——”這時,她比他還具有威嚴。她單刀直入地問:“為什麼你變了?你的真面目呢?你到底當我是什麼?”

  “我——”水谷旭傲言辭閃爍,一時間答不出話來。

  她輕斥。“算了,其實我也不需要你正面回答我。”她尖銳無比道。“衷心感謝你之前拋棄我,讓我在受苦中,學習到什麼是人性。人性是矛盾、衝突、極端的;就如同我,受天主感召的我是聖潔的,而每每見到你,我醜陋的靈魂就會出現——我會變得不像我!”她抬首對他嬌媚一笑,水谷旭傲就渾然忘我了。“我甚至可以為錢出賣肉體,逼自己做藏橋清原的情婦。”她的眼瞳閃爍著復仇的光芒,卻又顯得天真無邪。

  水谷旭傲全身僵硬地死瞪著她,夜瞳露出玩味的笑容。“我們之間真是好玩——”

  她在空中撿了一片櫻花瓣,語含深意道:“你趕走我時也許在笑,但你的真面目卻在哭,而現在,我看你要哭了,但實際上你卻是笑的——因為我在你手上,而不是在藏橋清原的懷中。是不是呢?”她側過頭,幽幽歎息。“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何居心,不過,看樣子你絕對不會放我走就是了——”

  水谷旭傲喜怒不形於色。

  “我也發現你實在很無情——優愛美代,你是不是趕走她了呢?”夜瞳猛搖頭奚落道。“我記得你信誓旦旦的說:你愛她,你要娶她……小心一點兒,你會有報應的。”

  她一臉嘻笑說:“但是,我還頗高興的。因為——”她陰森森道:“我洗清了我的恥辱,你又要我了!”

  水谷旭傲還是不說話。

  夜瞳認栽道:“好吧!既然逃也逃不了,我也許要認命,採用另外的手段——”她將櫻花瓣一點一點撕開,破裂的小花瓣兒掉到自己的和服上,她的和服上弄得滿是櫻花碎瓣。

  過了許久她假裝道:“你知道墮落是很享受的事嗎?”她豁出去道。“當不成藏橋清原的情婦,又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可是我又收了你這麼多的金銀珠寶,天下又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樣好了,”她突然撲倒在他的懷中,無比嬌嗔地道:“我們來一個“交易”——我做你的情婦吧!”

  這是唯一不受傷害的方法——夜瞳如此告訴自己,留在他身邊,不用付出感情——他們只有肉體……

  情婦?

  你做我的情婦?

  水谷旭傲瞪大眼睛。

  ※※※

  他窮兇惡極地問:“你怎麼知道“情婦”這個名詞?”

  夜瞳單純得令人愛憐。“看電視學的,但你別怕,我學到很多,知道如何扮好情婦的角色。”

  情婦?

  她應該是他的妻子,怎麼會變成他的情婦?不過,他的自傲讓他說不出來——他不承認那張離婚證書。

  收她做情婦,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既不用讓她離開,又能佔有她……眼見水谷旭傲遲遲沒有反應,夜瞳一時興起,詭詐道:“沈默應該是你的回答,你真是不給我面子。”夜瞳舉起一大罐清酒。“好吧!既然你不答應,那我就藉酒澆愁了——”她將整罐清酒舉高,淘氣又瘋狂地往頭頂倒下,霎時她全身都濕透了,清酒淡淡的芳香散發在她身上。

  水谷旭傲看傻了眼,他的心怦怦狂跳不已。

  他再也無法偽裝,他不要再隱藏了。他要她!他熱血沸騰饑渴難耐,他永遠要不夠她……只見她仰頭大笑。“你不收我做情婦就算了,我把這件渾身酒氣的和服還給你——我進門去換下——”

  水谷旭傲忽地緊緊將她拉進懷中,他的手抓住她的髮絲往下扯,迫使她的頭仰起,她柔軟微啟的唇令他瘋狂,他猛地低頭攫住她的唇。“是的、是的,你是我的情婦……”他發出滿足的讚歎。“情婦,我的情婦……”

  他終於承認她了。

  他揶揄地笑著,幽默兼命令道:“不准再咬我——”

  “我不會了……”夜瞳呢喃著。“我捨不得——”她抗議著。“那一夜,你失控將我的唇堵住,我的牙齒有咬住你的唇嗎?”

  水谷旭傲狂笑。“我該明白你是中國人常說的“紙老虎”——”

  “紙老——”她不懂,不過,最後的字消失在他的唇中。他的吻好強烈,他將她的和服扯開,大手整個包住她玫瑰般的胸脯。即刻,他感覺出它們的敏感和戰慄。她的身子因他而火熱、通紅。

  欲望使他說話斷斷續續。“你不需要……清洗……我的舌會幫你做完這件事……你身上的清酒,需要我來品嘗……”他根本來不及將她的和服完全解開,只是將她的和服往上推。他讓她趴著,臀部朝上,他像快渴死般拚命汲取那一片最美的水源地。

  “好香、好甜——”他又親吻她所有的肌膚,將她身上的酒味去除。他的手更不忘撫過臀,在她的臀上施壓,這更為她帶來了灼熱的興奮感,及兩腿間的濕潤。夜瞳不斷地倒抽口氣,她的體內有股狂熱的需要在吶喊著。她沮喪地低喊出聲:“喔……”她抬手想抓他、碰他,無奈她只能摸到空氣。

  水谷旭傲會心一笑,迅速地離開她,脫掉自己的衣服。他威風凜凜地站在她面前,夜瞳發出驚嚷。儘管這是第二次看見他赤裸,但是她仍心蕩神馳,她的心像小鹿亂撞般跳個不停。

  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他的胸膛強壯又火速地起伏著,他的小腹平坦而結實,雙腿有力,大腿間包裏著令她陷入歡愉中的武器——而他,也順從她目光地勃發起來。

  “一起。”他說。

  他翻轉過她的身子,使她見不到他,她又發出抗議之聲;不過,當他握住她的臀部,火熱地進入她時,她嬌喘咻咻,整個人陶陶然。

  她抬起自己,和他一起律動,他把她帶得更深、更高——直到那從未滿足的泉源降臨他們。

  她的身子盈滿了放縱的狂喜,她聽到了他粗嘎的喘息,強而有力的心跳,她感到他身子的顫抖——最後,他們緊緊攀附在一起,再一次地爆炸了——

  夜瞳一動也不動地躺著,幾乎毫無知覺。水谷旭傲的手仍然環住她,他的臉埋進她全是清酒味的髮梢中。

  “嘿!情婦,別睡著了。不能像上次那樣——給了你,你就倒頭大睡不理我。這不公平!”他親昵地輕拍她像紅蘋果的粉頰,笑容可掬道。“別忘了你還沒吃晚餐,以及——要陪我賞櫻花。”說著,他把她抱了起來,像嬰兒般的環在自己的懷中,寬寬大大的和服就是他們最好的遮蔽物。

  夜瞳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水谷旭傲笑在心底,索性拿起筷子,挾了生魚片,往她的櫻桃小嘴送。“你睡得好嗎?住得習慣嗎?喜歡穿和服嗎……”一連串關心之語。“你喜歡我送你的寶石和和服嗎?”他輕聲細語著。“對了,你喜歡吃生魚片嗎?”說著,他又挾了生魚片往她嘴裏送,夜瞳很自然地張開嘴,乖乖地咀嚼食物。

  這不像他,這根本不是他。

  她心底吶喊、疑惑、猜忌、迷惘——更重要的是,她模糊地意識到——自己怎麼會從堅決抵抗他變成這樣柔若無骨地默許他,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地獻給他?

  答案全指向一個字——而她心知肚明。

  有人說愛上就愛上了,豈可說不愛而輕言放棄。只是——這是一條不對等的路,水谷旭傲不會屬於她,更不會愛上她……喔!她不是早就清楚地知道了?

  既是如此,為什麼還是感到心如刀割,心酸難忍,揮也揮不去……

  “想什麼?”他把她抱得很緊,她柔軟的身體曲線,恰恰貼住他全身。她仍感到他急促的心跳聲,及胸毛拂過她胸前的感覺。

  “我在想——”她憋住那股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俏皮撒嬌道:“我們剛剛所做的事——勝過擁有所有的一切:青龍邸、清酒、生魚片、壽司、櫻花……”

  水谷旭傲聽聞她大聲的“肯定”,他不自覺臉上發光,燦笑道:“是這樣嗎?”他沒發覺,他的眼底再也沒有櫻花,只有黑夜瞳,他露出鮮有的玩笑神情。“我依稀記得,有人說我“無能”,也有人說我遜斃了——”

  夜瞳的眼珠轉啊轉、繞啊繞,無辜道:“那個人是誰?怎麼這樣說你——不過,誰叫你總是自命不凡——天怒人怨的結果,就會像——”她有技巧地道:“你的胸及手腕……”她輕觸他的胸膛,真的有一個貝齒的疤痕。“這是“小貝殼”!”她溺愛地稱呼他的傷痕為“小貝殼”,並低首在他強而有力的胸膛上輕輕一啄,水谷旭傲倏地氣喘咻咻。夜瞳又把他的手掌攤開,而他的大手掌上留有一些玻璃割傷的小疤痕。她問道:“你的手心,為什麼……”

  水谷旭傲直言不諱地陳述……看到她與藏橋清原卿卿我我,失控得捏碎玻璃——站在外面一整夜……

  夜瞳格格直笑。“有沒有搞錯,你在嫉妒啊!這是吃醋的行為喔!”

  嫉妒?吃醋?水谷旭傲目光幽暗,天!他不曾發覺嗎?

  夜瞳露出性感的笑容,好奇地握住他的右手腕,他的手腕還是被白紗布包裏住,不過,仍是有些血漬。她嬌柔地說:“昨夜又咬你,這也有留下我的齒痕嗎?這也是一個“記號”嗎?”

  夜瞳敏銳地發現他充滿難以言喻的哀傷,他們面對面……水谷旭傲一語雙關道:“紗布包太厚,幸運地沒留下痕跡,而它——”他咬住下唇道:“它是一個仇恨的“記號”,所以我把它遮住了。”

  仇恨?感覺他變臉,她立即詼諧撒嬌道:“死得了人嗎?”這句話,徹底化開水谷旭傲解也解不開的憂愁。

  他仰天長笑。沒錯,一點也沒錯,起碼他活著,夜瞳在他的懷中……大男人主義作祟的心理讓他鄙視輕斥了一聲。“死不了人的。”他耐人尋味道。“除了手腕,其他都是你送給我的“記號”啊!我很寶貝的,而我相信我一定也達成了我的誓言——在你身上留下“記號”——”

  夜瞳嬌羞地更躲進他懷裏,她嘟著嘴小聲道:“沒錯,你在我身上留下永恆的烙印,你讓我不能沒有你。”

  水谷旭傲放聲大笑。“我相信我也洗清恥辱了。”

  說完,他狂熱又極具佔有欲地迫使她的唇分開——更深入地侵略她的唇內……

  紗布內的秘密究竟是什麼呢?也許夜瞳疑惑重重,但是,她識相的不會問,而且,她也忘了要追究,因為,水谷旭傲成功地擺佈著她的身體和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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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接下來的日子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

  青龍豪邸上上下下的隨從或僕人、保鏢,都一致認定,主公一定愛上了他的“情婦”黑夜瞳。

  天地之大,他們的眼中卻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物。

  水谷旭傲開始荒廢正事,終日只伴著他的情婦。

  夜瞳片刻不離水谷旭傲,與他形影相隨。水谷旭傲喜歡在偌大的櫻花林中漫遊,現在,他絕不會忘記帶著夜瞳一起賞櫻,夜瞳會淘氣地在林中四處亂轉,有時她會突然躲起來,惹得水谷旭傲心驚肉跳;但不一會兒她鈴鐺般的聲音便會回蕩在漫天飛舞的櫻花瓣中。“來抓我,你猜我在哪裡!你一定抓不到我。”

  水谷旭傲眼尖地看到遠方有粉色的和服掠過,他一個箭步狂奔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夜瞳的衣角往後扯,夜瞳一下就跌在他的懷中——

  “小獵物,你被我抓到了,看你怎樣補償我?”坐在滿滿花瓣上,水谷旭傲不懷好意地將手伸進她的和服內,愛撫揉捏著。

  “不公平!”夜瞳嘟著嘴巴。“為什麼……”

  “因為我是一等一的獵物高手,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都了若指掌,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他翻身,躺在花瓣上,她順勢坐上他的肚子。“你不能逃出這片櫻花林,就如同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高深莫測的眸子在威脅什麼?還是在告白什麼?

  不過,夜瞳還來不及思索,已感到他的硬挺及緊繃,她露出古怪的神情,同時看見他眼中寫滿需要。“不行——你沒取悅我,你沒讓我贏,我不要——”她很不服氣。

  “小東西!你沒聽過玩捉迷藏輸的人要怎麼處罰嗎?”夜瞳聽到一聲裂帛響聲。“輸的人要任贏的人為所欲為——”水谷旭傲將她破裂的和服尾端往外一丟,把她的臀部抬高。他也把自己的和服往上扯,他的傲然挺立歡迎她像天鵝絨柔軟的禁地。她從來沒這麼做過,這對她是項嶄新的經驗。她不知所措。“別怕,我教你——”他進入她,與她深深地結合成一體……

  由於她在上面,不曾被他的力量所壓服,不再任他控制,他捧住她的臀部,教導她——她本能地抬起自己,和他一起律動。

  他見到櫻花瓣片片圍繞著她,她發出愛的呢喃……她燃燒自己,也讓她的男人嘗到了炙熱的喜樂——

  直到那一剎,他顫抖了,她倒在他的懷中,他將他的種子撒在她的體內。許久許久,他還是在她體內,不曾離開。

  ※※※

  “我再也不要跟你玩捉迷藏的遊戲了!”夜瞳抱怨不停。“你每次都把我的衣服毀了。”她心疼。“這些和服都好貴——”望著破破爛爛的和服,害她不敢堂而皇之地走進豪邸內。每次都要水谷旭傲抱著她,而她都把頭埋進他的頸項間不敢見人,因為隨從的眼光都十分曖昧,她實在丟臉極了。

  “好嘛,對不起!”水谷旭傲向她道歉及承諾。“我保證不再這麼粗野,以後在櫻花林中,不准穿衣服。只要套我寬大的和服,省得麻煩——也讓島田她們輕鬆一點。這樣好嗎?”他柔聲地下令。

  “你——”一股衝動,某一根細膩的神經讓她差點要淚水氾濫。

  “你又不高興嗎?”水谷旭傲緊張著。“你若是不喜歡穿我的超大和服,那我就讓你每天下不了床喔!我只好在床上愛你——”

  “不……不……”夜瞳猛搖頭,水谷旭傲一把擁住她,夜瞳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她討厭他對她那麼好。“為什麼替我著想?對於我,你可以隨心所欲啊——”

  “傻瓜!”水谷旭傲緊擁著她,真心道:“在你面前,我已不是什麼黑道霸主,我……只是你的男人。”他心甘情願地坦承了。

  我的男人?夜瞳雙眸炯然發光。

  是的——他的情婦早已擄掠了他……

  ※※※

  從此以後,每天他們都在樹林裏玩“捉迷藏”的遊戲,有時夜瞳跑累了,或者兩人激烈的“運動”使她疲乏,她會將頭枕在他的背脊上,像個孩子般安心入眠。所有的僕人見到主公像“奶媽”的舉止,皆詫異萬分,然後私下竊笑不已。

  主公徹底被這女人改變了他大男人的性情——而他可知?

  水谷旭傲不准夜瞳看電視,他怕夜瞳因為看太多電視而學壞了!習慣於午後在櫻花樹下看書的他,理所當然的要他的情婦夜瞳伴他一起看書,他說多讀好書,有益身心。

  他們一起坐在大毯子上,夜瞳會為水谷旭傲倒清酒在橢圓形的酒杯內,供他品嘗;

  而不喝酒的她,也會為自己沏壺道地的中國烏龍茶。

  不過,水谷旭傲的眼中已不再是櫻花、手中的書,或清酒——他的眼瞳中,完完全全被夜瞳的一顰一笑給占滿。他往往情不自禁地抬眼偷偷觀看著她。

  有時,她會撩起和服露出兩截白溜溜的小腿,躺在毯子上邊揮舞小腿邊看書。有的時候,她會躺在他的大腿上,而她那股聚精會神,專注的模樣,常讓心不在焉的水谷旭傲大歎不如。

  他原本以為看書會讓夜瞳覺得無聊,出乎意外——夜瞳竟比他更喜歡沉浸在書中的世界。

  夜瞳喜歡念書更基於看電視,水谷旭傲書架上豐富的藏書,幾乎快被夜瞳看完了,也包括各國的原文書。“好看、好看!這些世界文學名著真是膾炙人口,以前我在修道院,都只能念聖經。”

  “你都看得懂?”水谷旭傲不得不承認,在語言方面,他是夜瞳的手下敗將。

  “當然,我精通日文、中文、德文、英文、法文——”夜瞳大言不慚,饒趣道。“別用這些語言罵我喔!那你會吃不了兜著走——”

  “不敢,情婦至上!”水谷旭傲對她行“童子軍”禮,看著他在眾人面前不曾有的憨狀,夜瞳捧腹大笑。

  有時,太融入故事劇情中,夜瞳會淚眼婆娑,水谷旭傲則會柔情萬千地抱住她。“別哭,那是小說啊!”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他十分憐惜。“不讓你看電視是怕你被“假劇情”教壞,讓你看書的結果居然一樣——你吸收太快了,而且搞不清真實與虛構。”

  夜瞳最後對小說下了一句批註。“寫小說的人是瘋子,看小說的人是傻子。”

  “那你是傻子喔!”他愛憐地道。

  夜瞳點頭又搖頭。“不對,我是為了陪你呢!誰知道消磨時光,竟會浪費這麼多淚水。”她在水谷旭傲的耳際嚶嚶耳語著。“我這些淚水都是為你流的。旭傲——”

  她鮮少叫他的名字,不知為何,也許,就算他們的肉體再親近,但他們的心還是有一段長長的距離——不管如何,他是黑道霸主,他的名字豈是隨便的人能叫喚的?而她又不是他的妻子,充其量她只是他的妾——這地位及身分上的差異,都令夜瞳顧忌著。

  其實,她不知道水谷旭傲何其渴望聽到她像天籟般的呼喊。每當她叫他的名字時,他的心都融化了,這是不曾有過的感覺。“我知道。”他結結實實地擁抱著她,對她說:“讓我來取悅你,我吟詩給你聽——”

  夜瞳百分之百肯定,沒有人見過不可一世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如此感性的一面。

  他以生硬的中文朗誦中國文學中古老的愛情格言詩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以及“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很榮幸能感受到你如此稚氣的一面,你只讓我看到,是不?”夜瞳會心一笑,伸手輕撫他的面頰,水谷旭傲的臉染上一層彷似晚霞的紅暈。“其實,我喜歡這樣的你。”夜瞳展露笑靨。

  她說“喜歡”?天!他感覺快樂似神仙呢!他的手自然覆上她的玉手,緊緊握住,這已表達了一切——向來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不會表達自己的情感,所以他仍是悶不吭聲。

  他們的目光相交,一切盡在不言中……

  夜瞳陷入沉思中說:“我覺得你吟的詩真有趣!”她幽幽歎口氣。“沒錯,上天根本是無情、冷血,所以祂永遠不會老。”她抬頭望穿濃密的櫻花,仰望藍天白雲的天空。“不過,我相信世間或許唯有愛情才能叫人賠上生命。但是若人死了,所有愛恨糾葛,真能一了百了嗎?”

  “夜瞳——”水谷旭傲目光一閃,他——不相信愛。他一直是抗拒、輕鄙的,他低首注視他手腕上的白紗布……

  夜瞳笑得有些悲戚,櫻花凋零的花瓣像雨水一瀉而下。“櫻花——這些天會完全掉落吧!剩下的就是光禿禿的枝頭了。哎!”夜瞳語重心長。“這麼美麗的櫻花,為什麼它美好的生命卻這麼短暫?怪不得對櫻花情有獨鍾的你,由櫻花含苞待放,到茂盛、凋零……你都捨不得放棄賞櫻。那種心情,我現在能體會了,無形中被你潛移默化,我也愛上了櫻花。”

  水谷旭傲莞爾,試著揮去他不該有的感傷,他伸手執起酒杯,細細品嘗清酒,當一片櫻花瓣飄到他的清酒杯中,他讚歎道:“你知道日本人視之為至高無上的享受是什麼嗎?”

  端睨懷中夜瞳疑惑的神情,他說:“就像現在的美景——在櫻花樹下,與心愛的人用餐,享受著櫻花瓣紛紛掉落在清酒杯中,那般清酒與櫻花瓣散發出的獨特氣息——”

  “你說錯了——”夜瞳糾正。“我不是你心愛的人,我只是你的情婦。”她心知肚明,直言不諱。“我們說好的,只是玩一玩,誰也不欠誰。”

  端睨她一臉無所謂的神情,水谷旭傲愕然發現自己的感情……

  心愛的?

  這三個字他從未對女人開口說過,而今……他的一顆心沈到谷底。

  夜瞳沒發現異狀,有感而發道:“我發覺櫻花真的很有個性,怪不得日本人的國花是櫻花——櫻花真像是古代日本武士——失敗與成功就在一線間——贏就活,輸就剖腹自殺——櫻花也是,綻放就綻放,枯萎就枯萎,從不留戀在世間的時刻。”

  “其實,這也表示日本人對於做錯的事,從不會原諒——”他目光幽暗,不經意地問道:“那你——對於對不起你的人,你會原諒嗎?”

  夜瞳的目光燃起一族火焰,她注視他,腦海中卻不自主滑過那一夜,水谷旭傲的背叛……她噗哧一笑,老老實實答:“曾經我覺得自己是上帝,可以寬恕人,不過,現在我覺得那情操太偉大了,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個平平凡凡的人,我做不到。”她咬牙切齒道。“我對背叛我的人,那股天崩地裂的恨,或許,只有放火燒了這座櫻花林,才能消失殆盡。”

  “夜瞳——”水谷旭傲倏地感到魂飛魄散,這女人……

  黑夜瞳是要來毀滅他的?

  “幹麼?”她嬌笑。“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你怎麼了?”眼見水谷旭傲沒有反應,她眉心深鎖。“你不開心,我也不高興。做情婦要想辦法逗你開心——”她突然心血來潮地跳了起來,跑到水谷旭傲的前方。“我跳舞取悅你——”她興高采烈地大叫。

  這好象大正時代,古代日本的藝妓,會在櫻花林中跳舞取悅主公——這一刻的黑夜瞳,命運竟與她母親黑雪姬的命運相同……差別處,或許就是夜瞳不是在跳舞,因為她根本沒有受過藝妓的訓練,她——其實是在玩花瓣……

  她將佈滿遍地的櫻花瓣捧在手掌心,然後用力一撒,讓花瓣自她頭頂落下,滿天飛舞的櫻花,就這樣在她周圍轉啊轉、繞啊繞、旋啊旋,彷似有成群的粉色蝴蝶在她身旁為她喝采……她格格笑個不停,笑聲回蕩在櫻花林,她不斷重複著這個動作,像個無邪的孩子——

  水谷旭傲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她——他陶醉其間,沈迷得無法自拔。

  曾幾何時,他完全被她吸取了魂魄而不自知?

  她將他全部的人、心,完完全全掠奪了。

  他——只有她,他——只是她的附屬品。

  他不再有自我,他也不再是萬人之上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他更不再鍾愛櫻花——他現在只是黑夜瞳、他情婦的奴隸。

  就在她一絲不掛地出現在櫻花林那粉霧迷蒙的夜晚,他就忘了櫻花,因為她比櫻花更迷人千倍、萬倍。

  她比櫻花更純潔、美麗、嬌豔、天真、可人——所以他瘋狂,他沈溺、迷戀於她。

  水谷旭傲感到好象被大繩層層捆綁住,再也無法掙脫。而那大繩就是夜瞳嗎?

  天!

  他……愛她,他早就愛上了她!

  所以,他眼中不再有櫻花的影子,因為,她就是櫻花!

  她是櫻花的化身。

  她更像古代日本武士——生時威風,死也壯烈——她有那股“壯烈成仁”的決心。

  他不該愛上她的,千不該、萬不該,愛上仇人黑雪姬的女兒!

  他應該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所以新婚之夜讓她蒙羞,趕她走,逼她離婚……不過,一切在藏橋清原出現後又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只因,他就是不能讓別的男人奪走她的童貞。

  為什麼?

  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自己,因為他要欺淩她,而佔有她肉體的方法,也是一種報復。

  而今,她自願做他的“情婦”,在交易之下,她卻完全贏得這場遊戲,她讓他愛上了她……

  不、不!他不可能愛上她的,不可能……他一定是只愛她的身體,因為她就是櫻花的花語——純潔。而純潔的女人,最是可怕,她的無邪會蠱惑他……只是這樣,只有這樣,她用她的清純讓他徹底忘記他是天下舉足輕重的黑道霸主。

  所以——他不愛她的,普天之下,可以讓他滿足的女人何其多。他不需要她的,一定會有其他的女人,床上的“工夫”更是一流……水谷旭傲拚命說服自己。

  只見夜瞳突然停止了笑聲,她一臉疑惑及關切。“你怎麼了?旭傲,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好難看啊!你要休息嗎?”她毫不知道櫻花林——已經山雨欲來。

  她走近毯子,低下身子伸手捧住水谷旭傲的面頰。“你——”她的目光柔情似水。

  “不要碰我。走開——”水谷旭傲無情地推開夜瞳,夜瞳手足無措,一下被推離三公尺遠——她跌在櫻花瓣中。

  面對這天旋地轉的變化,她的臉血色盡失。

  “不要過來,不要再過來……不要再碰我。”水谷旭傲像驚弓之鳥拚命地往後退。

  “我要遠離你、我要遠離你……”他不斷地這麼說,像在告誡自己。

  他旋過身,落荒而逃——偌大的櫻花林,只剩夜瞳孤單一人……

  她仰頭望天,像瘋子般狂亂地哈哈大笑。

  他厭惡她了。

  他嫌棄她了。

  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

  這一夜,夜瞳獨自坐在這張新的大床上。水谷旭傲不知跑去哪裡了。

  夜瞳摸摸這張新的床,她嗤之以鼻——“新”?可惜,現在的他,只要舊人,不要新人。

  這張大床,還沒買幾天呢!就在她說要做他的情婦——而他難得貼心地說:我不要你睡在你滿懷介意的床上。為了徹底消除優愛美代橫梗在他們之間的陰影,他另外買了一張義大利進口的羽毛床。

  可惜,如今床伴已消失無蹤,她難道要抓枕入眠?她嘲笑自己能繼續待多久?

  不!她不甘心,就算要墮落也是由她玩弄他。應該是做情婦的她不要他,是她厭倦他的身體……

  她面無表情地默默為水谷旭傲準備一件家居和服,她把和服抱在懷中。

  敲門聲響起——夜瞳傳喚三浦友光。

  三浦友光站在門板後,對她恭敬有禮。“夫人,你找我有何吩咐?”

  “我——”她優雅地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三浦友光,她目光詭譎地望著凋零的櫻花林,她不露痕跡地要求。“帶我去找主公,你知道他在哪兒——”

  “我——”三浦友光低首為難道。“夫人,怒難服從,主公畢竟是我的主人……原諒我!”

  “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夜瞳挑高眉笑著道。“你難以違抗命令,是嗎?其實,我只不過是事先“詢問”你,你不答應也就罷了!我無論如何都會找到旭傲的——”她露出傾國傾城的容顏,自傲篤定道。

  “夫人——”三浦友光用力握緊雙拳……這個可怕的女人——

  ※※※

  眼前是一棟豪華賓館,氣派的車子停在它的前方。“夫人——”三浦友光顯得有苦難言。

  “你怎麼了?”夜瞳一臉無辜。“我只不過幫旭傲帶件換洗的衣服,瞧你緊張的。

  放心,我不是女巫,不會下咒殺死薄情寡義的男人!”

  “我——”三浦友光一顆心仍是忐忑不安。“夫人——其實,主公——”他不相信水谷旭傲會捨得傷夜瞳的心,事出必有因……“你一定誤會了主公——”

  “放心,我都懂的。”夜瞳燦笑,黑夜中,三浦友光看不到她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黑夜瞳泰然自若地下車,她步伐堅毅地向前走……

  ※※※

  水谷旭傲赤裸地躺在大床上,目光狂野地注視眼前曾誤為愛人的優愛美代。

  對優愛美代而言,這是個千載難逢、不可多得的好機會——那一夜水谷旭傲跑到臺灣找黑夜瞳後,她發現旭傲好象變了個人似的,他常常若有所思,而且神情落寞,到底怎麼回事?她不敢問。他只打了一通電話——要她火速搬出青龍豪邸……她不敢不從,所以她走得很倉促,沒多久,黑夜瞳就佔據了他,不是以“妻子”的名義,而是以“情婦”的身分……

  她恨死了黑夜瞳,她隨時都想找時間伺機奪回水谷旭傲的心——而今夜,這位黑道霸主親自召見,優愛美代欣喜若狂,幸運之神又降臨,她的“希望”又來了。

  水谷旭傲瘋狂地吻她,好象饑渴的野獸,優愛美代用盡全力配合他、取悅他——她心底邪惡地笑著,黑夜瞳認輸吧!明顯的,他厭倦你的身體了——

  冷不防,水谷旭傲卻將她推得老遠。

  老天爺——他滿腦子都想著夜瞳!

  他拚命搖頭。不行、不行,他一定要忘了夜瞳、一定要把她排出腦海……

  “怎麼了?你——”這是不曾有的。優愛美代嗲聲道。“親愛的,你回到床上,我們來玩遊戲——”說著,她將他推倒在床上。

  水谷旭傲哄堂大笑,他懂她的“意思”。他坐在床沿,命令自己沉浸在性愛的欲望中,他的眼睛只見美代性感地將一件一件衣服自她的身上脫落……然後撲向他。

  當她吻住他時,一陣強烈的噁心感竟莫名其妙襲向他,他火爆地將美代推開,美代踉蹌地往後倒,還帶著一臉不可置信。

  水谷旭傲的神情如驚濤駭浪一般。

  除了夜瞳以外,別的女人他都不要?他只要黑夜瞳。

  只有黑夜瞳才能滿足他?

  他不能沒有她?他無法再碰其他的女人?

  他對優愛美代咆哮:“滾——滾——”他的表情如此地痛澈心扉,他的聲音如此地破碎。

  這一刻,他再也不像是唯我獨尊的霸主,優愛美代的心糾葛許多不曾有的情感。“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水谷旭傲無神地抿笑,他緊緊閉上雙眸道:“我不愛你。”

  “你——”剎那間,優愛美代傷痛的心被仇恨所蒙蔽了,她的兩眼立即閃起兩把怒火,瘋狂尖叫。“是不是那個小賤種?是不是?”她衝向他,狂野地抱住他。“旭傲,你只是一時被那小狐狸精給蠱惑了。她只是羞澀的小修女啊!她床上的工夫一定沒有我好。你是愛我的,一定只有我能滿足你——”

  水谷旭傲試著推開她,不知為何,只要再碰到她,他就會感到一股良心不安——覺得對不起夜瞳。優愛美代用力抱緊他,他一時心軟,僵硬無比地任她摟住。

  優愛美代只是更加摟緊他,在他懷中的美代,憎恨的表情已經說明——她不會輕易饒過夜瞳。

  沒有人發現,房門已經緩緩打開……

  ※※※

  這就是夜瞳見到的景象——兩個赤裸的肉體,密不可分地擁在一起。

  當水谷旭傲見到夜瞳時,他的心臟彷佛停止了,他心虛地立即把優愛美代推開,他不想要她誤會。不過,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美代回首見到了夜瞳,她歡喜夜瞳目睹到他們正卿卿我我。

  她要把夜瞳推入大海的深淵,她要讓夜瞳知難而退……

  兩個女人的目光相遇,夜瞳面無表情,而優愛美代則是一副挑釁的架式。

  水谷旭傲瞥見三浦友光,正要破口開罵,夜瞳卻插進話來。“主子豈可不明就裏責備沒有犯錯的僕人?是我要他帶我來的,而他,不得不帶我來。因為就算他不願意,我也有辦法找到你。”

  “夜瞳——”水谷旭傲的心涼了半截。她話中的意思如此明顯,他懂得——這女人血中的基因,有一部分是豁出去不要命的。

  “旭傲,你又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何怕我知道?”夜瞳笑得如此無邪,她像順從丈夫的日本小婦人,卑躬屈膝地走向水谷旭傲,微微行禮道:“我為你帶來一件和服,是要給你換上的!”

  “夜瞳——”水谷旭傲整個人心神不寧。“聽我解釋。”

  “解釋?”她的聲音好甜、好柔。“你不需要啊!我怎擔待得起呢!”她不疾不徐地訴說著。“當今世界上,只有丈夫能管妻子,妻子能約束丈夫,我們又不是夫妻,我只不過是你的一位情婦。你找其他的女人並沒有錯。”

  “夜瞳——”水谷旭傲臉色發白。因為,他又見到她那股武士般的容顏。

  夜瞳清純的笑容下,是深藏不露的驚世駭俗人格?

  “看來,你不需要我了嘛!”感覺出優愛美代的自鳴得意及對她強大的敵意,夜瞳又笑了,她當著兩個人的面說:“老實說,我們之間,不過是“玩弄”的遊戲——你玩我,我玩你——”

  語未畢——她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她想甩了他?

  水谷旭傲的心臟揪緊。“夜瞳,聽我說—”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肘,把她拉到離他只有咫尺的距離。“夜瞳!”

  “說什麼?”她仰首,佯裝甜蜜地靠近水谷旭傲,這是一把最美麗的刀,惡毒得可以刺死男人。“切記一點——對情婦最不公平的事,就是讓她獨守空閨。”

  她用力扯開他,無奈,他硬是不放手。“放手——”夜瞳神色駭人。“放手!”

  “不,我絕不放!”水谷旭傲堅決道。“不放!”

  “好!”不知她哪來的力氣——竟可以將他拉著走?

  她一路拉著他出賓館,三浦友光緊緊跟隨,主公夫人的拗脾氣,他是領教過的。然而,主公“冷面殺手”的稱號,只怕要被夜瞳打敗了。

  眼看車子就在眼前,夜瞳還是執意往前走,水谷旭傲剎那間抓狂了。“你為什麼不聽我解釋?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

  他大喊。一位發瘋的黑道霸主把他的情婦給扛了起來。

  夜瞳拚命抓他——她往他最脆弱的腰際咬下去。“啊——”他真要被她咬死、氣死——

  突然,他們都被拋向遠方,水谷旭傲緊緊摟住夜瞳,有他強大的保護,使得夜瞳倖免於難,毫髮未傷,強烈的火光讓他們睜不開眼睛。

  天崩地裂的爆炸聲襲向他們,火花四起、漫天飛舞,整輛車已四分五裂,被燒得面目全非,熊熊的火焰,掀起了再也無法挽回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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