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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歐陽青]拒絕處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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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0: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拒絕處女 作者:歐陽青

他是個天生的「超級工作狂」每天忙的「只睡一個小時」,
由於他的表現「突出」,引起別的公司想將他「高價買進」
於是請了有「少男殺手」之稱的她,來完成這項「不可能的任務」
她採取了「緊迫盯人」戰術,好教他「插翅難飛」誰知,
他竟對「美女」有超強的免疫力,給他一堆軟釘子碰也就算了
還三不五時的找她當「伴遊」,載她到出去吹吹風「告解」內心的痛苦,
難道--他是故意讓她「看得到吃不到」?!
唉!她的任務不但不但沒完成,連她的一顆心也被他「俘虜」了去
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氣向他「告白」他竟說他已「名草有主」,
有了「心所愛的人」!!!而且他的對象竟是名%C&--
不過天公捉弄人,一場車禍使他失了憶這是不是老天爺給的提示,
要她趁機努力的奴役他讓他即使醒了過來也離不開她那還等什麼?
她摩拳擦掌的撲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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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1:2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東京

  夜涼如水,喧囂熱鬧的酒吧中,正在上演著越夜越狂野的戲碼;而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男人和女人的對話正悄悄的進行著。

  那男人有著邪魅般的俊帥面孔,高大的身形隱在閃爍不明的陰影裡,嘴裡的叼根煙,不疾不徐的吞雲吐霧;坐在他面前的則是位年輕女子,她的打扮一如時下的上班女郎,制式的西裝短裙,深棕色的長髮一絲不苟的綰在腦後,清靈秀氣的臉上戴著一副黑色的鎢絲框眼鏡。此刻,她正非常優雅的舉起手邊的高腳酒杯。

  「高澤先生幸會了,我先自我介紹。我是代表八荒人力仲介公司的原真紗也,負責你這次委託的業務,請多指教。」

  所謂的人力仲介公司,就是接受某公司的委託,將其他公司的優秀人才挖角過來。在挖角的過程中,仲介公司依照被挖角的人的能力與專業,與僱主洽談待遇與條件;一旦事成,除了可收取挖角公司力面的佣金外,還可獲得被挖角人的謝禮,是項收入頗為優渥的新興工作,也是一般企業界流傳的「獵人」。

  然而,要成為這名為人力仲介,實為人力資源協尋的經營顧問,在商場上的敏銳性與神准的決策能力是必要的條件;當然,多方的搜集資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這不是高澤忍第一次接觸人力仲介公司,早在他剛從美國回來時,就曾透過當時規模還不是很大的八荒人力仲介公司,找到幾位優秀的旅館經營人才。現在,正是再度讓他們出馬挖角的時機。

  「我想請你代為挖角。」高澤忍微笑了一下。

  「高澤先生需要哪一類型的人才?」

  「我已經有目標了,請你先看看這份資料,待會兒我會向你說明。」

  原真紗也挑挑眉,看向照片中的男子。他長得非常漂亮.生就一副冷然的俊顏,黑白分明的瞳眸有著冷靜過人的深沉犀銳,微抿的薄唇顯出一份特殊的孤絕氣質,深黑色的西裝與層次分明的及肩長髮則顯露出他的翩然好風采。

  「籐臣企業的千葉介楓?」高澤忍會找這樣的人下手,實在太令人意外了。

  在商場上,千葉介楓幾乎和籐臣企業畫上等號:自從他大學一畢業,便一頭栽進震岳株式會社,輔佐籐臣朝陽。他對籐臣朝陽的忠心,幾乎是已經到了無可功搖的地步,儘管先前發生過「刈谷事件」,但業界人士都認為,那是籐臣朝陽故意借由千葉介楓的臥底,來打擊刈谷集團的計謀。

  「不錯,我要的人就是他。」

  「這可不太容易。他是籐臣企業的人,要動他,恐怕還得先讓籐臣朝陽同意才行。」

  「就是因為不太容易,所以希望你接下這份工作。」高澤忍慵懶的笑道。

  原真紗也微蹙起眉尖,「貴公司價碼的底限是多少?」

  「沒有底限。」

  沒有底限?原真紗也的眉挑得更高了,「雖然這會讓我的工作順利不少,但我還是不得不問上一句,這樣值得嗎?」

  「這個人絕對值得。」

  「若是籐臣朝陽堅持不肯放人呢?」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高澤忍仍在笑。

  「以什麼樣的條件挖角呢?」

  「全權交給你負責,依照千葉介楓的能力與專長,做一份足以打動他的挖角計劃,酬勞任你開。」高澤忍大方的道。

  原真紗也怔了一下,「這樣的合作方式,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沒辦法,我太欣賞這個人了。」

  原真紗也只考慮了兩分鐘,便有了決定。千葉介楓是個極讓人期待的對手,說服了他,就等於完成一項令人興奮的挑戰,自她工作以來,這還是第一件能令她產生這種興奮感的案子。

  「好,我接了。」

  高澤忍魅惑的眼閃過一絲光采,「這次的獵人行動,我要百分之百的成功。」

  「請靜待佳音。」

  獵人行動,至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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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1: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千葉介楓簡直就是一位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幕僚人員。

  他在籐臣企業裡的表現,足以讓全日本的上班族汗顏,他盡心盡力的輔佐體弱多病的籐臣朝陽,認真的扮演自己的角色;他的能力完全展現在業績不斷提升的成果上,加上他俊美的外貌,以及頎長的身形,是個內外兼具的男人。

  看著手上的資料,原真紗也感到有些沮喪,因為她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千葉介楓和籐臣朝陽是中學時期的同學,一路同班到大學,然後一起進入籐臣企業;少年時期的情誼.再加上事業上的刻意栽培,千葉介楓根本沒有跳槽的理由。

  尤其是籐臣朝陽非常精明幹練,要挖走他的心腹,恐怕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其實,這件案子的確比她之前所遇到的更加棘手,但也讓她好強的個性徹底地被激起。

  晚上十一點,雖然不算太晚,但卻是最適合談事情的時間。原真紗也拿起電話,撥了號碼.然後耐心的等待著回應。

  「喂!」好聽的男中音透過話筒傳來。

  「你好,我找千葉介先生。」

  「我就是。」

  「千葉介先生,我是八荒人力仲介公司的原真紗也,冒昧打擾你了。」

  「我們認識嗎?原秀?」男人的嗓音非常冷漠。

  「不認識,不過我已久仰你的大名。」

  男人低沉的笑了一下,「八荒人力仲介公司?是業界所謂的獵人吧!」

  原真紗也沉默了一會兒,「看來,千葉介先生已經知道我打這通電話的目的了。」

  「也許。不過,我絕不會離開籐臣企業的」

  「何不找個時間見個面,我們當面談比較好。」

  「你何必浪費時間為早已知道結果的事費心?」

  「高澤企業開出的條件相當優渥。」

  「我沒有興趣,晚安。」

  「千葉介先生?」

  他居然把電話掛了,原真紗也瞪著手中傳來嘟嘟聲響的話筒,好半晌作聲不得。這又是一項新紀錄,她近沒開口說明來意,就被對方切斷了電話.真令她氣惱!

  她抱著軟綿綿的抱枕發呆;依那段短得可憐的通話內容,來想像千葉介楓的個性,他冷靜、果斷,而且淡漠到連表面工夫都不願做。

  不過,她可以明白他為什麼能站在第一線,因為他不僅說話得體,也非常有掌控局面的能力,而且腦筋動得很快,拒絕別人也是快又狠,最可恨的是,這種人通常都以為自己拒絕的理由非常充分,所以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說。以她的經驗而言,這種人通常也是最固執、最難纏的。

  「阿姨?」

  一隻小手怯生生的拉扯著原真紗也的衣擺.將她神遊的思緒拉回。她偏頭看向可愛的侄兒黑崎剛志,愛憐的將他抱進杯裡。

  「睡不著嗎?」

  小剛志揉揉眼,紅撲撲的蘋果粉頰上,有著睡醒的茫然。

  「本來已經睡著,可是又醒來了。」

  「又作惡夢了嗎?」原真紗也放柔了聲音。

  小剛志才六歲,卻是家庭暴力下的受害著,時常在夜裡作惡夢,也會不自覺的害怕陌生人。

  小剛志是原真紗也的姊姊原真紗子與黑崎真一的孩子。原真紗子和原真紗是雙胞胎,從小兩姊妹的感情相當融治,直到黑崎真一出現之前,兩姊妹一直是無話不談的。

  然而,黑崎真一是個好賭又崇尚暴力的男人,婚後動輒對原真紗子拳打腳踢,對小剛志也漠不關心.因此,當他和姊姊的車禍意外消息傳來之際,原真紗也在悲慟姊姊之死時,也為幼小的小剛志感到慶幸。畢竟,小剛志當時才只有四歲,卻已早熟到懂得察言觀色及堅強的獨自面對人生。

  小剛志遺傳到母親的柔美臉蛋上,有著超齡的成熟懂事,他搖搖頭,「沒有,只是突然就酲來了。」

  原真紗也揉揉他細軟的頭髮.「沒事就好。現在還很早,要不要阿姨泡杯熱牛奶給你喝?」

  「不要,阿姨還在忙嗎?」

  「嗯!工作上有點事。」

  小剛志側著頭想了想,說:「阿姨做事很辛苦,我今年不上小學了。」

  「那怎麼可以?」

  「我們家不是很窮嗎?如果我再去上學的話,錢又更少了。」

  原真紗也聞言不禁一怔,「是什麼事讓你有這種感覺?」很窮?會嗎?

  「阿姨,我不小了,我也會看的。」小剛志頗懂事的睨了她一眼。

  「別裝得一副老成樣,你也才只有六歲。懂什麼?」原真紗也拍拍他的額頭。

  「可是,我也好想去工作賺錢喔!」

  「你啊!想賺錢還早呢!先把自己養胖一點再說。」到底是什麼事讓他有家裡很窮的想法?原真紗也實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阿姨,杏子阿姨今天下午來過了,她說你在進行源氏計劃。什麼是源氏計劃?」小剛志很努力的想出一些有的沒的,找機會和他最親近的阿姨聊天。他很愛膩在這個溫柔和善的阿姨身邊,但阿姨實在太忙了,所以他必須把握每個碰面的機會。

  「我也不懂。她為什麼會提到這個?」原真紗也的心思又飄向工作。思考著該怎麼去應付那個難纏的千葉介楓。

  「她說你該結婚卻不結婚,還多了我這個小麻煩,將來若是嫁不出去,就只有靠我了,所以這叫做源氏計劃。」小剛志人小鬼大的說。

  「呵呵,靠你?靠你什麼?」

  「靠我來養你啊!」

  原真紗也笑得倒在沙發上,「少來了,你先把自己養大再說吧!還有,下次別聽杏子阿姨胡說八道。」

  「哦!」小剛志點點頭。

  「去睡覺吧!」

  「那到底什麼是源氏計劃?」他很有求知的精神。

  「這個嘛!阿姨改天再告訴你。」

  小孩子是很單純的,只要給他們一個小小的希望,他們便會很滿足;小剛志雖然早熟,卻也不例外。

  原真紗也重新整理方才被小剛志打斷的思緒,獨自坐在黑暗裡,思考有關千葉介楓的一切。

  剛從病房裡走出來的千葉介楓忍不住大口的吐息著,俊美的臉龐沾上幾綹被汗水濕透的髮,蒼白的神情看起來令人怵目驚心。他衝動的跑出醫院,靠在冰冷的圍牆邊喘息。

  若不是手中握有病患資料的報告,原真紗也會以為生病的人是他,而不是正在生死中徘徊的籐臣朝陽。

  原真紗也朝他佇立的方向慢慢地走去,她不確定自己應該要繼續前進.還是選擇退縮。看他的神情滿是淒苦,漂亮的臉上儘是濃濃的悲哀,讓人心中頓覺不忍。

  深夜的醫院,人群散得很快,很快地,偌大的停車場裡只剩下幾輛車,以及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影。

  原真紗也只遲疑了一下,便在千葉介楓打開車門前,上前攔住了他。「抱歉,千葉介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千葉介楓微愣,原本低著頭的他輕抬起臉,面無表情的看著原真紗也。

  她顯得有些尷尬,但多年的工作經臉,讓她巧妙的掩飾住自己因他近距離的逼視而泛紅的臉龐。

  「千葉介先生,我們可否談談有關高澤企業有意網羅你的事?」

  他搖頭,笑得冷冷的。她剛才一開口,他就認出她的聲音了——那個在電話裡對他進行挖角功作的女人。

  「我已經把我的立場說得很清楚,我們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

  「千葉介先生,我明白你對籐臣企業的忠心.不過,高澤企業對於你也是勢在必得,如果你不先聽聽高澤企業開出的條件,就將口拒絕,不是很可惜嗎?」原真紗也跟他耗上了。

  他淡淡的笑著。漂亮的臉龐上有著漫不經心的憂鬱。「說得也是。高澤忍前前後後派了不少人前來遊說,你不是第一個,恐怕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既然這樣,你何不認真的考慮一下高澤企業所提供的環境和待遇呢?」

  「我有什麼值得讓高澤忍如此看重的?」

  原真紗也一愣,他自嘲的面容令她的心驀地一震。

  她有趣的看著他,「千葉介先生何必如此謙虛呢?商場上,誰不知道籐臣企業有個相當厲害的輔佐者?而且,自從你和籐臣朝陽聯手兼併刈谷集團之後,新一輩的商業奇才就屬你們最受矚目,再加上你本身的學識涵養,別說是高澤企業想要挖角,就算你自立門戶,我也不會太驚訝。」

  她侃侃而談,每一字、每一句都把他的表現捧上了天,但這一切向來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所以他只是譏諷的揚起嘴角,「說得好像你很瞭解我似的。」

  她緊皺眉頭,直覺這個人似乎很不容易親近.他水般無染的眼波,竟是那麼深沉難懂。「對不起,如果我有冒犯的地方,還請見諒,不過,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

  千葉介楓側過臉,望向漆黑的天際,「我真不懂,高澤忍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社長現在還躺在醫院裡,這個時候,我是絕不可能離開他身邊的。」

  她不懂他的話,但多少有些明白他非常掛心著病發住院的籐臣朝陽;他對他的上司如此忠心耿耿,實在教人敬佩。」

  「千葉介先生?」

  他回過頭來,「不用再說了,我還是不考慮換工作。你就這樣告訴高澤先生吧!」

  「千葉介先生。」她知道他準備離開了,於是,她趕緊從大背包中找出一份她昨夜趕出來的企畫案,「我知道你的立場,不過,將來的事很難說,說不定你會改變心意,所以這份資料請你務必翻閱一下。」

  千葉介楓接了過來,然後看也不看的便丟向車後座。「我們最好別再見面了,原秀。」

  一直到千葉介楓的車子離開了許久,原真紗也還呆愣在原處。方才短暫的對話,將如那晚在電話中的冷絕,她還是被拒絕得很徹底;這名優秀俊美的男人,到底為什麼如此堅持待在籐臣企業,連轉換工作的任何可能都徹底抹殺呢?

  這不合理啊!

  與其被人使喚,倒不如主動找尋對自己有利的生存條件,這是一般的上班族都會有的想法,為什麼他不是這麼想呢?他隱藏在俊美的外表下,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真實個性?她開始感到好奇了。

  原真紗也肯定千葉介楓是個相當無趣的人!

  經過一個禮拜的跟蹤,千葉介楓不是待在公司,便是往醫院裡跑,不但連一次約會也沒有,也沒有和任何女人接觸。這樣的男人,真是太少見了。

  星期天一大早,原真紗也習慣性的到千葉介楓住的單身公寓樓下等待。這裡靠近銀座,每個月的租金高得嚇死人,但偏偏就有人把它當旅館住,每天下班回家就只是睡覺,真是浪費至極。

  清晨八點鐘,千葉介楓準時起床,拉開窗簾,讓滿室充滿著陽光。從窗外向下看,那抹熟悉的人影再度出現在他視線裡,讓他不由得微怔了一下。

  這段時間以來,他的週遭時時可見到這抹身影,規矩的穿著打扮、老氣的黑框眼鏡,以及整齊綰在腦後的髮型。這個女人是不知道什麼叫死心嗎?

  他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

  他沒有跳槽的意思,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打從他見到籐臣朝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意,儘管明知籐臣朝陽對他的感情不會有任何回報,但他還是不後悔。

  他憑窗發了一會兒愣,然後一如往常的梳洗。換上一套淺藍色的休閒服之後,門鈴就響了。

  他走上前開了門,沒想到站在門外的,竟然是一直跟蹤他的原真紗也。

  「抱歉,我看到你已經起床,所以冒昧的前來打擾。」

  人都已經找上門了,千葉介楓實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進來吧!不過我馬上就要出門,如果沒事的話,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原真紗也沒有理會他不悅的口氣,逕自踏進這約莫三十坪的單身公寓,她打量了一下周圍乾淨、簡潔、俐落的擺設,充分表現出主人的個性。

  她的目光停留在滿是玻璃製品的透明櫥櫃上,「從你的品味看來,你是個崇尚浪漫自由的人,很難想像在工作上,你會寧可把自己困在一個小天地裡。」

  「籐臣企業可供發揮的環境並不算小。」千葉介楓蹙起眉尖,這是他第一次讓女人踏進他的家。

  她點頭,相當贊成他的論點。畢竟,在籐臣朝陽多方的掠奪下,籐臣企業的規模越來越大,大到足以名列全日本的前三大企業。但……

  「我想,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吧?籐臣朝陽的病能不能治好,尚是未定之數,但他有意將籐臣企業解散,再過不久,籐臣企業的所有員工都得另謀生計,你也不例外。」

  千葉介楓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如此難以承受的打擊,讓他的臉蒙上一片蒼白。「不可能?這一定是謠傳。」

  「或許是吧!但籐臣朝陽確實有心這麼做。」

  早在籐臣朝陽知道自己的病不能再拖下去的時候,就已著手安排將龐大的財產送給他心愛的女子:對於籐臣企業,他也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先前不提,是因為這是業務機密,但這些日子以來,原真紗也發現千葉介楓似乎真的毫不知情…

  他不願去高澤企業,這還情有可原,但沒有為自己的將來做準備,這就有些愚蠢了。

  「不可能!這麼重要的事,他不可能瞞著我。」千葉介楓不願相信。他知道籐臣朝陽的身體不好,尤其是這些日子的情況更差,但要解散籐臣企業……他沒聽籐臣朝陽說過啊!

  看著一步步成長茁壯的籐臣企業,千葉介楓非常明白,那是籐臣朝陽耗盡所有的心血,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成果;若是因為他的身子不好,想退下來休息一陣子,或許還有可能,但若說要解散,就等於否決了他先前的努力。

  千葉介楓怎麼也無法相信!

  「我的消息是不會錯的,這是籐臣朝陽親口向高澤先生說的業務機密。至於籐臣朝陽為什麼會瞞著你,我並不清楚,但籐臣朝陽認為你是個相當優秀的人才,而高澤先生正好又相當器重你的才華,所以面方會有這個約定,也就不這麼令人意外了。」

  原真紗也仔細的凝視著千葉介楓的神情,在如此近距離的觀察下,她發覺他漂亮的黑眸裡滿溢著痛苦;他這種異樣的表現,引起了她莫大的好奇

  「這是高澤忍告訴你的?」

  「是的。」

  「很無聊的謊話,我不會相信的。」千葉介楓抿著唇,無力的辯駁。

  「你可以直接向籐臣朝陽求證。」

  千葉介楓聞言,心頭又是一震,真要拿這個問題去問他嗎?

  他心裡真正想要的,只不過是能一直待在籐臣朝陽的身邊而已啊!哪怕籐臣朝陽永遠不會知道他的一片癡心,只要能讓他待在籐臣朝陽身邊,能夠看到籐臣朝陽就夠了。

  為什麼連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都要被剝奪呢?

  「千葉介先生?」原真紗也看到他眼底無盡的哀傷,忍不住出聲喚道。

  「你的目的達到了,現在可否讓我清靜一下,好好把這件事想一想!」

  「咦?」什麼目的?

  「我會把你的話放在心上,仔細的想想自己的未來,這樣你滿意了吧?你可以回去向高澤忍交差了。」他的嗓音低沉中還帶點無力感,好像說話對他來說,是件相當吃力的事。

  「我無意讓你如此難過。」她馬上道歉。

  「你可以離開了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揚了揚眉,「哦!」了一聲,很快的移到門邊,「那千葉介先生……」

  「不要再跟著我,等我想通了,我會盡快通知你。」他笑得溫柔,但卻沒有把笑意帶到眼中。然後飛快的把門關上。

  通知她?

  千葉介楓要是真的會這麼做,她就向他認輸。

  她雙臂抱胸的瞪了門一眼,轉身離去。這一次,恐怕又是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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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2: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千葉介楓再次從籐臣朝陽的病房中逃脫。他寧可不要再見到籐臣朝陽了,因為他承受不起這種大悲大喜的情緒起落,也不想再看他和君傳儀卿卿我我。

  無可否認的,他對同是男人的籐臣朝陽產生了異樣的情愫,而這份感情也與日俱增的揉進他的骨血裡,他知道這種見不得光的感情會如何的遭受世人歧視,所以他不敢說,也不敢表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籐臣朝陽愛上別的女人。

  他不認為這種感情是不正常的,因為他不是同性戀,只是愛上同為男性的籐臣朝陽;他對女人也會有所需求,只是他對籐臣朝陽的感情放得更深、更沉罷了。

  其實他很瞭解,不管他多喜歡籐臣朝陽,對籐臣朝陽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大群員工中的一個罷了,這種程度的情誼,怎麼樣都比不過一個未婚妻來得重要。即使他是籐臣朝陽心中排名第一的得力助手。

  所以他沒有問出口。無論是或不是,這答案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在誰的手下工作,也不重要了。如果不能待在他的身邊,做什麼都沒有意思了。

  他走向停車場,然後在同一個位置遇上了同一個人,還是那相同的裝束。他在那一瞬間,內心竟有了些許悸動。

  「又是你。」

  「我們又見面了。」原真紗也漾出微笑,對他漠然的面容不以為意。

  「你為什麼老是跟在我後頭?」

  「因為你還沒有答應我的請求,如果無法說服你,我很難向委託人交代。」

  千葉介楓緩緩地搖頭,還是重複那句話,「我拒絕。我要走了,剛再追上來。」

  她見他坐進轎車前座,立刻跟著坐了進去。

  「你——」千葉介楓怔怔地望著她。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連翻一下都不肯。」她看互那份花了她幾個晚上,辛苦打出來的企畫案,仍原封不動的被丟棄在後座上。她敢打賭,他除了接過手的那一刻會接觸那份企畫案之後,就沒有再碰過它。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皺著眉,煩悶的心情更亂了,堆積已久的壓抑情緒正在體內瘋狂的叫囂。

  「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原真紗也溫和的笑著,看著他略微低垂的側臉,她從沒見過男人的睫毛那麼長,也不知道男人的皮膚居然可以這麼好,更沒見過男人像他那麼美,甚至比女人還要美。

  「你好像很痛苦,自從我見到你以來,你就一直一個人在痛苦著。為什麼?」

  見他沒有回答,原真紗也識相的笑了一下,「你不想要我陪,那我下車好了。」她才要打開車門,千葉介楓就發動了車子。

  「去一個看得到東京鐵塔的地方吧!」

  原真紗也側過頭看他,他的神情還是很疲倦,雖然臉上掛著微笑,卻有股說不出的哀愁。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出這種話的人。」千葉介楓若有所思的說。

  ↑黃昏時分,他們來到一棟觀光飯店頂樓的露天咖啡館,這兒的視野很寬廣,迎面可見高聳的地標——東京鐵塔;在白天的自然光線下,這座鋼筋水泥鑄成的冷硬鐵塔,毫無浪漫可言,只看得到褪去絢爛後的原始面目。

  千葉介楓告著欄杆,靜靜地望著遠方的東京鐵塔;他的心裡有千萬個難解的結,卻都無法向人傾吐。

  「這是高澤企業旗下業績好的飯店。」原其紗也突然開口說道。

  「是嗎?我不知道。」他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目光仍然飄向遠方。

  「你特地來這兒,就只是為了看看東京鐵塔?」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被她的問題給逗笑了,「不像嗎?」

  她彎下腰,把手肘放在欄杆上,與他的目光交會.黑眸犀利的探視千葉介楓,「是不怎麼像,你像是有著滿腹心事,想從這裡往下跳的傷心人。」

  千葉介楓一臉的驚訝,她居然道出了他心底最陰暗的部分!

  「你為什麼要一直跟著我?」他蹙眉問道。

  「因為我的委託人希望把你成功地挖角過去。」

  「為什麼我非得去高澤忍的身邊做事呢?就算籐臣朝陽真的要解散企業體,這麼大的事業,是不可能說散就散的,所以一定會先縮小規模,難道我不能待在籐臣朝陽的身旁輔助他嗎?」千葉介楓平靜的說著。

  其實,他根本不用向她解釋,但他就是有股衝動想開口說些什麼,至於她昕不昕得懂,他根本不在乎。

  「即使籐臣企業裡並沒有你想得的東西,你還是想留下來?」原真紗也輕聲地問著,因為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掙扎。

  「你怎麼知道籐臣企業裡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他反問。

  「如果有,你就不會露出這麼失望的表情。」

  「失望?」他微怔,轉頭看著一臉真摯的她。

  「是呀!你看起來就像一個渴求獲得某種東西,卻又得不到的小孩一樣.臉上有著非常失望的表情。」

  千葉介楓呵呵地輕笑了起來,「我真是服了你了,為了說服我跳槽,你什麼計謀都使出來了,接下來你還會說什麼?安慰我受傷的靈魂嗎?」

  她翻了個白眼,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欄杆;強風令她的發誓有些鬆散,所以她撥了拔掉落下來的髮絲。

  「這不是我的工作範圍,我想你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你這麼肯定我心裡很痛苦?」他有些氣惱,自己的心事竟被個陌生人一眼看穿。

  「你是我工作以來所見過最不快樂、最不願接受別人的好意、最固執,也是開價最高的挖角對象。」她皺起眉,風將她的髮髻吹得一團亂,她索性將髮夾卸下,任一頭長鬈發飄散在風中。

  他看著她的眼神似乎變了,「說得好像你很有豐富的識人經驗似的。」

  「我以前也是個上班族,但與其被人支配,倒不如採取主動,所以我決定自立門戶,這樣比較符合我的個性。」

  千葉介楓一愣。自立門戶?他連想都沒想過。

  「其實拒絕高澤企業也無妨,憑你的能力與才幹,不管到哪個公司都會受到重用。只不過,高澤先生開出的是沒有底限的挖角條件,一個人的職場生涯中。能有多少次這種機會呢?你實在應該好好珍惜。」原真紗也並不想放棄,但他的固執讓她不得才改變她的想法,並為他的前途和未來焦急。

  「人除了工作之外,就沒有別的了嗎?」千葉介楓對這樣的心態不能苟同。

  「千葉介先生對生活似乎有著不同的想法?」她問道。

  「我要的不是工作,也不是成就!」千葉介楓話一出口,便感到迷惑,他竟然會對一個陌生人說這種話,或許,籐臣朝陽與君傳儀的事把他傷得太深了吧!

  「千葉介先生?」

  望著他表情複雜的面容,原真紗也不禁沉默了下來,直覺告訴她,他需要別人的幫助。

  「再過些時候吧!最近籐臣朝陽的身體狀況不佳,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公司。」

  她靜靜的凝視他。她的眼眸中似乎有一小簇火焰,讓千葉介楓的內心裡感到一股陌生的悸動。

  「你實在是個很溫柔的人。」

  她的眼神很直接,甚至有些挑釁的意味,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索性轉過身子,迴避她那令他心跳失序的眸光。

  「其實你根本就不想離開籐臣企業吧!你說你會考慮,只不過是要敷衍我罷了。為了不讓我感到挫折與沮喪,你寧可隱瞞自己的真實心意,這樣的你實在很溫柔。」原真紗也的情緒全寫在臉上。

  他繼續沉默著。他知道自己並沒她所想的那麼高貴,他只是習慣性的逃避罷了,也不敢告訴她,留在籐臣企業的真正理由是什麼,他不想、也不能打破現狀。

  「我不會再繼續糾纏你,逼你改變心意了。」原真紗也揚了揚手中那份被他遺忘在車上的企畫書,「這東西就當作是垃圾吧H然你不需要它,我也用不著了。」

  她把企畫書扔到一旁的垃圾筒,而他則怔怔的看著她的舉動,十分好奇地問:「為什麼?」

  「如你所言,為早已知道結果的事情費心,的確很不值得。我會向高澤先生報告我的任務失敗了,至於高澤先生會不會改變主意,這就不是我能掌握的了,而將來會不會再有人來找你談挖角的事,我也不敢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絕不會是我。」原真紗也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被她乾脆的放棄嚇到了,這本該是他樂意見到的事.但他此刻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她苦笑了一下,「是的,我的遊說工作失敗,當然不會再來了。」

  她轉身向前踏了幾步,千葉介楓追上她。「告訴我。任務失敗會讓你遭到解雇嗎?」

  她回頭,笑得溫柔,「不會。再見了,千葉介先生。」

  千葉介楓愣愣的站在原地,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她的離開在他的心湖掀起了小小的漣漪,令他感到有一點點的遺憾,又有一點點的可惜。其實,有人跟在身旁的感覺也挺不錯的,即使她不是他瘋狂想要的那個人,也無所謂……

  現在的他,只想要有個人陪。

  原真紗也的收入減少了,於是在下一件案子上門之前,她到杏子家的啤酒屋幫忙,她喜歡讓自己保持不斷的忙碌,因為她是個閒不下來的人。

  杏子家的啤酒屋生意興隆得不得了,原真紗也光是負責端盤子,就讓她忙得手忙腳亂,每天回到家便累得倒頭大睡,所以她好久沒和小剛志談心了,惹得小剛志三不五時便找杏子訴苦。

  「小紗,忙完雅座那邊的客人後,過來一下。」站在拒台後面的杏子對她招手。

  原真紗也放下手邊的酒瓶,匆忙地走了過來,「什麼事?我很忙的。」

  「我當然知道你在忙,不然找你幹什麼?」

  杏子是原真紗也的好朋友,婚後和丈夫一起住在娘家,平時一起照料啤酒屋生意,過著與婚前差不多的生活。

  「你每晚都在這裡幫忙,小剛志在家裡肯定悶壞了。」杏子說道。

  「不會啊!他有電視遊樂器可玩,我看他都快認不出來我這個阿姨了。」原真紗也順手幫一位客人上菜,動作熟練得很。

  「他是體貼你每晚回家都累得半死,所以不忍心吵你,你居然把他說成那樣!」杏子不以為然的道。

  「我又沒虧待他,瞧你把我說得多兇惡似的。原真紗也突然想到小剛志先前說過的話,「對了,是不是你跟小剛志亂講話,說我們家很窮的?」

  「不是嗎?哪個人像你這樣沒目沒夜的拚命工作,賺了那麼多錢卻又省得要死,要你拿出一毛錢簡直像要你的命似的。」杏子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她身上除了啤酒屋的綠色圍裙外,就是一件廉價T恤加褪色的牛仔褲;她這種打扮,誰會相信她是個二十六歲、事業有成的女強人?

  「唉!這你也不懂,我在為小剛志的未來做打算啊!趁現在努力多存一點錢,將來也可以輕鬆些過日子。「更何況,她的物慾向來就低人一等。

  「你真的把你的將來全放在小剛志的身上啊!這源氏計劃也差不多了吧!你跟他差了二十歲耶!」杏子難以置信的大喊。

  「好啊!這又是另一筆帳了。你自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就算了,千萬別教壞我們家小剛志,什麼源氏計劃,我才沒你那麼下流呢!」原真紗也瞪了她一眼,邊忙著為下一個客人準備啤酒。

  杏子揚起細細的柳眉,追在她身後問道:「小紗,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難道你想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嗎?」

  「看了我姊姊的婚姻,誰敢結婚啊!」她在百忙之中回了她一句。

  「又不是全部的人都像你姊姊這樣,也有很幸福的啊!像我……」

  廚房裡頭傳來一陣聲響,然後一個頭鑽了出來說道:「小紗,麻煩把這盤菜端去三樓給貴賓座的客人。」

  「哦!馬上來。」原真紗也笑笑的道:「拜託,我姊姊跟我長得一個樣,看她被人打,就像看到我自己被打一樣,多慘哪!我說什麼也不結婚。」

  杏子本來還想再繼續說,但看原真紗也忙得不可開交,於是她把滿肚子的話又吞了回去。

  說穿了,原真紗也就是對愛情和婚姻沒有信心,她認為再甜美的誓言,將來一定都會變質,既然感情世界是如此多變,倒不如多賺一些能讓自己掌控的錢。

  她這樣的念頭,要到何時才有奇跡出現呢?杏子著實為這位好友擔心。

  原真紗也下班的時間,已經是深夜一點了,而東京的街頭,此時也顯得異常的冷清。

  原真紗也婉拒了杏子的丈夫送她到車站的美意,獨自一人走在冷清的人行道上。

  她忙完工作後,又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困擾著她的千葉介楓,她真後悔當初把話說得那麼漂亮,就算說不動他跳槽,但多陪他幾天也是好的,他的內心藏了那麼多痛苦.若不說出來。他會悶死的。

  她非常願意昕他傾訴,至於這個舉動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她並不想深究,她只是不想見到那麼漂亮的男人獨自哀傷。

  走著走著,她的眸光不經意的瞥到佇立在正前方的頎長人影,她意外的瞪大了眼,因為才剛在心裡想著的人,如今正站在她的面前.還向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她愣了半晌,才撥撥發尾,有些不自在的笑著,「好巧啊!居然在這裡碰到你。」

  千葉介楓臉上掛著慣有的微笑,但他的眉頭仍是緊緊蹙著,「你說謊。」

  「呃?」為何他一開口,就冒出一句她聽不懂的話?

  「你說不會因為我的事而被解雇,可是事實卻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指責的目光逼視著她。當見到她在啤酒屋忙碌穿梭的身影時,他相當自責的想著這件事…他無意害她丟掉工作,但她卻淪落到端盤子打工的下場。

  她脫下了先前保守制式的裝扮,只用橡皮筋將長長的鬈發柬成俏皮的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是年輕亮麗了許多,但他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內疚,如今她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

  原真紗也疑惑的看著他,「解雇?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在啤酒屋上班!」他像在指責一件天大的事似的口吻,令她笑了起來。

  「沒錯,而且才剛下班。」

  「我知道,我看見了。」

  「哦?」她有些遲鈍的應了一聲。

  「晚上我和朋友在裡面吃飯。」他皺著眉。

  「我怎麼沒看到你?『』她非常的訝異。

  「你一直在忙,連上菜的時候都是來去匆匆的,想跟你說幾句話也不行。」

  「是嗎?」原真紗也應了一聲,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你在等我?」

  「嗯!『』他點點頭。「你說不會因為我的拒絕而丟掉工作,現在卻在啤酒屋打工,這是怎麼回事?」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你真的在關心我?我果然沒看錯,你真的是很溫柔的男人。」

  這個令人難以招架的笑容,讓千葉介楓覺得有些尷尬;他輕咳了聲,掩飾自己的異樣。「別笑了。我為我的事向你道歉,我沒想到這件事讓你如此困擾。」

  她還是笑容滿面,「如果你早知道拒絕的後果會是這樣,你的決定會不會有所改變呢?」

  千葉介楓認真的想了一下,「不會。」他是個忠於自己的人。

  「既是如此,我的事就與你無關了。」

  「不能這麼說,我會當面跟高澤忍說清楚,讓他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不管怎麼樣,為了我解雇你,根本就沒有必要。」他決定要找高澤忍親自談,好讓他徹底死心,也避免再連累其他無辜的人。

  原真紗也又怔了一下,「千葉介先生,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被解雇。」

  他反問道:「是嗎?」

  「我真的沒有被解雇,讓你有這種錯覺,我很抱歉!不過,我真的沒有被解雇;那家啤酒屋,是我朋友開的店,只要我有空,我就會過去幫忙,賺點外快,所以事情並不是如你所想的。」雖然他誤會了,原真紗也還是很感激他,於是她彎腰行了個九十度的躬,感謝他真誠的關懷。

  他懷疑的挑了挑眉,「你沒有刻意隱瞞我吧?」

  「沒有。何況高澤先生現在人還在台灣,這件事我還沒向他報告呢!就算他想解雇我,也不會是現在。」

  她的話讓他稍微放鬆的神情又緊張了起來,「所以你還是有被解雇的可能,對吧?」

  「這只是個比喻而已,何況我是八荒人力仲介公司的人,高澤先生根本管不到我。」原真紗也笑著解釋,「千葉介先生不用擔心,我的飯碗捧得很牢呢!」

  千葉介楓想了想,淡淡的自嘲著,「說得也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就算挖角不成,也不至於會讓你被解雇,是我該向你道歉才是。」

  「千葉介先生千萬別這麼想,你能讓高澤先生甘願花那麼多錢來挖角,可知你的身價絕不同於一般人,你要更有自信才對。」

  原真紗也說的全是事實,她的業績在公司裡算是頂尖的,若非如此,高澤忍的委託案也不會落在她身上;在她所接觸過的人裡,就屬千葉介楓最有條件哄抬自己的身價了。

  他淡淡的笑著,「你的車停在哪裡?我陪你過去。」

  「我沒有車。」

  他有些訝異。但並沒有表現在臉上,但原真紗也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

  「沒有車很奇怪嗎?

  「以你的能力而言,早該有自己的車子才對呀!」

  「買車多麻煩,還要找停車位,搭乘大眾運輸工具不是方便多了嗎?」

  「說得也是。」他將她帶往自己的停車處,「下回我會記得,跟你說話時要小心一點。」

  她一怔,「為什麼?」

  「因為你的觀察力很敏銳。」

  她呵呵的笑了起來,「察言觀色是獵人的首要條件,若不懂得這些,還沒開口就會讓人徹底的拒絕,那接下來就什麼都不用談了。」

  他靜靜的聽她說話,從她那雙閃著璀璨光采的眼神中,他似乎看到了她那股旺盛的生命力。

  「你很樂觀。」他低聲歎道。

  她揚了揚眉,「那是因為你沒看到我絕望的時候。」

  「你也有煩惱的事嗎?」千葉介楓直視著她。

  在他澄澈眼波的注視下,她無法說謊。「當然有,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好受的過去,我自然也不例外。」

  他緩緩地走向自己的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而她跟在他後頭,還沒決定要不要坐時,他推開了另一扇車門。

  「進來吧!我送你回家。」

  「麻煩你了。」她聳聳肩,把地址告訴了他。

  「你每天都樂於工作嗎?」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和人聊天的慾望了。籐臣朝陽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加上身體時好時壞,所以他們之間的情感並不是建築在言語上,而是在相處久了而自然產生的默契上。很多事情,他以為自己不說,籐臣朝陽也會懂;然而,就因為他什麼都不說,反而與籐臣朝陽漸行漸遠。

  其實,他真的很寂寞,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堅強,他想要強顏歡笑的陪在籐臣朝陽的身邊,最後卻只落得窘態百出的下場。

  「我喜歡見到我的工作對象都能適才適用。」

  「好偉大的理想。」千葉介楓笑了笑,「那我就是你最不屑見到的那種人了。」

  「不會啊!」她一臉真誠的說道:「像你這樣堅持自己的想法,又勇於拒絕外界誘惑的人,是個既忠心又優秀、任誰都想要的幕僚人員;籐臣朝陽有你這樣一位好友兼下屬,一定很幸福。」

  「是嗎?」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理由,也沒有人在乎。

  「說到這裡,我又開始覺得可惜了,你真的不考慮跳槽到高澤企業嗎?」原真紗也的聲音聽來相當苦惱,「能有你這等身價的人不多,你就好心的讓我創下八荒人力仲介公司成立以來,完成最高額挖角數字的紀錄吧!」

  千葉介楓忍不住笑了起來,那笑容讓原真紗也的心怦怦地亂跳著。

  「如果我再不考慮的話,就有點太傷人了,要不然,你再努力試試看,說不定我會改變主意呢!」

  「你擺明就是在耍我嘛!」

  他還是笑著,臉龐上滿是許久不見的輕鬆,他是真的好久沒有這麼痛快的和人聊天了。

  「我們好像是第一次這麼愉快地聊天呢!」她笑著說道。

  千葉介楓笑而不語,把車停在她的公寓樓下,兩人都不想道別。

  「可以當朋友嗎?」他問。

  「嗯!」她笑著點點頭。

  原真紗也開始覺得苦惱,她發現自己好像對工作對像動了心;這個比女人還美的男人,是她第二次想親近、瞭解的男人。

  對工作對像感到動心,是獵人最大的忌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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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2: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中午十二點,震岳株式會社的辦公室裡比往常更為忙碌,身為執行副董的籐臣雅彥推開了社長辦公室大門,對千葉介楓大聲的咆哮。

  「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把我努力大半天才審完的帳冊全部退回來?」

  千葉介楓漠然的望著籐臣雅彥。他嚴竣的注視竟教籐臣雅彥一陣心慌,氣勢頓時減弱不少。

  「副董,這些帳冊我無法簽字,你還是全部拿回去吧!」

  「為什麼不能簽?」

  「原因你比我還清楚。」千葉介楓仍專注於眼前的企劃案,對於每隔幾天便會拿公司內帳大作文章的籐臣雅彥視而不見。

  「你不要以為有籐臣朝陽在背後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告訴你,我不吃這一套。」籐臣雅彥冷笑了一聲,把一疊文件丟在他桌上。

  「副董,我從來就沒有想拿社長來壓你的念頭。請你不要對社長不敬。」千葉介楓皺眉望著他。

  「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相信你,快點簽字,我就不來煩你。」籐臣雅彥靠在他的辦公桌旁,用手指指那疊文件。

  籐臣雅彥是籐臣朝陽的堂哥,他油嘴滑舌、心機深重,而且又貪婪權勢;籐臣朝陽早就知道他常常挪用公款,但基於親戚關係,所以一直沒有扯破臉。只得任他予取予求。所幸籐臣雅彥忌憚籐臣朝陽行事的狠絕,因此行事雖然狂妄,卻不至於離譜。

  然而,籐臣朝陽如今人在醫院,內定繼位的人選竟又突然冒出了籐臣朝陽的未婚妻,令籐臣雅彥忍無可忍;連在挪用公款方面,也遭籐臣朝陽的事先防範,因為他下令企業中的支出,無論大小全得經過千葉介楓的簽字方可放行。如此一來,不但他在外頭花天酒地的款帳繳不出來,就連包養情婦的金錢來源也全斷了,這是他最難以忍受的事。

  「辦不到。」千葉介楓很乾脆的拒絕了他。

  「你存心跟我作對。」

  「副董,不要以為你做事毫無破綻;胡亂動用公司的錢,是犯法的行為。」千葉介楓沉靜的說道。滕臣朝陽在病危的時候把籐臣企業交給他,因此他無論如何都要守住籐臣企業,等待籐臣朝陽病癒後回來。

  「胡說八道,這公司是我們籐臣家的,要怎麼用錢,那也是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作主嗎?你有什麼資格管我?只不過是打著一張臉迷惑朝陽罷了,你有什麼真本事?」

  籐臣雅彥早就不屑他很久了,籐臣朝陽體弱多病,所以對外總是讓千葉介楓出面打理一切。不過是個外人罷了!憑什麼掌理籐臣企業?公司裡早就在流傳他們兩個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籐臣雅彥鄙夷的看看他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孔,要不是籐臣朝陽突然冒出個未婚妻,他真的會以為籐臣朝陽和千葉介楓是玻璃圈內的人。

  「住口!」千葉介楓滿臉怒氣的站起身斥道:「你要怎麼污辱我都行,就是不可以詆毀社長的名譽。」

  「哼!還真是一條忠心耿耿的賣命狗啊!」籐臣雅彥冷冷的笑著。

  他逼近千葉介楓那張俊美的臉龐,「仔細一看,你還真有點迷惑人的本事,是不是籐臣朝陽被你的美色誘惑了,所以在病得頭腦不清的情況下,把掌理籐臣企業的大權交給你,而不是身為企業第二領導人的我?」

  千葉介楓氣得渾身發顫,「你少胡說八道,快滾出去!」

  「這是你這個小小的特助對我應有的態度嗎?」籐臣雅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輕佻的對他笑道。

  千葉介楓閃了開來,「出去,將來我自會向社長請罪。」

  「請罪?說這話真會笑掉人的大牙,你投靠刈谷集團,當刈谷的臥底,這麼嚴重的事,籐臣朝陽都可以原諒你,冒犯我這個執行副董,又算得了什麼呢?」籐臣雅彥坐在辦公桌上,諷刺的道。

  千葉介楓聞言不禁一震,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看籐臣雅彥。那件事他不想再回憶,因為那是個無法磨滅的錯誤,他想要遺忘,卻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他的弱點。

  「你到底想怎麼樣?」

  「把字簽了,別擋我的財路,大家往後仍然和平相處。」

  挪用公款對籐臣雅彥來說已經如家常便飯,籐臣朝陽一倒,籐臣企業中根本沒有人的勢力能與他匹敵,若有千葉介楓的合作,他就不信財富不會落到他的手裡。

  千葉介楓看著他,俊美無儔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緩緩的搖著頭,「這種背叛社長、忘恩負認的事,我做不出來。」

  「別裝作一副清高的模樣,只不遇是簽個字而已。」

  「社長早已知道了。」千葉介楓蹙著眉說。

  「知道什麼?」

  「關於你挪用公款的事,社長早已知道了。」

  「哈!連我堂弟都不說話了,你還阻礙什麼?快把字簽了!」籐臣雅彥貪婪的舔舔唇,忽略了千葉介楓愈來愈堅定的眼神。

  「社長不說話,並不表示他對這件事沒有意見,而且我不是社長,這文件我說什麼也不簽。」

  「千葉介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老羞成怒了。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只要社長還信任我,願意把公司交給我掌理,我就不會允許你盜用公款。」

  經過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籐臣雅彥拔狠的撂下重話。

  「好!千葉介楓,算你有種,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祈禱自己不要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上,否則我絕對會要你生不如死。」

  籐臣雅彥說完這些話後,才氣沖沖的離開辦公室。他開始擔心那麼大的一筆數目,該拿什麼來填補;對於不識相的千葉介楓,他心裡也有了一番打算。

  千葉介楓在籐臣雅彥一走之後,便立刻頹然跌坐回椅子上。他到底該怎麼辦?他就快被內心的煎熬與外在的壓力給逼瘋了,然而,籐臣朝陽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的苦與他的悲……

  千葉介楓獨自坐在車內,望著那間近在咫尺的啤酒屋。他到底來這裡幹什麼?日夜為籐臣企業大小事操煩的他,俊美的臉龐上已出現蒼白憔悴的神色,接近崩潰臨界點的他,為什麼不回家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痛快的睡上一覺,反而來到這間啤酒屋?

  當他想找人分擔他的心事、傾訴他的痛苦時,他卻悲哀的發現,在他身旁,竟連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都沒有。

  他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麼悲哀的境地?

  在沒有認識籐臣朝陽之前,他也是個陽光男孩,愛笑、愛玩,對生命充滿熱忱,他不是他們口中的異類,更不是靠美色事人的窩囊廢。

  在公司經過籐臣雅彥那麼一鬧,他知道自己的處境更槽了;家族企業中的鬥爭本來就多,籐臣朝陽拖著一身的病體,和別有野心的家族旁支周旋了這麼多年,但現在籐臣朝陽病倒了,所有的壓力全落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原真紗也站在收銀板前為客人結帳,一抬頭發現客人的提包留在櫃檯上忘了帶走,她連忙追了出去,把提包物歸原主;轉眼一瞥,居然看到了千葉介楓的轎車。

  她向前走了一步,原本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但千葉介楓正一臉若有所思的坐在車裡。是他改變主意了?還是特別來找她的?不,她不認為自己的魅力人,她猜想他應該只是經過這裡。

  壓下紊亂不已的思緒,她敲敲千葉介楓的車窗。

  千葉介楓回過神來,按下車窗,對她淡淡一笑,「你下班了?」

  「還早呢!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簡單的問題,於是顧左右而言他,「啤酒屋的生意好嗎?」

  「過得去而已。」原真紗也聳聳肩,「你要開啤酒屋嗎?」

  淡淡的笑意染上他的眼梢,「是啊!如果有機會的話。」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高澤企業既然要開這麼高的價碼挖你過去,你又何必屈就於一個小小的啤酒屋呢?」原真紗也又重提舊事,因為她對他的能力太過欣賞,總認為他是頂尖的幕僚人員,放棄這個機會是太可惜了。

  「如果都是在做填飽肚子的事,當個上班族與開啤酒屋,其實也沒多大的分別。」千葉介楓頗有一種超然物外的感觸。

  「會有你這種想法的人,一定是把肚子得很飽的人。」原真紗也瞠大眼睛說道。

  「跟你說話實在很輕鬆。」不用防備、不用擔心內心的秘密會被探知,也不用掛上虛偽的面具,更不用假裝無情。

  「你這麼誇我,真是我的榮幸,不過,我們有聊到些什麼嗎?」她遲鈍的一無所知。

  他又開始笑了起來,笑得很斯文俊秀,令她的心又開始怦然失序。

  「不管我們聊到什麼,我都得去端盤子了,改天有空的時候,再約出來見個面吧!」原真紗也想起今晚杏子的丈夫有事請假,啤酒屋裡少了她,現在一定忙成一團了。

  一抹憂傷閃過千葉介楓的眼眸,但他仍保持那抹淡笑,「對不起,是我打擾了你的工作,你去忙吧!」

  「你一個人不覺得無聊嗎?」原真紗也皺著眉;她知道他不是一個會特地來找人說廢話的人。

  千葉介楓看出她的為難,心裡感到一陣空虛。「沒關係,你去忙吧!我也該回家了。」

  他用淡然的神情來掩飾內心的苦澀,但原真紗也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他那複雜神秘的瞳眸下,有著不為人知的憂傷,那是一種渴望的表情,也是一種寂寞的眼神。

  「你餓不餓?」

  一聲閒語將他低沉的心喚了起來,他愣愣的回答,「有一點。」

  中午被籐臣雅彥殘忍的奚落了一番,他根本沒有胃口吃東西,而晚餐也刻意被忽略,一天下來,他的確餓了。

  「那就進來吃點東西吧!杏子的手藝相當不錯喔!如果店裡不忙,我就提早下班,我們找個地好好聊聊。」原真紗也熱情的笑道。

  他又怔了一下,「我看起來這麼想要找人聊天嗎?」

  「你不就是為了找我聊天而來的嗎?難道是我搞錯了?」

  她的笑容很甜,也很溫暖,讓千葉介楓冰冷已久的心再次溫暖了起來。他沒有再拒絕,於是便跟者她踏進同樣溫暖的啤酒屋。

  千葉介楓獨自坐在僻靜的角落裡,看著原真緲也忙進忙出的身影,以及每位到啤酒屋來的客人臉上滿足的笑容;他不禁覺得迷惘,這些人的世界是什麼樣的美品世界,而為什麼他永遠擺脫不掉自己的悲慘呢?

  「喂!老實招來,那個坐在角落裡的美男子是你的什麼人?」抓住空檔,杏子擠眉弄眼的低聲詢問原真紗也。

  「他是我的工作對象。」原真紗也忙得快要瘋掉,她很想把手的事情早點結束。

  「是嗎?」杏子非常好奇的說:「這麼漂亮的男人還真少見,只是工作對像而已嗎?」

  「當然囉!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真是這樣,那他為什麼跟著你進來,又很有耐心的等你下班?」

  「原來你都看到囉!那好,剩下的客人你自己招呼。我先下班了。」原真紗也脫下工作圍裙,很爽快的往杏子懷裡塞,「早退的時數就從薪水裡面扣。」

  杏子瞪大雙眼,「小紗,今晚的客人比較多耶!你這種重色輕友的行為很不應該喔!」

  「通融一下嘛!你也看到了,那是個世紀末的美男子,讓他坐在那兒枯等,有點不道德啊!」原真紗也說完,便開心的往千葉介楓走去。

  「小紗!」杏子歎了一口氣。什麼不道德嘛!她明明是對他心動了。

  不過,她還是很替好友開心,那個看起來很高貴的美男子,如果真能讓小紗那從不涉情愛的凡心大動,不管將來如何,對小紗而言,都會有好的影響,說不定還真能找到幸福呢!

  「你這麼匆忙的離開,真的沒關係嗎?」迎著夜風,千葉介楓輕聲問道。

  他們開車來到東京鐵塔附近的市立公園,十二點一過,鐵塔便熄了燈,巨大的鋼鐵建築和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看來陰沉許多。

  原真紗也遞給他一罐從啤酒屋拿出來的酒,開心的笑道:「沒事的,都是些老顧客了,何況再過不久,店裡也要打佯了,杏子不敢開除我的,現在的廉價勞工可不好找。」

  千葉介楓喝了一口冰涼的啤酒,「你們的感情真好。」

  「高中朋友啦!認識快滿十年了,彼此的個性全摸得熟透了。」原真紗也笑著說道。

  千葉介楓一如往常的淡淡微笑著,「我和朝陽一開始也是同學的關係。」

  「哦?」她有點好奇。

  「我是班長,而他是班上的轉學生。他剛從台灣回到日本,不喜歡跟任何人親近,也沒有朋友,我是在他被綁架獲救後,代表全班去他家慰問時,才真正的接觸他的。」

  千葉介楓不知道他為什麼想告訴她這些事,或許他把這些放在心底太久了,或許他想讓別人分享他的心事,也或許他只是想說說話而已。

  「那件綁架案曾經轟動一時,到現在我都還有點印象。」她瞥了他一眼,他俊美的臉在夜色的映照下,有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實感,讓她看得有些癡了。

  「嫌犯是朝陽的親人,當時他的臉上沒有驚惶、沒有恐懼,只有不屬於少年的冷靜與譏誚,當時我看到他的表情,幾乎要忍不住哭了,但他始終不言不語的面對那些為了爭奪繼承權的親戚的挑釁。」

  千葉介楓低低的歎了一聲,「從那時起,我便下定決心要跟在他的身邊,做他的朋友;這幾年來,他為了要自己看起來更強,刻意壓抑自己的性情,因此他變得孤僻;而且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所以他用掠奪來樹立自己的權威。」

  他說得認真,但她卻能看見他辛苦的一面。她彷彿看見一個溫柔的少年,用心的幫助他那冷僻偏激的朋友,一步步地走出困住自己的牢籠。

  「這麼多年來,他週遭那些覬覦繼承權的親人,不斷地逼問我留在他身邊的目的,他們很擔心我會在他倒下的時候,將籐臣家族的財產佔為己有。」

  他自嘲的掀起嘴角,笑得有些飄忽,「其實他們的顧忌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我的確曾被刈谷彬收買在籐臣企業做臥底。」

  他灌了一大口啤酒,臉色微慍,細緻的五官倏地冷冽了起來。他豈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種小人「那些財富他向來不看在眼裡,籐臣雅彥這個只想盜用公款的人,有什麼資格指責他?

  「你真的被刈谷集團收買了嗎?」她不解地問。

  「為什麼這麼問?」他皺著眉。

  「在商場上,大家都以為你會幫刈谷集團做臥底,是出自籐臣朝陽的授意。」

  千葉介楓怔了一下,垂下頭笑著,笑裡有一抹深沉的哀傷,那哀傷讓他憂鬱的氣質更添三分。

  「我是真的被刈谷彬收買了,以籐臣朝陽的一舉一動來交換大筆財富。」

  原真紗也猶豫了半晌,搖搖頭道:「我想不出原因,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沒有任何理由,我只是厭倦了在他身旁所扮演的角色。」他抿著唇說道。

  「那也是一個理由啊!」

  見他還想反駁,原真紗也不假思索的繼續說道:「你只是厭倦了一切,你待在他身這麼多年了,當然會想要做些事來改變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這是可以理解的,你為什麼要自責呢?」

  他愣住了,他的黑眸泛起一絲奇異的光采,連微啟的寸唇都在顫抖。她又說中他心裡最不為人知的部分了,但她不會知道,她這番話帶給他多大的震撼!

  「我不是在自責,只是一直在後悔。」

  為什麼要後悔呢?有誰為這件事而受到傷害嗎?沒有呀!只有你一直在為不必要的事後悔。

  「朋友!偶爾吵吵架有何妨?他們不習慣你的改變,那是他們自己活該,誰教他們不珍惜你!」

  千葉介楓笑了,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因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敲進了他的心坎裡。

  「別再不開心了!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感到你的內心似乎有著痛苦,如果只是為了這件事,那大可不必了。」她用手輕拍他微僵的背脊,替他打氣。

  他笑得更為開心,「跟你聊天真的很愉快,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真的?那你的日子一定過得非常辛苦。」原真紗也突然覺得很心疼,她能感覺他身上總一股憂鬱的氣息團團包圍住,臉上也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無奈的表情。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來找你嗎?」

  「不就是為了來找我聊天嗎?」

  「那我為什麼偏偏找上你呢?」他的笑容變得溫柔起來。

  「我猜不到。」她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我開著車子,不知不覺就來到你工作的啤酒屋,才發覺我想找個不會給我壓力的聊天對象,而你,似乎是最適合的人選。」

  微風把他的頭髮吹得飛了起來,臉上是令人難以招架的純淨笑顏,她的心在瞬間被他迷人的模樣所攫住,第一次在異性的面前感到臉紅心跳。

  「是朋友就該互相幫助。」她強自鎮定的道。

  「你對我的幫助,比你所想像的還多。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是從來沒有人能探究的部分,每個人都只會不斷地問起我想要忘記的過去,只會用盡手段逼我說出符合他們想像的話來,到頭來,我便他們全盤否定,只為了一個不該發生的錯誤。」千葉介楓的話中充滿苦澀;搖擺的樹影、昏暗的夜色,正好掩飾住他濃濃的惆悵。

  原真紗也抬起頭看他,知道自己不該流露出癡迷的眼神,但她就是克制不了。「難道就連籐臣朝陽都誤會你嗎?」

  他聞言一愣,她總是有辦法一語道中他內心的痛處。他緩緩的搖著頭,「他什麼都沒問便原諒了我的背叛。」

  「這不就得了!是朋友就能瞭解你的所做所為,其他人要怎麼想就隨便他們吧!你還是你,不管過去做了多少事,你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他她真誠的話感動了,她的無心之言徹底打開了他的心扉。

  其實,他不只想打破一成不變的現狀,他還想要多攫取一點籐臣朝陽關愛的眼神,他不要籐臣朝陽的心只放在未婚妻身上,他要籐臣朝陽多看他一眼,哪怕是仇恨的眼光,他也在所不惜。

  如果,他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籐臣朝陽自始至終都把他的用心看在眼裡,但他卻不主動說破,只是用最殘忍的漠視讓他死心。

  他不得不死了這條心,可是,付出去的感情卻他一再地沉淪在絕望的深淵裡難以自拔。

  原真紗也踩上石椅,悄悄的靠近他頎長的身軀,心想,他比她高出一個頭,偎在他的懷抱裡一定很有安全感。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沒有。」

  「那你為什麼這麼沉默?」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漆黑的眼眸。

  「我只是在想事情。」

  「需要找人傾訴嗎?」

  「一天告解一個秘密已經夠多了。」

  「我這個神父百無禁忌,而且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她熱切的瞅視著他。

  他笑了起來。她發現他其實是個很愛笑的男人,只是笑容中總有股莫名的哀傷,讓人看了會忍不住感到心疼。

  「我不想說得太多.免得將來我在你的面前會無所遁形——」他的話還沒說完,她便突然逼近他。他毫無防備的被她拉下頸項,愣愣的望著她湊上唇來當兩人的唇瓣結合的那一剎那,他幾乎停止了心跳

  她居然吻他!他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那輕輕的一吻,彷彿是一個威力強大的炸彈,令他完全無法思考,也無法彈。

  「我喜歡你。」她柔柔的低語。

  他聽到這句話,心頭又受了一次重心,令他幾乎失去正常的呼吸。

  她竟然喜歡他!

  千葉介楓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這是他發現自己愛上籐臣朝陽後,第一次跟女人接吻。這個念頭一起,他幾乎感到一陣昏眩,背叛的感覺狠狠的敲醒他的理智,他猛地推開了她。

  「楓……」原真紗也對他的行為感到不解,但臉上有些許受傷的神色;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對男人表白,難道他不喜歡她嗎?

  他的心亂如麻,難以承受更多的刺激,他匆忙的丟下一句,「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他跳下石椅,往停在路旁的轎車走去。

  「是不是我太大膽了?」她追在他身後,急忙探問。

  「什麼都別說了,我求你。」

  他的眼神總是令她心慌,在那樣深沉的哀求之下,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在沒有任何解釋的情況下,他將她送回家去,然後飛快的逃離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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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3: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原真紗也從一間高級餐店走了出來,和她一起用餐的是一家外商證券公司的駐日代表,他們正打算擴大日本的分公司,因此委託八荒人力仲介公司為他們網羅更多的優秀人才。

  如束這公事化的晚餐之後,她摘下了眼鏡,揉揉發疼的鼻樑。

  已經有整整兩周的時間,千葉介楓沒有再出現在她的面前,而那發生的事,似乎完全不存在。

  那晚,她徹底無眠,千葉介楓向她傾訴往事的悲苦,他那若無其事的笑容,以及人間少見的容顏,深刻的鏤刻在她的心版上。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落荒而逃,難道他不喜歡她的吻?這不是不可能,畢竟她一廂情願的表示她的愛意,他有權不接受。

  她突然好想見他,想問問他的想法,如果這是一段可以發展的戀情,她沒有理由放棄,如果他對她真的沒有感覺,她也可以徹底死心。

  她看了看手錶,現在還不到九點,以她對他的瞭解,這時間他應該還待在公司,她決定到那裡碰碰運氣。

  計程車在震岳株式會社的大樓前停下,原真紗也踏出車外,察覺到自己這樣堂而皇之的上門找他,似乎大為不妥;畢竟她是業界出了名的獵人,雖然他已經拒絕高澤企業的挖角,但為了避嫌,她不該為他帶來不必要的困擾才對。

  她站在大樓前,正猶豫著是否要繼續等下去時,玻璃門緩緩的開啟,兩名身著黑色西裝的中年人迎面走來,她馬上閃過身,不讓他們看到她的臉。

  「副董,那小子真是不識相,他再這樣追查下去,恐怕很多事都會被揭發,對我們在公司的處境大為不利。」

  北浦要雄身為公司的會計主任,最近深深感到來自千葉介楓的壓力。

  籐臣雅彥陰惻惻的笑了起來,在等候司機把車開來的空檔,冷冷的說了幾句,「別擔心,我已經替那小子準備了一份大禮,他很快就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了。」

  「副董的意思是……」

  「斬草除根,只要他這個代理人不在,公司的大權遲早會落到我的手裡,到時候,就算籐臣朝陽從死神的手逃脫了,也拿我莫可奈何。」

  「副董準備一勞永逸的解決那個大麻煩?」

  「那當然,誰會甘願在他的手下做事?我為籐臣企業賣命二、三十年了,這公司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這言談間,高級的賓士房車已開到兩人的面前,他們上了車之後,車子便駛離這棟大樓。

  原真紗也從陰暗處緩緩走出,為家族企業中的爭權奪利感到不齒。眼看四下無人,她便直接闖進大樓,而千葉介楓果然如她所料的還待在辦公室裡。

  「嗨!你每天都忙到這麼嗎?」

  埋首於文件中的千葉介楓聞聲抬起頭來,見到她漾滿笑意的站在他面前,他不禁愣住了,「你怎麼來了?」

  他的震愕如此明顯,明白的告訴她不請自來的不受歡迎。

  「想你所以就跑來囉!」她故作無謂的聳聳肩。

  千葉介楓怔了一下,她每一句話都他難以招架。那個吻對他的震撼不小,他消極的以為只要他不去面對,就可以當那件事從未發生過,而他和她仍然可以是朋友。

  「要喝咖啡嗎?」他轉過身去,迴避她過分熱烈的目光。

  「好。」他有意逃避,她也只好奉陪;沒談過戀愛的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倒了一杯純咖啡,「奶精和糖麻煩自己加。」

  「謝謝。」她接過那咖啡,在與他指尖接觸的一剎那,她突然問:「那天晚上,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的就離開了?」

  那困擾她許久的事,她終於問出口了。

  他坐在她面前無語的靜默著。很久以前,他也曾談過戀愛,但自從喜歡上籐臣朝陽之後,他就不再對異性心動了。

  「為什麼不說話?不過就是喜和不喜的問題罷了,你若不喜歡我就明說吧!我不會一直賴著你的。」原真紗也受傷的情緒全寫在臉上,雖然她嘴上這麼說,但眼神還是流露出些許的失望。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不知道此刻能說些什麼。

  她苦笑一聲,「你不用對我說抱歉。」

  「你不明白。」千葉介楓低聲歎息。

  「你總是那麼神秘,我當然不明白,你如果不喜歡我,就早點告訴我,不要讓我抱著希望。」她很討厭現在的自己,男女交往貴在兩情相悅,而她現在卻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似的。

  千葉介楓愣了一下,那種求不到心上人的關愛的遺憾,他比誰都清楚。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哦!」了一聲,然後就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的望著他蒼白的臉。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實在沒有辦法接受其他人的感情。」

  「可以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抱著自虐的心態,她希望從他的口中讓自己徹底死心。

  他淡淡的笑了,「你為什麼對我的事這麼好奇?」

  「因為我喜歡你。」她流露出小女兒的嬌態。

  他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開口。「我告訴過你,我會背叛籐臣朝陽的原因了吧?因為我厭倦了一成不變的日子,我不要只當籐臣朝陽的下屬,我不要只是個朋友,和他當一輩子的朋友已經不能滿足我了。」

  原真紗也覺得不安,她完全聽不懂他在些什麼,卻在腦中閃過一個奇怪的畫面,他的話令她恐懼且憂心。

  「我嫉妒那些在籐臣朝陽身的女人,我以為他和刈谷久美子只是玩玩而已,卻大意的另一個女人闖入他的心扉,我很痛苦,我氣得想毀掉他的一切,所以我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刈谷彬,只要他失敗了,他身邊的女人就會離開他,他就會注意到,只有我依然陪在他的身邊。」

  這段話令她震愕,她摀住唇,以免尖叫出聲。這是什麼樣的感情?她聽得血液翻騰,腦中一片空白,這是讓她死心的手段嗎?

  「你聽清楚了嗎?我為什麼會背叛籐臣朝陽?因為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他的臉色蒼白,那絕望的眼神,讓她幾乎掉下淚來。

  她突然發狂似的大喊:「不!你騙我,你為了要我死心,所以你才編出這種話來,對不對?」

  「你沒聽清楚嗎?我是個愛上籐臣朝陽的同性戀。」他面無表情,此時的溫柔細語聽在她耳中,顯得異常的陌生而疏遠。

  「不!你不是!」她使勁的拉著他的手,激動的叫道。

  千葉介楓別過臉去,他可以忍受她鄙夷的眼神,卻對她的咄咄逼人沒有辦法。「我是個同性戀,而且只愛籐臣朝陽一個人,除了他,我誰也不要。」

  「你說謊!」她搖著頭,拒絕相信。

  他淡淡的笑著,「我沒有說謊,這些都是真的,我只對籐臣朝陽有感覺,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不!我不相信!到現在你還騙我,不喜歡我就明說嘛!」她激動的抓著他的手尖叫著。

  然而,千葉介楓只是很冷靜的扯開她的手,露出一抹悲涼的微笑。「到頭來,每個人都一樣,只會用盡手段我說出不想講的內心話,可是當我說了,卻又不相信,寧可相信你們內心裡所想像的我,就連你也一樣。」

  原真紗也猛地抬頭,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不是這樣的人,但她無法反駁,因為她的所做所為完全符合他所說的話。

  「每個人都只在意我的目的,懷疑我、否定我,又

  能改變些什麼?我愛上同是男人的籐臣朝陽,這就是事實。」

  千葉介楓說完之後,便走出辦公室,逕自下樓發動車子,準備離開。

  原真紗也忽然警覺到她做了件蠢事,她居然逼他說出內心的秘密,讓他這麼痛苦,她該道歉才是。

  她一想到這點,便馬上抹乾淚水,衝了出去。

  「等等!」

  她在地下室的停車場追上了他,但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便沉默的坐進車子,打算逃難這一切混亂。

  原真紗也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坐了進去。

  他冷冷的看著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來掩飾他受傷的情緒,所以只有一陣默然。

  「對不起。」

  「你沒有必要向我道歉。」他輕輕歎息。

  「不管如何,我都要為一切的事向你道歉。」

  她定定的看著他那痛苦悲傷的臉龐,心中閃過一陣淒苦的感覺,儘管他永遠不會愛她,但她付出的愛,一時還是無法收回。

  「我知道了。」

  「你想去哪裡?我陪你。」原真紗也誠摯的說。

  他們還是朋友嗎?千葉介楓不敢相信自己有這等好運,他不敢開口,怕破壞這份得來不易的平靜。他雙手熟練的操控著方向盤,把車開出地下室。

  一路上,兩人異常的沉默;他將車子往郊外開去,因為不是週末的夜晚,所以車潮不算太擁擠,但因他的情緒不佳,因此每到紅燈路口,他總是急踩油門呼嘯而過。

  千葉介楓突然發現這輛車的煞車明顯的被人動過手腳,開始後悔讓她上了車。

  是誰想要致他於死地?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從後照鏡中,他發現有輛黑色的跑車疾速的追趕他們,漸漸的把他的車逼向了對向車道,他非常冷靜的握住方向盤,盡量把車頭靠向安全島的右側。

  「你們在飆車嗎?」原真紗也察覺到不對勁,皺著眉望向後頭的跑車。

  「恐怕有人要致我們於死地。」

  原真紗也聞言一怔,她注意到他用的是「我們」的字眼,這種不把她排除在外的感覺,令她的心裡湧起了一陣溫暖。

  「是煞車失靈嗎?」

  「是的,我正在想辦法把車子停下來。」千葉介楓很感激她此時的冷靜,並對把她拖下水的事感到抱歉,「對不起,他們都是衝著我來的。」

  「別說了,我相信你,我們都會平安的。」她對他柔柔的笑著。

  千葉介楓握住她的手;此時的車速相當快,恰好經過下坡路段,下滑的衝力令兩人心頭一凜;千葉介楓見這段路的車流較小,咬牙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抱住頭,盡量把身子縮成一團。」

  「做什麼?」

  「我要冒險了,對不起。」百忙之中,他還回眸朝她一笑。

  她很感動,也回了一句,「不管如何,我都相信你。」

  兩人的心意相通,在最危險的時刻,他們都下了同生共死的決定。

  車頭撞向安全島的護欄,強大的衝撞力讓車子急速的翻滾了幾囤之後,才重重的落到地面。

  她快要死了!這是原真紗也在那一瞬間的感受。

  當車子落地不動之後,她才昏沉的抬起頭,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在千葉介楓的保護下,似乎沒受到多嚴重的傷。

  「楓,還好,我們沒事了!」

  她試著推推壓在她身上的他,但他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感到手中一片濕濡,她撾開掌心一看,被那鮮血染的手嚇得尖叫起來。

  「楓,不要嚇我,你沒事吧?」

  千葉介楓昏過去了,他的額頭上出現一個好大的傷口,鮮血不斷的緩緩而出,連呼吸都變得好微弱,美麗的臉龐蒼白如紙。

  就在她試著挪開他的身子,好向外求援的時候,她看到幾位黑衣人闖上前來,對已呈昏迷狀態的千葉介楓進行搜身。

  「你們在幹什麼?」她尖聲叫了起來。

  黑衣人拿走任何足以辨識身份的東西,甚至把車內搜刮一空,然後從容的離開,對千葉介楓的死活完全不聞不問。

  這是她生命中所經歷過最可怕的事。

  原真紗也緊繃已久的情緒浙漸崩潰,這是件謀殺,然而她除了緊緊的把他抱在懷裡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在警察還沒出現之前,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倒下來,她要用盡力氣死守著她心愛的男人,不論如何,她都要他活下來。

  原真紗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觸目所及的是一片純淨的白,與手臂上的點滴插管,她又想起那令她難忘又恐懼的車禍;她猛然坐起,感到一陣昏眩,讓她的眼前瞬間變得一片黑暗。

  輕微的敲門聲傳來,一位白衣護士漾滿溫和的笑意緩緩走來。

  「秀,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們完全不知道你的姓名和資料,因此無法通知你的家人,也沒辦法替你辦住院手續。」

  原真紗也沒有理會這一連串的問題,「跟我在一起的人呢?他沒事嗎?」

  「你是說跟你一起被送進來的病患嗎?」護士想了想,「他住在你隔壁的病房,不過他的傷勢很嚴重,才剛開完刀,頭上的傷口還需要觀察幾天。」

  原真紗也想要下床,「我要去看他。」

  「他還沒有醒,你不用這麼急。」

  「我等不及了。」她一站起身,又感到一陣昏眩,令她跌坐在床沿,「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的頭部受到撞擊,有點輕微的腦震盪,必須住院觀察幾天。」那名護士扶她躺下,「秀,你們送來的時候,身上都沒有任何可供證明身份的證件,這樣我們很難辦手續的,請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

  原真紗也一怔,想起這是一個計劃周全的謀殺事件,在不知幕後真兇的情況下,她必須小心面對一切。

  「我……我叫吉田陽子。」

  「住在哪裡?電話呢?」

  「我……我的頭好疼。」她痛苦的閉上雙眼。

  「你忍著點,我馬上去叫醫生來。」

  原真紗也在護士離去後,緩緩的坐了起來,她必須盡快讓身體恢復正常,才能保護她心愛的人。

  「失憶?你說那個男人得了失憶症?」東京警視廳的幹員正在和醫生談論千葉介楓的病情。

  「是的,從他清醒後驚慌失措的反應,再加上腦袋受到重擊的血塊壓迫到神經的情況來看。這應該是外力造成的暫時性失憶。」

  病房外的交談內容原真紗也全身緊繃了起來,她努力的留神傾聽,生怕漏了任何一個片段。

  「要多久才會恢復正常?」

  「要看情況而定,也許是一、兩天,也許是兩、三年,也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

  「這樣就麻煩了。」

  「那位病人的身份不明,送進醫院的時候,外傷相當嚴重,和他同行的吉田秀或許知道他的身份。」

  —田?那是指她噦?

  「只好問她了,發生車禍的車是登記在籐臣企業的名下,不過根據籐臣企業內部人員表示,這輛車日前早已失竊,說不定這兩人和籐臣企業有什麼過節。」

  失竊?怎麼會這樣?原真紗也心頭一陣混亂。

  「籐臣企業在商場上的影響力不小,難怪這件事會讓警方如此重視。」

  「可不是嗎?上頭對這件事很關切,還下令務必要在期限內破案。聽說這輛車的使用人和盜用企業公款的事也有關係。」

  「這又從何說起?」

  「他們說這輛車向來是籐臣社長的特別助理千葉介楓日常代步的交通工具,千葉介楓乎常深居簡出,不輕易在人前露面,也是籐臣企業中少數幾個掌權的人之一;近來籐臣朝陽生病住院,公司的事全交給了千葉介楓,但幾天前,這輛車突然不見了,千葉介楓也好幾天沒到公司,經過籐臣企業內部人員清查帳款之後,才發現丟了一大筆款項,所以他們懷疑這件事遭到有心人士有計劃的侵佔。」

  「原來如此,那有涉案嫌疑的就是這兩個人噦!」

  「沒錯,所以警方派了一些人在這監視,只要他倆一有異狀,就要向警方報告。」

  「我明白了。」

  說話的兩人推開原真紗也的病房門,見她似在熟睡之後便離去,原真紗也躺在床上,心中思緒起伏不已。

  原來如此!他們一手安排這樁交通意外,意圖將千葉介楓置於死地,又取走他身上所有的證明文件,把盜用公款的事全推到他頭上,他現在的處境真的很糟,即使將來恢復記憶,恐怕也難以向人交代他這些日子的委屈。

  一想到此,她便無法坐視不管,於是她坐起身,走下床,推開隔壁病房的房門。

  她坐在千葉介楓的床邊,心疼的瞧著他蒼白的臉龐,雙手愛憐的撫上他微涼的臉,得他額頭上的繃帶實在刺眼,令她的心不禁抽痛起來。

  千葉介楓在朦朧中,聽見身旁有個好低好低的嗓音不停的呼喚他,他無力理會,誰知那聲音竟然轉為低泣,讓他的呼吸紊亂了起來。

  是誰在呼喚他?

  他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女子的臉龐,她很年輕,略顯蒼白的臉上有著一雙拗黑的眸,她並不算美麗,只能稱得上清秀,他訝異的看著她溢滿關愛的眼神,讓他對她產生莫名的好感。他認她嗎?

  「你終於醒了。」原真紗也欣喜的抹去淚水,然而他溫柔的嗓音卻在下一刻徹底摧毀她的欣喜。

  「我認識你嗎?」

  「楓,你忘了我嗎?」她知道他失憶了,但心頭的震撼仍比不上親眼見到他的疏遠還教人心碎,她明白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她必須要堅強。

  「楓?這是我的名字嗎?」他皺起眉,額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是。」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慌亂。

  「我想不起來,我的頭好痛。」他抱著頭,苦惱的低喊著。

  「若是想不起來,就別想這麼多了。」她安撫的按著他的手,他反握住。

  「你是誰?他們說有個女孩和我一起被送進來,是你嗎?」

  「就是我,我是原真紗也,你是千葉介楓,我們兩個出了車禍。」

  「千葉介楓?為什麼我對這個名字一點印象也沒有?」他苦惱的喊著,為什麼他完全都想不起來?

  看見他如此痛苦,她緊緊的將他的頭摟進自己的懷裡,「楓,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你生病了,所以把所有的事全忘了,不過有我在這裡陪你,不會有事的。」

  她溫暖的懷抱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讓他飄浮不定的心漸漸平穩下來。

  「真紗也,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她聞言一愣,發現自己摟著他的手在發抖,手心也滲出汗來,心跳也加快了。她該怎麼定位自己呢?

  在意外發生之前,他是那麼明白的拒絕了她啊!

  「真紗也?」他察覺到她異樣的神情,不解的瞪大眼睛。

  在那澄澈的目光注視下,她本想順著自己的渴望說謊,但最後一刻還是選擇放棄。「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你都叫我小紗。」

  「小紗。」他淡淡的揚起一抹微笑,「能在這時候遇到你真好。」

  有一個知道他過去的朋友,讓他惶然無助的心終於有了些許的踏實感,不用再害怕孤寂,也不用再擔心自己是不是永遠也想不起一切。

  他緊緊的抱著她柔軟的身子,有如溺水之人尋到了救命的浮木般。他的依戀讓她在心底作下了一個決定,她誓死要保護這個俊美而溫柔的男人,她要幫他恢復記憶,找出傷害他的敵人。

  但是首先,她必須想辦法離開這間受到監視的醫院。

  「楓,你信任我嗎?」

  「我當然信任你啊!因為只有你知道我是誰。」他對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的信任她的勇氣大增。「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呃?」

  「我先帶你回家,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慢慢的恢復記憶。」

  「回家」這個字眼讓他的心底產生了一股悸功,沉睡的記憶彷彿挑起了其中一角,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受。他怔怔的瞧著她堅定的臉,心想,能遇到她實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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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3: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阿姨,這位漂亮叔叔以後都要住在我們家嗎?」小剛志瞪大眼睛問道。他很喜歡這個溫柔帥氣的叔叔。

  「是啊!噓——不要大聲說話,叔叔正在睡。」原真紗也放低了聲音,怕驚醒了好不容易才放心入睡的千葉介楓。

  「漂亮叔叔是不是生病了?」

  「嗯!他得了一種忘記過去的病。很多事都記不得了,所以我們要幫助他,知道嗎?」

  小剛志可愛的噘了噘嘴。「忘記過去?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病?如果可以把過去不好的事都忘了,那該有多好。」

  「不是每個人的過去都不好,也有很好的事啊!像小剛志和爸爸媽媽一起住的時候,不是也很愉快嗎?」原真紗也試著開導他,她不希望小剛志將來成為一個憤世嫉俗的人。

  小剛志猛點頭,「嗯!媽咪有的時候會帶我到遊樂園去玩。」

  「所以囉!不是每個過去都不好,叔叔他忘記了很多很快樂的事,心裡一定很不安。」

  她想起千葉介楓無助的表情,他信任的把自己交給她,而他們從醫院逃出來之後,她直接把他帶回自己的家中,其實並非全然沒有私心。

  哪怕只有短暫的時間,或是他下一刻便會恢復記憶,她也想獨佔他一段時日,這場意外在她的心裡變成永恆。

  其實,在當時那種情況,她也不知道該信任誰;千葉介楓的住處遭到了破壞,籐臣企業上下草木皆兵,而高澤忍又不在日本,她一再地安慰自己,把他帶回自己家並沒有錯。

  「阿姨。」小剛志童稚的聲音把她喚回現實,「我保證不發出任何聲音,讓我待在這裡陪漂亮叔叔好嗎?」

  她有些訝異,看看沉睡中的千葉介楓,然後彎下腰問道:「你很喜歡漂亮叔叔,是不是?」

  「嗯!」小剛志有些靦腆的笑笑。

  「好奇怪,小剛志什麼時候開始不會害怕陌生人了?」

  「漂亮叔叔笑著摸我的頭,他的手好溫暖,就像媽咪常常做的動作一樣。」那是他少數幾個開心的回憶之一。

  「嗯!那你就替阿姨陪著他,阿姨有事要出去一下,如果有陌生人按門鈴,絕對不要理他,知道嗎?」

  「我會很小心的。」小剛志點頭應道。

  原真紗也對笑了笑;她要到籐臣企業裡探探情況,順便瞧瞧可能加害千葉介楓的人,下一步會有什麼樣的動作。

  籐臣企業為了搶奪繼承權,明爭暗鬥的事件時有所聞,但這回竟連特別助理都牽扯在內,真不知千葉介楓能有此遭遇,是該慶幸還是難過?

  她把家裡內外的事都先打理妥當,微波爐裡有剛煮好的雞肉粥,冰箱裡有新鮮的果汁牛奶,在千叮嚀、萬交代小剛志千萬別放陌生人進來後,她便出發了。

  千葉介楓緩緩的睜開眼,看到一片很清爽舒服的水藍色天花板,他緩緩的坐起身,看見床邊的地毯上,有位可愛的小弟弟正安靜地玩著積木。

  他緩緩的綻放一抹溫和的笑容,「小剛志,我還記得你的名字。」

  「咦?阿姨說你生了一種會忘記過去的病,你怎麼還記得我的名字呢?」小剛志不解的問著。

  他淡淡的笑了起來,俊美得過火的臉龐讓小剛志看得目不轉睛,他的美麗是不分男女老幼都喜歡的。

  「我忘記的是自己的過去。」

  小剛志皺眉想了想,還是不能理解。他很有責任感的遵照阿姨的交代做事。「阿姨說,你醒來之後就要你吃東西,你等等,我去把粥熱一下。」

  「小剛志,小紗呢?」沒看見她熟悉的身影,千葉介楓的心頭湧起一絲不安。

  「阿姨出去了,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千葉介楓無法掩飾他的不安,於是低垂下頭沒說話。

  小剛志很有義氣的上前拍拍他的肩,「別難過了,阿姨的工作很忙,以前我老是被她丟在家,現在有你可以作伴,不會寂寞啦!」

  「小剛志會感到孤單嗎?」

  「會啊!我只有阿姨可以依靠了……」小剛志撇撇唇說:「阿姨是個工作狂,每天都忙到好晚好晚,不過這也沒辦法嘛!誰教我們家很窮呢!所以阿姨每天都工作得很辛苦。」

  「很窮?」他蹙起眉。

  「是啊!電視上不是有個節目叫『小氣家族大作戰』嗎?我看了好幾次,發現我們家很符合那種情況。阿姨每天晚上不到九點就熄燈就寢,肉絕對是挑超級市場大減價的時候才買,而且我們從不到外面用餐,就連杏子阿姨的啤酒屋都很少去。漂亮叔叔,你說我們家是不是很窮?」小剛志憂愁的皺著小臉,早熟的教人吃驚。

  千葉介楓怔了一下,這樣叫窮嗎?他沒有概念,說不定他以前也是過著這樣的日子。

  「漂亮叔叔,你不要擔心,我阿姨很厲害的,她有的是辦法。」見他有點憂鬱,小剛志勉為其難的安慰他。「煩惱錢的事也沒用,它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他被逗得笑了起來,「說得也是。」

  雖然他內心還在為失憶的事感到不安,但在小剛志天真笑語的陪伴下,他也漸漸的放寬了心懷。

  用餐的時候,他問小剛志幾個關於自己的問題,但意外地發現小剛志先前並不認識他,那麼,他到底是小紗的什麼人?就這樣坐她家合適嗎?

  撇開小紗的事不提,他到底為什麼會失憶?他還有什麼親人?

  原真紗也在傍晚時分回到家中,看千葉介楓和小剛志一起笑鬧的融洽畫面,她竟有些恍惚,多希望這一刻能持續到永遠。

  「我回來了。」

  他回過頭,帶著她熟悉的笑容,「小紗,辛苦了。」

  她強自壓抑她內心的情感,「沒吃飯吧?我馬上去做。」

  千葉介楓將湧到喉頭間的疑問暫時壓下,她看起來相當忙碌,他不好意思拿自己的問題去煩她。

  好不容易讓小剛志乖乖的上床睡覺,兩人才有機會在客廳裡獨處,原真紗也習慣性的滅了大燈,只留下茶几的一盞小燈。

  「你習慣在黑暗中思考嗎?」他溫柔的笑問。

  「啊!對不起,你一定很不習慣這種黑暗吧?我把大燈打開。」

  她跳了起來,正要尋找牆上的開關時,他伸手攔住了她。「我無所謂,其實這樣也好,讓我很有安全感。」

  「真的嗎?你不用在我面前隱藏自己的心意。」原真紗也皺著眉。

  他淡淡的笑了,「不知道失憶前的我,此時此刻會是在哪?」

  他迫切的想知道,因為他的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要他盡快找出答案,別再拖累她了。

  「不是待在公司,就是在家裡。」原真紗也輕聲說道。她燒了開水,泡了一壺花果茶。

  「多告訴我一些關於我的事,好嗎?」

  她實在難以拒絕他的要求,所以便告訴他她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他們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會遇到那幾乎致命的車禍,以及他目前的處境等等,唯獨省略的是她對他的告白,以及他愛著籐臣朝陽的事。

  千葉介楓始終不發一語的靜靜傾聽,沒有任何的表情。當她全部說完後,他抬眸望向黑暗中的某一點,捧著熱騰騰的花果茶,靜靜地思索著。

  「很抱歉,我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種事急不來的。醫生也說了,暫時性的失憶無法確知何時會復原,既然這樣,你何不放寬心,靜待恢復記憶的時候呢?」她柔聲安慰。

  「以前的我,會因為這種打擊而退縮嗎?」他喃喃自語。她口中的他好陌生,聽起來好像是一個沒有自我的優秀幕僚,似乎他的一切全是為了守護籐臣企業而生。

  然而,為什麼他的心底隱約有股莫名的渴望,但這渴望到底是什麼,他似乎遺忘了。

  「不會,只要會對籐臣企業不利,你說什麼也不會容許這種情形發生。」原真紗也想起他和籐臣朝陽之間糾結的情感,她實在不願在他失憶的時候,還對籐臣朝陽念念不忘,所以她一再地迴避提到他。

  「這樣啊?」他沉默了。

  「今天我到你的公司裡去看了一下,他們將你列為失蹤人口,醫院那邊也在尋找你的下落,所以在記憶還沒恢復前,你最好別出面,免得被他們栽贓。」原真紗也抬眸瞧著他俊美卻蒼白的容顏,她知道自己不該流露出這種癡迷的眼神,但她就是克制不了自己。

  他緩緩的搖了搖頭,「這樣會給你添麻煩的。」

  「我不怕。」

  他怔怔的看著她,在她誠摯熱情的目光下迷失了自己。

  「好吧!如果我給你惹了麻煩,我馬上走。」

  「嗯!」她只是虛應了一聲,不管如何,他永遠都不會成為她的麻煩。

  「小紗,我很想知道除了你之外,我還有沒有其他要好的朋友?」他輕聲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他聞言苦笑,「我老覺得自己很寂寞,尤其害怕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這種感覺彷彿是在失去記憶前就有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是種很可怕的沉淪,我很不喜歡。」

  她迴避他的眼神,心跳變得急促,也不敢正視他。這樣亳不隱瞞的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的千葉介楓,是她從未碰過,也不知該如何面對的他。

  「很難回答嗎?我能感覺我是個很孤單的人,說不定以前的我,連一個朋友也沒有。」他有些沮喪的把頭埋進雙手中。

  「那並不代表什麼,你有我這個朋友就夠了。」她的小手輕覆在他修長優雅的大手上。「你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別忘了,我是獵人,你是我的委託者看上的獵物,沒說服你改變心意之前,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她原本只是要安慰他的沮喪,但她旋即被攬人他的懷抱裡,「謝謝你!小紗,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實在太幸運了。」他深情的說。

  千葉介楓的傷口復原得很快,額頭只剩下一道小小的疤痕,若把頭髮撥下來,疤痕就看不見了。

  千葉介楓打算出去走走,看能不能喚醒沉睡的記憶,而原真紗也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於是也跟了出去。他們先來到了震岳株式會社,在大樓外來來回回的走了幾十遍,但他卻仍沒有回想起什麼。

  「為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照你所說的,我有大半的時間全奉獻在這裡,為什麼我對它還是感到這麼的陌生?」他苦惱的瞪著那寫著公司名稱的燙金石碑。

  「我也不明白,說不定你需要外來的刺激。」

  他笑了起來,「例如見見那想害我的人?」

  「也許。不過在你還沒想起任何事之前,若被他們發現了,那可就不妙了。」

  千葉介楓看了她一眼,思緒陷入混亂,他複雜的神情在深邃的黑眸流轉。

  「你想進去瞧瞧嗎?」她明白他的想法。

  他星眸一閃,精神為之一振,「還是你懂我,有辦法溜進去嗎?」

  他的話讓她的心一陣狂喜,那股親暱的氣氛是情人間才有的,為了他的一句話,要她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更何況,只是混進一棟普通的商業辦公大樓而已。

  原真紗也帶著他往大廈後門的停車場入口走去;身為獵人的她,為了挖掘不易見到面的優秀人才,一些必要的手段是必須的。

  她閃過大樓的總機與警衛,拉著他進入社長的專用電梯,這一路上,竟然相當順利的沒碰上半個人,但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讓他壓低帽沿,盡量不讓監視器拍下任何影像。

  「你似乎很熟悉這裡,以前常來嗎?」

  她笑笑,「工作習慣使然。」

  「這電梯是社長專用的,平常員工不敢使用,也虧你腦筋動得快,知道這電梯裡一定沒人。」千葉介楓好奇的東看西看。

  「你對這電梯應該不陌生吧?」

  他搖搖頭,「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們在這後樓出電梯,然後走上去。」

  「為什麼?」他不解。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時值下班的尖峰時刻,籐臣企業是個要求員工自動加班的傳統企業,然而,由於目前社長住院,第一代理人的千葉介楓又失蹤,公司內無人坐鎮,在高級幹部的辦公室裡,更是一片寂靜;他倆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社長與特別助理相鄰的大辦公室。

  原真紗也見辦公室內無人,連忙閃了進去,並且在千葉介楓進門之後,轉身背抵著門。

  這辦公室是她第二次進來了,對於屋內的擺飾,她並不陌生,那天的咖啡香仍彷彿在她鼻端繚繞,但卻已是兩種不同的心境;她一方面希望他盡快想起自己的一切,另一方面卻又不希望他離去,矛盾的心理讓她攢緊眉頭。

  「想起什麼了嗎?」她搖搖頭,甩掉自己的迷亂。

  千葉介楓看著四周陌生的擺設,理不清心頭那種空茫的感覺,他試著想像自己坐在這辦公桌前辦公的模樣,但一點感覺也沒有。

  「或許我真的是個很無趣的人,在這辦公室裡,我什麼感覺也沒有。」

  她噗哧一笑,「據我對你的觀察,我也認為你是個很無趣的人,每天除了工作之外,還是工作。」

  「我現在倒真有點相信了。」他隨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看見自己龍飛鳳舞的字跡。「這是我的簽名嗎?好奇怪喔!但是我覺得並不陌生。」

  他拿起桌上的筆,順手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文件上的簽名一模一樣,他開心的笑了起來,「總算有些踏實感了,我的過去雖然全忘了,但有些基本的事還記得。」

  「是嗎?」她淡淡的道,揚揚她手中的原木相框,「那這個人呢?你還有印象嗎?」

  千葉介楓接過來一看,照片上是一個相當俊美的年輕男子,他英俊不凡的五官和一身黑色的名牌時裝,加上自然優雅的氣質,深深令他感到迷惑與震撼。

  他的頭劇烈的痛了起來,眉尖緊緊的皺在一起,他感覺到照片中的男人與他有某種程度的關聯,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原真紗也連忙扶住他的身子,後悔自己的衝動,「沒事嗎?」

  「告訴我,這個男人是誰?」他抓著她的手問,蒼白的臉色讓她心驚膽戰。

  「他是你的老闆,也是你的好朋友籐臣朝陽。」

  千葉介楓瞪著照片中的人,說不出內心複雜的感受,他跟他之間似乎有種莫名的羈絆,但他又無法具體的說出那種感覺。

  「對他有印象嗎?」她一直觀察他的表情,看著他的掙扎與煎熬,她內心也跟著陣陣抽痛。果然,即使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卻仍然會對這個男人有感覺。

  千葉介楓皺著眉,仔細的想了想,「印象很模糊,我好像認識他,又好像離他很遠。」

  他蒼白的臉色讓她憂心。「想不起來就別再想了。」

  「可是我必須盡快想起一切,我腦中有個聲音告訴我,我必須盡快找回我自己啊?」他苦惱的喊道。

  原真紗也怔怔地望著他,沒有應和,原來一直是她在一廂情願的想要他留在自己身邊久一點,這是永遠不可能的。

  「小紗,你會幫我的,是不是?」他並沒有留意到彼此間氣氛的不自然,只是熱切的尋求她的協助;他對她的依賴與日俱增,但他卻沒有察覺。

  她的心莫名的抽痛著,「是的,我一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那就好了,我……」

  原真紗也眉頭突然一皺,立刻拉著他躲在寬大的辦公桌下,兩人的身子緊緊的靠在一起,令千葉介楓覺得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小紗?」他的唇幾乎要碰到她的臉頰了。

  「噓——有人在外面。」

  話才剛說完,大門就被人打開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真該死!找個人有那麼難嗎?」

  這聲音讓原真紗也覺得有些耳熟,但只恨不能伸出頭去看看這人的面孔。

  「副董,我們派出去的人,日夜不停的尋找他的下落,若再找不到該怎麼辦?」

  「繼續能我找!就算是死,也要見到他的屍體。」

  「副董,千葉介楓既然躲著我們,就表示他知道跟我們作對的後果了。現在我們應該要討論如何瓜分利益的事,何必為不相干的人費神呢?」

  他們的言談是衝著千葉介楓而來的,因此藏在桌下的兩人都凝神傾聽;幸好他們是往社長辦公桌的方向走去,讓躲在特別助理辦公桌下的他們略鬆了一口氣。

  「你忙什麼?千葉介楓把公司所有的有價證券、債權、股票,以及幾項重要的銀行文件全鎖在保險箱裡,那個特製的保險箱只有籐臣企業的掌櫃人才知道密碼,自從我堂弟把大權交給了千葉介楓之後,千葉介楓那小子居然更改密碼,現在,全日本就只有他知道如何開保險箱了。你說,我能不急著抓到他嗎?」

  堂弟?籐臣家的人?有了這幾條線索就不怕找不到兇手了。原真紗也轉過頭看向身旁的他,卻見他沉著一張俊臉。

  「這就麻煩了,聽醫院那邊說,千葉介楓已經得了失憶症。」

  「失憶個鬼!他這個人聰明得很,說不定是察覺到自己有危險才假裝失憶,然後再從醫院裡逃走。」

  「恐怕真是如副董所言,他先藏起來,等我們沉不住氣了,再出面將我們一網打盡。」

  「哼!真不愧是我堂弟看中的人,不過,我也有我的辦法,傳令下去,務必把那個幫他從醫院裡逃脫的女人給我捉來,我要親自對付他們。」

  「是。」

  他們兩人在辦公桌上隨便翻了一下文件,沒細看便轉身出去;這裡顯然已經成為他們密談的地方了。

  他們離開了之後,辦公室裡又恢復了一片靜寂。原真紗也怕他們又再折回,便一動也不敢動的靜靜守候,她回眸看向身旁的他,那淒苦的神情幾乎像針一樣,刺得她心裡發疼,他這種情感的流露方式她並不陌生,那是他失憶前常有的表情。

  「楓?」

  她的小手覆住他的大手,他不由自主的一震,低頭望著她漾滿關懷的眼眸,他不禁感到心動。

  「小紗,我該怎麼辦?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柔聲的安撫他,「保險箱的密碼忘了就忘了吧!現在想起來反而不是件好事,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可是……」

  「我知道那很重要,不過,換個角度想,如果你沒有失憶,又要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向他們屈服,那籐臣企業不就完了嗎?」

  他想了想,眉頭頓時舒展,「說得也是,你比我冷靜多了。」

  「不,是你的心太亂了。」她從桌子底下了出來,梳理著亂掉的長髮。

  千葉介楓看著她撥頭髮的模樣,心頭竟有些莫名的騷動,「唉!他們現在要對付的是你,你的處境比我還危險。」

  她不以為意的聳聳肩,「讓他們去找好了。反正他們也找不出一個叫『吉田陽子』的我。」

  「不要小看他們的能力,他們跟黑道有來往.以前社長就對他們很頭痛,你千萬要小心。」他不假思索的便脫口而出。

  她狐疑的揚揚眉,「你怎麼知道他們有黑道背景?你想起他們是誰了嗎?」

  她這麼一問,他不禁怔怔的說道,「對啊!我明明忘了一切,為什麼會知道他們有黑道背景?」

  原真紗也突然怕了起來,她向前跨一步,「別想了,想不起來的事就算了。」

  「可是我明明知道他們是誰的,為什麼一到關鍵的時候,我的腦中是一片空白?」千葉介楓難以承受這種痛苦,無助的道。

  她張開雙臂,溫柔的將他摟在懷中,踮高腳尖,仰頭親吻他的唇。這個吻充滿了疼惜,沒有激情的纏綿,也沒有火熱的肌膚接觸,有的只是彼此的撫慰與相依的溫暖。

  千葉介楓領略到這甜美的滋味後,才深深的明白,原來接吻也可以讓人感到如此的平靜。

  「小紗?」

  他那純淨無瑕的眼眸,讓她的熱情頓時顯得非常狼狽。兩次的親吻都是她主動的,她不敢想像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會有多糟。

  「不要問,讓我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好嗎?」

  她忍不住哀求,眼眶中泛起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也看不到屬於他的溫柔。

  他體貼的沒有說話,然而,在她轉身的剎那,他的低哺頓時揪痛了她的心。

  「小紗,我們真的只是朋友嗎?」

  原真紗也不敢面對這個問題,於是,她飛快的離開他熾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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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4: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小紗,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躲我?」

  原真紗也繼續對著電腦敲打鍵盤,刻意迴避千葉介楓溫柔的詢問。

  「沒有啊!我沒有在躲你。」

  兩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相處的時間又長,只要目光一接觸到他的唇瓣,她就會忍不住想起那個忘情的吻。

  她實在很不應該。第一次吻他,或許還可以解釋為情不自禁,但第二次再吻他,她就顯得有些卑鄙,趁著他失憶的時候,利用他對她的依賴,對他為所欲為……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必須盡快遺忘這些事,否則以後他恢復了記憶,絕不會原諒她所做的一切,而她也無法原諒自己。

  「小紗,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你不高興呢?」千葉介楓不解地問。他好久沒見到她充滿熱情的笑頦,讓他覺得若有所失。

  「怎麼會呢?我沒有不高興啊!」她淒涼一笑,若真要說有誰做錯事的話,那個人也一定是她。

  「自從那天潛入籐臣企業之後,你就刻意的在躲我,是不是那些事讓你心煩?」畢竟她也被捲入了籐臣企業的鬥爭中。

  他的溫柔一如往昔,而這也是最令她難以招架的。

  「或許吧!楓,你現在的處境很糟,我曾試著和籐臣朝陽聯絡,但他以療傷為由,拒絕外界的干擾。」

  千葉介楓想也沒想的便問:「為什麼要找籐臣朝陽?」

  她一怔,「因為他是唯一可以證明你的清白的人。」

  「是嗎?我又沒有做那些壞事,他們根本無法陷害我,而且,他們的目的是那個保險箱,暫時還不敢對我怎麼樣。」他起初也覺得很慌亂,但心一定下來之後,就分辨出了輕重緩急,現在的他反而安全。

  「你不是急著想恢復記憶嗎?」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變了,變得有些沉穩,令她捉摸不透他現在的想法。

  「知道我過去的生活之後,我反而不想強求了。過去的我,實在是沒有任何樂趣可言,我幾乎都在為別人而活,我甚至懷疑我的失蹤,根本就沒有人為我著急。」這樣活著,實在有些悲哀。

  原真紗也感受到他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正不斷痛苦的顫抖著,她忍不住一陣心疼。

  「我想,就這樣失去了記憶,其實也不是很壞的事,我的過去如此貧乏,對我來說,重新開始或許是件幸運的事。」

  他心裡有種莫名的恐懼,彷彿當他把全部的記憶拼湊出來的同時,他此刻的平靜便會全部消失似的,他又會變回從前那個只為籐臣企業而活的千葉介楓。

  「楓?」她坐在他身旁,輕聲說道:「很多事並不像你表面所見到的那樣,過去的你,日子過得究竟是苦是甜,只有你知道,別人代替不了你,所以只能給你安慰。別想太多了,你現在還是個病人呢!」

  他淡淡的一笑,「為什麼只有在我失意的時候,你才會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給我溫暖和安慰呢?」

  她的臉倏地紅透,有種心事讓人拆穿的糗狀,「因為你是病人哪!」

  「如果我不是病人,你會待在我的身邊嗎?」他一語雙關,誘惑她許下連自己都不確定要不要的承諾。

  「什麼意思?」她蹙起眉。

  「我在醫院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說一切都會沒事的,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他的嘴角微揚,淡淡的笑意掛在迷人的臉上。「我就是被你這句話感動,才會不顧一切的跟你走。」

  她羞得連耳根都紅透了,「誰都會在那種情況下說出那種話。一點也不值得你感動。」

  「那麼你是有口無心噦?」

  「不,我是認真的。」她直覺的回答。

  聽了之後,他的笑容愈發得意,「那你會一直陪我,直到我恢復記憶嗎?」

  她鄭重的點點頭。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拋下他一個人,除非他不要她陪。

  「小紗,你就承認吧!你跟我之間,絕對不是只有朋友的關係。」他笑呵呵的揚了揚眉,深情的黑眸溫柔的注視著她。

  她愕然的咬著下唇,滿懷猶豫且期待的望著千葉介楓。

  「你別亂想。」

  「你吻了我,還要我怎麼想?」

  他坦率的言詞令她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她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那……也不算什麼,朋友嘛!互相安慰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普通朋友會用吻來彼此安慰嗎?」

  「這……」

  「小紗,你不習慣說謊喔!因為你的臉紅得跟蘋果一樣,承認你喜歡我有這麼難嗎?」他輕歎一聲。他只是喪失了記憶,但他敏銳的判斷力卻沒有失去。

  原真紗也怔怔的望著他,他如情人般的輕哺,再次衝擊著她的理智。承認喜歡他並不難,可是他的心意呢?

  「小紗,當我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心裡真的很慌、很難過,不知道自己將何去何從。你的出現,讓我的心中頓時有了依靠,在你的身邊,我慌亂的心得以平靜,就算一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也沒有關係。」

  他略帶磁性的聲音,扯痛了她的心,這樣的他讓她心疼。

  「小紗,不要放棄我。」

  她無法回絕他的哀求,早已臣服的心再次向他投降。

  「楓,等你恢復了記憶之後,你會後悔你今天所說過的話的。」她無法承受那種心碎的痛苦。

  他淡淡的笑了。「這個答案我心裡有數,可是小紗,我喜歡你。」

  原真紗也倒吸了一口氣,用手摀住了嘴,阻止自己尖叫出聲,她的心跳得太快,令她幾乎無法負荷,淚水也盈滿了眼眶,她這輩子似乎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不識情愛滋味的她,第一次發現戀愛的滋味如此醉人,但在她心底有個聲音提醒著她,他現在是個失去記憶的人,別太認真……

  「小紗?」千葉介楓懊惱的皺著眉,畢竟他沒有侈復記憶,她會不會覺得他所給的承諾不可靠,不足以讓人信服?

  「剛出生的幼雛,會把它第一眼看到的東西視為親人。」她按捺住狂亂的心跳,假裝鎮定的說道。

  他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我對你,不是只有你說的那種感覺,在你身邊,我可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那似乎是我一直追求的感覺。」

  「這只是過渡階段,等你恢復記憶之後……」

  「也不會有任何的不同!小紗,我說不出那種感受,但我真的很喜歡你的陪伴,而不是因為你幫助我,我才這樣說的。」

  「我知道,其實我……比你所想像的更喜歡你。」她突然吻住了他,香軟柔滑的小舌,火熱地攫取他的氣息。

  「小紗?」他輕撫她的唇瓣,指尖記憶著她的溫暖。

  「別問了,我不會說的。」她將顫抖的身子偎向他的胸膛,微熱的眼眶止不住潰堤的淚意。如果這一刻能停止就好了。

  她不敢問他,現在的他對籐臣朝陽有什麼感覺?他對他的照片仍有悸動,而那份悸動會隨著記憶恢復而甦醒,等到那時,就是她離開他的時候了。

  啤酒屋的生意一如往常般的好,原真紗也不時的發呆,有時還會面露微笑,而隨著下班時間的逼近,她望向大門的次數也更為頻繁。

  她那藏不住的心思,很快就被杏子發現了。

  「談戀愛了?」

  走過櫃檯前的原真紗也馬上紅了臉,看了一下四周才小聲的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是嗎?我看到的可不是這樣喔!那個男人是誰?不是小剛志口中的漂亮叔叔?」

  原真紗也白了她一眼,「沒的事,你千萬不要亂想。」

  「真的沒有嗎?瞧,他又來噦!」

  「咦?」原真紗也立刻望向門口,在沒見到人的剎那,她知道自己被騙了。

  「杏子,你再這樣,我就要翻臉了喔!」

  「哎呀!這種事有什麼好害羞的嘛!女人要是真的沒人愛的話,多可憐哪!我是在為你高興耶!」杏子笑嘻嘻的把她拉到一旁坐下,打算從頭聊起。

  「告訴我,那個男人是不是上次來等你下班的大帥哥?」她好奇的問。

  「你對我的事那麼好奇幹嘛?」原真紗也瞪了她一眼。

  「沒辦法嘛!我有預感,你早就愛上人家了。」

  「這話倒也是。」

  她的坦白反倒讓杏子有些驚訝。「你們真的在一起啦?」

  「有必要這樣訝異嗎?是你自己要問的。」原真紗也幽幽的一歎,眼鏡下的瞳眸有絲無奈,「不過,我愛上他是真的,就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聽到她這麼說,杏子非常的不以為然,「你的不安全感又在作祟了,是不是?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姊姊的悲劇不見得會發生在你身上,不是每個愛情到最後都會變質。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我是對自己有信心,可是我對愛情沒有信心。」更何況,她心愛的他只愛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沒有信心還談什麼戀愛?」

  「楓……失去記憶了,所以他忘了以前深愛著的那個人,而我明明知道,也假裝忘了。」

  這是原真紗也最痛苦的一點,她眷戀著他的溫柔與深情,卻又明白這不會是長久的愛情。

  「那又怎樣?愛是全天下最自私的感情,你既然有機會得到他,就要好好把握,因為機會是不等人的。」

  「可是感情不是要兩情相悅才對嗎?我這樣豈不是趁人之危?」在他失憶的時候贏得了他的心,他們的感情基礎也未免太薄弱了。

  「那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你捫心自問,你真的甘願放棄他嗎?」

  她咬著下唇,「不能!」她深深的愛著他啊!

  「你真的願意把他還給他愛的人嗎?」

  杏子的問話讓她一怔,楓愛的是個男人,而且是已經有了未婚妻的男人啊!

  「不能,是吧?」見她還在發呆,杏子又說:「既然你都已經想清楚自己要什麼了,就應該勇敢的去追求,他的失憶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他既然把從前的事都忘了,就表示他將重新開始面對新的人生,你要多加點油,成為他最愛的人,將來就算他恢復記憶了,也會離不開你的。」

  這樣可以嗎?原真紗也心頭一陣迷亂。「這樣是不是對他和他愛的人太不公平了?」

  「在愛情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是很自私的。」

  「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杏子望了一下門口,若有所思的笑笑,「只怕由不得你。愛情來的時候,任誰也擋不住,更何況,你怎麼想不重要,因為他也是主角之一。」

  「杏子……」她還是想不透。

  「他來了!」杏子忽然說道。

  「少耍我了。」原真紗也可沒這麼好騙。

  「是誰在耍你?」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讓她嚇了一跳。

  「楓!」

  千葉介楓笑了笑,對杏子點頭打招呼。「下班了嗎?」

  「這……」她的眉頭微皺。

  「走吧!我看你也無心工作了。」杏子揮了揮手,把心思不在工作上的她趕出吧檯,「好好地約會去,別想得太多,偶爾自私一點也無妨。」

  原真紗也聽了真是哭笑不得,但見他臉上那抹令她難以招架的笑容,只好脫下圍裙,跟著他離開啤酒屋。

  夜風溫柔的輕拂,原真紗也一邊想著杏子的話。一邊在情感和道德的抉擇間掙扎。一顆心被自己折磨得苦不堪言。

  「小紗,我想了很久,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一陣錯愕,不敢相信這美麗的夢境竟會如此快就結束了。

  「我要出去找工作,養活你和小剛志。」

  她睜大了眼睛,怔怔的說:「你的記憶還沒有恢復,現在談這些會不會太早了?」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個吻。心疼的瞧著她。「我只是忘了我的過去,又不是生了什麼嚴重的病,更何況,我沒有理由讓你在外面工作來養活我。」

  她搖搖頭,「我只是在做我原本在做的事,一點也不辛苦。」

  「我是男人,沒有理由讓女人來養我。」

  「可是你……」

  「就算是男人的自尊吧!讓我的女人做我該做的事,我很內疚。」

  他這幾天想了很多,雖然他忘了過去的事,但他不能就此沉淪、不思振作,他想要靠自己的雙手,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

  「你的記憶還沒有恢復,萬一遇到傷害你的人……」她搖搖頭,不願做那樣的猜想。

  「我不能一輩子躲著他們。」千葉介楓深情的看著她,眸中散發出堅定的神采。

  「這太冒險了!你在明,他們在暗,為了爭奪繼承權,籐臣企業上演過好幾次可怕的爭奪戰,除了幕後的掌權者之外,沒有人能夠全身而退。」原真紗也還是猛搖頭。

  他忍不住笑了,「你忘了,我也是出身於籐臣企業,他們會的那些伎倆,我多少也會一些。」

  「可是你忘了啊!」她還是把他當病人看。

  「如果我一輩子都恢復不了記憶,不就要一輩子都躲著他們?」他頗不以為然。

  「可是……」

  千葉介楓長長的歎了一聲,情不自禁的圈緊手臂抱住她,見到她抬頭凝視著自己的臉,他再也忍不住的低頭輕吻她的唇,攫取屬於她的溫柔。

  這次由他採取主動,可就不是蜻蜓點水的意思一下而已了;他一手緊圈著她的細腰。一手摘掉她的眼鏡,拉近兩人的距離。

  「楓,我們這樣真的可以嗎?」她眼中的水霧讓她看不清他眸中的深情。

  千葉介楓溫柔的反問:「有什麼不可以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已經有很喜歡的人了呢?」她咬著下唇,心跳快得幾乎令她窒息。

  他想了想,「我結婚了嗎?」

  「沒有。」

  「我訂婚了嗎?」

  「沒有。」

  「我有心愛的女人嗎?」

  她咬著下唇,「沒有。」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吧?」他笑得輕鬆。

  可是你有心愛的男人啊!不過,原真紗也不敢提,也不願提,希望他最好一輩子也別想起來。

  「小紗,」千葉介楓心疼地拭去她臉上的淚,她哭得讓他好心疼,「莫非你不喜歡我,認為我沒辦法讓你幸福?」

  她愕然,「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沒有工作又失憶,身上也沒有錢,能給你的保障不多……」他的眼神流露著淡淡的哀愁。

  她摀住他的唇,終於笑了,「傻瓜,我不在乎這些。」

  「那你為什麼哭?」

  「我……」她告訴自己,她不能再想那麼多了,畢竟她能擁有他的時間可能不多。「真的好傻,該來的總是會來,我想那麼多幹什麼?」她歎了一聲。

  「小紗?」千葉介楓愣愣的看著她,他不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她的小手撫上他的臉頰。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直瞅著他,小臉泛起了淺淺的紅暈,「楓,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自從接下這項委託案後,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

  他溫柔的笑著,「我知道,你的思緒全寫在臉上。」

  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依偎在他懷中。她不管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自私也罷,厚顏無恥也罷,她都不在乎了。

  「小紗,明天我就去找工作。」

  「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

  他苦笑了下,「我現在什麼也記不得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原真紗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楓,我們可以到高澤企業。」

  千葉介楓皺了一下眉,沒有說話。

  「高澤先生很欣賞你的工作能力,把你的價碼開得相當高,現在過去正是時候。」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高澤忍向來護短,而且討厭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對他的人一定會照顧到底,千葉介楓投靠到高澤忍的手下,應該是安全無虞。

  「小紗,我並不想去高澤企業。」千葉介楓委婉的說道。

  「為什麼?」

  「我只是覺得,在我和籐臣企業還糾纏不清的時候,投靠他人似乎不妥。」雖然過去的事,他已忘得一乾二淨,但有些堅持,他仍然牢記在心。

  「可是這件事如果能有多一點人幫忙會比較好吧?接下你這個案子的時候,高先生的確說過,籐臣朝陽有解散籐臣企業的打算,或許是他知道你會遇上危險,所以先一步把你托負給高忍。」

  若事情真是這樣,原真紗也就不得不佩服籐臣朝陽了。他能在身體最虛弱的候,安排他的未婚妻、下屬,以及籐臣企業的未來,這樣的男人實在讓人新服,也難怪會讓千葉介楓動心。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願去投靠他人。」

  「楓,」她回過神來,「為什麼你這麼排斥高澤企業呢?還是你認為我掛念的其實是自己的業績?」

  他柔柔的笑著。「當然不是,我只是很單純的不想連累他人而已。」

  「我不懂。」

  「小紗,不管過去我有多麼優秀,現在的我只是個失憶的人,說不定連我的工作能力也一併喪失了,這樣的我,是高澤企業想網羅的人才嗎?」他看得很透徹。

  「楓,你會恢復的。」她的心頭一震,主動伸手緊緊的抱住他。

  「小紗,謝謝你。」他溫柔的撫著她柔細的波浪鬈發,她的女性芳香竄入他的鼻端,令他感覺好溫馨。

  他以認真誠摯的表情看著她,輕掬起她的下巴,輕聲開口,「其實就這樣一輩子也無所謂,沒有籐臣企業,沒有那該死的保險箱密碼,也沒有一切的明爭暗鬥。我只要有你就好了,我們一家三口互相安慰、互相照顧,那才是我真正想要過的日子。」

  聽了他的話,原真紗也的自信心急速的崩潰,她只怕他恢復記憶後,會把這番話當成他畢生的恥辱,她害怕見到他後悔的眼神。

  「小紗,你不相信我嗎?」他攏緊眉。

  她真的可以相信嗎?他可知道他的愛,竟讓她如此難以承受。他所謂的「永遠」,不可能會是「永遠」,他的「一生」,也不會是和她在一起的「一生」啊!

  可是,她還是笑了。

  「不,我相信你。」

  她攬著他的頸項,深情的吻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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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震岳株式會社位在東京市區高樓聳立的商圈裡,迎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忙碌的街頭全景。

  好不容易坐上社長寶座的籐臣雅彥,這時卻一臉惱怒的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地面。

  「搞什麼鬼!連一個人都抓不到,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北浦要雄只好隱忍住心中的怒氣,說道:「副董,千葉介楓實在是太狡猾了,他從醫院逃脫之後,便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我們實在無從下手。」

  「找!再去給我找個仔細!再找不到,我就開除你們!」籐臣雅彥忍無可忍的大聲喊叫,平日偽裝的斯文形象瞬間消失。

  「副董,這些日子以來,兄弟們多少也有點貢獻,還不至於到要開除的地步吧!」

  「你還敢跟我求情?!若是千葉介楓沒死,等他回到籐臣企業之後,第一個要剷除的,你覺得是你還是我?」

  北浦要雄心頭一凜,有無法回頭的感慨。「副董,我們是站在同一陣線的夥伴,誰出賣誰都不成。」

  可惡!籐臣朝陽處處牽制他在籐臣企業中的發展空間,而千葉介楓,失蹤了就算了,居然還竄改保險箱的密碼,這兩個眼中釘,到底要到何時才能徹底剷除?

  他重重的拍著桌子,「要雄,你跟在我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平常我對待下人如何,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你以為我坐上這個位子很好過嗎?沒有實權,我一天也不能安心,何況保險箱裡放著大筆財富,我說什麼也不放手。」他等了一輩子才等到這一天。

  「副董,我知道千葉介楓對我們很重要,根據下頭傳來的消息,高澤企業先前曾經透過八荒人力仲介公司對千葉介楓進行挖角。我懷疑在車禍當時,和千葉介楓一起送進醫院的那個女人就是所謂的『獵人』。」

  「同澤企業?是那個在服務業及旅館旅遊業佔有大半場的高澤企業嗎?」籐臣雅彥臉色凝重的問。

  「不錯,現今掌櫃的人是不到三十歲的高澤忍。」

  籐臣雅彥氣得臉色發青,雙拳握得死緊。「我明白了,這一切全是我那可惡的堂弟一手導演的,他和高澤忍早有預謀。」

  「什麼?」北浦要雄驚道,他對精明犀利的籐臣朝陽感到忌憚。

  「除了籐臣朝陽,有誰想得出這麼惡毒的計謀?他知道他一倒下,我就會把矛頭指向千葉介楓,所以一方面拜託高澤忍出面對千葉介楓進行挖角,另一方面等待我們逐漸暴露野心。」

  「那麼現在千葉介楓已受到高澤企業的保護噦!」

  籐臣雅彥瞪了他一眼,「那也不見得,若干葉介楓這麼有把握,他怎會不出面告發我們?」

  北浦要雄吁了一口氣,敲門聲卻在此刻響起。

  「進來。」

  「是。」秘書組的組長神色匆忙的走進來,「副董,事情不好了,根據內閣官員透露,本社位在愛知縣科技園區的第三廠,今年的環境評估分數不足,將無法過關。」

  「該死的!」籐臣雅彥低聲詛咒著,「以往都沒事。為什麼今年沒辦法過關?」

  沒人敢回答,生怕被這波怒火波及。

  「什麼時候公佈評比結果?」籐臣雅彥問道。

  「明天下午。」

  一聽到這個答案,籐臣雅彥的怒火燃燒得更為狂炙,「一群笨蛋!為什麼明天的事到了今天才說?」

  北浦要雄試著安撫他,「副董,現在先解決事情比較要緊,別動怒了。」

  這話提醒了他,「到會計部去開一張八位數的即期支票,今天就送到首相辦公室。」

  秘書組組長臉上有明顯的錯愕,「這……這是公然向官員行賄,若是社長在的話——」他的話被笑得十分狡獪的籐臣雅彥打斷了。

  「怎麼樣?他在就不准用,是不是?」籐臣雅彥順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夾丟過去,「搞清楚,現在公司是我在當家,當然是我說了算,若是不服,你大可回家吃自己。」

  「是、是。」秘書組組長捂著被文件砸到的額頭,急忙的退了出去;明知行賄是犯法的事,他卻要在淫威的脅迫下,不得不為。

  北浦要雄歎了口氣,這種情況幾乎每天都會在公司上演;籐臣雅彥的氣焰高張,加上行事專走偏道,公司裡已有不少人開始不服,奈何社長及特別助理都不在,根本無處伸冤。他很擔心若再這樣下去,籐臣雅彥遲早會被人幹掉,他得開始找退路了。

  他彎下腰,整理那被當成武器來丟的文件夾。拜籐臣雅彥之賜,這間社長及特別助理的辦公室.早已亂成一團,再加上他們還得尋找那十二位數的密碼……

  這樣一想,北浦要雄不經意的翻開手中的文件夾,企圖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

  突然,他的視線被一個不該有的簽名吸引住了,本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便伸手揉揉眼,再仔細一看,那簽名確實是存在的。

  「這……副董……這實在……太可怕了……」

  「你見鬼了是不是?」籐臣雅彥已經夠煩了,這個蠢蛋還在他面前耍什麼寶?

  「比見鬼還可怕。」北浦要雄吞了一口口水,連滾帶爬的把那個文件夾拿到他面前,「副董,你瞧這個簽名,表示千葉介楓曾經回來過啊!」

  籐臣雅彥心頭一驚,便仔細審視那份文件,不禁也愣住了;那份文件是早已批閱過的急件,內容與日期都不是重點,最令他們訝異的是文件上方的空白處,出現以前沒有的「千葉介楓」四個大字,彷彿有向他們挑釁的意味。

  「副董,我們該怎麼辦?」

  他力持定,「笑話,才一個簽名就把你嚇成這樣。」

  「可是,千葉介楓在這上頭簽名分明是在向我們示威,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北浦要雄已被嚇得六神無主了,他害怕冷竣嚴肅的千葉介楓,更害怕千葉介楓背後的籐臣朝陽,他寧可去自首,也不要成為籐臣朝陽報復的對象。

  「放肆!在我面前,由得你這麼胡鬧嗎?」

  「可是……」

  籐臣雅彥看穿他的怯懦。「不要慌,若是跟在千葉介楓身邊的女人和八荒人力仲介公司有關,那就好辦了。」

  「成嗎?」

  「當然成,只要千葉介楓那小子還有點人性的話,他一定會屈服。」

  北浦要雄倒抽了一口氣,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千葉介楓的家位於銀座旁的高級住宅區;當他又回到這裡時,連他自己都覺得好冷清。他望著這個單調的大套房,雖然這裡佈置得很高雅,卻也像個冰冷的牢籠,很難想像這是他的家。

  「看來,這裡被徹底的搜查過0

  千葉介楓茫然的看著牆角處的一堆玻璃碎片,蹲下身拾起一塊較大的碎片,光線透過水藍色的玻璃碎片,依稀可見淡淡的白光在邊緣形成了光圈,他在腦海裡試著把它還原,怎麼也想不起它的原貌。

  「你以前擁有整櫃的玻璃製品。」原真紗也來到他的身邊說道。

  他抬起頭對她微笑,「我不記得了,不過,現在再看到它,我還是很喜歡,很遺憾想不出它原來的樣子。」

  是嗎?從前喜歡的東西,即使是喪失了記憶。還是會一眼就愛上嗎?

  原真紗也不敢再細想下去,她故作不經意的轉移話題,「你不是要來這兒看看,以便恢復記憶的嗎?找找看,說不定會有意外的驚喜喔!」

  為了避免車禍留下來的後遺症,他們到另外一家醫院去接受檢查。醫生告訴他,他腦中的血塊已經逐漸的消失,只要多接觸過去的事物,失去的記憶就會慢慢地被喚醒,所以原真紗也提議到他家來看看。

  其實,原真紗也不斷的在心中嘲諷自己,她不是不希望他恢復記憶嗎?她又何必那麼熱心呢?當他恢復記憶後,說不定就會開始恨她了。

  千葉介楓在她獨自一人自怨自艾的時候,撇下了那堆玻璃碎片,走進了臥室。

  「真慘!那群人真是不死心。」

  他的床被人以刀子劃得亂七八糟,書架上也是一片狼藉;他看了那些書一眼,全是一些商業管理的專業書籍,他不禁微笑了起來,以前的他真是個無趣的,他很懷疑有誰受得了他。

  原真紗也懷著不安的情緒踏進房間,雖然這裡早已被人破壞,但見到他的床、他的衣,以及他的長褲,她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在想什麼?是不是兒童不宜的畫面?」千葉介楓孩子氣的笑道。

  「才沒有呢!我是在想,幸好當時沒有冒失的把你送回來。」她嘟著嘴,隨便找個理由。

  「既然這樣,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他指出她的怪異之處。

  她用手扇了扇風,「我熱,不行嗎?」

  「熱?外面的氣溫才二十度,要不要我開冷氣?」他對她好笑的揚了揚眉。

  「你知道怎麼開冷氣嗎?你這個失憶的人,別逞強啊!」

  千葉介楓從床頭旁的桌子下找到了遙控器,按下自動空調後,回頭對她得意的笑道:「種事,只要依循本能就行了。」

  「你恢復記憶了?」原真紗也發怔的瞧著倒向床上、一臉輕鬆自在神情的他。

  他那雙魅惑的眼睛一轉,開口說道:「不!這裡對我一點幫助也沒有。」

  「可是你卻找到遙控器了。」

  「習慣使然吧!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多少有些習慣動作會本能的記起,根本不需要記憶,就像……」他正說得起,腦中卻倏地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像他努力地想要記起,腦中是一片空白,頭痛得有如針扎,令他難以忍受的悶哼一聲。

  「楓,你怎麼了?」原真紗也來到床前,被他嚇得手足無措。

  「我沒事……」他大口的喘息,不願見到她驚慌失措的臉龐。「只是腦中閃過一個很模糊的畫面,我努力的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不要緊吧?」她關心他的身子。

  「應該不要緊。」他對她一笑,臉色有些蒼白,「好奇怪,那畫面似乎很重要……」

  她的心頭一震,幾乎要說出那隱藏已久的秘密,「什麼畫面?」

  「我不知道。好像是一個東西,又好像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也可能只是我的平空想像,我抓不到具體的印象,只依稀能感覺我以前似乎經常躺在床上……」他說得毫無根據,於是皺起眉頭,不想再想下去。

  原真紗也握住他的手,「如果真的讓你很痛苦的話,就別再想了。」

  他苦著一張臉,無奈的反握住她的手,「我本來就不要想的!是你硬要我回來這兒的。」

  「可是,那是你的過去……」他竟然向她撒嬌。讓她的心頭充滿了暖洋洋的愛意。

  「忘了就算了!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方式,即使想起過去的事又有什麼用?」

  「可是,當我說要來這裡的時候,你沒有拒絕……」

  他淡淡的說著,「因為那是你的要求。」

  原真紗也怔怔的望著他,無法言語。

  他一笑,攬住她的肩,頭一低,就想親吻她的唇,「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會為你做到的,儘管我是那麼地不願意。」

  這是多麼甜美動人的情話呵!原真紗也伸出雙臂,緊緊的抱住他,由交纏的舌尖傳遞她的感動,這一刻,她深信他是愛她的。

  他伸手取下她頭上的髮夾,看著她的秀髮流瀉在她的身後,有股無法形容的慵懶與狂野,摘掉她的眼鏡之後,看著她水靈靈的大眼,他的體內產生了一股莫名的騷動。

  她意亂情迷的抬起頭來,望著他把玩自己髮絲的動作,「楓,你在做什麼?」

  他知道她一直在害怕他恢復記憶後,他倆的關係會有變化,是啊!他們的關係的確會不同,因為當他恢復記憶的時候,也就是他要娶她的時候。

  他的沉默讓原真紗也頗為不安,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楓?」

  「為什麼要留長髮?」他問了一句完全無關的話,讓她一怔,「這長髮很美,但你總是把它綰成髻,露出專業幹練的模樣,若是讓它自然披垂下來,一定會迷死不少人。」

  她被他的話逗笑了,於是躺在他身邊,輕聲啟口,「這長髮是為我的雙胞胎姊姊留的。留長髮一直是姊姊的願望,可惜姊夫並不喜歡。

  「姊姊在剪去一頭美麗的長髮時,曾把她的想法告訴我,她說留長髮會為女人帶來好運,其實我不相信什麼好運,不過,我姊姊和我長得很像,看著我留長髮,就像她自己留著長髮一樣。」

  「你姊姊是小剛志的母親嗎?」

  「嗯!」她應了聲。

  那是個感情不睦的家庭,小剛志不經意時會透露一些。

  「我姊姊的婚姻是個悲劇!姊夫在得到她之後,原有的愛情就變調了,婚後三年便鬧著要離婚,兩年前雙雙死於車禍。他倆愛了那麼多年,也恨了那麼多年,沒想到死的時候還一起走,我想姊姊應該是幸福的。」

  他翻身到她上方,溫柔地俯視著她,她的心忐忑不安,好想逃開,但他的眼神霸道的阻止她。

  「我明白你為什麼要把美麗的長髮藏起來了,因為你害怕。」他把玩她的髮絲,若有所悟的道。

  「我……」

  「你怕你會和姊姊一樣,是不是?」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顧忌。

  「不……」她不該向他吐露這麼多的,說得愈多,她在他面前就愈無所遁形。

  他吻著她的唇,「我不會是你的姊夫,我給的愛情也不會變調,我是認真的。」

  他壓低自己的身子,靈舌輕舔過她雪白的頸項,手指靈巧的解開她上衣的鈕扣,修長雙手探入她的衣衫,輕易地握住她的豐盈。

  原真紗也的理智逐漸崩潰,他在給她承諾啊!不過,這承諾又能維持多久?他的愛情禁不起記憶甦醒的挑戰,當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他的諾言便會灰飛湮滅,而她的愛也會被她親手埋葬。

  她白皙的女性胴體,在燈光下展露無遺,美麗的凝脂頂蜂綻放著粉紅色蓓蕾,而她不知是羞怯還是害怕,身子不住輕輕顫抖著,他為她的美麗發出輕歎。

  「小紗,願意把自己給我嗎?」觸碰到她柔軟的肌膚,鼻端充斥著她淡淡的女性幽香,他的氣息變得不穩,想要擁有她的念頭凌駕一切,他要以男人愛女人的方式,徹底的愛她。

  她羞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但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狂妄的叫喊著:給他吧!哪怕只有一次美好的回憶,也足以讓她下半生回味無窮了。

  「小紗?」他抬起埋在她胸前的頭,喘息的徵詢著;若她真的不願意,他也絕不勉強她。

  她的小手撫上他俊美的臉龐,溫柔的笑了起來,如果獻身於他能讓他忘了籐臣朝陽,那麼她真的非常願意給他。

  她看著他,輕顫的送上自己的唇,貼上自己顫抖不已的身子,她也想徹底成為他的女人。

  察覺到她的心意後,他欣喜若狂的狂吻著她,熱燙的唇舌捲住她粉紅色的蓓蕾,輕柔的畫著圈圈,直到她難耐的喘息,甚至發出低泣聲時,他才用力地吸吮輕咬。

  「啊!」她弓起身子,將自己的胸脯貼近他,全身柔弱的癱在他的床上,因他的觸摸而低吟不已。

  這就是姊姊情願縱身於愛情,也要獲得的天堂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也情願拿一切來換取這片刻的狂喜,縱使往後要墜入地獄,她也無怨無悔。

  他的身軀熾熱如火,在她身上點燃了情慾的火焰,他似乎不曾有過如此美好的經驗,卻又如此熟稔的在她身體敏感之處輕捻揉弄,他的下半身剛硬似鐵,正狂喊著要進入她甜蜜的秘境。

  「小紗,我愛你。」他誘哄的在她耳畔低喃。

  他褪去她的底褲後,以膝蓋頂開她的雙腿,拉著她半坐起身,讓她以最魅惑的姿勢環住他的腰。她像是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裡,不斷掙扎著,卻又無法找到出口。

  「小紗,你可曾經歷過這些?」她的手來到她脆弱的花瓣。靈巧的找到她女性的核心,輕柔的繞著圈圈,令她所有的知覺全集中在那兒,全身如電殛般狂顫不已。

  「不!」她狂亂的搖著頭,在他的男性象徵抵住她的敏感禁地時,她像被閃電擊中身子般,劇烈的顫抖著。

  他輕笑著,溫柔的扶正她無力的嬌軀,半強迫的誘惑著,「睜開眼睛,看看我是如何的愛你。」

  「不!」她軟弱的抵抗著,可他的手指卻猛地插入她那濕潤的甬道,她的甬道強烈的收縮,以抗拒這外來的入侵,而她弓起的身子也不自覺的狂野扭動……

  好熱、好緊,也好惹人愛憐;他觀賞著她的表情,指尖沾著她泌出的花蜜,一寸一寸的在她的體內進出著。

  「小紗,你好濕、也好熱情,我好喜歡。」他探入第二根指頭,感覺到她的甬道變得更加緊窒,牢牢的包裹著他的指尖,令他的心中漲滿了濃濃的情慾。

  「不要說了……我求求你。」她緊閉雙眼,感受著他的愛撫,他的每一個舉動,都牽扯著她敏銳的神經,於是她忍不住由口中逸出令人銷魂的呻吟。

  「為什麼不讓我說呢?你是那麼的熱情,難道你不喜歡嗎?」他輕咬她的蓓蕾,穿刺她花蕊的手指節奏更為猛烈,他緩緩的將她推倒在床上,指尖加速地衝刺,令她瘋狂的搖擺了起來。

  她的意識完全遠離她的腦海,此刻她只覺得身體好熱好熱;他突然抽出手指,將她的雙腿扳得更開,呼吸急促地俯在她的雙腿間,以口啜飲那出自她體內的泉源。

  「啊!不……不要……」她想要併攏雙腿,但他的手緊抓著她的臀部,將舌尖刺進花谷的通道,引起體內陣陣抽搐,她那未曾被人探知的秘密花園在他的唇舌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她快樂的以為自己將要死了。

  他看著她滿佈情慾的臉龐,舌尖仍舔舐著她的蜜汁,他將雙手環住她的腰,注視著她半閉半闔的眼眸,「小紗,睜開眼,看著即將佔有你的我。」

  她睜開迷濛的雙眼,咬著唇,極力忍住口中的呻吟,他那巨大的男性堅挺,正逐漸撐開她只有他觸摸過的通道,他的慾望一寸一寸地進入她緊窒又敏感的私處,柔軟的肌理被撐到了極限……

  「啊!」他的堅挺深深埋進她的體內尖銳的痛楚令她雙腿一緊,讓他的灼熱滑得更深入,她的眼中浮出淚水,雖然他已經很溫柔了,但初次結合的痛楚然如此強烈的衝擊著她。

  「疼嗎?」他很心疼,他不知道她竟如此純潔。

  不忍見她一直緊蹙著眉,咬牙承受他的巨大,因此,他的手再度來到她敏感的核心,一次又一次的挑逗她,直到她的身體被慾火吞噬,下體再度淌出濕滑的蜜液……

  「楓……我……不行了……我……」她的嬌軀劇烈的顫抖著,而他的慾望也開始在她體內抽動,當她女性深幽裡的疼痛累積到最高點的時候,某種灼熱的快感也隨之產生,從他佔有的那處,逐漸擴散至她的骨血中。

  「啊……」

  她難耐的呻吟著,任由他擺佈,所有的矜持與羞愧。在他強力快速的抽送下全數拋到九霄雲外,所有的思緒只剩下肉體交歡的歡愉。

  他一遍又一遍的衝刺著,沉溺在她美好的身軀中。他要狂野的要她,彷彿先前的溫柔全只為此刻而生;在情慾濃烈的時候,他確定他以往絕未曾經歷過這些,從未如此認真的要一個女人……

  她往後仰躺,十指全陷入他的肩頭。他的律動為她帶來了如狂濤般的歡愉;她的長髮散落,粉嫩的肌膚上滿佈汗水,她顫抖地睜開雙眸。

  她得到他的心了嗎?

  「別怕,讓我好好的愛你。」他的下體猛地一挺,徹底貫穿她的靈魂,他衝刺得愈來愈激烈,在她體內深處火熱地烙下屬於他的憂。

  一切都失控了!而她無法逃開,也不後悔,主動的給予她的全部;他低喃著她的名字,握住她纖細的腰,悶哼的衝刺幾下,把灼熱的種子灑在她體內最深處,也把兩人送上絕妙的仙境。

  「啊!」她滿足的緊擁著他,幸福感油然而生,心底湧上無窮無盡的愛

  然而,對原真紗也而言,剛才的肉體交歡是場美的夢境,但對於千葉介楓而言,就是個不折不的夢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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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04: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天才剛亮,千葉介楓就醒了,他看著仍沉浸夢中的原真紗也,緩緩伸手把玩她的髮絲,一手則不老實的以指尖沿著她的背脊劃過豐潤的臀部……

  她昨晚被他累壞了吧?她初經人事的純潔。讓他忍不住多要了她幾回,他應該對她溫柔些的,但他所有的理智在碰到她的剎那全部煙消雲散,他從未擁有過如此美好的經驗。

  他摟緊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在衣衫褪盡、身躺交纏之隙,他真的感受到空虛的靈魂被她所填滿。他是那麼的幸幅,不該再強求什麼了。

  千葉介楓在她額上印下一個深情的吻後,他起身走進浴室,當水嘩嘩地衝下時,他開始凝思起他們的未來。他能做什麼?擅長做什麼?他開始仔細思考著,腦中卻倏地閃過一個影像,那是他和另外一個男人的身影,他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臉。

  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尖銳的刺痛感,他大口喘息了幾下,那影像一如往常的隨即消失,那男人是誰?他的心裡突然感到一陣哀傷,而這種哀傷他競感到毫不陌生,彷彿這種感已經跟了他一輩子……

  他不懂,反正想不起來就算了,他決定要和原真紗也好好地過下半生的。

  但這樣想,並不能他心裡好過些,那噬骨的哀傷已經深入他的血肉裡,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那麼希望看清那男子的臉。

  關上水龍頭的開關,他存下半身困了條毛巾便踏出浴室,一抬眸便見原真紗也站在日光下,雙眸清澈晶瑩,白皙的肌膚在日光的照射下散發出如玉一般的光澤,她美麗動人的大眼,襯著柔亮的髮絲,隨風旖旎飄動著,看似凌亂,卻更加奪人心魂。

  她羞赧不已的看著他走近,那俊逸的面容,以及頎長挺拔的身形,讓她不知自己該把目光放在哪裡,只能含羞帶怯的低著頭。

  「小紗,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千葉介楓愛憐的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紅潤的唇上印下一吻,一想到僅著寬大襯衫的她底下未著寸縷,他的下半身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她的眸光移向凌亂的床,上頭斑斑的血跡除了昭示她的純潔之外,也為他們昨夜的狂野留下愛的記,她的粉頰又是一陣羞紅。

  「謝謝你,你給了我一個很美好的回憶。」

  「你願意一直陪著我嗎?」她晶瑩的眸光裡映著他的溫柔微笑。

  「嗯!」

  「我們離開這裡吧!」他忽道。

  她蹙起眉,怔怔的瞧著他,「去哪裡?」

  「去哪裡都好,帶著小剛志,我們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遠離這一切。」

  他有預感,他的過去將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一旦揭開那粉飾太平的面紗,她就不會再留在他的身邊了。

  「為什麼?」

  「我想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他笑得淡然,可是她卻敏銳的察覺到他的不安。

  「你只是在逃避過去。」

  「或許吧!我說過,我已經習慣這種生活,就不想再和過去再有牽扯;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當我恢復記憶之後,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他輕擁著她柔軟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肩頭上,坦白地道。

  原真紗也歎了口氣,她值得他放這麼重的感情嗎?也許他是被她不經意流露出的不安所感染了,所以才會對她這麼體貼。

  「小紗,你不願嗎?」他推開她的身子,仔細的瞅著她。

  她一笑,回答得漫不經心,「你知道我的,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開你。」

  千葉介楓看著她,緩緩低下頭吻著她,將她緊緊摟在胸前。就是因為她的平靜,才讓他思潮起伏、忐忑不安的情緒一一降服,讓他腦海中短暫出現的影像不再浮現,而莫名的哀傷也消失了。

  「大白天的,你快穿上衣服吧!」她紅著臉,緩緩垂下眼簾,迴避他異常熱情的凝睇。

  看著她羞答答的低著頭,千葉介楓的內心漲滿了柔情,若不是顧慮到她身子無法承受,他其實並不介意和她再來一回蝕骨銷魂的狂野熱愛,於是他笑了起來。

  「我求你,別再笑了。」原真紗也羞得躲進浴室.準備沖澡。

  千葉介楓托著下巴發呆,先找條乾淨的長褲穿上,然後動手整理這髒亂的房間,再把地上的雜物一一整理歸類。

  當他隨手拿起一本厚重的原文書時,夾在書中的一張照片霎然落下,他不經意的拾起一看,照片中有兩位少年,其中一位是他,另一位是相當俊秀的美男子,兩個人並肩而立,神情相當愉悅。

  他接觸到那少年的眸光時,神情突然變得恍惚;那少年生就一副絕美的容顏,深邃的眼瞳中有著天真、好奇、戲謔與淡漠等複雜的神色,微張的薄唇像是欲言又止的微笑著,他那漂亮的臉孔,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不羈的味道。

  千葉介楓知道自己對這男孩並不陌生,而且一眼就看出他便是少年時期的籐臣朝陽,因為這少年和他那天在辦公室看到的照片裡的人一樣,所帶給他的震撼也完全一樣。

  他們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吧!想到這兒,千葉介楓就不免愧疚,他們是關係良好的上司與下屬,也是交悄極深的同學與朋友,如今他躺在醫院,他是不是該去探望他呢?

  他的失憶並不足以做為借口啊!

  他隨手翻至照片背面,俊美的臉龐頓時變成一片慘白,不敢相信的瞪著那一行小字——

  朝陽,我此生永誌不渝的愛!

  這是他寫的嗎?上頭並沒有落款,但他對自己的字跡太過熟悉,想不承認都不行。

  可是,上頭寫的是什麼意思?他是同性戀嗎?這怎麼可能?

  不!不會的!千葉介楓猛搖著頭,昨晚他才佔有原真紗也的身子,她是女人啊!他怎會可能會是同性戀?

  他抱著頭,苦惱的想著,籐臣朝陽燦爛的笑臉,和原真紗也柔軟的女性胴體,以及他如謎般的過去……他的腦袋頭痛欲裂,天地開始在他跟前旋轉,再不停止,他就快撐不下去了。

  驀地,他腦中的印象和籐臣朝陽的臉重疊在一起,他終於知道那令他揪心的原因了!他愛上了這不該愛的男人!

  這怎麼可能?他的心全亂成一團。

  「楓?楓?」原真紗也一邊用毛巾拭著濕發,一邊走出浴室,見到他的神情不對,馬上來到他的身旁。

  「小紗,你告訴我,我過去真的愛上籐臣朝陽嗎?」他驚慌失措的仰起頭,抓著她的手叫道。

  在她才領略到天堂的甜美之時,這一刻也隨之而來。

  「為什麼不說話?」他焦急的大喊。

  「你……恢復記憶了?」她吶吶的開口,而她的反問,恰巧也成為他問題的答案。

  他頹然的坐倒在地,蒼白著臉,「這麼說,這是真的吧囉!我真的是個同性戀!哈哈哈哈……」

  淒楚的笑聲揪痛了她的心,她的心裡非常的不捨,淚水凝聚在眼眶裡,「楓,別這樣,都是我不好……」

  「哈!你沒有不好,不好的人是我。」千葉介楓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大,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只想盡情的宣洩,而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平靜再也找不回來了。

  「楓,別這樣,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不愛我,是我利用了你的失憶,對你做出這麼厚顏無恥的事,你一定覺得我很卑鄙,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歡你啊!」

  她緊緊抱著他發顫的身子,只希望他不要傷害自己,要怪要恨,都算到她頭上好了。

  千葉介楓任她緊緊擁抱著自己,沒有表情的聆聽著。很多事他都不明白,一張照片就足以讓他平靜的世界為之崩浪,他不想再聽到其他的了。

  「楓,你不要不說話好不好?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利用你的失憶,可是你也說你喜歡我的。現在呢?你還要我嗎?」

  原真紗也鼓起最大的勇氣,抬眸看著千葉介楓,霎時,她被他的神情驚得呆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那俊美無儔的面容,流露出高不可攀的神情,自他失憶後,他從沒露出那種輕視她、嫌惡她的表情。

  她昨夜的獻身令他那麼不恥,他全然否決了她對他的感情,他那美得不可思議的眼眸如此絕情的瞅著她,她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他扯了扯嘴角,淒然的笑著,「在這個時候,你要我說什麼?」他頓了一下,殘忍的在她已傷痕纍纍的心上再劃上一刀,「小紗,你實在不該騙我。」

  她全身的血液為之冷凝,在他說了這句話之後.她逐漸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因為從開始到現在,這份感情一直都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雖然她早已明白於心。

  「對不起,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麼『永遠』,也不可能有『一生』;你一直愛著他,不管有沒有失憶,都是一樣。」

  她望著他緊抿的唇,他仍不發一語,讓她再次墜入萬丈深淵,「我只要你一個,但我知道你有一天一定會離開我,所以我不敢說,因為說了,你就會走得遠遠的。我承認是我的私心在作祟,妄想把你留在我的身邊,哪怕只有一天也好。這種心情,你能明白嗎?」

  千葉介楓動容了,他的過去雖然讓他吃驚,但這些都比不上她此刻的告自來得令他心悸,他接受了她,也佔有了她,可這對籐臣朝陽又有什麼影響呢?

  她淒然的笑了,「你一向是個忠於自己的人,不是嗎?何必強迫自己安慰我呢?」

  「我……」千葉介楓皺著眉,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這樣做,會讓我有所期待的。」她拭去自己的淚水,抓攏衣衫的領口,她知道自己該消失在他的生命裡了,雖然是那麼地痛苦。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會再來煩你了。」她拾起自己的衣物,轉身匆忙的套上,她想找個地方靜靜舔舐傷口,但心裡愈急,濕透的發愈是不合作的與她的衣衫糾結在一起。

  她用力的拉扯頭髮,頭皮一陣發痛,他歎了口氣,溫柔的替她調整背後的拉鏈。

  「謝謝你。」她低聲道謝,沒有勇氣抬頭看他,他指尖的溫暖仍留在她的肌膚上,以後他們再也沒有機會重溫舊夢了。

  「小紗!」他突然叫住正要開門把的她。

  她沒有轉身,只是緩緩的搖頭,「不要再說了,把這個回憶留給我,就當作我們之問從未發生過什麼。」

  聽到這番話,千葉介楓不禁蹙著眉,他的原意只是想讓彼此冷靜一下,乍聽到自己從前喜歡的是一個男人,他的心全都亂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需要時間好好的想一想,他身上還有那麼多謎未解開,他也不忍讓她心碎的離去。

  一想到這兒,千葉介楓便不自覺的上前,先一步扣住踏出門的她,「小紗,給我一點時間……」

  她彷徨無助的表情讓他心疼了起來,一想到往後的日子沒有她的陪伴,他就害怕得發狂。

  「喲!」一個男性嗓音在他們附近響起,「時間多的是,現在先回答我的問題再說。」籐臣雅彥和北浦要雄突然出現。

  千葉介楓微側過頭,他不認識這兩個人,不過聲音倒是有些耳熟,他還未出聲,原真紗也就先一步問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籐臣雅彥和北浦要雄笑著互望了一眼,「我們和他是舊識,亦是同僚,交情好得很,不請我們進去坐嗎?」

  「你們想幹什麼?」原真紗也覺察到他們的來意不善,閃過身便擋在千葉介楓的身前。

  籐臣雅彥不好意的笑一笑,蒼白的臉閃過一絲陰鷙的表情,「原秀,千葉介楓應該很清楚我們要幹什麼,光憑你這樣是擋不了我們的,識相的就讓我們進去,現在我們就在這裡把話說清楚,免得以後大家都不好看。」

  「進來吧!」千葉介楓突然出聲,扶住她的肩頭,率先走進屋內;只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他就明白了他們的企圖,他心中暗自決定,千萬不能把原真紗也扯進這件事內。

  「喲!瞧這屋內的模樣,你們怕是沒整理就一頭.往床上鑽了吧?這麼猴急著辦事,敢情咱們千葉介先生突然轉性啦?」

  「你住口。」這麼污穢不堪的言語,原真紗也氣得雙拳緊握。

  然而,千葉介楓制止了她,連他們都這麼說了可見他以前愛男人的事的確是眾所周知,不過,現在可不是他多愁善感的時候。

  「你們是為了保險箱的密碼而來的吧?」

  「不錯,告訴我們密碼是什麼,我們不但會放過你們,還可以給你們一筆錢。」

  這條件聽起來似乎很不錯,不過,千葉介楓還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我為什麼要聽你們的?」

  「這公寓已經被我們的人包圍住了,你們能有幾條命衝出去?」

  原真紗也和千葉介楓一驚,猛地衝到陽台去看,四周果然都被黑道埋伏了;隨後,他去檢查電話線,發現線路全都遭到破壞,他們真的被困在這裡了。

  「識相的就快把密碼交出來,你守著那個保險箱又有什麼用?我堂弟被你的美色所誘,但這可不代表籐臣企業可以容許你這個變態存在,如今籐臣企業掌權的人是我,第一個容不下的人就是你。,,籐臣雅彥對千葉介楓極盡羞辱,拿他們的事大作文章,試圖讓他崩潰,好讓他自動把密碼說出來。

  原真紗也光是聽就受不了了,何況是當事人的千葉介楓呢?她搶到他身前以小小的身子護著他,為他擋去所有的冷言冷語。

  「你住口!這些噁心的猜測全是你的胡言亂語。」她吼道。

  「我胡言亂語?你為什麼不問問他?」誰不知道千葉介楓對籐臣朝陽有多癡迷!

  「別再說了,他已經失去記憶,什麼都記不得了。」她急中生智,把失憶拿出來做為借口。

  「失憶?」

  籐臣雅彥狐疑的望著千葉介楓。仔細一看,就發覺他的眼神確實不如以往的銳利,然而那眼眸仍一如往常的莫測高深,他不確定千葉介楓是否真的得了失憶症。

  原真紗也一咬牙,「沒錯,他什麼都記不得,連密碼也忘了。」

  她不敢回頭,深怕他會忍不住脫口說出其實他已經恢復記憶的事;她暗自祈禱著,只要平安的度過這一次就好了,她一定會還千葉介楓原本的生活的但現在千萬不能把他交給那兩個人。

  她的手顫抖得如此劇烈,和她有過肌膚之親的千葉介楓怎會不知道她的想法。他的內心有一股異樣的灼熱感,緊緊包裹住他空虛的心,他何其有幸,能擁有她最真誠的愛。

  「真的嗎?千葉介楓,你真的失憶了嗎?」籐臣雅彥問道。

  原真紗也倏地轉過身去,瞪大雙眼,熱切的對他說:「告訴他們,你的確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醫生也是這麼告訴你的,不是嗎?」

  千萬別承認有!楓,你聽得到我內心的呼喚嗎?千萬別承認啊!

  「我沒有失憶。」

  沉默許久的千葉介楓,竟然冒出這樣一句話,當場轟得她腦中一片空白,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搖搖欲墜,他看著她,眸中閃過一絲不忍。

  「小紗,你明知道我已經恢復記憶了,何必吊他們呢?這種事一查就查得出來的。」千葉介楓微蹙著眉,溫柔卻又冷酷地說著。

  「不!你胡說!」她茫然的搖著頭。

  「你真傻!你以為只要假裝我失憶了,就會把籐臣朝陽忘了,然後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但是不說就等於事實不存在了嗎?我愛的人是他啊!」千葉介楓殘忍的說著違心之論,他的確很懂得如何傷害她,看著她心碎的表情,他有一陣窒息的感覺o

  「原來如此。原秀,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千葉介對我堂弟的感情可深得很呢!十幾年的交情,就連男女朋友也沒這麼忠貞。」籐臣雅彥的一番攪和,她的臉色變得更為蒼白,尤其他還無心辯駁,讓她的心底起了一陣痛楚。

  如果不是發生在這麼詭異的場合裡,她鐵定會轉身逃跑,逃離這個令她心碎的男人的身邊;但是,她知道他正陷入困境,所以她得繼續的偽裝,繼續殘酷的把淚水往肚裡吞。她的雙腿強烈的發顫,臉上卻擠出一抹笑容。

  「楓,別為我冒險,這不值得的,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何必裝作恢復記憶呢?你根本不知道密碼是什麼啊!」

  千葉介楓的凝視,讓她無所遁逃;他緩緩的搖著頭,啟口說道:「你呢?你又何必故作堅強呢?我關心籐臣朝陽,願意為他守住籐臣企業,這事與你沒有關係吧?」

  她的面具再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楓,不要冒險!」她冷靜的重複這句話,臉色幾近死白,額上也沁出冷汗,「他們知道密碼後,不會放過你的。」

  他別過臉去。為了不讓她捲入這場混亂,他硬是逼自己狠下心腸,不去瞧她那令人心疼的眼淚。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要再纏著我了。」

  在一旁的籐臣雅彥等得不耐煩了,「要哭要鬧要分手都隨便你們,千葉介楓得先跟我們走,等開了保險箱之後,才能回來。」

  「不!」原真紗也尖叫出聲,淚如雨下。

  「這可由不得你。」

  「慢著,」千葉介楓沉聲地道,「我有個條件。」

  「說吧!」

  「不許再去騷擾她和她的家人。」

  籐臣雅彥笑了笑,乾脆的應允,「可以。」

  「你得說話算話。」

  「當然,你當我是什麼人?」

  千葉介楓挑挑眉,「我就是不相信你的為人,何況一旦讓你知道保險箱的密碼後,難保你不會胡來。」

  「你只有碰運氣了。」

  千葉介楓從容的笑著,經過她的身旁,看著她無措的哭泣,他停下了腳步,深深的凝視著她,幽深的瞳眸有難言的遺憾。

  他本想說幾句話安慰她,但還是只留下「保重」兩個字;現在的他,什麼承諾也不敢給。

  原真紗也頹然的坐倒在地上。這一切發生得如此快速,令她無法招架,她該怎麼辦?

  昨夜的甜言蜜語,似乎仍迴盪在這空氣中,才隔了一天,她的世界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愣了多久,時間對她而言,早已失去意義,她的淚水已經流乾了。

  她趴在地板上,虛弱且無助地喘息著,下意識的不想動,不想改變身旁的一切,想像千葉介楓會在下一刻回來,回到她的身邊。

  現在,千葉介楓被籐臣雅彥和北浦要雄帶走了,她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如今最重要的是讓他平安的回來啊!

  只要他平安,一切都不重要了,從認識他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和她是不可能有交集的兩條平行線,能夠相遇,已是上帝給她最好的禮物了,她還能再奢求什麼?

  一想到這兒,她就使盡全身的氣力緩緩的站起身。她還有那麼多事要做,她必須找出籐臣朝陽,才能將千葉介楓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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