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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歐陽青]不是冤家不來電{親愛的系列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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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16: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不是冤家不來電(親愛的系列之一)作者:歐陽青

不知是誰比較厲害?  
她的「完美優秀」早已無人能敵,  
卻又「三生有幸」撞上「零缺點」的他,  
不但一眼看穿她的「偽裝」,  
還處處讓她瀕臨抓狂的界限,  
這是什麼世界啊!既有她辛裊雪,
何來他范逸軒呢?  
冷靜、冷靜……  
她已經過千錘百鏈、重重試驗,
不會如此輕易就失控的!  
而他,舉雙手發誓他不是故意的,  
長相俊美不打緊,身世晦暗不明也不是他的錯,  
年紀輕輕,竟是飛鷹支團各路人馬欲招攬的頭號幕僚,  
他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拖她下水,  
只因,在他眼裡完美的她,只是個愛嬌愛俏小女人。
嗯哼!當「十全十美」的他,遇上「追求完美」的她,  
這遊戲該怎麼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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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16: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從小到大,任何人只要看到她,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讚美或嫉妒,都會翹起一根大拇指,外加一大堆的讚賞形容詞,例如頭腦聰明、才華洋溢、面貌姣好、溫柔可人、煙淑良慧,更難得的是動靜皆宜、慧黠秀靈,以上種種都是她,別人眼中的她。

  辛裊雪,多令人傾心的一位奇女子。

  當然,別人可能會奇怪,這樣一位內外皆美的俏麗女子,有什麼秘密可雲?

  其實只有天知道,為了得到別人讚美與驚艷的目光,她私底下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嘿,代價?!沒錯,這形容詞傳神得可以。從小到大,她生命的意義都在創造完美無瑕的自己,畢生致力於改造自己成為別人看齊的指針!她的座右銘從幼稚園起,就牢牢地刻在臥房的牆上了,至今仍歷久彌新,「被人讚美是我生存的原動力」。每天早上只要她一睜開眼,隨之而來的就是這一句口號,比錄音機還盡

  責。

  最令人感到佩服的是,當同年紀的人還在玩幼稚的躲貓貓時,她就懂得努力唸書以博得長輩們的歡心;當別的少年男女在大談漫畫流川楓楓的時候,她卻苦練

  耐力操,企圖營造她運動也行的印象。

  她成名了。

  從小學開始,她就是理所當然的班代表,高中人學的第一天,就被指名為學年總代表,風風光光地當了三年學生會會長。考大學時,她甚至不肯屈就第二

  志願,寧可念古文與古人打交道,也要進那最高學府,享受高人一等的快樂。

  辛裊雪,她就是這麼一位地地道道酷愛面子的「愛面族」。

  她比誰都喜歡被人尊敬,令人崇拜,得到特殊待遇,享受別人驚艷的眼光,讓人奉承。她從小學威風到大學,從校內揚名到校外,隨便參加一項比賽,家裡就多一塊獎牌。

  換句話說,她想當女王。

  而一直以來,她的確當得很如意,其它的對手一一敗下陣來,甚至輸得心甘情願。

  在她的歷史上,從沒有「失敗」這檔子事,她更拒絕「丟臉」。

  直到高二下學期,一個不知死活的轉學生出來與她爭風頭,而當身旁的崇拜者紛紛倒戈時,她才驚覺,立刻與對方展開一場世紀大對決。

  如今雖已事過境遷,但一想到這事,她還是挺慪的。

  哪知道……

  那天,他就這麼理所當然地又出現在她方圓百里勢力範圍的土地上,還笑得如此暢懷,好像……好像……好像他原本就不曾離開似的。

  去他媽媽的,辛裊雪銀牙一咬,忿忿地踢掉意大利進口的蛇紋壓花矮靴,完美的柳腰一擺,窩進她最心愛的米色沙發。

  「一山不容二虎!難道那陰魂不散的傢伙沒聽過這句話嗎?」冷冽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迴響。

  此時,咬牙切齒的狠模樣出現在她素來高雅迷人的俏臉上。不過,用不著擔心,這二十四坪的小空間裡,除了她沒別人,不會有閒雜人等知道她的真面目。

  夜半十二點,在幽靜的大廈住宅區,微風送來幾縷夏末的燥熱火氣,而她,體內的風暴逐漸成形。

  「可惡,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準沒好事!幾年前是這樣,幾年後也好不到哪去,我得好好盤算盤算。」辛裊雪喃喃自語著,明媚柔亮的雙眸逐漸轉為迷濛,遠

  觀煞是好看,再近一點,就可以看到她那必殺的眼神。

  「出國?不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怕他……其實姑娘我還真有點怕他。」她挑高柳眉,纖指抵著額頭盤算著,「找人幹掉他,不太好,本姑娘豈能和黑道混在

  一起,而且最近治平項目鬧哄哄的,萬一被牽連,把本姑娘送去監獄唱小夜曲,這生意豈不虧大了。找之眉她們?不不不,瞧她的小臉露出多勇敢偉大堅毅的神情,百分之百肯定地告訴你,絕不!

  她在這群死黨裡面,可是公認最聰明、最足智多謀的才女,如此倉皇地跑回去求救,她會很沒面子的!

  「被人讚美是我生存的原動力。」猛喝一聲,座右銘迴盪在這屋裡,辛裊雪臉上又露出她的招牌笑容。

  范逸軒算什麼東西,滾一邊涼快去,別想和本姑娘爭奪最佳人氣的寶座!如果他還不識相,那只好再來比劃比劃,本姑娘准讓他再輸一次。

  呵呵呵,心情一大好,肚子就咕咕作響,她彎下腰抽出電話簿,正想叫外送技薩時,門鈴在此時叮噹叫著。

  哪個混蛋哪,三更半夜不睡覺,到這裡串什麼門子。她心裡雖然這樣想,臉上卻現出溫溫柔柔的盈盈淺笑,高聲叫道:「就來了。」

  誰啊?最好是薇蒂她們半夜睡不著覺,來送吃的,順便狂歡一晚,連早餐錢都省了,多完美啊!

  門一開,面帶微笑的她足足愣了兩秒鐘,然後,有如銅牆鐵壁的招牌笑容頗讓她自豪地沒垮下來:「歡迎,今夜吹的是什麼風,居然把你這大忙人給吹來?」

  她笑得非常辛苦,心裡更詛咒連連,可是面前這位擁有一張無可挑剔的俊臉的男人卻毫無所知,大搖大擺地走進她的閨房。

  讓男人進入她的閨房,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心裡氣得冒煙的辛裊雪又記下了一筆。

  「好久不見了,辛同學,這回居然在這裡碰面,我們可算是有緣。」范逸軒揚起一張迷人的笑臉,坐上她心愛的沙發,用了她最心愛的杯子。

  鬼才跟你有緣!辛裊雪若有似無地掀了下唇:「沒什麼好奇怪的吧!大家都住在地球上,這世界這麼小,除非是老死不相往來,否則偶爾碰碰面,不難嘛!這

  值得范同學如此大費周章,選在三更半夜的時候,上我門來嗎?」

  范逸軒笑著揚揚手中的技薩:「我才從公司加完班回來,肚子餓得要命,卻又不想自己一個人吃,路過你家附近,順便上來瞧瞧。如果你肯賞光,我是感激

  不盡。」

  辛裊雪滴溜溜的眼珠一轉,雙眸晶晶亮亮的:「先說好,這可是你自動送上門,求我陪你吃,可不是我自己要來吃的喲!這點咱們可得先說明白。」

  收斂一下過於飢渴的目光,面子還是要的,這是她的原則,打死不變的原則。

  范逸軒瞭然於胸地笑笑:「辛同學,多年不見,你還是如從前的……」

  「怎麼樣?」雖然滿口披薩塞在咀巴裡,。但對任何一句可能的讚美,她是很敏感而不準備錯過的,連忙洗耳恭聽,神情專注得很。

  他輕鬆地倚坐在高級沙發上望著她,濃密黑髮下那對光華畢露的眼睛,正高深莫測地凝視著眼前這美麗的女子,隨意的瀟灑構成全身上下那股吸引人的味道。

  這就是辛裊雪恨他的癥結所在,難道大自然的道理當真無法可破?永遠總是雄性動物華麗好看些?

  他收回讚賞的目光,輕咳了聲,把原本想說的話收了回去:「還是那麼的美麗。」

  呵呵,那還用說,辛裊雪在填飽肚子以後,基於禮貌上的考量,不得不對這位臨時的衣食父母寒暄一下:「怎麼工作到這麼晚?你的老闆剝削你啊?」

  「不是,是因為東進計劃正在加緊腳步進行中,一切資料及預算這星期才整批移來這裡的公司,所以這幾天比較忙些。」

  關本姑娘屁事,辛裊雪皮笑肉不笑的:「貴公司的總部在美國,聽說你也在那裡住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次回來,是度假呢?還是辦交接?」

  范逸軒總算投下今晚的第一顆炸彈:「都不是,我突然發現這裡還是比較適合我,所以打算回來長住了。」

  辛裊雪漲得俏臉排紅,喉嚨裡那口美味的披薩是怎麼也嚥不下去了,還得勞駕他的大手替她拍背順氣;「小心小心,別為了我要回來而興奮過度,我會很心疼的。」

  這個白癡,辛裊雪丟給他一個大白眼,很努力地吃完,才謹慎地問了一問:「你是說,你打算住在這座小島上?斯土斯地?」

  他露出惡魔般的笑容:「沒錯,斯土斯地。」

  「可是你的飛鷹集團呢?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表現不好,被你老闆尚君凱下放了。」

  她心慌意亂,如臨大敵的俏模樣逗笑了他。

  「我受雇於尚君凱沒錯,可是即使如此,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他突然發現東南亞的潛力無窮,所以打算在這裡設一個分公司,基於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考量,我成為這裡的第一代理人。」

  「而尚君凱就成為理所當然的負責人?」她悲哀地說,難道她就這麼悲慘,想當女王的夢至此為止,再也不可能延續下去。

  這簡直是噩夢,為了姐妹間的情誼,她似乎必須為之眉的幸福起立鼓掌,但眼前這男人要與之和平共處嘛,難喲!

  偏偏他還笑咪咪地說:「你猜對了,君凱和那群老狐狸的鬥爭才剛開始呢!」

  她火大了,沒好氣地翻翻白眼,雖然淑女是不翻白眼的,可是她忍不住了:「奇怪了,你跟我報告什麼?我又不是你的誰!」

  是啊!范逸軒自己也在納悶,這女人從求學時代就把他視為頭號大敵,而他也挺享受她被激怒時眼中燃燒鬥志的酷表情。沒想到,多年不見,才一碰面,這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於是他冒失地跑來,只怕真正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

  「沒什麼,我以為你會很感興趣,畢竟那天碰面的時候,你興奮得快暈倒了。」

  「誰說的?」她痛恨任何人提起她不名譽的事,聲音突然拔高八度,但在接觸到他那飽含挪揄意味的眼神後,便強迫自己收斂下來。

  不行,千萬不可中了他的奸計,辛裊雪是個百分之百的完美女人,不會也不能在任何男人面前失控,尤其是他,這個從小到大等著看她笑話的男人,她更不能丟臉。

  「唉!我跟你說,這裡這幾年空氣品質不好,大家都只敢躲在冷氣房裡吹冷氣,想去郊外踏青郊遊什麼的,山坡地卻被亂砍成光凸凸一片,不僅難看,一吹

  颱風就會活埋人。清澈的小溪只有在教科書裡才看得到,垃圾問題更嚴重,連堆放的地方都沒有,這麼髒亂的生活環境不是你這個久住國外的人能適應的,你

  和你老闆還是多考慮一下吧!」一口氣說下來,連自己都很佩服,不過,她這番話要是給我們最崇高偉大英明而睿智的領導階層聽到,準被認為是奸細,古人稱

  為「細作」的人物。

  但為了送走這瘟生,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范逸軒為之驚歎:「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的聲音可以這麼有磁性,以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更精準的該說是她能一口氣說了一百多字,不簡單,看來她的功力比高中時代更強了。

  「喂,我說的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她不耐地蹙著眉。

  范逸軒舉起手安撫她的情緒:「有有,對你上述的意見,我似乎該表示一點厭惡的表情。不過基於愛國心理,我不得不說這裡再怎麼像豬窩,它還是我的國家,是我上生土長,將來樹高千丈,將落葉歸根的地方。」

  他扣上民族大義、國家重任的大帽子,使辛裊雪頓時傻了眼。

  「而且基於我的事業前途、我也該聽從老闆的安排。他叫我去東方,我不敢待在西方,他叫我陞官,我沒理由放棄,你說是吧!」他乘勝追擊,再攻下一城。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目前的經濟正步上日本泡沫經濟的後塵,不僅中小企業紛紛倒閉,連大企業都在裁員,中年失業率節節升高,做一行倒一行。你確定貴公司的東進計劃沒有策略上的失誤?說不定那是老狐狸們設下的陷阱,要尚君凱和他們和好的計謀之一?」頭腦愈動愈快,連尚君凱都利用上了,由此可見,辛裊雪的韌性一流,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認「。

  喝,這下范逸軒動容了,原本高高翹起的二郎腿放了下來,身子微向前傾,神情認真得很:「這事我也聽說了,還真夠糟糕的。你有什麼看法?」

  「我覺得你們最好盡快打消東進計劃,或是另謀發展,比方說東南亞的馬來西亞或泰國,他們挺有潛力的,你們不妨調整一下方向,東南?!這個主意不錯吧!」

  辛裊雪樂得眉開眼笑,不用幾分鐘,她就大功告成,把這瘟生送到外層空間了,到時看誰能與她爭鋒。

  嘿嘿。

  『東南進計劃?這名字挺拗口的,不過我喜歡。」

  范逸軒想了想,忽然笑道,「就是不知道我老闆喜不喜歡,我回去跟他說說,也許他會考慮把那個叫新房的東酉設在馬來西亞的首都吉隆坡。」

  原本笑吟吟的辛裊雪,在聽到他這並不好笑的笑話時,令人難以察覺地翻了翻白眼,心裡暗罵:「這渾小子,根本是在耍我,等著瞧,看姑娘我怎麼整你。」

  「唉!沒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尚君凱不會有這麼好的興致到南洋看碧海藍天白雲的。就算他有,之眉也不會肯的,而且,余老爺子要是知道他們有流亡南洋的打算,不氣瘋才怪。」她故作愜意地將額前的髮絲撥至腦後,其實只有天知道,她這舉動代表:暫時喘口氣,下回再戰。

  范逸軒豈是不識相之人,攤攤手,促狹地挑起一邊眉毛:「說的也是,我要長住這裡了,你不恭喜我嗎?」

  辛裊雪沉下臉,當年氣血奔騰的憤慨,又重回體內。

  若論天下厚臉皮之冠,非此人莫屬。

  她咬咬牙,嫣紅的雙唇緊緊抿著,硬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音節,幾乎模糊難辨。

  「恭喜。

  ***

  結束暑假的第一天,辛裊雪穠纖合度的中等身材穿上這套筆挺的高中制服,簡直只能用完美到不能完美來形容。

  今天,她特地起了大早,站在穿衣鏡前,背誦即將在朝會上發表的學生會長致詞。

  她一邊念,一邊以最嚴厲的審美眼光檢視著自己。

  從青春利落的及肩髮型,到盈盈大眼,再往下看,小巧高挺的鼻樑,自然紅潤的小嘴,吹彈可破的嫩白肌膚,到玲球有致的身材,一路看下來,她仍然對臉上的笑容不甚滿意。

  為什麼會露出這種略顯疲憊的笑容呢?她應該更開朗一點。即使昨天晚上熬夜了,今天早上也不能表現出來,她必須保持聰明伶俐的模樣,絕不能讓大家知道她也需要苦讀才能保持永遠的第一名。

  所以,她在鏡前諄諄告誡自己良久,才步下樓去,她很有時間概念的,即使在樓上蘑菇好一會兒,離退到卻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一下樓,她的大哥辛皓民就挪揄她,舉起腕表:「兩小時又五十五分,比昨天又增加十五分鐘。小妹,你快追上水仙花男子的自戀程度啦,咱們先商量一下,你變成一朵天堂鳥怎樣?老哥的女朋友別的不愛,就要天堂鳥,你成全我吧!雖然七夕情人節過去了,不過花還是挺貴的。」

  「成全你個頭啦,身為大哥的你,不養我就算了,還想佔我便宜,別想!牛奶給我,快來不及了,二哥,你待會兒送我上學,要開那部BMW,別騎老大的破機

  車。」言談問,辛皓民的牛奶被她三口兩口喝完了,她正在搶其它人的土司。

  辛皓民不服地叫囂著:「什麼破機車,那可是我的寶貝重型機車耶!我女朋友愛得要命,你怎麼這麼看不起它。」雖然自己的早餐全孝敬給她了,但對這令人頭痛的小妹,他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誰叫他們家向來是女權高過一切。

  辛裊雪哼了聲,不顧形象地猛吃早餐,非得先存夠體內的糧食不可,今天是報到的第一天,就有一場班際友誼籃球賽,她是理所當然的主力戰將,非上場不可。

  你一定覺得奇怪,籃球賽與糧食有什麼天大的關係?

  如果你認為不重要,那可錯得離譜了。

  為了保持她苗條的身材,在運動過後,最好是不吃;而為了保持她完美的形象,運動過後,最好是躲起來吃或是不吃。兩者一交集,所得的結果就是不吃。

  所以,當然得在家裡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二哥辛哲民抬抬斯文的鏡框,把手裡那份也給了她:「小妹,淑女點,又沒人跟你搶。慢慢吃,開車上學一定來得及。唉!你在家裡要是有在外面一半乖就好了。」

  辛裊雪理所當然地接收了,沒好氣地白了白眼:「乖是要給別人看的,好話是要讓外面的人說的,在家裡幹嘛要這麼辛苦,你們的讚美我早就不稀罕了。」

  「喲!媽,你瞧瞧,這是咱們家最受寵愛的小妹嗎?」辛皓民咋著舌,「多變態的心理啊!」

  多傳神的一句註解,其它人都暗自點頭,頗有同感,只差沒出聲附和而已。

  「你說誰變態?」她狠狠地瞪回去,眼角餘光瞄到正想把頭藏到報紙後面的老爸,忙不迭地求救,「爸,你看哥啦,每次都欺負我。」

  誰敢欺負你哦!雖然這也是每個人共有的心聲,但任誰也沒膽把它說出來。

  「好啦,別吵了,再不喝牛奶都涼了,啊!牛奶早就喝完啦,好好,待會兒讓哲民送你上學,充當你優秀的男朋友,讓你面子十足,這總可以了吧!」這廂安撫了女兒,那廂再安撫兒子,「你也真是的,這麼大一個人還不懂得向小妹看齊。

  她這麼優秀,傳出去我們辛家也光榮,有什麼不好?你要學著點。」

  這就是辛家的大當家,難怪辛裊雪的個性如此,而且從小到大,從沒變過。

  於是,辛哲民與辛皓民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後,各自從餐桌上撤退,但走得慢的辛哲民還是被辛裊雪叫住。

  「二哥,你好像忘了一件挺重要的事,」她笑咪咪地把手挽住他的,「護送你可愛聰明優秀的小妹上學去啊!」

  唉,從小到大,他兩兄弟似乎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

  辛裊雪一下車,還沒走進校門,那群正值豆寇年華卻自願充當她的親衛隊的娘子軍便一窩蜂地湧上來,圍著她問東問西,完全符合她預期的效果。

  「哇嚷,有夠正點,外表乾乾淨淨,全身充滿著一股書卷氣質,比本校的老師更像老師。喂,裊雪啊,你從哪找來的男朋友?比上次那個體育健將還英俊呢!」

  她的死忠兼死黨宋瑜先開口,色迷迷飢渴斃了的眼光還眼巴巴地瞪著早已絕塵而去的車子。

  不消說,她口中的前任體育健將男友,正是辛裊雪的大哥辛皓民是也。只不過有回不巧,正好被辛皓民的女朋友瞧見他倆正在假戲真做,害他女朋友大發嬌喚,整整兩個星期不跟他說話。於是,辛皓民有了危機意識,抵死不幹後,辛裊雪才換了男主角,沒想到效果一樣良好,她也樂得如此下去。

  「是嗎?我們是在圖書館認識的,那天下午,我正好沒帶傘,差點要淋雨回家了,多虧他出傘相助。原來他早就注意我很久了……我為此苦惱了一個星期,最後終於選擇跟他在一起,所以我們是一見鍾情。」她略帶嬌羞,語音輕輕柔柔的,雙眸怯生生的不知擺哪裡好,臉蛋上一抹淡淡的紅暈,簡直……、比瓊瑤筆下的女主角更稱職。

  誰說一流學府的學生只會唸書的?瞧瞧她們,個個如癡如醉,大有恨己不成她的感慨。

  「好令人羨慕喲!我要是也有這種艷遇就好了!」

  宋瑜一臉的陶醉,「不過這是學生會長才有這種好康的,像我這種醜小鴨,別人想注意都不知從何看起。」

  那是當然,辛裊雪偷笑在心裡:「別待在這裡,朝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對哦,你還要上台報告呢!」

  接著,這群女孩又飛快地往教室移動,她們輕盈的步伐未能稍做等待,以至於錯過這位剛下公車的俊逸男子。

  他黝黑深送的目光先是看看校門,然後不自覺地搖搖頭苦笑,他也看到那群女孩子中最出色的那個,不過,與他何干呢?他只是個過客。

  只是,那對情侶長得可真像,尤其是那對眉眼。

  搖搖頭,管他去的。

  問明校長室的方向,他逕自報到去了。

  開學的第一天,辛裊雪相當忙碌且出盡風頭。早上才在全校師生的鼓掌聲中結束完美的演講,下午休息完後,就得換上一身運動服準備向隔壁女生班挑戰籃球。

  正在更衣室裡準備的她,百無聊賴地聽著同班同學的聒噪對話時,死黨宋瑜興奮地跑進來:「裊雪,大消息耶!男生班新轉來一個好帥好酷的男生,比副會長封南邦還帥上幾十倍喲!」

  辛裊雪不感興趣地揮揮手:「那又如何?不過是個男生罷了,本校學生男生佔了百分之七十,怎麼看也嫌多,再多來一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天可憐見,此時,她仍然沒有驚覺到她偶像的地位不保。

  「可是他比劉德華還帥耶!本校的男生全加起來也比不上他一半帥。」宋瑜是個標準的花癡,任何男人只要長得稍微體面點,她都列為偶像。

  辛裊雪早已見怪不怪了:「這我相信,畢竟你的眼光比我雖然差了一大截,但比起別人,那可好多了。

  改天,再把他找到學生會裡掂掂他有什麼本事吧,現在先打贏這場球再說。」

  「好,」宋瑜點頭如搗蒜,忙提醒她,「別忘了明天還有一場辯論賽,朱君敏是隊長,你要小心了,本班未來半年的光榮全靠你了。」

  朱君敏是這所學校中,少數可以與她一較長短的女人,只可惜,她從未勝過辛裊雪。在口才上,辛裊雪先天的本事加上後天的訓練,是穩操勝算。

  所以,這回她還是那副招牌式的笑容:「安啦,再來十個她,我也不怕。」

  接著,她信心十足地走上球場。這場球賽居然吸引了全校三分之二的學生,尤其是開學的第一天,大家都無所事事,也因為是學生會會長辛裊雪親自上陣,挑戰體育班的大將,大家都想看看鹿死誰手。

  有這種機會,辛裊雪絕對會使出全力。整個球場上,就看她輕盈姣好的身子靈活地穿梭,籃下跳躍,或三分球遠射,她都做出超水準的動作,讓人看得目不轉睛,掌聲與叫好聲也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她幾乎樂得快飛上天了,這就是她畢生追求的目標,不管是體育也好,唸書也行,只要大家的眼光擺在她身上,她就滿足了。

  「耶!好耶!辛裊雪又進了一個三分球。」她的親衛隊在宋瑜的帶領下,高聲替她叫好。

  在這暈陶陶的時刻,她抹去額上的汗水,仍是如此不慍不火地笑著。

  應該的,這只是小意思嘛,沒什麼!種種客套話在她腦際閃過,但冷不防的,她聽到一個雄渾的男中音迴盪在嘈雜的空間裡,一字一句地鑽進她的心田。

  「搞什麼嘛,籃球是團體作戰,又不是個人秀,自己死巴住投籃機會,不管隊友死活。不出三分鐘,這場球必敗,有什麼好看的。」

  犀利的話語輕易地在她心裡留下震撼,是誰?她回過身來找尋聲音的來源,是誰敢這麼大膽如此批評她?就算她真有此心,又有什麼不對?她這隊裡就屬她最強,不表現突出點,難道真等著輸球嗎?

  觀眾席裡大多是熟面孔,她頷首微笑,是她的親衛隊,既然是她們,就不可能是那聲音的主人。

  只除了一個不認識的男生。

  她心頭突然一震,那男生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隨意的灑脫襯托出他無可挑剔的輪廓,輕而易舉地握獲眾人的視線,儘管此刻他事不關己地冷觀回望,但無損於他的俊美,甚至在接觸到辛裊雪的目光後,還若有似無地掀了掀唇角。

  就是這舉動讓辛裊雪失了神,手中的球抓不穩,讓對手搶了去,迅速跑向籃框。

  「回防,快回防,千萬不能讓她投進這球。」隊長王慧婷在場內大叫。

  但辛裊雪已無意再戰,她懶懶地跑回去,來不及了,中場時間已到,球出手,應聲入網,哨聲響起。

  「五十八比五十五,忠班暫時領先。」裁判如此宣佈。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辛裊雪從未嘗過失敗的滋味,豈能在此刻開先例。

  她把其它隊員找來,圍成一團密商大計。

  沒想到,那男生的聲音又傳來了:「如果你還是剛才刀種打法,肯定會輸的。對方只要纏住你一個人,或拚命讓你犯規,你們就完蛋了。」

  好小子,居然這麼大膽,敢在本姑娘面前說教,辛裊雪深吸一口氣,才轉過頭來面對這不速之客:「同學,麻煩你別在這裡說風涼話,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所以才來指點一二。」那男生好脾氣地笑著,頓時贏得其它隊員的好感,紛紛圍向他討教,連辛裊雪的親衛隊都倒戈了。

  辛裊雪第一次碰到這種情形,頓時傻了眼,怎麼可能?她的魁力竟然不敵這小子?

  而且更悲慘的是,她連他是哪一號人物都不明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敗下陣,她怎麼甘心哪!

  咬咬牙,她還是湊上前去聽聽他有什麼好辦法,如果他只是一隻虛有其表的孔雀,那麼她將要揪出他的小辮子。

  他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辛裊雪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照著做了。

  再上場,她的表現平淡極了,若不是有一股氣支持著告訴她,不准輸!她早大開殺戒了,用不著在這裡陪她們玩。

  搞什麼嘛,那男生一定是故意整她,居然要她當控球後衛,開什麼玩笑?她可是當慣了衝鋒陷陣的前鋒大將,一下子叫她控球在後頭慢慢地跑,她可真不習慣。

  「別擔心,我看準你有這種本事,頭腦聰明、手腳靈活,又是隊伍中的靈魂人物,這職位非你莫屬,由你來穩定軍心,比開疆闢土還重要。」回憶中,他說這話時臉上還有笑容。

  言猶在耳,她只好咬牙接下這挑戰,她用膝蓋想,都能猜到他在觀眾席上一定笑破肚皮,但就為了告訴他,她是個十項全能的佼佼者,於是,她見招拆招,當後衛就當後衛,她立志要當個讓人驚艷的後衛。

  了不起吧!她畢生致力於此,就連一個小角色都能把它發揮到最好,誰也無法與她媲美。

  果然,對方的佈局被她這麼胡搞之下,提早亂了陣腳,從原先小幅領先的局面節節敗退。

  終場,辛裊雪她們居然大贏了十一分,這件事馬上在校園裡造成轟動,贏了體育班耶!大大削了她們的面子。

  一結束,辛裊雪馬上往那方望去,不見了,那神秘而可惡的男人,她還沒好好感謝他呢!她雙眼微瞇,不悅地想。敢這麼支配本姑娘的人,天底下根本找不出幾個,算你聰明跑得快,下回再遇上……

  「裊雪,裊雪,」死黨宋瑜氣喘吁吁地跑下觀眾席,「你怎麼認識那男人的?他一直在注意你耶!好浪漫哦!」她誇張地嚷嚷。

  「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麼啊?」辛裊雪瞪了她一眼。

  「范逸軒哪!那個轉學生,又帥又酷的,剛才一直站在你旁邊說了好久的話。我本來想擠進來的,只可惜周圍擠了一大堆人……」

  辛裊雪恍然大悟,急急打斷了她:「你說剛才站在我旁邊的人,叫范逸軒?」

  「是啊!」

  好樣的!范逸軒,我記住你了。辛裊雪雙眸燃燒著鬥志,若不能贏過他,叫她這臉往哪裡擺?一連串的計謀順勢而生,她簡直追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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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夕陽西斜的下課時分,操場上三三兩兩聚集著伸展筋骨的同學們,青春蓬勃的朝氣點亮他們的臉龐,吸引來來往往的師生駐足圍觀。

  「田徑社一開學就在練習,這麼勤快的社團少見耶!」正說得振振有詞,外加撇撇唇的,是本高中的另一風雲人物——朱君敏是也。

  她生得圓圓可愛的蘋果臉,臉頰上架著一副過大的塑料眼鏡,矮矮的身材,襯得全身上下都是圓圓的感覺,尤其是她那胖胖的小腿。

  所以,她不喜歡體育,她只擅長要耍嘴皮子,擔任辯論社社長一職已經半年,手下敗將卻用十隻手指外加十隻腳指就能數得出來,所以,耍嘴皮子的功夫顯而易見地有待加強。

  同是辯論社社員的小秋就聰明多了:「聽說他們已經集訓一個暑假了,為了北區高中的聯誼賽,他們卯足全力,而且學生會長放後說,如果他們順利進人前五名,下學期的社團經費大幅度提高百分之五十。」

  「有這麼好康的,那我去當田徑社隊長好了。」朱君敏嗤之以鼻,非常不屑地抬起下巴,「真不曉得辛裊雪在玩什麼花樣,居然主動拿我們辯論社開刀。小秋,待會兒當心點,千萬不能讓學生會贏了,此事關本社存亡,叫大夥兒使出吃奶的力氣。」

  小秋懶懶地應了一聲,略帶疑惑的聲音飄來:「可是咱們有這個本事讓對方輸嗎?實力有些微的距離耶!」

  「少廢話,叫你做就是了。」社長最大,即使心裡附和,臉上也不能表現出來。

  事情是這樣的,在暑假結束的前一天,辯論社社長朱君敏接到學生會長一通電話,告知她將舉行一場友誼賽。雖說是友誼賽,但這兩個常常在口才上互較長短的女人都勢在必得,尤其會長撂下話來,只要贏了,經費好談,輸了,看天吃飯吧!

  其它學校的情形如何,朱君敏是不知道啦,不過在這間學校,學生會的勢力凌駕一切,哪個社團和辛裊雪作對,必死無疑。

  偏偏上帝對那女人特別厚愛,長相甜美不說,十項全能不說,身材窈窕不說,功課頂尖不說,連個性都是十足十的溫馴,提出要求時,聲音嬌嬌柔柔的,臉上甚至還掛著淺淺的微笑,彷彿善良的天使突然對你產生興趣一樣。

  要是別的女人,朱君敏一定百分之百地肯定,那叫虛偽,又叫矯揉造作,但若換成辛裊雪,她就不敢確定了,說她作假嘛,有人裝得了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這麼完美嗎?

  總之,她迷惆,她困惑,對辛裊雪,可也從來沒贏過。

  「喂喂,學生會長站在那裡耶,好美。」

  身旁小秋陶醉的倒戈聲音,使還在幻想的她陡然一震,順著那邊望去。

  喝!好一個樹下美人圖!辛裊雪正駐足在大樹下,含情脈脈地望向天際某處,飄逸……哦!不,學生裙再怎樣也飄逸不起來,頂多只能算是微擺,秀氣的瓜子臉,向晚涼風拂過臉頰的髮絲,修長且均勻的小腿筆直地站立著。她不禁看呆了,甩甩頭,發現周圍的人被吸去魂的不在少數,她終於明白辛裊雪如何風靡全校了。

  光是這個美字,她就輸了一大截。

  「走啦,」她拎著小秋的衣領,「再看她也不會少一塊肉,我們還是快去準備吧!」

  「好啦,看清楚點,好歹也學學人家。」小秋咕咕咕咕地說。

  「你嘀咕什麼?」

  「沒有啦!」

  身旁的人來來往往,辛裊雪全視而不見,外表雖然美得有如天仙下幾,但那必殺的眼神卻在她眼底浮現。

  在這夕陽西斜的下課時分,為了竊取片刻的寧靜,她逃到這片綠陰,順便平息心中的怒火。

  她的情況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自從在球場上遇見那瘟生後,她就渾身不對勁。

  果然,時間證明她是對的。

  今天一早,學生會的人就來跟她嚼舌根:「會長,聽說你和新來的范逸軒認識,他這人怎麼樣?夠不夠格進咱們的學生會?」

  去他媽媽的,我跟他認識?豈不前輩子沒燒過香?!

  「會長,昨天的比賽裡,最後倒數八分鐘突然失常,這是怎麼回事?可不可以給我們說說?」一下課,麥克風就堵到下巴來,標準的新聞社作風。

  新聞社耶,不能得罪,她於笑了半個鐘頭,也不知所云了半個鐘頭,好不容易打發他們後,體育班的人上門了。

  「辛裊雪,我們抗議昨天的比賽不算數,因為你跟那男人的曖昧關係,你們自行解決,我們不能接受外人干預比賽。」

  喲!敢情是打著「政治干預體育」的大旗來著,誰跟那瘟生有暖昧了。

  任她千解釋萬解釋,體育班就是不肯罷休,就在她即將爆發怒火時,始作湧者出現了。

  她不計前嫌地衝到他面前,指著他說:「哪!他來了,你們去問他,看我跟他是什麼關係,我不管了。」

  范逸軒笑得還真是曖昧極了:「辛同學,我們是什麼關係你怎麼不清楚呢?昨天還在『耳鬢廝磨』,怎麼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你……你……你……胡說八道。」她臉紅了,而且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臉紅,她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掛在木棉樹上風乾。

  「沒有嗎?在討論戰略的時候,我們不是很親密地交換過意見,你還踮起腳,我低著頭啊,難道你忘了?」

  啊……呃…**誰叫他解釋這些來著:「你這人怎麼無聊到這種地步……」她一抬眼,望人他飽含笑意的挪揄眼神後,終於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

  只見她悄臉一沉,所有的人都忙著看好戲。

  學生會長辛裊雪從不動怒的。

  從不嗎?此刻她真的很想殺人。

  好死不死,范逸軒完全不理會,逕自說:「昨天的戰略很有效,馬上遏止對方的攻勢,你該感謝我提供的幫助。」

  辛裊雪瞪大了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才一個暑假沒出現,她就這麼沒威風了嗎?她用眼角餘光瞄瞄週遭看好戲的人們,她痛下決定——忍:「范同學,多謝你昨晚的援手,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加人籃球社,以你對籃球的瞭解,應該可以在社團裡發揮所長,為本校增光。」

  聰明,發現人才馬上收編為己用,而且完全不動怒火,范逸軒挺佩服這女孩的:「這個嘛,目前有點困難,我已經加入另外的社團了。」

  「哦!什麼社?」

  「海鷗。」他正色道。

  『梅鷗社?那個成天無所事事的社團?」心急的圍觀群眾發出好奇之鳴。

  范逸軒好整以暇地伸出一根食指晃著:「不,不,海鷗社是個熱心公益的團體,哪邊有事,隨傳隨到,而且保證讓你無後顧之憂。」

  聽聽,多像女性用品的廣告詞,辛裊雪這下可威風了:「這個社團早該解散了,從上個學年度開始,學生會就已停止供給社團基金,范同學還是另作打算吧!」

  「基金?」他的頭搖得更厲害,「海鷗社用不著基金,連地方都可以省了,海鷗是成天飛翔的。」

  飛你個頭,辛裊雪搶在眾人發問之前說:「難道你不想利用課餘時間充實自?」

  他那無賴似的笑容緩緩顯露:「沒興趣。」就是這無賴的笑容宛如一顆子彈直擊紅心,把辛裊雪徹底打敗了,姑且不論他的外表,雖然人見人愛,就說他的內涵吧!能把歪理說的頭頭是道,視規矩於無物的男人肯定有兩把刷子。

  而范逸軒,至今仍高深莫測,教人摸不著底,可怕。

  從未碰過這種人,可恨。

  才出現在她身旁兩天,她就煩惱一大堆,可厭。

  更別提,校園偶像的寶座拱手讓人,大大的可惡。

  「他媽媽的。」她響哺自語,仰首望大。夕陽對她行一個注目禮後,翩然退下,滿天絢麗的晚霞向她招手。

  辛裊雪望了一下腕表,五點四十五分,時間差不多了。她挺直背脊,將完美的軀體線條呈現出來,踩著優雅的腳步走向綜合大樓。

  半途,副會長封南邦追上來:「會長,學生裡有人下注,賭這場辯論會誰贏。」

  「有這種事?」怎麼可能?本校校風一向優良,連考試都不敢作弊的人竟然會賭博?

  「聽說已經喊到一賠十了,大部分的人都買會長贏,只有一個人買朱君敏。」封南邦盡責地報告。

  辛裊雪一日數驚,早已見怪不怪了:「誰?」

  「范逸軒。」

  真是個噩夢,一天下來,她聽得最多的還是他的名字。「隨他去吧!愛做英雄的人通常死得,快。」

  終於抵達辯論社,人山人海早已把教室擠得水洩不通,就在雙方擺出陣式的長桌前,多出一張小桌,而小桌四周,正是喧鬧的中心。

  「快快快,要買要快,一賠十五,小金賭大利,夠賺的,試試手氣吧!」

  中氣十足的聲音熟到不能再熟,有力的叫喊居然吸引了大批人馬,辛裊雪又再一次呆在當場,纖指顫巍巍地指著:「那……那……那范逸軒是……」

  「莊家。」封南邦還是盡職地幫她說了。

  天哪!她苦心營造的優良傳統校風,她高貴的領導地位……倏地:「范逸軒,我命令你立刻收攤。」

  「啥?會長大人駕到,要不要來試試運氣?一賠十五,你買誰贏?」又是那張無賴的笑容。

  噩夢!

  絕對是!

  ***

  破天荒!又是一個破天荒的紀錄。

  從未敗過的辛裊雪居然輸了這場辯論賽,首先,她絕不承認那個瘟生在她座位旁擺攤是導致她失敗的原因;再者,她得聲明,她清晰的思路絕不曾受過影響,也不曾私下計算賭金;第三,她當然和那瘟生沒啥交情,對眾人好奇的眼光她可以視而不見。

  雖然如此,她還是敗了,這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這個打擊,使她在學校落落寡歡,回到家裡更是長吁短歎。

  沒多久,她居然病了。

  她沒力地躺在床上,連自己都搞不清楚怎麼會這樣?

  「小妹,我看你最近太累了,應該好好休息一陣。」端湯奉藥的辛哲民如此說。

  她拒絕得徹底:「不,我不能讓范逸軒看笑話。」

  「喔,范逸軒,他是誰啊?」辛哲民促狹地笑笑,從眼高於頂的小妹口中吐露的男人應該不差吧!

  「他是個惡魔,長得比普通人類帥一點,功課比普通人類好一點,卻老找我麻煩的惡魔。」辛裊雪忿忿地揮舞雙手,一個不留神,居然把熱騰騰的湯翻到桌下,

  「哦,天哪,他真是惡魔,只要提到他,我就沒好日於過,果然應驗了,天哪!」

  辛哲民挑起一邊眉毛,瞧瞧無辜的湯汁迅速在大理石地板竄流,濃郁的香味不住在飄蕩,再看看小妹一臉的罪過,不知怎地,他天性中幽默的一面選擇在此刻爆發,止的笑意在唇邊綻放。

  「范逸軒是嗎?總算有個人制得住你了。」

  辛裊雪瞪大了眼:「二哥,你怎麼幫個外人呢?」

  辛哲民還是笑彎了腰:「我什麼也沒說,你別那麼緊張,想想你的淑女教養,OK?」

  辛裊雪昏沉的腦袋實在想不出反擊的好辦法,沒力地搖搖手:「算了,等我好好休養生息後再說。」

  當她站起身來,正想逃到安全的地帶時,樓下傳來大哥的親切呼喚。

  「小妹,跟屁蟲封南邦打來的電話,請接二線。」

  「不要叫人家跟屁蟲,他只不過不幸地做了小妹那無能的副會長。」

  乍聽之下,好像很有意氣地幫封南邦說好話,其實明褒暗貶,兩兄弟的心思一模一樣。

  辛裊雪恨恨地掃了他一眼,接起電話,聲音馬上一轉:「我是辛裊雪。」

  溫柔,親切,不帶一絲壓迫感,除了因感冒而略帶虛軟嘶啞外,完美的辛裊雪又回來了。

  「啊,要來看望我?不用啦,只是個小感冒,明天就可以到學校了。這兩天有勞你費心真不好意思,改天我請你吃飯,一定要賞光哦!」

  辛哲民憋了一肚子笑意,禮貌上做哥哥的應該迴避,不該打探小妹的隱私。

  但辛裊雪大與眾不同了。

  她的最終目的,在於如何使自己更完美,就算封南邦在她眼裡只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她都希望在他內心裡,她是女神的形象。

  可能嗎?這種虛偽的面具她能戴多久?

  偏偏就沒人看透她的秘密,這令辛家的人跌破了好幾副眼鏡,怎麼可能?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好騙?

  「我沒什麼事啦,你要借我筆記?用不著吧,沒上兩天課,我還不至於聽不懂什麼。」自信滿滿,沒把握她也不用混了。

  辛哲民以口形悄聲地說:「沒救了。」

  辛裊雪才懶得理他,嗯嗯啊啊了好久,才將封南邦打發了。

  「明明不喜歡人家,還裝成一副清純玉女的模樣,騙誰喲!」辛哲民老成地說。

  人家說,長兄如父,這房間裡,老子不在,老大也不在,他這惟一的男性有必要好好教訓家裡最受寵的小妹,免得她玩得大過火了。

  「你懂什麼?不喜歡他,不代表不能利用他。學生會的事情這麼多,我還要忙著唸書,既是班上幹部,又身兼社會委員,還要籌備畢業旅行,另外還有一大堆不知名的職稱,要面面俱到,又得指導功課較差的同學,不靠美色引誘人幫忙,我不早掛了。」她長歎一口氣,想想自己也滿厲害的,要是換成別人,早就拔腿而逃了,而她居然能撐到現在,而且在可預見的將來,還會繼續下去……

  「非人哪!」辛哲民的一句話,將她從夢想的雲端拉回到地面上,「你還是個高二生,美麗的十七歲,居然把自己搞成這樣,難怪會生病。」

  她扮了一個鬼臉,因為受了讚美而心情特好地拎著小棉被:「二哥,這裡的善後工作就交給你了。」

  「喂,是你弄髒的。」

  「我是病人。」

  啊……呃……嗯……唔……

  「那你打算去哪裡?」

  「你的房間。」銀鈴般的笑聲不絕於耳,等辛哲民回過神來,她早在他的房間裡逍遙了。

  咬咬唇,真的很可恨。美好的一個無課的早上,就在抹布與油膩中度過,他真的好恨哪!

  「叮咚!」門鈴聲響起,他衝下去。門外站著一位俊逸少年,好一個風采做人的容貌,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顯得有禮而和善。

  「你好,我是裊雪的同學范逸軒,聽說她病了,特來看望,順便表達大家的關心。」

  范逸軒?辛哲民將他從頭看到腳,馬上給他打了一個特高的分數,伸出去的手顯得特別熱絡:「歡迎歡迎,快請進來,我是裊雪的二哥,她就在樓上,順著樓梯上去,左手邊第一個房間就是了。你先上去,我泡茶。」

  「不用麻煩了。」范逸軒打個哈哈,禮貌地說。

  「不麻煩,不麻煩。」辛哲民笑得古怪,而且不容拒絕地推他上樓。

  好一對怪異的兄妹,有做兄長的這麼放心地讓病重的小妹與陌生男子同處一房的嗎?

  范逸軒搖搖頭:簡直難以理解,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一上樓,誇張的笑聲令他不解地皺起眉頭。來到左手邊的第一個房門前,他漸漸聽出這誇張的笑聲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他禮貌地敲著門,裡面的人相應不理。

  再敲第二下,怒吼聲傳來。

  「敲什麼敲!不會自己進來。二哥,我警告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會把湯打翻又不是我故意的,你收拾也要甘願點……」

  門開是開了,但范逸軒也呆了。

  眼前這女孩,披肩的秀髮被綁在腦後成了一個歐巴桑頭,過大又俗的眼鏡架在鼻樑上,身上穿的是米老鼠童裝,哪裡是風靡全校的清純少女?瞧,她手上還拎著一包洋芋片,一本蠟筆小新,五官還生動地瞪著他直瞧,眉毛一邊上一邊下的,不知該罵他,還是該氣他似的。

  「呃,你是辛裊雪吧!還是她有姐姐妹妹或什麼的?」

  好死不死,居然這副模樣全叫這瘟生瞧見了,她壓低聲音乾笑:「嘿嘿,你猜對了,我不是辛裊雪,你認錯了,恕我不送,謝謝。」

  她雙手一邀,正想縮回房間時,辛哲民的聲音傳來:「咦,怎麼站在門外不進去呢?裊雪啊,這樣有失淑女風度哦,人家特地來看你,我連茶都泡好了。」

  「你的茶末免泡得太快了吧!」辛裊雪白了他一眼,搶過茶盤,拉拉尚在發呆階段的范逸軒,「砰」的一聲,把她老哥關在門外了。

  「喂,太不夠意思了吧,茶是我泡的。」辛哲民抗議地叫道。

  「你滾一邊涼快去吧!」辛裊雪高聲叫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打的是什麼主意,居然想在這裡看戲好向大哥炫耀,我偏不讓你順心。」

  這兩兄妹當真奇怪,隔道門居然也能抬槓,有意思。范逸軒正想到人神時,那個歐巴桑頭居然湊上前來:「喂,我警告你,不許把我的真面目告訴別人。在學校,我是優秀完美的學生會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互不相干,明白嗎?」

  范逸軒笑不可抑:「原來你有雙重個性。」

  「犯法嗎?」她昂起下巴瞪著他。

  「不,當然不犯法。」范逸軒眨眨眼,「其實讓人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頂多在清純玉女的形象下,多了愛慕虛榮任性、喜歡說謊、心機深又貪心等不同面貌,說不定全校師生更為之瘋狂崇拜!千面女郎耶,保證獨一無二。」

  怪怪,她只是不修邊幅又口氣差了點,他就扣上這麼多大帽子,辛裊雪翻了翻白眼:「你說這是什麼話?

  我要是會耍心機,第一個就是想辦法毒死你,好讓我的秘密永遠不會洩漏。」

  范逸軒嘻皮笑臉地說:「笑話,當然是笑話。裊雪,聽說你病了,該不會是病在腦子吧!」

  「要叫我辛同學。」反正是被發現了,辛裊雪索性盤腿坐起,露出她在思考時最喜歡的動作,把淑女那套坐不搖腿的教條丟到垃圾筒去了,「范逸軒,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間學校是我的地盤,我不管你是真有本事還是沒有本事,你都不許騎在我頭上!就拿學生會來說吧,它是我一手建立,連老師都豎起大拇指叫好的指導社團,像那天公然聚賭的行為,不可以再出現,知道嗎?」

  聖母瑪利亞、耶穌、耶和華,你們這一家子聽到我的偉大行徑了吧!談笑損恩仇,不簡單吧!辛裊雪愈來愈覺得神清氣爽起來,連原先有點小頭疼的感冒都好多了。

  鑒貌觀色,范逸軒選擇最適當的時機開口:「這樣啊?可是那天我有替你買它——」

  聲音拖得好長,辛裊雪上當了:「哦,真的,贏了多少?」

  范逸軒意味深長地瞅著她直笑,什麼話也不說,那雙深逢的瞳眸瞧得她心慌慌的。

  厚臉皮的辛裊雪臉上感覺辣辣的,但她打死不承認她在臉紅,她清了清喉嚨掩飾窘態:「好吧!既然你全知道了,以你有點聰明的腦袋,一定發現,在學校的我是一副虛榮的化身,這才是我的真面目,不過你想怎樣呢?要告訴大家,使我成為笑柄?或是以輕視的眼光看著我,順便取代我萬年偶像的地位,還是要以優等生的姿態來同情我這個愚蠢的女孩?」

  她愈講愈興奮,彷彿……范逸軒佩服地說:「厲害的學生會長,怪不得全校師生都在稱讚你,連整人的辦法都這麼別出心裁,與眾不同!說實在的,我還真沒想到耶!」

  好一會兒,辛裊雪才明白自己被奚落,當下繃緊了臉:「不然你想怎樣?」

  「不怎樣,只不過將來若有什麼事需要學生會長幫忙的……」

  「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

  即使明知他的笑容充滿邪氣,辛裊雪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了。豈知,日後竟是一連串的悲慘日子,唉!

  ***

  圖書館裡,因為第一次段考的接近,到處擠滿了人。

  辛裊雪本來是不喜歡到這種場合唸書的,但人在學生會,身不由己。

  有鑒於最近校內讀書風氣有變壞的趨勢,尤其在海鷗社的大力鼓吹下,玩骰子下注居然成了全校運動,掀起一陣做什麼都時興「賭一賭」的流行風潮,令身兼學生會長的她覺得有必要帶頭讀書,以正視聽。

  所以每天一大早,她就率領封南邦和她的親衛隊,殺到圖書館唸書。

  「哈——」宋瑜撐著厚重的眼皮,打了一個好大的阿欠,「裊雪,我快不行了,我要睡一下,免得上課又趴在桌上睡,大丟學生會的臉。」

  辛裊雪眼捷手快,硬是撐住她的頭:「不行,宋瑜,你要堅持下去,我們是為了本校的學生風氣而戰,千萬不能輕言失敗!你瞧,昨天只有三個人陪我們早起讀書,今天變成四個了。」

  宋瑜長歎了一口氣:「那又如何?全校有三千多人,我們才號召了三個人,大失敗了吧!」

  「話不是這麼講,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說不定就有三千,你不要這麼灰心嘛!」她好言好語地勸說,任誰也被她的溫柔嫻淑迷倒。

  正當宋瑜無奈地直起身子,翻開英文課本時,封南邦充滿愉悅的聲音傳來:「又進來一個了,今天大有收穫,咦,連海鷗社的人都來了。」

  海鷗?辛裊雪納悶地往門口望去,天哪!好死不死的,怎麼會是他?

  范逸軒站在門口略望了望,直接走到辛裊雪面前:「早啊!學生會長,人家告訴我,這時候在這裡可以找到你。我原本還半信半疑,沒想到你果然在這裡。」

  不知所云,對著她說話,眼睛還不老實地對其它女生放電,那是她的親衛隊耶,「她的」耶!

  「范同學,你找我有事嗎?」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眼角卻流露著百分之百的不友善。

  范逸軒對她的表現大失望了,他邪邪地一笑:「你好像很輕鬆嘛!」

  辛裊雪拒絕接受威脅:「我很忙,非常忙,忙得不得了,有什麼事,你就快說吧!」

  他搔搔頭,翻翻桌上的教科書,偷吃她的小點心,喝了一口她的牛奶,才恍然大悟似的拍拍他的額:「我想起來了——前陣子看到不得了的事呢!我完全被騙過去了,沒想到清純派的XXX,竟是那副德行,大家一定會很驚訝的,實在有夠誇張,嗯,不知道他們會有何種反應呢?是嘲笑、生氣,還是厭惡呢?」

  他愈講,她的臉色就愈白,到最後居然汗如雨下,不計前嫌地拉拉他衣袖。

  「啊,學生會長有何貴於?」他張著雙無辜澄澈的大眼,笑咪咪地問,他發誓,他看到這女孩的必殺眼神。

  「咱們借一步說話。」她勾勾手指,回過頭去確定無人注意後才再次叮嚀,「不……不要跟別人說。」

  范逸軒大驚失色地說:「我們早有協議啦,早在你家的時候,我就答應不告訴其它人的,我是這麼不守信用的人嗎?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辛裊雪是虛榮的人

  了,哪有?哪有?你別誣賴我。」

  「噓……噓,小聲點,你這麼一叫,大家不全知道了。」辛裊雪徹底犧牲了,緊緊拉著他不說,身子還挨他極近,連胸部都快粘在他身上,為的,還不是在他

  口裡即將吐出任何奇怪的字眼時,及時阻止他。

  「嘿嘿,不說可以,這個拿去。」他從背袋中拿出一迭東西,交到她手上。

  一迭?辛裊雪瞪大了眼:「這是什麼?」

  「交給你了,今天以前.幫我把這個做好,我要去參加社團活動了。」他背袋口一收,轉身就想走。

  「等等,」辛裊雪死命揪住他,「這算什麼?為什麼我要替你做這件事?」

  范逸軒嬉皮笑臉地比個手勢:「還不上道啊!大姐,這是遮口費,誰叫你有小把柄落在我手裡。」

  啊……呃……嗚,一陣無語靜默,然後是皮鞋的達達聲逐漸遠離。

  「那是誰啊?」辛裊雪慘白著一張臉,「那位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哥……到底是他媽的什麼人哪?」

  自此以後,風靡全校的偶像辛裊雪,成了范逸軒使喚的傭人,舉凡課業、社團報告、家事作業、工藝作品,甚至海鷗社接來的亂七八糟案子,全成了辛裊雪的工作,同時還得沒日沒夜地趕著。

  不論她使出對兩位哥哥屢試屢靈的絕招——假哭……

  「你太過分了,讓我一個女孩子做這麼多事,已經晚上七點了,不要這樣嘛!」她用便咽的聲音加上軟柔柔的嗓音說。

  「假哭對我是行不通的。」他好死不死地發現藏在桌角的眼藥水。

  還是她撒潑使辣……

  「你到底打算怎麼樣嘛?為什麼我非得替你做這種事不可?」她雙手又腰,一副老娘豁出去了地說。

  他不溫不火地說:「我抓住你的小辮子,該善加利用才是。」

  「你不覺得用這種恐嚇的手段很卑鄙無恥嗎?」

  他大點其頭,讓她滿肚子正義之詞頓時梗在喉頭。

  「咳,咳,既然知錯,就要改啊!」

  他攤攤手:「可是這方法我很喜歡啊!」

  「你……你……你……」她的手顫抖地指著他,卻被他頑皮地一把揪住。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擁有雙重人格的——」他促狹地在她身邊吹了一口氣,「不是只有你一個。」

  啊,什麼意思?難道是……可能嗎?到底怎麼回事?

  從這時候起,在辛裊雪還弄不明白前,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等著她,悲慘的日子開始了……

  而范逸軒,仍然在享受他的優勢,盡情使喚他的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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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范逸軒,成績優秀,運動全能,以其對人和善的個性,再加上中途轉學,無人熟識的神秘感,迅速在這所人才濟濟的高中校園裡掀起狂風巨浪。

  而辛裊雪,學生會長,具知性美的溫柔清純少女,被殘酷命運的捉弄,居然成了他的地下傭人。

  「屈辱、噩夢!這混賬,居然不知恥地使用卑鄙、骯髒、齷齪、下流的手段。」

  每一天,她的精神口號變成這個,「十七年來,我是多麼神氣得意,我的驕傲,

  我的自尊,今天居然受到如此大的羞辱,可惡、可惡……」

  每一天,她的出氣娃娃就陣亡一個,很快地,她的閨房成為出氣娃娃的墳場,而她出人玩具反斗城的次數,足以使店員雙手奉上一張金卡。

  而更抱歉的是,她和范逸軒愈走愈近了。

  又是一迭做不完的工作堆到她的桌前,她連看都懶得看。

  「唔,字寫得又快又好,辛同學,我覺得你可以去當秘書了。」

  嘲笑的聲音在她頭頂上迴盪,而她連抬頭也省了,「這回又是什麼事?」

  范逸軒自顧自地拉張椅子坐在她面前欣賞她的賣命相:「海鷗社與其它學校的聯誼活動預定行程表。」

  她的下巴差點親吻到桌面:「連這個我也得做。」

  「總算肯拿你美麗的容顏面對我了。」他繼續對她搏皮笑臉,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哼,美麗?如果你肯減少我一半的工作量,我保證我會更容光煥發,美貌如仙,絕不會讓你一坐下就說違心之論,更不會讓你的鼻子變長。」辛裊雪第一百零三次上訴,希望他收回成命。但,希望渺茫。

  「我看你有點昏頭了,今天先做到這裡吧!」他「啪」的一聲合上作業本。

  「良心發現了,今天是什麼大好日子?我得好好膜拜一下。」她一臉的難以置信,逮到機會拚命糧他,「范同學,既然我幫了你這麼多忙,偶爾也該請客什麼的,

  犒賞我這個廉價傭人吧!」

  范逸軒愣了一會兒,然後毫不修飾地放聲大笑:「辛裊雪,你果真是個厚臉皮又大膽的人耶!」

  「要你管。」呵,被這瘟生消遣了!辛裊雪不悅地撤撤唇,抽回自己的作業本,「走開啦,我要回家了,范大人,如果沒什麼事,可以讓我先走吧!」

  「且慢!」他攔在她前面,「你餓不餓?」

  「你說這是什麼話?要不餓會讓你請嗎?」辛裊雪凶巴巴地說,還做個鬼臉。

  范逸軒正經地道:「走吧,我請你吃飯。」

  「真的?我要吃牛排大餐。」她的雙眼成了心形。

  「傻瓜,最近病死牛流行,當心吃到死牛肉。」他馬上澆了一盆冷水。

  她嘟起小嘴:「那我要吃豬排。」

  「病死豬也有一些流入市面,現在人人是聞豬牛變色,吃不得。」他宛如衛生專家。

  她氣得雙臂抱胸,就沒見過這種人,亂沒誠意一把的:「那我們吃什麼?」

  「跟我走就是了。」他背起書包,收拾好一大迭文件,抱在胸前,那姿態,雖不經意流露,但還真他媽的帥!

  沒錯,范逸軒不論何時都這麼「完美」。

  辛裊雪完全被打敗了。

  可她就此認輸了嗎?絕不;她甩甩頭,跟上他的腳步。

  ***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到昨天為止,辛裊雪發誓,她對那瘟生什麼感覺也沒有,在這之前也的確什麼也沒發生。

  但昨晚那一餐——

  「我就知道,你的誠意就是吃公館的路邊攤,少得可憐!」辛裊雪左躲右閃,走在這擠死人的公館,忍不住埋怨,她原本還以為至少可以有燈光美、氣氛佳的

  餐廳可坐。

  范逸軒倒自在得很,絲毫不以自己處在這市井喧囂之地而感到格格不人:「這是有名的小吃街,上過報的。只要東西味道好,地方亂一點有什麼關係,你沒聽老人家說嗎?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病你個頭,哎喲!」辛裊雪嘴上只顧著罵人,卻冷不防地被人擠了一把,「哪個混蛋敢撞我?」

  她猛地口過頭來,倒把那對中年夫婦嚇了一跳。

  「喲!XX高中,很有名的學校,怎麼這麼凶呢?」

  這中年歐巴桑口裡不饒人地說。

  一聽這女人啼啼咕咕,辛裊雪就反射性地把表情放柔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注意到。」她得保持形象。

  她的甜美笑容馬上贏得男主人的好感:「沒關係。沒關係。」

  「看什麼看?人家有男朋友了啦,」他的老婆挺不爽的,「老牛吃嫩草,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老沒正經。」

  「我哪有怎樣?只是看一下嘛……」

  「喂,喂,」辛裊雪急著解釋,但他倆愈走愈遠,只好詛咒著,「好沒禮貌的傢伙,誤會了也不讓人家澄清,這麼趕,趕著回家辦事啊!」

  後頭撲哧一笑,用膝蓋想,也知道是那瘟生,她猛回頭,臉色不善地說:「你笑什麼笑?還不該怪你,沒事靠那麼近幹什麼,會被誤會了!」

  哪知范逸軒笑得更前情後仰,笑聲不絕於耳:「我笑你在學校是一個樣,在家裡卻是另一個樣;在人前是一個樣,在人後又是一個樣;你哪像清秀小佳人,根本是千面女郎嘛!」

  「是是是,大哥,你怎麼說怎麼是,這不就是你利用我的最大把柄,你該好好記在心上才是。」辛裊雪生氣了,咬牙切齒地扮了一個鬼臉,突然在街上跑了起來。

  范逸軒搖搖頭,彷彿沒想到她會來這招似的,等了一會兒,見她仍沒停止的樣子,才造了上去。

  「裊雪,裊雪,你跑錯方向了。」他輕鬆地追上,在她身旁說著,突然大喝一聲,「右前方五十公尺,向右轉,立正。」

  奏效了,辛裊雪下意識地聽從這命令式的口令,才停下腳,就明白自己被玩了。

  她不甘願地想走,但他已經擋在她的面前:「已經來了,就嘗嘗看,若真不好吃,改天我們再去豬牛變色一番。」他的表情誠懇而真摯,令她好強的心逐漸冷卻。

  她不甘不願地坐在板凳上:「我可得先聲明哦,不是我自己要來吃的,是你求我吃的哦!」

  「好好,是我求你。」范逸軒順口說說,招呼老闆,「李老爹,麻煩你來兩碗魷魚羹,兩碟小菜,一盤燙青菜,再來兩塊豬血。」

  「咦,范逸軒,」小吃店老闆熟穩地說:「好久沒來了哦,最近在忙什麼?是你女朋友?很漂亮哦,你阿爸會樂翻天啦!」說完,一個大掌拍在他身上。

  范逸軒若無其事地笑笑:「老爹,別亂說話,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你這樣說,她會不高興哦!」

  辛裊雪倒沒注意到他們在說自己,她只是好奇這兩人的關係,看上去好像認識已久,但兩人卻客氣有禮得很,這是怎麼回事?

  李老爹不贊同地說:「你們年輕人花樣最多,老爹我趕不上,我只知道你這小子跟你爹一樣,從來不輕易看上女人。我這家小店,你媽也只來過一次,不過那美麗的影子,至今還留在我心底呢!」

  「老爹,這笑話我從小聽到大,該換一個吧!」范逸軒還是笑,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分莫名的惆悵。

  是惆悵嗎?辛裊雪想問,他又以其它的話題打斷,那種感覺快得似乎從未出現過似的。

  一整晚,范逸軒和李老爹談笑風生,說了好多話,只是話裡再也沒有談到他的父母。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        **

  口到家後,辛裊雪仍在苦苦思索這件事。

  正在看籃球轉播的三個男人好奇地瞪著她,可是她仍然不知不覺。

  「小雪,吃過飯了嗎?」母親在親切呼喚。

  「吃過了。」她漫不經心地應道。

  經過大哥辛皓民身旁,他問:「最近功課忙嗎?怎麼都這麼晚才回來?」

  「最近事情比較多。」她草草答了一句,往樓梯走去。

  「是不是模範生選拔又開始了?」二哥辛哲民接棒問著。

  每個學期,都會由全校師生評選出一位品學兼優,表現良好的優等生。對於這項比賽,辛裊雪視為肯定自己的大獎,每年都費盡心力地爭奪獎牌。

  「還早哩!」仍是那要死不活的回答,然後,她面如死灰地走進她的房間。

  突然,她發現,她開始以不同的眼光看待范逸軒。

  怎麼可能?她怎麼會跟一般愚蠢的女人一樣,被男人的悲慘過去或可能有吸引人熱淚的故事而感動。

  她未免大遜了,才一頓飯,而且是路邊攤,她的心就被收買了。

  大丟臉了,她得好好想想才是。

  以前從來沒喜歡過其它人,這下真糟了,她愈想愈悲慘,愈想愈覺得自己才是最需要同情的人。

  「唉!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發現對人有感覺是這個樣子。看來我得好好努力,讓大家把我當成夢中。請人,享受被人愛的滋味,才不枉此生。」她對著鏡中的

  自己肯定地說,一點也不知道反省與感謝。

  這就是她,辛裊雪。

  而樓下,這三個男人如臨大敵地交頭接耳。

  「一定是哪裡不對勁,小雪最近都很晚回家,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辛哲民憂心忡忡地說,尤其上次作弄她的事,讓她記恨到現在,至今仍沒給過他好臉色,

  更別說談論心事什麼的。

  辛皓民皺著濃眉說:「以前她都會把學校的事說給我們聽,現在一點也不講,小妹一定有男朋友了。」

  「什麼?她真的有男朋友了嗎?世界上會有人像爸爸我這麼愛她的男人嗎?」飽受驚嚇的辛爸已經語無倫次了。

  辛哲民忍笑道:「爸,別那麼緊張啦!大哥只是猜想,沒說一定是啊!」

  「沒錯,一定是這樣,想當初我跟你們媽媽談戀愛時,也是這樣不喜歡讓家裡人知道,到哪裡都是偷偷摸摸的,跟小雪現在一模一樣。」說著,他流下幾滴懺悔的老淚。辛爸的個性,嗯,也挺抱歉的。

  等著看好戲的辛皓民嘿嘿笑道:「老爸大吃一驚,小妹完蛋了。」

  辛哲民忙救火:「爸,你不要聽大哥亂講,說不定沒這回事。大哥,你別發揮你的瞎猜能力,好不?」

  「咦,小妹有男朋友啦,是誰?長得怎麼樣?高不高?有沒有照片,讓媽瞧瞧。」

  連辛媽都來湊上一腳,今晚的家裡可熱鬧了。

  這種氣氛一直延續到隔天早晨,辛裊雪瞪著一雙熊貓眼,一邊忙著應付這些好奇寶寶。

  「小妹,真命天子是誰啊?」辛爸笑咪咪地問。

  「爸,你問的是哪個朝代啊?東方還是西方?就連日本的天皇都自稱受命於天呢!」辛裊雪昨天苦惱了一整夜,連早餐都吃不下。

  「別裝蒜了,小妹,從實招來吧!哪個男人把你的芳心悄悄偷去了?」辛皓民油嘴滑舌地問。

  她皺皺小鼻頭:「咄,好噁心哦!沒想到大哥的文學造詣如此淺薄,別告訴我你打算用這個寫情書,當心沒人理你。」

  辛媽上場了:「女兒啊,你喜歡哪一類型的男孩?

  告訴老媽,讓我給你出點意見吧!運動選手型,你看怎樣?夠好吧!」

  「老媽,我還要一杯牛奶。」她將一隻空杯遞上前去。

  「是,馬上來。」愛女心切的老媽就這樣被調遣開了。

  只剩辛哲民支著下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小妹,我們是不反對你與男生交往。畢竟到十七歲才談生平第一次戀愛,是有點晚熟,不過晚熟總比沒熟好,就是人選要多注意,不過以你眼高於頂的個性,讓你喜歡上的男人應該差不到哪去,你好自為之吧!」

  說了那麼一大串,還不是想套她口風,哼,門都沒有:「我吃飽了,趕時間,不跟你們說了。」

  「晚上回不口家吃飯?」辛母高聲叫道。

  「不回來。」她已經在玄關穿鞋了。

  「身上有錢沒有?」是那溺愛女兒的辛爸。

  「有。」她站起身來,最後一次在門邊的穿衣鏡檢視自己。

  家人互望幾眼後,由辛哲民接棒:「需不需要我送你,順便充當護花使者?」

  「不用了。」聽這聲音,她早已離家二十公尺以上了。

  奇怪,真的很奇怪,連護花使者的面子都不需要了,這幾個人互望了好幾眼。

  真的很奇怪。

  ***

  當辛裊雪發現校園中有她的傳言時,她已經來不及做任何補救的措施了。

  其實任何一個女孩子遇到這種事,都會困惑得不得了。

  只不過,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是完美的辛裊雪,而她的對象,也不是因為普通的機緣而相遇,她的對象是更完美的范逸軒。

  朝會後,學生會長照例上台報告本學期的活動重點,下台後,突然有兩位一年級的學妹奔到她面前。

  「辛學姐,我們可不可似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

  其中一位怯生生地問,好像小兔子一般,可愛得很。

  辛裊雪大大方方地停下腳步,而且為了讓大家知道她的人緣好得不得了,她故意選在人來人往的大會堂的講台邊。「你們問吧!」

  「你在和范逸軒學長交往嗎?」

  她一陣頭暈目眩,簡直快昏倒,破天荒地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覺得空氣愈來愈稀薄,周圍的人愈來愈多。

  「因為你們最近走得很近,我們才來問問,其實沒有什麼惡意,甚至覺得你們很相配呢!」一個臉上有小笑窩的女孩期期艾艾地解釋著。

  另一位就大膽多了:「好羨慕你哦!大家都說如果是你跟他在一起,就太完美了,所以想問你是不是真的。」她還神秘兮兮地說,「而且有個愛慕范學長的女生

  很勇敢地去問他這件事哦!」

  辛裊雪虛弱地笑笑,還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忙問:「結果呢?他怎麼說?」

  那女孩聳聳肩:「范學長只是笑笑,什麼也沒說,教人好驚訝。學姐,你說呢?你和他是不是一對?」

  辛裊雪哈了一聲:『』怎麼可能嘛!在我心裡,他只不過是個同學罷了。」

  討厭,她突然很討厭這種被包圍的情形,她一點也不喜歡自己的隱私被打擾,她更不喜歡非得回答的感覺,她有種被掏空的恐懼。

  她快步地離去,只想躲到沒有人的地方。「真是的,一點也不瞭解人家的心……」

  這天,她破天荒地逃課了,從不曾有過逃課紀錄的她居然不見了。

  范逸軒找了她好久,直覺地走向操場邊,他猜她會在那裡,果然——

  「嘿,我找了你好久,居然躲到這裡!來,給你。」一顆紅蘋果滾到她懷裡。

  她不接,任那鮮紅的果子在她裙上滾動,直落腳邊。「這算什麼?就像你上回一時興起才請我去吃東西,現在又算什麼?一時興起安慰我?」

  范逸軒挑高雙眉:「從來不知道你的腦子這麼複雜,明明很簡單的事,被你這麼一說,好像變成天大的事情一樣。辛同學,有沒有人說過你喜歡庸人自擾?」

  辛裊雪不語,突然轉身在書包裡搜尋,將一大迭東西全塞到他手裡:「還給你,我不想再做這種事了。」

  她想通了,她不要再和這男生有任何瓜葛,管它什麼晦暗莫名的故事,還是他深受大家喜歡的個性,她統統不管了,她決定還是做回原來的自己反而輕鬆些。

  「可是,這樣一來,你也會很困擾吧!」范逸軒哪懂得複雜的女人心理,笑咪咪地使用威脅的手段。

  辛裊雪無所謂地瞪了他一眼,`高傲地說:「沒關係,你要拆穿也無妨。」

  真爽,這才是她辛裊雪,這種感覺才對味,她豈是任人擺弄的地下傭人,哼!

  范逸軒真是讓她嚇住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你真的很不對勁耶,誰惹你了?」

  「你!我鄭重地告訴你,這種事我再也不想做了。」

  辛裊雪愈講愈激動,「你想說,就去說吧,我不在乎了,讓大家知道我是什麼人也好,反正我就是個自私、虛偽、貪心又心機深的女人,那又怎樣?不是優秀的人,就不能受到別人的注意嗎?」

  說著說著,她居然流下一滴晶瑩的淚珠,這使她窘斃了,她好強地想走,但他可不放人了。

  「你說了這麼多,該換我說了吧!」范逸軒凝視著她,將她的慌亂盡收眼底,不知怎麼的,他居然有種心疼的感受。

  她凶巴巴地掩飾自己的感情:「該說的我全說了,不做就是不做,你想說就說吧!反正我不會再幫你了。」

  「裊雪,你安靜點,聽聽我說嘛!」他緊握她的雙肩,軟言好語地勸著。

  她拗不過他,賭氣地將他推開一些距離:「你有話快說,我很忙的。」』

  「裊雪。」他死不放手。

  「不要這樣叫我啦!肉麻。」她斥道。

  他亮爾一笑:「裊雪,坦白說,我會用這種方法接近你,是因為我想親近你,想和你自在地說話,更想……讓你陪我。」

  她聽呆了,臉上的溫度迅速上升,逐漸到了面紅耳赤的地步。「接近我?你沒搞錯吧?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幾乎天天都見得到面,需要這麼處心積慮地接近我做什麼?」

  他的手突然拂過她的額際,撥開她的劉海,溫柔的嗓音輕輕低響:「你這麼聰明,難道不明白我接近你的目的是因為我喜歡你嗎?」

  辛裊雪更呆了,頭一個在腦海中浮現的念頭是,他終於也被完美的我吸引,成為我的愛慕者了,呵呵,多完美啊!連全校風靡的偶像范逸軒都被我折服了。

  她的女性自尊無比膨脹,直到嘴角變成一個大圓弧:「你喜歡我?真的嗎?你喜歡我什麼呢?」

  范逸軒坦然地笑笑,「每方面我都喜歡,你的任性、你的率真、你的清純與虛偽,每方面我都喜歡。」

  「聽起來好像玩笑的部分比較多,」辛裊雪不甚滿意地呀著嘴,「范逸軒,你這人真的很有眼光,要知道我不是每個男人追都答應的。」

  他揚揚眉:「我也不是隨便追女生的。」

  兩人相視而笑,這場風波總算以喜劇收場。自此以後,校園邊,操場上,多了一對相稱的金童玉女,他們漫步在夕陽朝霞下,做著許多熱戀中男女會做的事。

  儘管辛裊雪覺得這樣蠢得很,她更不願為了范逸軒而將她追求完美的教條丟棄,不過,很丟臉的是,她必須承認一點,她改很多了。

  這天,他們相約在圖書館。「我先說好,數理方面的問題向來是我哥哥教的,現在我沒有在家讀書,你得罩我,我的成績不能落到第四名哦!」

  李裊雪嬌憨地把手塞到他的口袋取暖,昂起俏臉笑咪咪地撒嬌,令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輕點她微翹小巧的鼻尖:「什麼都依你,行了吧!最好讓你考個第一名,讓你在全校師生面前風光,我這個做男朋友的只好委屈一點哩!」

  她皺皺鼻尖:「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從高一到現在,我還沒考過第二名,現在是有你在,我才不敢誇口。」

  「哦,蒙你看得起。」他笑笑說,憐愛地溫暖她冰涼的小手,「小雪,偶爾當第二名也不錯,別把自已逼得這麼緊。」

  辛裊雪不在乎地說:』『你不懂,我花了所有的心力在經營自己,使自己看來更完美,現在放棄多可惜啊!

  我已經從平凡的辛裊雪變成完美的辛裊雪了。」

  「你不需要做任何的改變,你現在就很好了。」范逸軒是說真的,他會喜歡她,完全是因為看到臥房那幕。

  辛裊雪攤開物理課本,把心放在課本上:「別提了,你沒見過我國中的模樣,那才叫完美呢!每天打扮得像個白雪公主,功課一級棒,人緣也好,不像現在,

  競爭的人一大堆。哦,你這種從小就優秀的人是不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范邊軒凝視著她忙碌找文具的身影,久久不語,眉宇之間顯露出沉重的神情與他平日嘻皮笑臉的模樣大不相同,只是辛裊雪渾然沒注意。

  「這題不會,你教教我吧!」

  「哦,」他回過神來,「這怎麼不會呢?,很簡單嘛,我跟你說……」

  時間就在他倆年少不知輕愁的情況下悄悄過去了……

  ***

  段考的成績放榜了,辛裊雪特地起個大早,興沖沖地跑到學校去。

  看板旁站滿許多好奇圍觀的學生,辛裊雪一來,馬上引起騷動。

  「學生會長來了。哇,她真的好厲害,人又漂亮……」一群人自動讓開一條路,兀自竊竊私語著。

  「第一名耶!連范逸軒都教她打敗了,我好同情范逸軒哦……」

  「傻瓜,人家是男女朋友,說不定范逸軒打定主意讓她,不跟她比。」

  『呵是兩人的分數好接近,都很優秀耶……」

  旁人的話語一直飄蕩在她耳旁,可是她並未注意。

  她抬頭挺胸,意氣風發地走上前,果然是最高分第一名。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寫在上面,她的心裡著實得意得很。

  再看向范逸軒的分數,果然很接近,才少她三分。

  好險!真的好險,幾乎被他追上了。

  她禁不住偷吁一口氣,儘管兩人正在交往,不過,她還是把他視為最佳對手。辛裊雪得意地笑著接受同學們的恭喜,此刻,她最想聽到的,還是那個人的話。

  「裊雪,恭喜你,你真是我們的光榮。」封南邦佩服極了,一大早就捧束鬱金香向她道賀。

  她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謝謝,小瑜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她有事到教務處去了,聽說她們班L有個同學辦體學了,她去瞭解情況。」

  宋瑜是高二良班的班長,班上一切大小事務都跟她有關,平常也是忙得很。

  「這樣啊!」辛裊雪聽到此事還沒有警覺,直到一個早上范逸軒都沒有出現,才令她心神不寧。

  她不顧一切到他班上:「請問,范逸軒今天有來上課嗎?」

  她彬彬有禮的詢問掩不住心內的焦灼,她的真情完全表現在眼底。此刻的她既不好強也不任性,只是個沉醉在愛情海的女孩。

  「啥,你居然不知道?」同學好奇地說,「他已經體學了,昨天就不來學校了。」

  辛裊雪的腦中轟然一片,血色漸漸從臉上退去,口中哺哺自語:「怎麼可能?他什麼也沒說,就這樣不告而別,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宋瑜匆忙跑出來,見她呆愣的模樣,連忙挽著她的手:「跟我來,這件事實在太突然了。別說是你不相信,班上同學也沒人知道這事。」

  一走出人群,辛裊雪就迫不及待地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他昨天還來找過我,我發誓他什麼也沒說。」

  有點心痛,有點不捨,但也有些憤憤不平,他到底在想什麼,竟突然不告而別,他有喜歡過她嗎?

  辛裊雪突然如遭重擊。該不會她平常大囂張了,范逸軒故意整她的吧!可是,犯不著休學啊!

  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個騙局?可是,有誰被騙了呢?

  有,是我!辛裊雪嘟著嘴,非常不悅地想。

  「裊雪,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他突然休學,聽說是家裡有事,可是連老師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宋瑜不甚贊同地皺皺鼻尖.「他本來就很神秘,現在更奇怪了,突然轉學又突然體學,都這麼奇怪。裊雪,你要不要去他家看看?」

  此話一出,辛裊雪的挫折感更大了,交往少說也有一段日子了,她卻連他家在哪裡都不知道。「小瑜,不管他為什麼休學,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

  「可是,我卻有預感他好像再也不會出現了。」宋瑜傷感地說。

  不幸的是,宋瑜說對了,從此以後,這個校園裡再也沒人見過范逸軒。

  她恨透他了,生平第一個喜歡上的人,居然如此對她,這到底算什麼!

  ***

  多年以後,午夜夢迴,只要一想起這事,辛裊雪還是氣得牙癢癢的。除了氣憤之外,還夾雜些許的不解,不明白他當時為何走得如此匆促,更不明白他為何不告而別。

  不管怎麼說,她在當時還算得上是他的女朋友吧!

  連女朋友都能置之腦後,他未免大狠心了吧!

  夜涼如水,原本疲憊的辛裊雪居然了無睡意。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他一進門雙手奉上披薩,她的心就被收買了,感覺上還是當年那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她輕笑出聲,倏地想起不是這麼回事,好像在「私人天地」見面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就不安分了。

  「天哪,不會吧?我命中注定逃不過的動數居然應驗在他身上?」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噸哺自語,「這豈不應了紅顏多薄命這句話嗎?」

  唉!多年沒見,她愛面子的個性豈止沒改,根本是變本加厲!

  她頑皮地對鏡中的自己一笑,心情還是沉了下來,心想:「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為什麼老是忘不了這個人?

  一見面還是為他心動,一顆心上上下下的,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她問自己,可是沒有答案,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誰會明白呢?

  「他當初為何不告而別?」自問。

  「再提以前的事有何意義?」自答。

  「他現在是飛鷹集團總經理的特別助理,好威風的頭銜,而我呢?一家小廣告公司永遠出不了名的小文案,多遜哪!哦,不,我還有一個『私人天地』可以養老。」她扮了一個鬼臉自嘲。

  「辛裊雪啊,到這地步了,你還想跟人家比?」她伸出食指指著鏡中的自己,但又扮了一個鬼臉,「誰規定不可以?不管如何,我還是完美的辛裊雪。」

  此刻,心底卻悄悄起了一個聲音,輕聲問著:「可是,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無語——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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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17: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好死不死,辛裊雪居然遲到了,該十一點上的班,她下午三點半才進公司,這對向來重面子的她是項無法忍受的打擊,而最該死的,還是昨夜捧著披薩,三更半夜敲她門的傢伙。

  辛裊雪抬頭挺胸地走進企劃部,她是不屑偷偷摸摸的,雖然只是部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文案,但她也是很有尊嚴努力地做著。「裊雪,別喪氣,你永遠是最好的,他們不懂得善用你是他們的損失,而你本身絕對是優秀的。」

  這已經成為她最新的精神口號,即使只是虛張聲勢,但她還是很執著地把自己選擇的工作做到好。

  才進玻璃門,這家公司裡惟一的死黨兼好友蘇月美便聯噪地迎上前:「裊雪,你怎麼現在才來,大夥兒等你等得都。快腦筋打結了。」

  「我知道今天有動腦會議,只是起不來有什麼辦法?喂喂,開會時都說些什麼?」她忙著收拾桌上的文件,裝著很快進入情況的模樣。

  「還不是維新的那個case嘛!頭頭氣死了,你一不在位子上,他就急得跟無頭蒼蠅一樣。問他什麼,他都推說再兩天就好了,反正忙的人不是他,他說什麼

  都可以。」蘇月美憤慨地說,這間辦公室位處公司的偏遠地帶,平常也只有她們兩人並肩作戰,所以她愈說愈大聲。

  「維新的case,我不是早做好交上去了嗎?」辛裊雪皺眉問道,「那死胖子整天找我麻煩,又捨不得讓我走路,現在嘗到痛苦了吧!要跟其它部門要錢爭預算哪

  有這麼簡單?我們部門人數最少,力量最弱,誰甩你啊!」

  「是啊!你都沒看到他漲紅了臉,想爭又爭不過人家,想氣又不好意思大大聲的模樣。」蘇月美掩唇笑道,拍拍她的肩,「『對了,你爸媽不是出國了嗎?哦,

  我明白了,他們一出國就沒人叫你起床,所以你就遲到了。」

  「去你的,才不是這樣呢!」辛裊雪想起這事,還有一場好氣可生,「你知道嗎?我爸媽前兩天還憂心忡忡地說:『唉!這一出去十天半個月的,你吃什麼哦?」』

  「他們擔心你啊!」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才告訴他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一個人在外面隨便吃一吃,十天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辛裊雪嘟著嘴,一臉的不悅,姣好的面容滿是撒嬌不依的俏美神情。

  蘇月美納悶地說:「很正常啊!每個要出遠門的父母都會不放心孩子。」

  「可是我媽居然說:『嘿,你在說什麼啊,我說的是我們家那條狗耶!』你說氣不氣人,我當場差點昏倒。」

  蘇月美哈哈一笑:「那條狗啊!呵呵,只怕在你爸媽的心目中,狗才是最寶貴的。」

  這點她略有耳聞,辛裊雪的父母在幾年前,突然感歎兒女大了,不貼心了,一個個翅膀長硬了,不肯待在家。於是衝動地跑到寵物店買了一條博美狗回家。

  打從那天起,辛裊雪的地位就大不如前。

  「可不是嗎?我還以為他們有點關心我,才會說出這麼感性的話,害我亂感動一把,沒想到結果居然是這樣!」辛裊雪無奈地說,「你都不曉得,我現在在家裡

  成了二等公民,連大哥二哥偶爾回家都感覺到氣氛和以前不一樣,大哥還戲稱,「兒不如狗』。」

  「怎麼說?那條狗除了很挑食,不愛運動,又不大愛出門大小便以外,還有什麼不太好的嗜好?」蘇月美笑咪咪地問,沒辦法,上班的時間大無聊了,不找點

  樂子來玩玩,太委屈自己了。

  辛裊雪說起這個,她的話問子就停不了:「那條狗的毛病才多呢!打從它一進門開始,我就很不小心地用高跟鞋踩了它一腳。」不理會蘇月美那驚訝略帶點趣味盎然的眼神,她繼續說著,「沒錯,就是高跟鞋。我不小心踩了它之後,那條狗從此就不理我了,任我怎麼對它示好,它就是不理,而且專挑我爸媽在的時候

  向我示威,因為它知道我不敢對它怎樣。真是可惡,我終於明白狗仗人勢的成語是怎麼來的,難道要我對它說:來吧,我讓你咬吧!」

  蘇月美愈想愈不可思議,她的笑聲就是停不了:「很聰明的狗嘛,現在怎麼辦?你爸媽都出國了,要不要想辦法修理它?」

  「我修理它?別傻了,它要有什麼三長兩短,全家人都知道是我幹的,那我就萬死莫辭啦!」辛裊雪無奈地把下巴抵在桌面上,「其實它還真猜對了,就算我爸

  媽不在,我還是不敢拿它怎麼樣。」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蘇月美此刻亂設形象的。「不錯了啦!它只是很有個性而已,我還聽朋友說,有人養狗把狗寵到無能的地步。一般人養狗不是多少都希望它替家裡看守門戶嗎?誰知那條狗平常養尊處優慣了,遇到壞人闖空門,全家都被翻遍了,而它只敢躲在角落裡發抖,什麼也不敢做。」

  這口換辛裊雪臉上漾滿笑意:「還好,我爸媽比較能自豪的地方是,我們家那條狗還會叫。」

  「我朋友說什麼你知道嗎?他說不錯了,至少門被打開,而它還沒有跑出去。」

  兩人相視,又是一陣大笑。辛裊雪笑得特別大聲,「大哥還自嘲自己兒不如狗,他要聽到這個笑話,可以揚眉吐氣了,至少他不會害。怕得發抖。」

  蘇月美笑歸笑,正事還是得做,順便把一迭資料交到她手上:「沒錯沒錯,我的好小姐,這裡又有一件大case要你做,加油吧!」

  「喂,你真是冷面笑匠,什麼徵兆也沒有,就把一堆工作交給我,我未免太可憐了吧!」辛裊雪苦兮兮地皺著臉,企劃部門算來算去就只有三個人,一個是死胖子.企劃部的頭頭,他不能算是可用的人,因為他只管人不管事,剩下的不是她就是蘇月美,繁重的工作壓在兩個弱女子身上,太可憐了吧!

  蘇月美也很委屈:「沒辦法啊!你比較聰明,點子又多,這些文案對你來說根本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我來說,就痛苦極了。還搞不清楚狀況,截稿時間就到了,你可憐可憐我吧!大不了我做你的辦公室女傭。」

  「我要女傭幹嘛!既不能吃又不能用,」辛裊雪俏皮地轉轉靈眸,勉強歎了一口氣,「好吧!要我做也行,不過,我要連續一個星期下午才來,死胖子那裡就靠

  你罩我囉!」

  「死胖子?」蘇月美的雙眸瞪得老大,「你知道我最怕跟他打交道,還把這麼困難的任務交給我。拜託姑娘你行行好,別把我住他那裡送嘛!」

  「也沒那麼慘,如果他腦袋清楚的話,應該知道不能惹到掌管生殺大權的老闆娘,否則走路的人很可能是他。」辛裊雪促狹地捉弄蘇月美,她知道最近有人對蘇月美大獻慇勤,而那位愛慕者非常有可能是這家公司的老闆龔建斌。

  蘇月美的臉倏地羞紅了:「沒有的事,你也能說得跟真的一樣,再這樣亂說,我真的不理你呷!」

  「好嘛,不說就是了,不過那死胖子的事……」她湊近臉擠後笑道。

  「我負責搞定,可以了吧!」蘇月美沒轍了,似真似假地笑道:「你是我的剋星,我是死胖子的剋星,咱們這個企劃部門真像個奇怪的食物鏈,不過我的好小姐,敢問你的剋星是哪一個啊?」

  辛裊雪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人,不過也只是短暫地失了一下神,隨即又恢復正常:「我沒剋星的。頂多找死胖子那種人鬥鬥法而已,算不上什麼。」

  「全辦公室都聽見你們死胖子來死胖子去的,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突然一個極不爽的聲音冷冷地傳來,讓辛裊雪她們嚇了好大一跳,不用想也知道這熟悉的聲音是發自她們的頭頭許國梁口中。

  她們互望一眼,略帶慚愧地回過頭來。那一瞬間,辛裊雪只覺全身一震,然後敏銳的危機意識竄上心頭,此刻的她只想躲到天邊去,偏偏那個人不肯饒過她。

  「嗨,小雪,我們真有緣哪!」范逸軒身著淺色西裝,神清氣爽地出現在死胖子身邊,俊逸的風采頓時惹來大批驚艷的眼光。

  不過,這當然不包括她。辛裊雪不悅地皺起眉,這只孔雀,到哪裡都引起騷動,就算到了她的公司,還依舊不改惡性。這下可好了,小小的企劃部門此刻居然擠滿了人,連不常見面的同仁都藉故到此一遊,哼哼,她辛裊雪遲到的惡名,不用到明天保證傳遍全公司。

  「范同學,還真巧啊,敢情你是被飛鷹集團開除了,想來屈就這間小公司,真委屈啊!」她臉上笑笑的,心裡卻爽得很,就算明知不可能,但她還是很想說。

  飛鷹集團?大家一聽到這個國際大財團大企業的名字,又是一陣竊竊私語,原來這帥哥還和金錢畫上等號。

  范逸軒揚眉,頗有趣味地瞧瞧她,頓時察覺這女孩已和當年不同,雖然還是很好強,不過當年為了面子不惜改變個性的習慣已經不見了,現在的她,有點直率,想說什麼也都敢說了。

  「我是很想離開飛鷹,不過盛情難卻。你知道的,尚君凱正處熱戀階段,他不會讓我在這時候離開,所以,我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瞧他說的,好像在飛鷹工作是件多不幸的事,可是啊,大家還是對他投以艷羨的眼神。

  辛裊雪掀掀唇,沒好氣地說:「那你來這兒幹什麼?該不會又是認老同學吧!」

  她對他就是很不耐,心底甚至還有些煩躁,可是她愈這樣愈顯得她孩子氣。

  范逸軒回她一個寬容的笑容:「不是,我在這裡的老同學不是很多。」

  這是什麼意思?啊,他是轉學生,不過,「那你還不走?」她問得未免狠了點。

  有著一副圓滾滾的身材,瞇瞇眼,乍看不是很精明,但板起臉還是很凶的胖子許國梁氣急敗壞地出聲:「辛裊雪,你今天遲到的賬我還沒跟你算,現在還在貴客面前沒禮貌,待會兒給我進來。」

  才說完,他就轉身走了,其它看好戲的人紛紛讓出一條路,讓胖子通過。

  辛裊雪愕然了好半晌:「居然這樣對我,他吃了什麼藥,平常不敢對我大聲,今天居然在那麼多人面前說我。月美,我完了,我這次肯定要回家吃自己的了。」

  一隻溫暖的手拂過她的肩,一抬眼,竟是那謎般的男人。「別擔心,他不敢對你怎樣的,他要借重你的才華,哦!不,應該是我要借重你的才華。」

  他的聲音奇異地拂去她的急躁與不安,然後,沒有任何預兆的,他低下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個短暫的吻。辛裊雪只知道他的唇有些冰涼,但很柔軟,就什麼都結束了。

  好半晌,她只能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任身旁的人嘰嘰喳喳討論他們的關係。

  而那個可惡的男人,居然很滯灑地走了。

  他……他……他……以為他是誰啊?辛裊雪怒從心中起,怨從膽邊生,她決定要那個男人付出代價。

  真是太丟臉了,從來沒這麼丟臉過!她,辛裊雪還沒決定要不要原諒他當年的不告而別,他竟然這麼自動地做著當年常做的親密舉動,這教她情何以堪!

  當初,他也是這樣吻著她,在那個年少輕狂的時代,這個不經意流露卻撫慰她心靈的小動作,是她懷念至深,最難忘懷的一頁。

  蘇月美不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不過她可明白一點:「再不進去,死胖子一定會氣瘋的。」

  辛裊雪懶得理會:「他要找我,他會再叫。」

  果然,死胖子在那頭大喊:「辛裊雪,你還不快過來,難道要我去請嗎?」

  她們兩人互望一眼,交換著無奈的眼神。

  ***

  偌大的辦公室,顯得空曠而寂寥,筆直的落地窗前仁立著一個長的身影,他正凝視天際某處,深逐的雙瞳中閃爍著難解的光芒。

  近黃昏了,那女孩該不會違逆頭兒的命令不來了吧?范逸軒搖頭苦笑,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她對他一直沒好印象。

  高二那年,因為一個至今仍不明白的原因,他轉人那所知名高中,原本以為只是一段超級無趣、又得規矩過日子的生活,沒想到竟會遇見她。

  乍見面,她高傲不屈地站在球場上,出盡風頭又帥氣灑脫,盡情揮灑自己的青春,那股俏麗的模樣引起他莫大的興趣,究竟她是什麼樣的女孩,竟如此自信又如此耀眼?

  待到半場,他完全忍不住了,這女孩好強斃了,寧可在不得己的情況下自己出手,也不願把球傳到隊友手中,看來看去,他終於得了一個結論。

  辛裊雪極端自戀。

  她如果不是對自己大有信心.認為無論如何她都能贏得這場球賽,就是她的神經太過大條,一心只想攻到籃下,卻忽略了對方防守她防得死緊。

  總之,她相當自戀,可是很奇怪地,她吸引了全場的目光,也使得原本只打算袖手旁觀的他下場指點。

  他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有天分,做任何事都很完美。

  對,就是這股追求完美的信念使他發現她的秘密。

  呵,原來她沒半點大家日秀該有的恬靜姻淑,她想笑就笑,想生氣就發頓脾氣,撒嬌使辣,只要能達到目的,她不惜詭計百出,一點都不肯委曲求全。

  這樣的女孩子可比其它人來得有趣,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他畢生難忘的璀璨歲月,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他寧願……

  甩甩頭,不想再想下去,他知道這沒有意義。

  手上的煙燃到盡頭,燒疼了他的手指,他連忙甩掉,卻甩不去指尖傳來的灼痛感。

  忽地,背後傳來一個不甘不願的聲音:「活該,不會抽煙還學人耍帥,嘗到苦頭了吧!」

  清亮微帶稚氣的嗓音,是她!范逸軒驚喜地轉過頭來,心上念念不忘的佳人正悄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眉眼還是帶著淡淡的不悅,嘴角緊緊抿著,彷彿還在為那天的事不快。

  「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不通知一下?」沒有半點埋怨與責備,他狼狽的熱情全寫在眼底。

  辛裊雪雙臂抱胸,她已來了好一會兒,突然不悅地驚覺,這人變化好大,才幾年不見,他的背影已經能讓人產生安全感,加上他人原本就高,現在看來她只到他肩膀而已。

  多洩氣啊!雖然她不想長成女金剛,但至少當年他們的身高是差不多的。

  「來很久了,是你秘書開門讓我進來的,」她看他沒什麼表示,大概樂昏頭了,便逕自找個椅子坐下,「我先說好,這case非在我自由意識下接手,所以在溝通或行事上有任何問題,還請你多包涵,莫講究,畢竟願賭服輸這道理,你還懂吧!既然是你不懂禮貌在先,我也沒必要對你恭敬如賓。合約在這兒,麻煩你先看看,沒問題就畫押吧!」

  一口氣說完,再把合約放在桌上,辛裊雪就打算袖手旁觀了。那死胖子故意整她就算了,反正平常新仇舊恨早就算不清,現在居然連范逸軒也來插上一腳,這算什麼?

  氣死活該,誰叫你指明要我做?呵呵,辛裊雪在肚子裡偷笑著。

  范逸軒不慌不忙地挑著眉說:「就這樣?未免也大草率了吧!你難道不想聽聽這case的來龍去脈?」

  「不必了,聽多了我怕耳朵長繭。」她來個一口回絕。

  「那總要看看資料吧!」對廣告文案他是陌生沒錯,可是行銷這部分他還算有點底子。

  哪想到辛裊雪伸出一根手指晃啊晃的:「這太不科學了,未來有兩個月的時間與貴公司相處,看資料的時間根本可以省了,敢問有什麼資料是用嘴巴問不到的?」

  有理,范逸軒頷首稱是:「可是,你總得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包裝我們飛鷹集團吧?錢花多少我是可以不在乎,可是我的老闆可得養家餬口,他可能會算得很仔細。」

  尚君凱會是這種人嗎?

  范逸軒悄悄劃了一個十字,原諒我吧!老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在我頭頭面前大力稱讚我的點子好、創意佳,說得我心花怒放,終於肯來看看老同學,現在你卻在這挑三揀回的,不太好哦!」辛裊雪見招拆招,她其實氣極了被他擺弄的感覺。

  自從那天下午,這瘟生出現在她辦公室和許國梁有說有笑後,她苦難的日子就來臨了——

  先是死胖子厲聲厲色地要她進去,然後告訴她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飛鷹集團要在這裡成立分公司。他們的范總經理親自上門,請你擔任他們的企劃項目執行,負責包裝他們公司的形象與產品。哦,順便告訴你,他們預算的底限是沒有上限。裊雪,做完這個case,我們就可以收手準備養老了。」

  沒有上限?哪個無聊的凱子會做這種事,辛裊雪實在很懷疑,可是這事跟范逸軒有關,經驗告訴她絕對不可以輕視此事。

  「不幹!老大,這件事你找別人接手吧!我做不來。」她一口回絕,不想跟那瘟生有任何瓜葛,會倒霉的耶!

  「這事非你不可!我們公司難得有這種大老闆親自找上門,利潤又如此優厚,我想不到有什麼理由把到手的鴨子給推掉。」

  很遺憾地,辛裊雪也想不到,不過,她是不會屈服的:「我們公司人力、財力、物力都有限。人家這麼大的公司,多的是為他們出主意的幕僚,讓他們去傷腦筋就好,好端端的,我們插一手做什麼呢?」

  「話哪是這麼說,有道是有錢大家賺,人家范總捧著大把鈔票,自動地送上門來,你好意思不要嗎?」死胖子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錢。

  相對的,辛裊雪就覺得自己的堅持實在是大崇高偉大了。「可是我們的能力有限,萬一到時做不好,不但錢拿不到,連好不容易建立的商譽都賠下去,怎麼辦?」

  「如果真賠了,我就要你陪葬。」死胖子就會這一百零一招,要賴!「裊雪,不會這麼慘吧!就算我們平常有過節,我對你還是很好的,你該不會拿這事跟我過不去吧!你不幹了容易,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辛裊雪真快窒息了,她翻翻白眼:「找別人吧!我跟那個范總八字不合,嚴重犯沖。我接這case,沒兩天准搞砸,我不行的。」

  「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如果他真討厭你,他就不會指名要你來做,想想范總為什麼會看上我們公司呢?

  八成也是因為你的緣故……」

  嗯哼!原來如此,范逸軒是故意整她來的,想叫她在這家公司混不下去,門都沒有。

  雖然不甘願,但她還是硬著頭皮上門了。臨行前,多方蘑菇,還特地穿上最舊的衣服,加上一件洗得褪色的牛仔褲,不施脂粉就來了,她可不信斗不倒他。

  范逸軒被她生動的表情逗笑了:「我是這麼說過沒錯,可是該有的程序還是請你遵守。在商言商,我不可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付出任何費用。」

  他說完,帶著笑意的眼神一斂,便安靜地坐在那裡,無言地瞅著她。他的人如夜般虛無優雅,複雜得令她無法少害怕他一些些,現在的他,已經變成一個極端可怕而自我的男人。

  辛裊雪向來衝動易怒:「威脅我?你這招用得末免大頻繁了點!打從我們一見面,你就威脅著要把我的秘密說出去,害我不得不替你做作業、寫功課,現在又威脅到我的工作!范逸軒,我得警告你,我,不在乎。」

  她是深信那套「提鞋看身份,踢場看主人」的道理,這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麻煩,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要開始反擊了。

  「原來你介意的是這個!小雪,我從來都沒有威脅你的意思,請你相信我,我是誠心誠意想請你為我做點事。」他的外貌原就俊美,此刻深深地凝賺著她,優雅的風采,誠懇的眼神,令她幾乎要相信他。

  不過,只是「幾乎」而已,她不屑地哼了一聲:「甜言蜜語誰不會啊!誰知道在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雖然自戀,但我也很清楚我們公司做出來的東西再好也有個極限,飛鷹集團有的是錢,犯不著冒這個險。」

  「小雪,這次的投資案雖然很匆促,但絕不草率。

  會選上你,實在是因為看了你的作品,我覺得很有創意,才請你過來,絕沒有其它的意思,請你相信我。」

  他再次保證。

  他倏地想起,她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愈是擺在她面前的事,她愈是不敢相信,當年也就是因此而白白浪費了許多試探的時間。如今,情況依然沒有好轉,她仍把自己封得很緊,於是他下定決心,這次,他要花上更多的耐心。

  一看她皺著眉尖,他忙不迭地說:「我說的全是真的。你要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我?」

  她眨眨眼:「除非,你把這份合約簽了,我才會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你真是相信我的才華才破例用我們這家小公司。」

  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畢竟有多少人面對帥哥而能不動心。但辛裊雪可是免疫的,該動的心早幾年就已經動過了,現在的她,只想跟這男人好好比一比,她可不信她還是會輸。

  范逸軒瞧著她異常晶亮的眸子,明知有鬼,咬咬牙,還是接過合約,龍飛鳳舞地簽下他的名字,看也不看就遞還給她:「其實也無妨,反正我早就打算讓你執行了,再問些細節也沒有意義嘛!」

  他自己安慰著自己,心裡毛毛的感覺在接觸到她狀似天真無邪的笑靨後,便開始無限度地擴張。

  果然,她翻了翻,看得滿意極了,雙拿一合,「啪」的一聲合上合約。陡地,他的心也跟著跳了一下。

  「夠爽快,將來合作才不會拖泥帶水。」辛裊雪嫣然一笑,還是很有良心地說,「我大略地告訴你這份合約上寫的是什麼,其實它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合約,內

  容大約是載明這case誰為主誰為副。若載明你是主我為副,那我當然得聽你的,將來不管決定用什麼方式呈現貴公司的企業精神,為副的人絕對不能有意見,

  就算有意見也得當頭頭那個人答應才行。」

  說了這麼一大堆,范逸軒都覺得有點頭痛了,他狐疑地問:「這合約簽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果然是在商言商,聰明!簽了這合約的好處嘛,」

  辛裊雪眼中散發出整人的光彩,「就是你以後再也不用管事啦!我是指企劃這方面的,別的當然不包含在內。」

  若真要我介人什麼行政管理、業務推動,姑娘我還不會呢!她心想。

  范逸軒聽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還好,你只是不想管這case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你真是多慮了,飛鷹的東進計劃準備了許久,怎麼可能會在企劃廣告上沒有準備?總公司早就把經營理念確定了,你只要做些活動,加些媒體廣告就能把這case做得很完美,拒絕真不是明智之舉。」

  辛裊雪彈彈手中的合約,自信地笑道:「誰說我不做這case?我頭兒還巴望這筆錢讓他養老呢!」

  「可是……」范逸軒後腦上感覺麻麻的,果然是不佳的預感。

  「我是說,這合約上載明瞭我辛裊雪為主,你范逸軒為副,這case一切聽我的,成敗由我負責,你無需插手。」豪氣不讓鬚眉的俏模樣,令她不禁雙手又腰神「氣起來,向現實低頭不代表她可以喪失對完美的追求。

  開什麼玩笑,她辛裊雪是何許人物也,到哪裡都能贏得人們的稱讚與豎起大拇指,輸在范逸軒手上,那多丟臉。

  范逸軒挑著眉,忽然折服地笑了:「你還是沒變,個性仍是那麼倔。」

  他知道她不柔弱,甚至還很好強,但不知怎的,他希望照顧她,並且不喜歡聽到成敗由她負責這類的話,簡單地說,是他想保護她。

  「怎麼樣?願賭服輸哦!名字是你自己簽的,可沒人逼你,現在才來反悔,我可不管喂!」辛裊雪的防備心很強,見他稍有猶豫,頻頻發出關愛的眼神,她馬上先下手為強,堵住他任何可能的借口,防止他反悔。

  「我沒這意思,怎麼你老把我想得很糟糕?」他輕歎口氣,太久沒跟她在一起,居然忘了她在任何地方都很敏感。

  「前車可為後車之鑒,我這是用經驗換來的。跟男人打交道,最怕就是男人當你不懂,話說了就跟放屁一樣,我可是見多了。」辛裊雪心滿意足地收拾東西,功德圓滿地準備打道回府,「今天咱們的溝通就到此為止。天也黑了,我也該下班了,等我回去研究研究,下次再約個時間好好談談這惱人的case。」

  辛裊雪灑脫地把背包背起來,一身俏麗而流行的時下年輕人的裝扮,使她看來年輕而富有朝氣,及肩微卷的短髮更襯托出她細緻的五官,嫵媚而活潑。

  此刻的她,心情大好,一切操之在我的感覺真爽,難怪那死胖子拚命想做頭頭。

  范逸軒訝異地隨她站起身:「這麼快就要走?怎麼不多坐一會兒?」

  「公事談完了,當然要離開。難不成你想苛刻員工,要我留下來特地為你加班?」辛裊雪挑起一邊眉毛,不解風情地問。

  范逸軒突然不想與她這麼快分開:「走,我請你吃飯。」

  「你們公司的福利來免好得過分,我才第一天接下這份企劃的委託書,你就開口請我吃飯。那我要是在這裡工作一年,你打算怎樣報答我?」她用玩笑的語氣,不帶一絲認真的表情說著。在記憶的長河裡,她仍然記得他那次開口約她吃飯的情景,擁擠的公館,謎樣的老闆與顧客,還有似乎藏著許多秘密的對話……

  「就是新員工才要請,如果你真在這裡工作滿一年,我就不用這麼提心吊膽,成天怕你不幹了。」他似真似假地自嘲,溫柔地挽起她的手臂,「想吃什麼?晶華還是凱悅?」

  「吃路邊攤你看怎樣?」她話才出口,馬上覺得不可能,瞧他西裝筆挺,一定不會肯的,「算了,反正你也不會為我犧牲,就依你的吧!晶華還是凱悅,哪家比較近?」

  范逸軒動容地望著她柔軟白哲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這種感覺彷彿又回到多年前,他一時忘情:「小雪,你錯了,只要你開口,我什麼都可以放棄。哪。怕

  要我放棄現有的一切,我也願意。」

  辛裊雪嚇了好大一跳,什麼時候轉到這話題上?「你怎麼突然說出這種話?如果你真這麼想,當年你就不會不告而別,一點音訊也沒有。」

  是的,這就是她最隱密的心語,在這一點也不浪漫,看上去還帶有幾分冷冽的辦公室裡,她讓衝動主宰一切的意志,輕易地讓它跑了出來。

  范逸軒的背脊逐漸僵硬,臉上的笑容也在不知不覺中逝去,他緩緩地說:「我竟不知道,這件事傷你這麼深。原諒我,我絕不是有意的,我有苦衷。」

  她抽出手,定定地凝視他,柔和的五官帶著堅定的執拗:「為什麼?」

  他閉了閉眼,語氣十分疲憊:「原諒我,我不能說。」

  「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她不放鬆地問。

  「原諒我。」他還是沒有睜開眼,反覆說著這句話。

  霎時,充斥在他們四周的,全是凝重的氣息,龐大而沉重的壓力逐漸向他們襲來,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過兩天我會再來,到時候我們就只剩下老闆和僱員的關係。」

  門打開,又關上了,空寂的氣氛中,只見他孤獨地位立在那裡,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有點蒼涼,遺世而獨立的悵惆更濃,而夜幕已經完全將他包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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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18: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偷懶的午後,辦公室的冷氣卯足勁地開著,而分坐辦公桌兩頭的兩人正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一個是在盛怒邊緣,漲紅了臉,嘟起了唇,另一個則是好奇玩味的,眼神中有趣的意味大於一切。

  「不行,我堅持廣告模特兒一定要用清麗可愛、符合企劃精神的純情美少女。」辛裊雪雙手抱胸,俏臉上滿是不屑,搞什麼嘛,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廣告,只

  憑三言兩語就想把她辛苦了將近一個星期的企劃案否決,門都沒有。

  范逸軒靠到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挪偷她:「你我都明白你對純情美少女有特殊的痛好,不過,這只是一支廣告,找誰拍都一樣,用不著為此大傷和氣吧!」

  不知為什麼,即使明白她很好強,也絕對和柔弱扯不上邊,但他就是很想把她擁人懷中,小心翼翼地呵護她。瞧,此刻的她坐在椅子上顯得多脆弱啊!

  「范遵軒,我警告你,不許污蔑我對完美的追求。」她跳起來,一掌拍在桌子上,瞇起眼狠狠地警告,「不要以為你很優秀就可以取笑我,我不接受污辱。」

  「是是。」他尷尬地笑笑,雙手直搖,好不容易見她神情稍緩,才幹咳了聲,

  「小雪,請你體諒我的處境好嗎?許芊芊是許國梁的小表妹,她堅持要當廣告明星,不惜出動許國梁來說情,你好意思拒絕嗎?再說許國梁是你的上司,給

  個面子吧!」

  她靈眸一轉,露出久違了的必殺眼神:「你不提死胖子還好,一提起我就一肚子火,憑什麼我要用他的小表妹?總不能憑她是死胖子的親戚,我就用她吧?」

  淑女是不道人是非的,可是她實在大氣了,打從許芊芊一見到范邊軒,就像蒼蠅見到腐肉一樣,死纏在他身邊,大膽的倒貼手段讓辛裊雪大開眼界。

  開眼界之餘,還讓她大感不是滋味,光看范迫軒柔情似水的呵護就叫她倒足了胃口。他們到底是早就認識的,她自信除了那個不知名的原因使他閃電離開外,他的一切她全明白,可是,眼前這溫柔的男人真是范逸軒嗎?

  他好像從沒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小雪,我可是為你好。飛鷹不是得罪不起許國梁,只是沒這必要嘛!何況他還是你的上司,凡事以和為貴,我不希望因為這個case,你和他鬧得不愉快。」

  他語重心長地說,這才是他真正顧慮的,接近許國梁,是為了她,和許芊芊周旋敷衍,還是為了她。

  她挑起眉:「為了我?不必啦!我和他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何必拿我當擋箭牌,說實在的,你真想讓許蘋芋當女主角嗎?」

  她逐步逼近的身子,漸漸侵佔他的領土,他不自覺地退後,鼻端傳來一陣清新的香味。他不禁啞然失笑,她對清純的追求還真執著啊!

  「你笑什麼?」一聲嬌斥把他拉回現實,他連忙掩飾方纔的失態:「沒什麼,你剛問的是……芊芊,我想起來了,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是非常希望由她擔任這次廣告的主角。」

  只要一次就算是交差了,不然他可會被那個女人煩死,吃飯、上班的時間纏著他也就算了,連回家的時候都不放過。那女人大可怕了,又是一個固執的動

  物。他不自覺地瞄向辛裊雪,卻陡然嚇了好大一跳,見她悄眼圓睜,氣得火冒三丈,令他有股衝動想把冷氣再開大一點。澆熄她的怒火。

  「范逸軒,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辛裊雪怒極反笑,難以忍受地站起來踱步,突然不想看他那張英俊得毫無瑕疵的臉。

  他委屈地指著自己:「我?怎麼會是我?」

  她抱胸冷笑,站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斜脫著他:「當然該怪你,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怎麼會幫尚君凱把我最好的朋友迫走。」

  喲!算起總賬了,范逸軒非常聰明地默不作聲,以免更刺激到她。

  「要不是你吃飽沒事幹,怎麼會找上我們這家小公司,指名要我做飛鷹企業的案子?我很忙的,多一個case,我就多三根自發,一條皺紋,要是將來未老先衰,我第一個找你。」她繼續發標。

  連這個也怪他,他忍不住低聲叫道:「我這是難忘舊情耶!」不過,他是不反對接收這個未老先衰的女人,當然,他非常聰明地選擇不說。

  她白了他好幾眼:「呸,難忘舊情?連這個都好意思說。」奇怪,明明心裡甜滋滋的,可是她卻故意忽略,繼續訴說她的不滿,「而且要不是因為你,許芊芊怎麼會堅持要當廣告片的女主角?別否認,我雖然跟死胖子沒什麼交情,不過用小腦想也知道她是衝著你來的,成天范大哥長范大哥短的,咦,她真的比你小啊?」

  范逸軒聽到這裡,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在吃醋。」

  她倏地被說中心事,俏臉紅了一片:「誰說我在吃醋,我……我只是……」

  「只是怎樣呢?」他飽含笑意的眼眸將她的慌亂盡收心裡,此時此刻,他只想好好把她抱在懷裡,居然捨不得取笑了。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發現他笑得好得意,好……迷人,她賭氣地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要不是你好色,許芊芊也不會迷戀上你,更不會對我的廣告片有興趣。」

  真不甘心,剛才那一瞬間,辛裊雪真有種心動的感覺,很不好耶!對這男人仍是那麼著述,他到底有什麼好?愛威脅人,又不溫柔,更不懂女孩子的心理,而且愛取笑她追求完美的習慣。

  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她辛裊雪迷戀的?

  「我好色?」范逸軒委屈地苦著臉,「小雪,天地良心,我從來沒主動招惹過任何一個女人,除了你以「你還想提當年的事嗎?除非你肯告訴我當年你為什麼突然不告而別,否則,」她笑了笑,然後笑容全收,「免談。」

  這幾天來,他試盡各種方法,明示也好,暗喻也罷,只想讓她打開心結,原諒他有說不得的苦衷。可是,她守得很緊,硬是不肯打開心房。

  「沒關係,我有的是耐心可以跟你耗,許芊芊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嗎?」他有禮地問。

  「定什麼?你別忘了你簽下一紙合約,合約上載明瞭我是頭兒,你得聽我的才是。」辛裊雪此刻好不神氣,早知道跟他共事,這種情形一定會發生,所以……嗚呼呼呼,她是多麼的聰明。

  范逸軒蹩著眉峰,可憐兮兮地問:「不能通融一次嗎?小雪。」

  「不行,才第一個提案你就不聽我的,將來要怎麼工作下去。」她絲毫不肯妥協,絕不讓那狐狸精有介人他們的機會。

  咦,她怎麼想得這麼理所當然,范逸軒和她,根本什麼都還談不上,她就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唉!愈想愈頭痛,基本上她是不太喜歡自尋煩惱的。她悄悄看向神情抑鬱的他,唉唉,當真算了,就當他是目前的工作夥伴,堅決不讓許芊芊介人也是為了這份工作吧!

  這是她的原則,她很偉大地想。

  范逸軒原先是皺著眉頭,但瞅到她悄悄遞來的眼神時,他倏地笑了:「好吧!就聽你的,那份工作的確不大適合許芊蘋,讓她再試試別的吧!下一個我們要討論什麼?」

  可愛,實在太可愛了!她自己完全不知道剛才的表情有多誘人,滴溜溜的大眼狐疑地閃著,嫣紅的小嘴欲言又止,她的喜怒哀樂如經緯般劃分得格外分明,一旦讓她看不順眼,就算天皇老子她也不甩,可是若叫她露出這種類似不確定的柔弱表情,那可是相當相當難得的。

  這男人肯定有病,剛才還那麼堅持,現在卻笑得跟傻子一樣,她不管了:「這可是你說的,找許芊芊來當女主角的主意就此作罷?」

  「當然!」雖然今晚很有可能在家門口發現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許竿芋,不過,他決定都出去,捨命陪佳人了,「她的事以後別再提了,接下來我們要討論什麼?」

  他興致勃勃地翻閱手中的企劃案,了不起,幾天內就有這樣的創意,他實在很佩服她的本事,完美的辛裊雪,這種感覺又回來了。

  辛裊雪還是很狐疑地凝視他好一會兒,彷彿他也很高興不用許芋芋一樣。她咳了聲:「啊,對,我們還要討論拍攝地點。本來這種推銷企業精神的case,最好的拍攝地點就是這棟大樓,不過既然你堅持不肯擔任男主角……」

  「那又如何?」誰願意上電視讓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的?何況,他要是在這裡搞這種玩意,傳回老狐狸們的庫裡,不知道要被取笑到什麼時候,這種事他是打算抵死不從的。

  她抿唇一笑:「你不上電視真有點可惜!否則,以你俊俏的臉蛋和比例完美的身材,一定迷死不少女性觀眾,不過這個企劃案大過剛硬,本來就不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不演就算了,下次我一定會說服你上電視。」

  「還有下次?我敬謝不敏了。」他輕鬆地享受與她閒談的時刻,如果不要那麼針鋒相對,她和他會是很相配的一對,同樣是聰明而優秀的人種。

  「所以,我打算找一處曠野,聽得見風的聲音,看得到天的盡頭的地方,用畫面呈現飛鷹集團凌駕天下的企圖,讓人一眼就看到老鷹的犀利與勇猛,進而敬佩、崇拜,然後成功地進入東南亞市場。」她雙眼晶晶亮亮的,用狂熱的語氣訴說她的企劃點子,末了,還用期盼的眼神緊盯著他。

  范逸軒有點頭皮發麻的感覺:「你想去什麼地方拍就直說吧!我想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聰明!美西大峽谷,這個地方不錯吧!完全符合我的企劃構想。」現在,她更坐上他的椅背,極力地遊說,只盼他點頭說好。她當然打死不承認,想去那裡

  拍沒什麼特別了不起的道理,只因為她自己想去。

  「大峽谷?」他差點從椅子上跳下來,「本來以為你會提出市郊、海邊之類的地方,沒想到你居然想去大峽谷。」

  「對啊!大峽谷。你不覺得站在峽谷邊,望著落日餘暉把大地染成紅色,孤單而寂寥的影子把荒野的英雄身影拉得更長更令人震懾,而溫柔又純。請的女主角出現,撫慰男主角疲憊的靈魂,不感人嗎?光是想像就令我熱血沸騰!范逸軒,我等不及見到這支廣告片了,我保證一定會轟動的。」她興奮地說,幾乎把身子

  靠在他的肩上了,女性嫵媚的氣息飄蕩在他鼻端。

  他揉揉太陽穴:「這故事真夠老套,想不到你除了崇拜清純外,還信任浪漫這玩意兒!」

  「不行嗎?」她驕蠻地昂起下巴,挑釁地說。

  「行,有什麼不行?」他賠笑道,「不過小雪,去大峽谷的主意是因為你自己想去玩吧!」

  辛裊雪使出她要賴的本領,立刻緩緩離開他,走回自己的座位,落寞而可憐兮兮地輕歎:「我很可憐的,爸媽出國去玩,大哥二哥都在國外留學,當然也玩得不亦樂乎,全家就只剩下我一個女孩,過著大門不出。

  二門不邁的日子。信不信由你,我連本護照都沒有,美國長得什麼樣子,我完全不瞭解。」

  他憋著笑,而且忍得很辛苦:「哦,這和去大峽谷拍片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她白了他一眼,繼續滔滔不絕地說:「如果去大峽谷拍片,我就可以去玩啦!一邊玩一邊工作,咦……」她驚覺失言了。

  他哈哈一笑:「小雪,你真的是很厚臉皮又大膽的人呢!」

  「要你多管閒事。」她正紅著臉大聲嚷嚷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距離最近,順手接了起來,「喂,飛鷹集團你好!」

  只是一轉眼的時間,辛裊雪馬上判若兩人,變得巧笑倩兮、溫婉可人。這頓時讓范逸軒看傻了眼,這是剛才那位得理不饒人的小母老虎嗎?剛剛還在大聲嚷嚷竟變得如此甜美柔軟,而原本因憤怒而顯得特別晶亮的眼神,此刻柔得像是上了一層霧,整個人變得好……好賢良溫淑。

  他搖頭笑歎,這已經變成她的習慣了,習慣在人前人後扮演她完美的辛裊雪角色,而他有幸見到她的雙重性格。這對他來說,究竟是幸,抑是不幸?

  不過,他可以知道一點,他對她的喜愛從未少過半分半毫,不管她是不是完美的辛裊雪。

  「啊……Waht?SorryIdon'tknow……」她求救的眼光投向范逸軒,非常不好意思地說,「我的英文只能應付考試,其它的全不管用。」

  他體貼地接過話筒:「沒關係,我來。Hello……」

  她乖乖地坐回座位,無趣地看著他和話筒裡那個男人談笑風生。他的英語很流利,臉上的表情更是她從未見過的,如此和煦又不失流灑,彷彿是個精明的談判者。

  她愈看愈羨慕,下定決心一定要把英文學好,而他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思般,愈說愈快,刻意不讓她聽懂。

  氣人哪!

  「喀」的一聲,他終於把話筒放下了,好一會兒他悶不吭聲的,令她不解:「是你在美國的朋友打來的?

  有什麼事嗎?看你們聊得好愉快,有什麼好消息嗎?」

  他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你還沒走?」

  「當然沒走,你不會忘了我們正在談大峽谷的事吧!」她不悅地蹩起眉峰,真的不尋常,他不是那種迷糊到會忘了身邊有人的人,而這回他居然忘了她,可見那通聽不懂的電話有鬼。

  「嘔!哦,大峽谷!」他笑了笑,掩飾自己的失態,「我們再研究研究吧!跟那麼多人旅行也不見得好玩。

  如果你真想去,我們再找時間一起去。」

  「你要陪我?」她訝異道,真的很奇怪,他怎麼會突然想帶她出去玩?

  該不會是嫌棄她的破英文吧!

  愈想愈有可能,然後臉色就變得很蒼白。而她自己倒沒注意到。

  「當然。」他隨口應道,「憑你的英文程度,我想不會有人放心讓你單獨出遠門。」

  他發誓,他真的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她聽在心上,頓時應驗了自掘墳墓這句話,所以她非常沮喪地說:「我們今天談到這裡吧!改天再跟你討論細節。」

  「小雪,」他略感奇怪,「你不喜歡跟我一起去玩嗎?如果是工作的話,你就不會拒絕,對吧!」

  他雖然被那通電話攪亂了興致,不過,辛裊雪對是他最關心的。他直起身橫過辦公桌,執起她的下巴細看。

  哪知她眨眨眼:「對了,等我決定好男女主角是後,再跟你聯絡。這段時問你別來找我,Bye-Bye!」

  話才說完,她竟然轉身就走,讓他頹然失去支柱「啪」的一聲倒在桌上「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這樣很累的耶!」

  他揉揉自己被碰疼的下巴,沒好氣地抱怨,瞪著桌上的電話,不甘心地撥了一組電話號碼。

  沒多久,對方接起電話,一個低沉悅耳的男中音傳來:「喂,如果你要找尚君凱,很抱歉他不在家。請在嘩一聲之後留話,他會盡快與你聯絡。如果你有急事,不妨撥下面這個號碼,找一個叫范逸軒的男人。

  他是我的特別助理,支薪的,所以有事盡量利用他,甭客氣,現在……」

  「你的屁話可以結束了嗎?尚君凱,這招空城計用在老狐狸們身上或許管用,因為他們不認識一個叫孔明的人,可是用在同是中國人的我身上,就不夠聰明了。」

  范逸軒沒好氣地截斷他的話,燃起一根煙歎息著。

  話筒另一邊傳來尚君凱的爽朗笑聲:「原來是你啊!害我裝了那麼久,怎麼樣?學得很像吧!」

  「像?還真他媽的像,告訴我,為什麼跟老狐狸他們說要放長假?這段期間,任何事都不管?」他吐出一團雲霧,雲霧後的眉頭好不容易放鬆又打起結來。

  「啊!我可不是這麼說,我是說我什麼事都不管,全交給你全權處理,你不要假傳聖旨,自己放自己的假。」尚君凱是范逸軒的老朋友了,大瞭解他為自己找借口放假的方法多得跟山一樣,忙出聲打消他的念頭。

  范逸軒呻吟了一聲:「有沒有人說你愈來愈像老狐狸他們了?」

  「有,你是第一個。」尚君凱得意的笑聲傳來。「難怪有血緣關係!」范逸軒旋轉椅背,望著落地窗,外頭天空正逐漸轉陰,太陽不見了,「總裁還好吧!」

  「我父親?他好得不得了,等了這麼多年,就只為了看我後悔的模樣,夠狡猾的!如果我和他之間有一個人再坦白點就好了,也不會這麼多年都怒目相向。」

  他有點感歎,指的是父子問的私事,雖然是私事,但在飛鷹集團裡,卻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是新聞了。

  范逸軒的煙燃到盡頭,他將煙蒂扔在煙灰缸裡,笑笑:「你們父子和好了,我就慘了。」

  「有誰騷擾你?」尚君凱關心問道,透過話筒,這關心還是熱呼呼的。

  范逸軒窩心地笑笑:「你現在在哪裡?」「大溪地,可是我……」

  「和之眉在一起很逍遙吧!」他問。

  尚君凱一陣沉默,然後才說:「是的,可是這並不表示這趟旅行不能隨時結束。」

  「那之眉一定會很遺憾。她可是盼了好久,希望和你一起旅行的。」范逸軒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提起這件事沒別的目的,你別多想,只是表少爺剛才打電話給

  我。」

  「表少爺?艾克力還是湯普遜?逸軒,我說過你的地位並不比他們低下,這個不必要的稱呼早該丟掉了。」尚君凱在話筒那邊又是心疼又是歎息。

  艾克力和湯普遜是他父親同父異母的弟弟博格.德南的雙生子。在飛鷹集團裡,是僅次於他的第二代接棒人,照理說,他和雙生子的地位應該是相互對立的,

  他應該隨時提防他們幹掉他。

  可是,他們卻是老狐狸那一派的,平常跟著叔叔伯伯捉弄尚君凱,尤其看不順眼他的孤傲和不近人情,但對於繁重的工作壓力和家族企業嘛,他們是寧可交給他而自己享樂。

  范逸軒眼中閃過一絲沉痛,然後仍是那無所謂的神情:「是艾克力。」

  「哦,那個垂涎你美色的男人。」

  「君凱,再說這個我可要生氣呷!」他不甚自在地咬了聲,「男人可以用美色來形容嗎?」

  「抱歉,是我失禮了!艾克力打算怎麼樣?他一向唾棄中國人,怎麼這回這麼主動?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想不出他主動找你的理由,莫非……」

  「你可能清到了,是老狐狸們要他來的,一方面監督我們的進展,另一方面學習你的才能,或許他們靜極思動,又想出一些整人的法子。」范逸軒皺著眉,想起剛才那通電話,還沒那麼單純呢!艾克力居然知道辛裊雪的事,直嚷著要看她的作品,這使他心情壞透了。

  他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他和辛裊雪的一切,就連好朋友都不能,艾克力從哪知道她的事?莫非他被人跟蹤了。

  尚君凱不以為意地笑道:「讓他來吧!最好他給我認真地學習,把飛鷹企業全摸熟了,接走這個擔子。」

  「這麼大方,看來沒什麼東西是你最寶口的。」他不經意地望向窗外,絲絲細雨已經開始飄著。范逸軒的心思不禁轉向辛裊雪,不知道她此刻是否找到避雨的地方?

  「怎麼沒有?之眉就是,」尚君凱頗心滿意足地說,「他只說這個,沒說別的了?」

  「他還說公司不准你放假,叫你盡快回來銷假上班。」他死命瞪著窗外,該死,雨愈下愈大了。

  「這句話肯定是你自己加的,」尚君凱呵呵笑著,「我和之眉還要在這兒待上兩三個月,老狐狸那裡就全靠你的智能了。」

  「你就這麼篤定我不會棄職潛逃?」他倏地站起身,沒有說笑的心情了,「君凱,我不管你打算玩多久,我要確定我找你時,你隨時可以出現。」

  「喲!何必說得這麼嚴重,我們以前就約定好,你若想不幹了,隨時可以不幹,不是嗎?」

  「你記得就好,我有急事要出門,不跟你說了,記得隨時跟我保持聯絡。」

  「喀」的一聲,他就把電話切掉了,匆匆忙忙趕到門邊。真是該死,那個完美的女人根本沒有帶傘的習慣,難道她不知道她身上那件真絲襯衫有多透明嗎?

  ***

  玻璃門外滴滴答答下起雨來,辛裊雪得意地向其它夥伴示威著:「瞧,還是我聰明,一看好像快下雨,直接衝進『私人天地』躲避。佩服我的神機妙算吧!」

  留著一頭柔柔亮亮,閃閃動人長髮的應極蒂心思單純地憨憨笑著:「是啊是啊!你是我們四姐妹中最最聰明的一個,這種小事哪能看出你的聰明,根本只用小指頭想就知道了。」可別以為她在說反話,她可是誠心誠意的。

  「好哇,你吐我槽!看我怎麼修理你。」辛裊雪笑嘻嘻地五指成爪向她撲去。

  兩人嘻嘻哈哈地鬧在一起,連原本情懶半靠在躺椅上的練湘婷也笑開了臉:「你們玩得太瘋了吧!不要之眉不在,就把她的『私人天地』給拆了。她會翻臉的。」嬌嬌軟軟的聲音令她們渾身一震。

  「湘婷,少裝了,這裡又沒有男人,不需要裝出千嬌百媚的嗓音。」辛裊雪咋舌地道。

  「我要讓你們精神為之一振。」練湘婷強詞奪理地說,極嬌極媚地笑道。

  「少來了,你的瞇瞇眼有二分之一以上的時間都處在昏迷階段,說要提振精神,誰會相信。」應薇蒂很坦率地說。她這人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做修飾,有一就說一,有二就是二,除了在這群姐妹中偶爾會淘氣,其它的時間可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傻大妞。

  套句辛裊雪的話,她是好騙極了。

  練湘婷聽了也不生氣,極端嫵媚的丹鳳眼掃了她一下:「你懂什麼?我是眾人皆醒我獨醉,有什麼事好認真的?瞧,門外人來人往的,哪一件事值得你我關心?

  沒有吧!.既然如此,何不活得快樂些?」

  語畢,嫌話說得太多,太費體力,她索性懶懶地趴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了。她這人連生氣都嫌費力,實在很難想像她會對什麼事認真。

  「你說的還真有理,可是,小姐,你有沒有聽過躺在家裡也會有倒霉事上門?」辛裊雪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你一點警戒心都沒有,我真懷疑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話不是這麼說,我是人不犯我,我也不主動犯人;人若犯我嘛,」練湘婷柔柔地一笑,「我還是不打算追究,希望天下太平嘛!」

  辛裊雪哈哈一笑,天下太平?要真能天下太平就好,她也不用為了一點小事傷心費神。

  想著想著,她突然歎了一口氣。心思細膩的練湘婷馬上察覺到了:「你有心事?」

  此刻,「私人天地」裡三三兩兩進來一些熟顧客,原來是用餐時間到了。當然,這三位米蟲兼老闆是不用親自下廚,理所當然地坐在雅座裡享受服務生的招待。

  「心事倒沒有,煩惱卻是一籮筐。」辛裊雪支起下頷,醋意十足地說,「你們還記得范逸軒那個男人吧?」

  她們很合作地點頭後,她才繼續說:「他居然找我幫他做廣告,奇怪吧!我又沒名,又沒龐大的傳播資源,他到底憑什麼挑上我?」

  「很簡單啊,看上你的美色嘛!」應薇蒂理所當然地說。

  辛裊雪敲了她一記:「胡說八道,我跟他是八百年前的死對頭,他怎麼可能是看上我的美色。」

  言下之意,是對她自己的美貌滿意極了,更有假如他要追,她還不屑的暗示。

  不過,她可忘了,她和范通軒的關係根本沒讓其它不相干人等知情。

  「啊,天哪!你跟那個帥哥有染。」直線式思考的應蔽蒂馬上反射性地做出結論。

  「去你的,什麼叫有染?」辛裊雪蠻橫地昂起下巴。

  「可是你剛才明明說你跟他認識的嘛!」應薇蒂委屈地撫著自己被敲痛的額頭,「湘婷,你很不夠意恩耶!

  明明連講話都嫌費力的人,偏偏有教訓人的體力。」

  談話間,她又讓練湘婷暗K了一記。沒辦法,淑女報仇是不計較方法的。誰說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辛裊雪無趣地看著她們你來我往的笑鬧,幽幽地歎了一聲:「還是只有我聰明,等你們給我出主意,等得我頭髮都白了,算了。」

  「喂,這樣說太不夠意思,好歹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吧!」應薇蒂不依地喊。

  練湘婷隨後加人:「對嘛,跟你在一起這麼久,還沒聽說你跟哪個男人結下不解之仇。說說看范逸軒到底哪裡惹著你了嘛!」

  開什麼玩笑,說了,她的秘密不就保不住了嗎?辛裊雪那好面子的心蠢蠢不安地急速跳動著,現在還親切對她微笑的好友們,說不定會在獲知實情後,以輕蔑的眼光看著她。一想到這裡,她就渾身不對勁。

  「說嘛,說嘛,剛才在逛街的時候,算命的攤上擺了一個愛情符。我就知道我們中間又有人紅駕星動了,搞不好就是你耶,裊雪。」

  這麼神哪!辛裊雪白了好管閒事熱心過度的應蔽蒂一眼:「我和那個男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宣稱。

  練湘好笑笑:「此地元銀三百兩!裊雪,說說那男人也不打緊嘛!他人好不好?有沒有女朋友?有沒有房子?車子?家裡排行老幾?」

  「又不是在調查戶口,我哪知道那麼詳細。」辛裊雪優雅地端起咖啡杯,不料,咖啡大燙了,她差點當場丟臉,「小陽,這咖啡是怎麼泡的?」她挑著眉,勾勾

  手。

  年輕的服務生馬上送上一具無線電話:「辛姐,找你的電話,一個姓范的男人。」

  姓范?那兩個女人眼睛亮了起來。

  辛裊雪分別遞了兩個大白眼,才接過話筒:「喂,什麼事?不是一個禮拜不見面嗎?笑話,我怎麼會被雨淋到……找我?不必麻煩了,我反正只是個小職員,不必勞總經理您的大駕……哈哈,我怎麼會生氣,只是一件小事嘛,我肚量很大的,不過,別讓我在你的辦公室再見到那個叫許芊芊的女人……別的女人當然……呃……隨便你……好啦,等我把案子寫完,不用你催,我自然會去找你,想當冤大頭,還怕沒錢花嗎?哦,不,我在自言自語,沒事Bye-Bye啦!」

  她很快地結束談話,心跳卻愈跳愈快,辛裊雪撫著胸口,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口頭卻發現這裡還有兩個人。

  「看什麼?我長得美啊!」

  這女人有問題。的確有問題,她倆互望一眼,交換一個瞭然於心的微笑。

  那個叫范逸軒的男人能讓完美的辛裊雪如此心神大亂,的確很不簡單,此點她們確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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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18: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飛鷹企業分公司,頂樓總經理室內,氣氛如以往一般寧靜,范通軒飛快地處理完手邊的事務,無聊地拿起電話,想了想還是放下。

  上回和辛裊雪通完電話後,他至今仍想不透她在氣什麼,一個星期不見面,要遵守這可笑的約定嗎?

  哦,更正,不是約定,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他突然頑皮地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很暖,眼睛裡的歡喜那麼真,和以往不動如山的沉穩內斂大為不同,此

  刻的他和實際年齡最像。

  「如果我突然出現在她的拍片現場,她一定會嚇呆的,那種表情……呵。」

  「你沒頭沒腦地笑什麼啊?」金髮碧眼、高大帥氣的艾克力大刺刺地推門進來,單刀直人就問,「聽說你花一大筆錢請家小公司包辦所有的廣告活動,真有此事?」

  范逸軒但笑不語,有點戒心地挺起背脊,但心裡在想什麼,沒人知道。

  「你沒說話就表示你默認了,」艾克力自動地坐進沙發,把腳高高架在矮桌上,舒服地晃著,「為什麼突然想在這個奇怪的小島上做廣告?」

  不奇怪嗎?一下飛機,迎面而來的髒污空氣差點令他窒息,更別提混亂的生活環境和地狹人稠帶來的壓迫感,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這個崇尚自由的美國人大為反感。

  「這奇怪的小島可是東進計劃的第一站,不先打下基礎,將來會很吃力的。」范逸軒淡淡地揚起濃眉,根本不給艾克力任何思索的空間,便遞給他一本精美而

  密密麻麻的速記本,開始念起一串冗長而繁複的資料。

  「這是東進計劃的初步構想,少爺打算.引進部分企業中的業務,如計算機軟體程序設計、家電器材以及傳媒事業等,這些業務都需要高知名度。況且為了我們

  即將上市的股票著想,適度的行銷策略也不得不留意。這裡還有一些分析數據。顯示這幾年人們追求高品質的生活愈來愈迫切。如果我們成功地把企業形象推銷出去,對東進計劃很有幫助,另外……」

  「夠了夠了,聽得我頭都痛了。范逸軒,你還真有一套,想躲避我的咦叨直說就可以,何必對著我唸經呢?」艾克力誇張地苦著臉,舉手求饒。

  范逸軒不卑不亢、謙恭有禮地為己辯護:「我並非唸經,只是向表少爺報告目前的工作進展而已,這不也是表少爺專程趕來的目的嗎?」

  艾克力挑眉凝視他好一會兒,才恍然笑道:「原來你在不滿!說實在的,我也不喜歡他們的說法,說什麼這次要是君凱把東進計劃搞砸了,以後就由我們兄

  弟倆接手。開什麼玩笑,我們是這塊料嗎?」

  范逸軒也覺得他們不是這塊料,只不過有些話還是留在肚子裡自己欣賞就可以的了:「表少爺,你大客氣了。」

  「是不是客氣,你我心裡有數,」艾克力心知肚明地笑道,「對了,君凱去哪裡了?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放大假了。」眼看今天剩下的時間全泡湯了,范逸軒索性放下手邊的文案,專心應付面前的老狐狸之一。

  艾克力,飛鷹集團首腦之一,口才無人能比,是全美排名十大律師之首。帕格最欣賞他的,就是他能把黑的辯成白的,而最恨他的,就是他性好男色。

  范逸軒對於這號人物是敬而遠之,雖不能說怕他,但總不喜歡和能言善道的人大熟稔,而且,他也怕艾克力對他糾纏不休。

  另一個原因嘛,就屬他個人隱私,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放大假?大家都忙得要死的時候,他居然有心情放假?」艾克力誇張地叫了起來,還算英俊的臉上擠出了怪表情,「你這個私人助理是怎麼當的?不但不規勸

  他好好守在工作崗位,居然還幫他逃過總公司的追查。」

  來了!范逸軒神情一凜。「首先,我必須澄清的是,我也是受害者,他一走,所有的事情全落到我身上,我比誰都急;第二,他要休假之前,已經把所有該辦

  的事全處理完了,餘下的執行部分,我一個人就行了,算不上棄職潛逃,根本無需勞煩總公司十萬火急地找人。」

  艾克力「呃」的一聲,反應極快地道:「既然如此,他把所有職責全授與你哩?」

  「也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范逸軒模稜兩可地回答,試圖拖延時間,好讓自己有思考的空間。

  「到底是還是不是?」艾克力玩笑的神情一斂,犀利而猛追狠打的本色表露無遺。

  反正他也不是專程來敘舊的,這范逸軒人長得俊美,頭腦更是靈活,就是不懂得乖乖聽話,艾克力不悅地想起,若是他早幾年就答應到自己身旁的話,如今飛同集團的第一接捧人早就是他了……

  范逸軒嚴肅地道:「我說是,是因為少爺臨走前,的確做了一些適度的授權。只要在合理的計劃範圍內,我是可以做主,但如果超過這些權限,還是必須請示

  少爺,所以我的地位沒變,仍然是少爺的跟班,請表少爺大可放心。」

  原來如此,艾克力滿意地笑了:「那就好,逸軒,我是愈來愈欣賞你了!謹守分寸,絕不逾矩,這是你的優點,更是令人心疼的地方,我看你乾脆來幫我好了。我身邊就缺一個像你這樣賢妻良母型的得力助手。」

  他伸開雙臂,正想把范逸軒納入他的胸膛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解了范逸軒的圍。

  呼!好險,真是千鈞一髮!他舉起話筒,心裡還是怕怕的,連忙問到辦公桌後面,與他隔桌對峙:「喂,我是范逸軒,哪位?」

  艾克力無所謂地聳聳肩,雙臂抱胸地坐回沙發。

  他不急,反正這回他多的是時間,而生性浪漫的他,並不打算完全照著老狐狸們的遊戲規則玩。他直覺認為,事成之後,不要說尚君凱,就連范逸軒都會感謝

  他的。

  「辛裊雪。我現在在你們公司樓下的咖啡店。我方不方便上去?或者你要下來找我?」

  令他驚喜的聲音傳來,使他掩飾不了情緒的激昂:「你怎麼突然想見我?不是說好一個星期不見面的嗎?」

  「無聊,」她斥道,「我隨便說說你也信?如果不要就算了,…!」她的決定既急又快,簡直令人措手不及。

  「喂,喂,我沒說不要!這可是你第一次約我,就算天大的事我也得排開,」范逸軒低沉地笑了,「嗯,讓我猜猜看,你找到男女主角了?」

  「廢話!連片子都開拍了,再過一個月,你等著看結果吧!」

  他聽她不可一世的語氣,好笑之餘也不得不點頭,畢竟從交付案子到現在才半個月,她已經進展快速,不愧是完美的辛裊雪。

  「那我實在想不出來我們見面要談些什麼?」何況一切的操縱權全在她手上,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笨哪,你還欠我一趟大峽谷之旅,不去那兒,戲怎麼拍呀!」

  「那事啊,」范逸軒微區眉,瞄了一眼做壁上觀完全聽不懂的艾克力,清清喉嚨,「小雪,那件事我看就算了吧!我聽說恆春的風吹沙也很有效果,試試看在那裡拍如何?」

  「好哇,你敷衍我!」她的聲音聽來頗有爆發性,「你等著,我馬上上去找你理論,有膽別走。」

  「喂,喂!」他望著話筒欲哭無淚,還來不及告訴她此時會客不宜,她居然揚言要衝殺上來,這……這……他無奈地放下話筒。

  「有麻煩?」艾克力禮貌性地問。

  麻煩,還真的很麻煩!「表少爺,經過長途飛行,你也累了吧!我這就請人送你到飯店。」他移開話題。

  「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累了,你住的地方在哪兒?我自己去就行了。」艾克力邪邪地一笑,得意地看他冷靜的表情垮了下來。

  「不,表少爺,這樣對你來說太委屈了。」范逸軒訝異之餘,不禁抱怨,艾克力到底在想什麼,就算他想把他,也不能這麼露骨地要求吧!

  美國人果然開放,即使他久居那裡,還是無法習慣。

  艾克力輕優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緩地撫過他的下顎:「委屈?不,一點也不委屈,能和你這樣的美人同床共枕,怎能算是委屈呢?」

  范逸軒駭然,忙退了好幾步:「不,不,表少爺,我一點都不美,絕對不美,你一定是弄錯了。」

  嘖,雞皮疙瘩全起來了,而艾克力似乎很陶醉在這種曖昧的氣氛,不停地用身體及言語騷擾他。

  「逸軒,我們就來一次嘛!保證會讓你很舒服的。」范逸軒逃都來不及了,突然神情一凜:「表少爺,老爺在你來之前,有沒有交代你一件事?」

  「掃興,」』艾克力扁嘴,放棄戲弄他的念頭,「就知道你還記得。算了,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我會要你成為我的人。」

  可怕的誓言,范逸軒神情有點漠然:「不會有那麼一天,我只對少爺有責任和義務。」

  「別那麼肯定,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艾克力狡猾的神情邪惡十足,「本來照約定,你是一輩子也不能回來的,現在,還不是陰錯陽差地跑回來,所以人嘛,有時候還是聽話點好。」

  范逸軒眼底掠過一陣複雜的神色,他擱在腿旁的手緊握成拳,閃進腦海的是曾經撕裂他所有驕傲與尊嚴的痛苦記憶。那些充滿血淚和殘酷的影像,就像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劃過他悸動痙攣的心,接著,他臉上的譏刺更濃了:「如果真到那一天,不用你們對付我,我自己也會受不了。表少爺,我這輩子注定學不會乖乖聽話的。」

  艾克力被他凝重的語氣嚇到了:「逸軒,你該知道我或是其它人,頂多只是幽默過頭而已,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尤其是對你。」

  范逸軒淡淡揚起一道劍眉:「能被你們當成玩笑的對象,我應該偷笑了。」

  艾克力不解地搔搔頭,怎麼會把話題轉到這麼奇怪的地方:「逸軒……」

  突然,未經通報,辦公室的大門就被粗魯地打開了。范逸軒啼笑皆非,眼底閃過一絲難隱的笑意,瞧著這位打扮人時的俏女郎大刺刺地走了進來。

  辛裊雪怒火熾盛地瞪著他,但在看到辦公室裡還有一位老外時,馬上轉換成笑吟吟的表情:「喲,原來你有別的客人,怎麼不早說呢?」

  我沒機會說啊!范逸軒淡淡地道:「他是艾克力..德南,名律師,也是飛鷹的股東之一,君凱的親戚。她是辛裊雪,一個好朋友。」

  他為彼此介紹,不太高興地見到辛裊雪露出溫馴可人的可愛模樣,雖然他知道她有雙重個性,不過,他還是會吃醋。

  「很高興見到你,辛小姐,我見過你的作品,實在令我印象深刻,這次能請到你為我們負責廣告部分,真是大榮幸了。」艾克力對於一切美的事物都很敏感,握住她的手比一般時間長些,最後還依依不捨地吻上她的手背。

  大帥了,多紳士的舉動,這令辛裊雪樂翻了天。

  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吻著,又是這樣一位帥哥,只是……她把求救的眼光投向范逸軒,這老外嘰嘰咕咕地說什麼啊?

  「呃……她的意思是向你道謝,沒想到你會注意到這麼渺小的事,畢竟這只是一個奇怪的小島嘛!」范逸軒搶救她的手太過急躁,以至於無法掩飾他赤裸裸的

  醋意。

  這小妮子,不會被這男女皆可的艾克力迷上了吧?她居然還瞪了他一眼!范逸軒微蹩著眉想,為什麼艾克力會知道小雪的身份?難道他被調查了?

  「原來是這樣啊!她不懂英文嗎?」艾克力又是一陣嘰咕。

  「很遺憾,似乎如此。」

  「真可惜。」艾克力惋惜地摸著下巴沉思,眼神中又問起惡作劇的光芒。

  范逸軒動容地警告:「表少爺,她什麼都不懂,請你別找錯對象了。」

  辛裊雪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一來一往,非常懊惱自己有聽沒有懂,不過光看范逸軒凝重的表情就夠滿足了,唉!只恨自己唸書從來只為考試,不然現在也不會派不上用場。

  丟臉,她決定待會兒就去報英文實用班。

  「原來你回來的目的是她。」艾克力牽動一下嘴唇笑了,悠閒自在地輕拂一絡額頭的髮梢,「你和君凱秘密在進行的,原來是這個!英格叔叔果然厲害,全在他意料之中。」

  「不是這樣,」范逸軒忙著否認,「她只是我的好朋友,和君凱……不一樣。」

  艾克力轉向辛裊雪,用著生硬的國語說:「小姐,歡迎你加人我們家。」

  「啊……我不懂耶!」辛裊雪完全摸不著頭緒,她怎麼會跟這美國人成一家的?

  「不懂就算了,你不是找我有事談嗎?走吧!」范逸軒攬了她的肩膀,轉身欲走,「表少爺,我請秘書送你去飯店,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這樣就要走啦,我還沒跟辛小組談談呢!」「不必了。」

  門倏地關上,艾克力望著緊閉的門扉,狂笑出聲,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范逸軒這麼快地從他身邊逃走,簡直……簡直是奇跡嘛!那個女孩在他心裡一定有著極重的份量。

  艾克力咧開大嘴,看來範逸軒的情形比他們想像的好,不久,他就可以完成任務,愉快地回去了,自由女神,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

  艾克力到底為什麼而來?

  他從哪兒知道小雪的存在?

  老狐狸們這次又想玩什麼遊戲?

  他們知道君凱擅自放假,明知管不了,也不可能干預,這次為什麼這麼快派人來?

  艾克力說什麼取代君凱之類的理由,根本不成立,以老狐狸們對君凱的器重及董事會的授權,就算君凱再放一個月的假,都不會有人說話。

  那艾克力到底來做什麼呢?

  突然,一隻白皙嫩滑的小手在他面前晃動:「你已經對著我視而不見了半小時,究竟什麼時候才回過神來,陪陪我這個大美女?」

  范逸軒猛然驚覺:「你還在啊?」哦,呃,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艾克力給他的刺激大大了,所以他才會這麼反常地沒注意身旁還有一個她,通常,在他思考的時候,他習慣一個人。

  辛裊雪沒好氣地挑挑眉:「廢話,你到底在想什麼?有什麼困擾了你嗎?」

  范逸軒聳聳肩:「沒什麼,你找我不是有事?」

  「你真的不讓我們到大峽谷拍?」她雙臂抱胸,開始以必殺眼神威脅他。

  「有這必要嗎?」范逸軒蹩眉,拒絕的話因為看見她懇求的神情又吞回肚子裡去,就縱容她一回吧!他想,畢竟他無法對她忘情,「好吧,要去就去吧!我讓君凱帶你們去。」

  「你不一起去嗎?」辛裊雪很開心,但開心之餘還有一絲失望,「你說過要陪我的。」

  「這邊才剛開始,我這個總經理怎麼走得開呢?」范逸軒微笑地對她說,「何況君凱現在正在休假,有他帶,我放心多了。」

  辛裊雪扯扯嘴角:「誰帶都無所謂,只要這次旅行不花錢就好。」

  「這麼現實?」他皺眉。

  「喝!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她戳戳他的額頭,「你是想睡覺了,還是怎麼的?從剛才坐下到現在,你至少皺了十幾次眉,跟我在一起有這麼難過嗎?」

  范逸軒硬著頭皮,決心賭一賭:「小雪,你想不想聽聽我的秘密?」

  「喲!亂神秘一把的,除了你不告而別那事是我最感興趣的,其它的事我一概不想聽。」辛裊雪馬上建築自己的心防,她大明白這男人的傷害力,所以,她不想讓自己陷得太快、太深。

  范逸軒無奈地歎了口氣:「我要說的正好跟那件事有關,你想不想聽呢?」賭了,如果她還對他存有一絲一毫的眷戀,她會跟他站在同一條陣線。他向來信任她的才華和幹練,她絕對能夠幫助他,這件事完全勿庸置疑。如果她根本不在乎他,那他也該徹底死心了,反正,他也不是沒有孤獨過。

  辛裊雪攤攤手:「請吧!只要你別編得太離譜,我會相信。」她抬了抬頭,眼底閃過一絲脆弱,但很快地,馬上恢復慣有自信的笑容。

  這把范逸軒弄糊塗了,他清了清喉嚨:「我父親是情報單位的地下工作者。」

  「俗稱間諜?」辛裊雪訝異極了,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人。

  「也不見得都是做那種見不得光的工作,不過在遇到英格老爺時,我父親的確是為了調查一件非法兼併的案子而在飛鷹企業臥底,成為英格的私人司機。」范逸軒攪攪面前的餐盤,發現自己一點胃口也沒有了,提起不為人知的過去,令他有些煩躁。

  辛裊雪的表情十分古怪:「原來你也不是天生優秀,你還是有些缺陷,令人感到遺憾。」

  「你到底要不要聽?」他閉了閉眼睛,好半晌才苦惱地對她說。

  「要,當然要,能聽到你悲慘的過去以印證上帝造人是公平的,怎能錯過?」她一派無辜地回答。

  范逸軒於是又閉了閉眼睛:「總而言之,我父親在一次槍戰中不小心受了傷,又被情報單位認為臥底不力,打算滅口時,被老爺救了,收留在身邊,一待就是二三十年,直到含笑而逝。所以,我的身份根本不是富家子弟,也不是君凱的朋友,我只是他的僕人。」

  「就這樣?」辛裊雪瞪大了眼睛,有點失望地喊。

  范逸軒聳起形狀優美的濃眉:「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辛裊雪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迅速地放下,「不應該這麼簡單嘛!至少該有一些曲折離奇的事,這樣才有趣嘛!」

  說完,她還滿懷期待地望著他。那雙清澄分明的大眼令他的心猛然一動。

  見鬼了,這女人的頭腦構造就是和一般人大不相同嗎?范逸軒掃過額前劉海:「你不覺得很失望嗎?我是尚君凱的僕人耶!」

  「可是他把你當朋友,不是嗎?」

  這倒是,所以他啞口無言。

  「何況,你本來就是我的手下敗將,現在只不過又多了一個理由。無所謂的,反正我本來就比你優秀,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更自豪一點。」辛裊雪寬宏大量地擺擺手,原來是這種小事,她從來不認為人要戴上什麼標誌,才能算是成功的人,她只知道,掌聲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

  所以,知道范逐軒對這件事如此在意,她的心底反倒有些失望,原來他也只是個平凡人!如此看來,她要比他聰明多了。

  范逸軒折服地望著她:「我什麼時候敗在你的手下,我怎麼不知道?」

  「期中考啊!你一聲不吭地離開,害我想炫耀都找不到對手,只好回家拿大哥的照片貼在靶上用飛嫖射,還被他罵了好幾天呢!」辛裊雪眨眨眼,笑得十分愉悅。

  「那時候,我只記得被學生會長迷得團團轉,光追著她的腳步就令我暈頭轉向,哪還記得在考卷上寫了什麼。」范逸軒柔情萬千地給了她一個迷人的微笑。

  倏地,一抹紅潮飛上她悄美的紅顏:「少沒正經了,少年時候的感情作不得真,否則你怎麼捨得離開?」

  他笑歎:「你就是不肯放棄追問原因。」

  察言觀色,好現象!辛裊雪對他還是有份特殊的情感,這是否表示他也可以放手一搏,爭取他的愛情呢?

  這值得他花時間好好想一想,可是,愛情這玩意要能想得這也就不叫愛情了。

  不是嗎?

  「范逸軒,別以為我外表嬌嬌弱弱,不敢大聲說話就以為我是好欺負的,事實上我最恨人家耍我!」辛裊雪的個性,說是膽大妄為,或許該說是火爆易怒;但若說害羞,那是完全跟她扯不上關係的,所以,此刻她大言不慚地說,「尤其當年的事,讓我最感到丟臉。好歹我也是你的女朋友,你突然不見蹤影,我卻一無

  所知,搞什麼嘛,別人會以為我們根本不是情侶,我完美的名聲因你而有了污點,真丟臉。」

  這是愛情嗎?根本只是賭氣嘛!范逸軒揉揉眉心:「小雪,你懂愛情嗎?」

  她心虛地感覺出他好像發現她的秘密:「你為什麼要問?不懂愛情怎麼會男朋友不斷?」

  范逸軒專注地凝視著她,唇邊露出一抹洞悉的微笑,而那笑容是非常愉悅而溫暖:「不,你根本不懂愛情,真正刻骨銘心、生死相許的情愛不是男女間互相競技的玩笑,更不是充當門面用來招搖的戰利品。小雪,其實我很高興你沒有談過真正的戀愛。」

  「變態,」辛裊雪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說來說去好像你都有理。敢問范同學,你又談過幾次戀愛?」

  她不服氣,從小到大,她長得溫柔可人,貌美炯娜,頂多只是崇尚完美而變成雙重個性,又不是多嚴重的錯誤,卻令她身旁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怎不叫她覺得丟臉呢?完美的辛裊雪不會就此一個人完美下去吧!

  「一次就夠了,」范逸軒正色地道,「我打算讓這惟一的一次戀愛開花結果。」

  「恭喜你喲!」辛裊雪沒好氣地祝福,心裡暗暗不爽,諷刺地想像,那被他看上的女人最好沒有她漂亮。如果是個水桶腰,大肚婆,再加上一張大餅臉,往俊

  逸挺拔的他身旁一站,那才叫完美呢!

  范逸軒好奇地叫了她幾聲:「你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沒什麼,」辛裊雪瞄了一下隔桌的海鮮盅,非常會敲搾地說,「我餓了,這個時候如果有海鮮血可吃,那會十分完美。」

  范逸軒悉聽尊便,等到熱騰騰的海鮮盅上桌,他才緩緩地說:「從小,我就住在英格家裡,接受各式各樣嚴苛的教育,其中又以管理、經貿及各種防身訓練為主。

  我父親不常在我身邊,即使來了,也只是叮嚀我要照老爺的意思做,不要讓他們灰心。而一個小孩子能瞭解多少?我只知道老爺對我很好,他簡直把我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

  「其實不然?」辛裊雪放下湯匙,敏銳地感到他內心的痛苦,更為他眼中赤裸裸的脆弱感到心疼,一股難以詮釋的恐慌緊緊抓住了她,她有個很奇異的感覺,彷彿有股莫名悸動的柔情在胸口燃燒。

  奇怪了,長到這麼大還沒有這種感覺,難道這就是愛情?可是他本來就是她的男朋友嘛!

  「直到有一年,他把十二歲的君凱帶到我面前,告訴我君凱是我的主人。在飛鷹集團裡,決定繼承者不是光靠親情就可以,最主要是要有才能與驚人的魄力。

  英格老爺顧慮到君凱的未來,所以從小刻意訓練我,讓我成為君凱的影子,」范逸軒聳聳肩,無所謂地笑笑,「想想我也挺不簡單的,當君凱站在我面前時,我

  甚至還只是個十三歲大的孩子。其實住在英格家很好,不愁吃穿,只是我卻喘不過氣來,他們要我照顧一個比自己還年幼的小鬼,而我只是個影子,別人對我好,

  也只是為了君凱,沒有人在乎我想什麼。」

  目睹他那佯裝不在乎的痛楚神情,辛裊雪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誰說沒人在乎你,至少……我在你突然不告而別的時候,哭了好幾天,甚至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你。」

  他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倏地反轉過來,緊緊握獲她的:「謝謝你,知道自己被人需要,是件多令人高興的事。」他動容地說。

  辛裊雪扮了個鬼臉,掩飾胸口強烈的震撼;「所以你不可以再突然失蹤,否則我一輩子也不原諒你。」

  「遵命!」他笑了笑,然後捐著唇,好一會兒才說,「和君凱共同生活了五年後,我就逃了,逃回到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這裡有我早逝的母親,還有我父親的好朋友,是他幫我弄到高中的學籍。原本我以為就這樣過下去了,沒想到還是被發現。那次是君凱親自來找我,長談許久後,我終於發現,我們很像,同樣是母親早逝,而被父親拋棄的不幸孩子。從那時候起,我們有了默契,決心不讓那群老狐狸擺弄。後來我們聯手奪得下屆接棒人的地位,一直到現在,我才算有能力不被他們指揮,儘管我還是君凱的僕人。」

  辛裊雪蹩眉沉思了許久,悄眼凝視著他,經他今天一說,她所有的困惑都解開了,包括他突然轉學,又突然不告而別,小吃店老闆的曖昧談話,以及他若即若離的態度。原來他一直像個影子,當然會羨慕實體和自由。

  「其實你最欣賞的,還是尚君凱。」她下了結論。

  范逸軒愣了一下,然後笑歎:「果然聰明!君凱有龐大的家產,還有難得的父愛,儘管君凱不承認,可是誰都看得出來,英格對他幾近溺愛,怕他不適應美國社會,特別教育我,而我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是為我而準備的,我當然會嫉妒,甚至會希望君凱遭到不幸。」

  「別嚇人了好不好?聽起來你們之間好像互相陰險地對待。」辛裊雪挑起眉。

  他哈哈一笑:「是有點陰險,不過小雪,在這段時間我的確很快樂,非常非常的快樂,甚至覺得就這樣住下去,我會得到幸福。儘管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配得到如此多的幸福,可是我還是會這樣希望,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你知道嗎?」他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深沉,凝視著她的目光深情而痛楚。

  「哎呀!怎麼說到這地方來了,我知道你很喜歡我,而我也很喜歡你,唉!就這樣,別麻煩了。」辛裊雪慌亂地掙開手,再對看下去,她的臉就像熟透的蘋果,再也抬不起來了。

  「你喜歡我?怎麼沒見你有任何的表示呢?」

  「我表示得還不夠明顯嗎?從頭到尾,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耶!」見他存疑地挑起濃眉,她忙問,「你想不想反擊?」

  「你的意思是?」

  「老狐狸那樣的對你,難道你不生氣嗎?趁著君凱還在度假,我們想個辦法好好整整他們,你看怎樣?」

  她雙眼晶晶亮亮的,過度的興奮使他也感染了她的好興致。

  「怎麼做呢?」他唇角含笑,塵封往事終於在她的笑容裡成為過去。

  「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從長計議。」她嫵媚地笑笑。

  然後,專心吃著半涼的海鮮盅,腦中一個個有趣的點子正在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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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1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艾克力性好男色。

  就算到了這裡,他也不改其本性,甚至不肯稍微收斂一下,一入夜,他就往幾個有名的場所移動。

  他長得高頭大馬,金髮碧眼,一副標準情人的模樣,頓時引來同志們的注意,而他,卻對臨時的另一半挑剔得很,一會兒嫌那人長得難看,還故作姿態,一會兒又嫌這人不夠溫柔,沒有致命的吸引力。

  「Robert,你有沒有搞錯?這裡的人看起來差勁透了,這真是同性戀的樂園嗎?」他不禁抱怨,倚在吧檯旁,狠狠灌上一杯XO。

  陪同他一起來的,則是倒霉地成了他的好友,卻和玻璃園無任何關係的Robert:「沒錯啊!至少這家PUB的老闆是這麼說的。」他搔搔頭,無辜地掃掃四周。

  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坐在角落,經過特殊裝滿設計的貴賓座裡有一位年輕俊逸的漂亮男子。他深透晶亮的雙眸處在喧鬧得不可開交的地方顯得如此特殊,那張臉漂亮得連女人都會嫉妒,而他的身材,高瘦而勻稱。

  「喂,艾克力,撿到寶了,快感謝我吧!要不是我帶你來這裡,你還不知道這裡有這麼漂亮的男人哩。」

  艾克力不耐地揮揮手:「你胡說八道個什麼啊?」

  Robert大力地拍著文克力的肩:「看那裡,貴賓座那邊,是不是有個好英俊的男人?」

  艾克力皺著眉頭,懶懶地往那邊一看,怪怪……

  我的媽啊!那人絕美優雅的五官,漂亮白皙的臉孔,雖然坐著,但可以聯想的修長身材,簡直是艾克力夢中情人的化身。

  他忙不迭地站起身,非常有風度地走向那裡。

  Robert雖然沒想到他的行動那麼快,但還是好奇地跟過去。

  「這位朋友,會說英文嗎?」他彬彬有禮地問,近看之下,更滿意了,這男人比范逸軒還好看,只是橫看豎看,都覺得他眼神中帶有一絲邪氣,挑起眉,若真是這樣,那就更有趣了。

  怪不得君凱迫不及待地想回來!呵呵,他大概忘了君凱沒有這種嗜好。

  「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地嗎?」褚上揚溫和地笑笑,字正腔圓的英語發音馬上贏得艾克力的好感,光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褚上揚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唉!真累,小姑姑的朋友一個比一個怪,辛裊雪居然要他釣這個凱子,嗯哼!要不是看在范逸軒的面子上,他才不管呢!

  若是被人抓去失身了怎麼辦?他莞爾一想。

  非非一定會不理我的,他悲慘地苦了臉。

  「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褚上揚瞄了Robert一眼:「隨便,不過你朋友也要一起坐嗎?」

  「不,他當然不坐,」艾克力馬上過河拆橋,打發了Robert,「他臨時想起還有一些重要的事還未處理,他要先走了。對不對,Robert?」

  Robert皺皺眉,他實在很想留下來,不過見到艾克力那像要殺人的眼光,算了:「對對,我還有些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不等Robert離開,艾克力便自動地坐在格上揚旁邊:「你長得好漂亮。」

  褚上揚呼吸為之一窒,多直接啊!他乾笑了兩聲:「漂亮對一個男人來說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形容詞。」

  「為何不?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是最崇高的形容。」

  艾克力挑起眉,雙手不安分地藉機搭上褚上揚的大腿。

  褚上揚巧妙地避開:「說實在的,我正為這件事而困擾。」

  「什麼事?」

  「我到底要不要成為你們這種人。」褚上揚正色地道,趁他還在不解時,倒上一杯酒精濃度特高的威士忌,「陪我喝幾杯吧!我很苦悶呢!」

  艾克力啊呃之時,已被灌上一杯,原本就有幾分酒意的他,此刻更加暈頭轉向了。性好男色的他只想到,他真撿到寶了,這個男人還在猶豫要不要成為同性戀者,這不就表示他還是第一次?哈哈哈!他真檢到寶了。

  「寶貝,這種事用不著心煩,順著感覺走就會覺得很愉快的,像你不是鼓起勇氣來這裡嗎?這就是很好的第一步,將來你會愈來愈習慣的。」他大膽地把手搭

  在格上揚的肩頭。

  褚上揚順勢又灌了他一杯威士忌:「是嗎?你知道自己是同性戀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

  艾克力得意地笑笑:「根本用不著想,我是博愛主義者,管他男的女的,只要是美人,我都喜歡,像你,就是少有的美男子。來,給我親一個。」

  他嘟起嘴,就要吻上褚上揚的臉頰時,褚上揚手快地又塞了他一口酒。

  「喝!原來你是雙性戀,男的女的都要,好噁心哦!」格上揚不忘投給他一個略含挑逗的眼神。

  眼波流轉,顧盼生情之際,艾克力早醉了,「怎麼會噁心,我對每個人都是真心的!寶貝,要是你不相信,大可試試。」

  「要我相信你說的,除非你拿出證據來。」褚上揚忍住笑容,一本正經外加幾個狐媚至極的媚眼。

  艾克力豪興大發,在醇酒美男面前,他的聰明冷靜和犀利口才全拋到天邊去了:「好,你說,要怎樣才能證明我是真心的。」

  咦!這可真像通俗電視劇的對白,如今居然發生在兩個大男人身上,褚上揚忍不住笑開了,而艾克力則完全醉倒在他的魅力之下。

  「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住在哪裡?有無恆產?」

  「我叫艾克力.德南,是個律師,排名在全美之首,我父親是飛鷹集團的股東之一,也是總裁英格的弟弟;恆產嘛,飛鷹集團可動用的資產有多少,我的恆產就

  有多少。」他打了一個酒嗝,雙眼已經有些迷濛了。

  喲,滿自豪的嘛!「飛鷹集團?最近才在這裡成立分公司,挺有名的。」

  「那還用說,主持開幕的尚君凱就是我二伯的獨生子。他一心一意想來這裡找他的青梅竹馬,連二伯的命令都不理了,他也是個性情中人。」

  嘖,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褚上揚索性再灌了他一杯酒:「不過聽說現在主管一切事務的是一個叫范逸軒的男人。他又是怎麼樣的人,我很好奇哦!」

  「逸軒嘛,他也是個美男子,只不過大拘謹了點,念念不忘他是老爺撿來照顧君凱的僕人,一心只想報恩,縱有少許的不滿,也被壓抑下來。」說來還怪可惜的,若不是范逸軒這麼堅持,他也不用這麼不快樂。

  是嗎?褚上揚挑起雙眉,看來這捉弄人的遊戲,應該是辛裊雪想出來的,他應該照辦嗎?

  「你怎麼看范逸軒呢?」趁著艾克力醉意甚濃時,褚上揚追問,「他只幫尚君凱,說來也算得上是你的敵人,既然他幫不了你,你會不會想整他呢?」

  嘿嘿!他如果敢說出任何不敬的字眼,他的下場就淒慘了,當然褚上揚是不會暗示他的。

  「我怎麼看他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麼看自己。而且,這次我來就是專程來見他,傳達我們的關心而已。」

  「是嗎?」褚上揚暗罵,他還真是嘴硬,什麼也不多說。

  「是啊!順便瞧瞧他在忙什麼,適時給他點幫助而已。」艾克力又打了一個酒嗝、藉著酒醉攬住褚上揚,「奇怪了,你怎麼對他這麼好奇?我可要吃醋哩!」

  褚上揚於笑幾聲:「沒有啊!只是問問。你打算在這停留多久?」

  「多久?當然是看范逸軒打算留多久,他是不可能在這久住的。儘管叔伯們都說,我們管不了范逸軒,可是我才不信那套,他當年怎麼留在君凱身邊,現在,我就要他怎麼留在飛鷹集團。」咯的一聲,艾克力終於掛在桌上了。

  褚上揚嚇了好大一跳。拜託,若真讓艾克力的計謀得逞,辛裊雪和小姑姑余之眉會恨他一輩子的,或許他還會被那群娘子軍責怪辦事不力,這麼不名譽的事,他可不幹。

  「艾克力,艾克力。」褚上揚低喚幾聲,見他沒反應後,輕鬆地扛起他的身子,往外頭走去了。

  ***

  范逸軒剛批完一份公文,正在看辛裊雪送來的文稿底色,津津有味的神情取代了略顯疲憊的眼神,心想這段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怪不得他的主子想盡辦法也要遠避在太平洋的小島上。

  他的辦公室突然闖進一個不速之客,才進門,就氣急敗壞地喊:「范逸軒,這真不是人住的地方,你知道嗎?我居然被人勒索了。」

  是艾克力,他頂著頭蓬鬆的亂髮,鬍子沒刮,襯衫扣子沒扣,連長褲都是皺巴巴的。

  范逸軒大感驚訝:「這是你嗎?二十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不修邊幅,到底發生什麼大事?」

  「我被人勒索了。」艾克力一個字一個字地喊,把他手上的一迭照片摔在辦公桌上,「你看,這能見人嗎?簡直氣死我了。」

  范逸軒不明所以地拿起照片一看,然後忍不住笑道:「沒什麼不妥嘛!就是幾張裸照,和初生嬰兒一樣,純潔無邪,這不是你一向追求的自然嗎?」

  一看就知,艾克力是中了仙人跳,才會人財兩空,順便被拍了照做紀念,沒什麼了不起嘛!在這裡住久了,任誰都會對這種事司空見慣。

  直到現在,范逸軒還對此事一無所知。

  「自然個鬼!照相的人還留了一張字條,上面說如果我不想這種照片登上花花公子封面的話,就要我離你遠一點!」艾克力怒氣騰騰地揪著范逸軒的衣領,「你說,是不是你惹上什麼奇怪的人,還是你被某個同性戀包了?」

  范逸軒扯開他的手:「什麼跟什麼啊!我早就說過我不是同性戀,根本不是……等等,你說字條上寫著要你離我遠一點?」

  「沒錯,就是這樣。」艾克力頭痛極了,心裡還在懊悔讓昨天那個美男子逃掉。

  會不會是辛裊雪做的?范逸軒蹩眉沉思。

  「我不管,逸軒,你得幫幫我,就算你不喜歡跟我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你有你自己的承諾要守。」艾克力深沉地望了他一眼。果然他臉色倏地變了。

  范逸軒頹然地把頭靠在椅背上:「老爺為什麼派你來?君凱結了婚,他不是應該高興嗎?」

  「他是很高興沒錯,可是連君凱都要結婚了,身為君凱影子的你又該如何?」艾克力點醒了他。

  范逸軒望向窗外,淡淡地一笑,只是笑意並未傳到眼中:「所以影子應該功成身退,更或者是再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很聰明,怪不得大家都欣賞你。」他讚道。

  「說吧!下一個我該效忠的,是哪一個?別告訴我被派去掃廁所了。」范逸軒臉色陰沉得像山雨欲來風滿樓般的凝重——要接受現實嗎?

  現實是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可是這麼一來,他所有的一切都得放棄,包括他

  好不容易得到的愛情,還有他好不容易獲得的驕傲與自尊。

  為什麼每次都得這樣?在他好不容易以為一切就要重新開始的時候,總被人輕易地摧毀,他甚至連舔舐傷口的機會都沒有。

  艾克力無辜地指指自己:「是我。」

  范逸軒目光森冷地逼視著他,無言地將怒火轉向他。

  「沒錯,是我,飛鷹集團的業務是無所不包,也以做人所不敢做的而自豪,而英格有意要插手律師界,培養一批優秀的律師作為企業的後盾,但我不擅長人事管理,大家一致認為你是幫助我的最優秀的人選,於是……」

  突然,門又被粗魯地推開了,這回朝著他們憤怒吼著的是一位美麗的女人。

  「幫你媽媽的頭,這麼想做事,不會自己去學嗎?老要別人幫,算什麼英雄好漢,逸軒不是物品,可以任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范逸軒又驚又喜地拉住她:「小雪,他聽不懂中文的。」他納悶著,這回辛裊雪壓根沒注意她完美的淑女風範。

  「沒關係,我可以充當翻譯,這可比到同性戀酒吧容易多了。」隨後而來的褚上揚笑吟吟又很傳神地把辛裊雪剛才的話用英文說了一遍。

  艾克力乍見褚上揚,先是驚喜,然後聽了辛裊雪那段經過加油添醋的翻譯後,突然有點明白:「原來是你耍我!」

  「呃!這樣說就大傷感情了,我只是沒表明身份,而且沒告訴你我站在哪一邊而已,怎麼能說我耍你呢?」褚上揚笑吟吟地反問。

  「可是,這……這……」艾克力傻了眼。

  辛裊雪氣呼呼地脫離范逸軒的懷抱,衝到艾克力面前罵道:「虧你還是個律師,怎麼可以做出人神共憤的事?我鄭重地告訴你,范逸軒不是沒有感覺的人,他默默地待在飛鷹集團,這些年做牛做馬,也還夠了,你們休想再要他做些不願意做的事。」

  沒這麼嚴重嘛!范逸軒挑高了眉,他真想把她摟在懷裡好好疼著,她永遠不會知道她這麼做對他意義有多大,他有多窩心。

  而辛裊雪則完全忘了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所抱持的完美主義,此刻的她不僅讓艾克力看得傻眼,連褚上揚都有點不知所措。「上揚,來,你替我翻譯,告訴他永遠別想動我的范逸軒。」她拉了拉格上揚的衣袖。

  「你的?」褚上揚促狹地指著被莫名的感動情緒緊緊捉住的男人。

  「沒錯,是我的。」辛裊雪驕蠻地瞧著范逸軒,看他敢不敢說出個不字。

  范逸軒咳了聲,眼光幽遠而綿長的與她相凝除,但未開口。

  這就夠了,光看這小兩口以行動代替言語,褚上揚就明白他該怎麼做了。所以,他走到倒霉的艾克力身邊,拍拍他的肩,用英語說:「大情聖,瞧清楚沒?

  他們不可能為你可笑的律師計劃而分開,就算飛鷹對范逸軒再有恩,也不可能棒打鴛鴦吧?」

  艾克力攝揚頭,不大甘心地說:「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到更適合的人選。何況英格早說了,如果范逸軒不回來,他就不用在飛鷹混了。」

  「拿這個做要挾,你們未免大看不起人了吧!」格上揚不悅地扁了扁嘴,要比企業規模的大小,嘿嘿!褚氏珠寶公司和余氏企業聯手,未必會比飛鷹企業差。艾克力連忙否認:「不是這個,逸軒從小到大都在飛鷹企業學習,這等於是他的家,如果一輩子都回不去,這對他來說,才是最難以忍受的事。」

  「是嗎?」褚上揚存疑。

  「是真的,我跟他相處的時間比你們久,我最明白他在想什麼。」艾克力連忙保證。

  褚上揚蹩著眉峰,瞄了一眼還在深情凝望的那對情侶:「不要打擾他們,我們出去再談。」

  艾克力不明所以地搔搔頭,還是跟著褚上揚出去了。對他而言,跟美男子相處要比跟潑辣女人相處容易多了,他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如此美麗的女子生起氣來,竟是如此可怕。

  想到這幾,他經過辛裊雪身旁的腳步就更急更快了。

  門輕巧地被關上,范逸軒才輕聲地提醒:「你今天忘了帶你的完美教條出門。」

  「你是說我今天很醜囉?」辛裊雪的餘怒未消,雙臂抱胸,試圖平息內心深處的那股悸動。當她在門外聽到褚上揚翻譯那渾球說的話後,她就無法掩飾她的害怕。

  他要回美國了,又一次地拋棄她。

  太過分了,她還記得他捧著披薩,高興地在她房中宣稱他要回來定居的那幕,現在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令她更恐慌的是,如果她今天不是湊巧聽到這些,他是否會像多年前一樣不告而別。

  不不不,這是她無法接受,永遠也不會原諒的事。

  「不,你今天很美,從來沒有這麼美過。」他只能微笑,伸手輕撫她的俏臉,愛憐地看著她展露出好強卻無比甜美的笑容。

  「你知道嗎?你罵人的技術愈來愈高明了。」她偎著他的臂膀說,「可是怎麼說,我都不許你再拋下我。

  什麼僕人報恩之類的話,我全不想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雪,」范逸軒轉頭看著她,不問她知道多少,只問,「你真的不怪我把一切弄得這麼複雜,連自己的事都無法自由地做決定?」

  「我不是說了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什麼事我都不想聽,任你去報恩也好,任你負盡天下人也好,我只認定你一個。」辛裊雪臉紅了,低下頭不敢看他,她

  居然先說了,感覺好丟臉哦!

  每當看到余之眉和尚君凱卿卿我我,旁若無人地相互依偎時,她就會不由自主回頭多看幾眼,他們不需言語即自然流露的情感,令她好羨慕。

  和范逸軒重逢,說是上天注定的也好,說是他難忘舊情也好,反正她都願意,這個她最初,也是惟一的最愛,她怎麼可能放棄?

  但她最怕的,還是往事重演,她怕他再次不告而別。一個女人,有幾年的青春可以浪費?她在人前裝出來的開朗與自信全都會一點一滴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會是深深的哀傷。

  「你不用想大多,」范逸軒強忍住內心澎湃幾近決堤的情感,微笑著將她樓進懷裡,「我就算負盡天下人,也絕不負你。」

  辛裊雪抬起了頭,眼裡閃過一絲脆弱:「是嗎?你會為我留在這裡嗎?」

  范逸軒心一縮,摟住她的臂膀收得死緊,因為無言以對,索性以唇封住她欲言又止的紅唇。心慌意亂的辛裊雪根本無法思考,她原本就很想留下他,此刻更絕望地伸出雙手,緊緊攬住他的頭頸,忘情地付出自己的一切。

  范逸軒被她生澀的親吻技巧嚇住了,但內心的狂喜一點一滴竄入四肢百骸。她是屬於他的,百分之百是他的!他更加放肆地挑逗她的唇舌,宣示他的佔有。

  就這樣,范逸軒忘了這裡是辦公室,也忘了她才問過讓他無法回答的話,此刻他所能看見的,只有緊緊偎在他懷裡的女人。

  就讓時間在這一刻停住吧!范逸軒無奈地想,如果他們的生命裡當真沒有一絲交會的可能,就讓這一刻變成永恆吧!

  這是最無可奈何的辦法。

  ***

  艾克力如坐針氈地望著面前這兩位美女,心裡卻是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左邊這位長髮美女從頭到尾都用她那雙大大的眼睛凌遲著他,彷彿他做了什麼殺人放火的事,而右邊那位情著躺椅的嫵媚女子,從一進門就沒用正眼瞧過他,這令他啼笑皆非,他明明是個無往不利的單身漢,到了這裡,卻裡外不是人。

  「褚上揚,你把我帶來這裡做什麼?我又不認識她們。」他不禁歎息。

  練湘婷懶洋洋的聲音不大不小地響起:「你不認得我們,我們對你可是熟得很,艾克力,別裝可憐了,我們不吃這套。」

  厲害,連說話的音量都控制得剛剛好,不大不小正好每個人都聽得見,褚上揚簡直佩服極了。

  艾克力委屈地指著自己:「難道太有名也是一種罪過?」

  「少廢話,你來這裡的目的,是想把范逸軒帶回美國吧?」練湘婷直接問,她懶得拐彎抹角,要是可以,她絕不浪費半分力氣。

  唉!誰叫她是外文系的高材生呢!這種場合,能不開口嗎?真是浪費力氣!練湘婷在心裡哀歎,那雙極媚的丹鳳眼往艾克力身上掃了掃,不感興趣地微瞇起來,不怎麼樣嘛!鬃毛金髮外加高頭大馬的身材,這種動物在她的審美觀裡,是最不人流的。

  「呃!你怎麼知道?好像這已經不是秘密了。」艾克力哪知道他得到的評價如此低,還力圖改變美人的觀感,見她好不容易正眼瞧了他,忙不迭正襟危坐,露出他最酷的表情。

  練湘婷連施捨個笑容都嫌懶:「是還是不是?英文有這麼多廢話嗎?」

  「是!可是這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呢?」艾克力無辜地搔搔亂髮,怎麼最近老是碰到些怪人,害他頭髮都快拔光了。

  「笨蛋!怎麼會沒關係,范逸軒是裊雪的指定丈夫。」

  一句話就想解釋一切,狡猾。

  艾克力哭笑不得地望著褚上揚,聰明地用表情傳達他的不解。他可不想被美女左一句笨蛋,右一句傻瓜地叫,那很沒尊嚴的。

  「她們都是裊雪的好朋友,裊雪你不會不記得吧!那個對你大吼大叫的女孩。」褚上揚好心地替他解釋。

  「我懂了,你們想濫用私刑!飛鷹集團不會原諒你們的,他們一定會為我報仇,而范逸軒也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只因為他不肯幫我等組律師團。我這個無辜到極點的可憐人就要命喪異邦,甚至連愛人都來不及告別,我實在太可憐了。」艾克力聲淚俱下,講得好像已經發生天大的事一樣。

  褚上揚和她們互望一眼,沒好氣的應蔽蒂則踢了他一腳:「可憐你個鬼,逸軒都沒說不幸,你叫什麼?」

  「對嘛!連裊雪都還沒決定要怎樣處置你,我們就算想把你大卸八塊也很難哪!」練湘婷道,再次證明鬃毛怪物的不優特性。

  「大卸八塊?」艾克力慘白一張臉,淒慘兮兮地問褚上揚,「你不是找我來商量商量的嗎?怎麼把我帶到這種地方,我要回去。」

  練湘婷冷笑幾聲:「這種地方?說你沒知識就是沒知識,這地方叫做『私人天地』,又叫體憩小館,收費可不便宜,肯免費招待你,你就該偷笑了,還東挑西檢的,當心我把你丟到門口餵豬。」

  「你怎麼做人身攻擊呢?」誰說東方女子美麗又溫柔的?怎麼他碰到的,全是母夜又一般。

  「姑娘我高興,不可以嗎?」應薇蒂又端了他一腳,雖然英文不是很流利,不過罵人的話馬馬虎虎啦,四姐妹中就屬她最有男子氣概,如今見到光會討饒的艾

  克力,她簡直是看不下去,大丟男人的臉了。

  褚上揚終於出來控制局面:「好了,湘婷、薇蒂,你們罵也罵了,打也打了,要不是艾克力脾氣極好,早就發作了,現在開始談正事吧!」

  艾克力多感激,差點就想抱住褚上揚:「對對,我可不是怕你們,只是媽媽有教過,不可以對女孩子太粗魯,否則將來會找不到老婆。」

  應薇蒂哼了一聲:「我現在就可以打得讓你找不到老婆。你要不要試試?」

  艾克力連忙躲到褚上揚身後,雙手亂搖:「不敢不敢,我真是怕了你們。」

  褚上揚把他拉了出來:「乖乖坐好。湘婷,你們也把你們的怒氣暫時收好,我們來說說接下來該怎麼辦,你們不希望惹怒了艾克力,把逸軒拐跑了吧?」

  艾克力連連點頭,但這回說什麼也不敢開口,以免說多說少都是錯。他這個名聞全美的律師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啞口無言,永遠別跟女人講道理,他明天一定打塊金牌掛在脖子上提醒自己。

  練湘婷嘟著小嘴,跟格上揚說:「我不管了,一切交給你,煩死了。」

  褚上揚笑吟吟地接手:「艾克力,有沒有可能讓英格打消主意,讓逸軒繼續待在尚君凱身邊?」

  「不大可能,英格對逸軒期望很高,甚至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不大可能只讓他當個特別助理。」艾克力搖頭。

  「這我不懂,如果對逸軒的期望很高,為什麼只讓他當個輔佐人的角色,又限制他不能回來?」諸上揚繼續問道。

  「因為他父親的要求。范明強是個地下工作者,為了工作得罪不少人,他的母親就是因為被人盯上而遭暗殺身亡的,范明強不希望他的獨子也受到這種命運。」

  褚上揚暮然懂了:「所以你們為了逸軒,這些年才不讓他回來。」

  原來老狐狸們還很體貼,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外人,考慮如此周全,寧可讓范逸軒誤解,也不辜負范明強的托付。

  「偉大吧!我們也不是光會胡鬧,或做些無理的要求。而是逸軒的處境很微妙,他父親幹了十幾年的臥底,得罪的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直到被派到英格身邊臥底,逸軒才剛出生。這樣危險的家庭豈是一個孩子能正常成長的環境?」艾克力一口氣說到這兒,感覺她們對他不友善的眼神改變了,心情一好,又說了一些,「所以英格一提出要收養逸軒,范明強馬上答應,他還要求英格,不要讓這孩子口來。如今事過境遷,這裡的情形也和當年大不相同了,逸軒想回來看看,英格沒理由不答應,只能點頭說好,可是要長久居住,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逸軒自己不要命了。」

  他說完後,一陣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個個面面相覷,全都說不出話來。

  「原來事情是這樣啊!真有夠複雜的,我聽得頭都痛了,得好好休息幾天才恢復得過來。」一臉懊惱的練湘婷支著下巴低喊,她最討厭要動腦筋的事,要是早知道這麼複雜,她早把辛裊雪一起抓來了。

  為什麼呢?辛裊雪最聰明嘛!

  褚上揚沉思了一會兒:「這些事逸軒知道嗎?」

  「知道是一定會知道一點,就是不知道他明白多少。可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非常尊敬英格,只要英格要他做的,他沒有一個不字,或許他父親曾經要求過他,也或許他明白英格是真心待他。總之,他從來沒有對英格有任何不敬的行為。」

  「那可就麻煩了,可是他明明想留在這裡。」褚上揚喃喃地道。

  應薇蒂一掠長髮:「既然逸軒留在這裡有危險,我們盡量讓這危險變得不存在,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這樣,逸軒就可以待在他想待的地方,而裊雪不會整天愁眉不展,而我們也不用和這個外國人大眼瞪小眼了。」

  直線式思考的單細胞生物,有其生存的優越性,應薇蒂正是這類人物的代表。

  而她提出的辦法,又是極他媽的有理。

  褚上揚只想了想,就大表贊同:「嗯,就這麼辦!艾克力,你去告訴老狐狸們,就說逸軒在這裡還有許多事要做,短時間內沒有回去的打算,籌組律師團的小事,就另外找人代替吧!」

  艾克力哀嚎:「我會被他們生吞活剝的。」

  「那是你家的事!」應薇蒂扮了一個鬼臉,「對了,還不知道你們這些狐狸,哪一個最厲害呢?正好趁這次機會看看誰的功力比較深厚。」

  褚上揚莞爾一笑:「而我嘛!就去找個信譽不錯的偵探,查查范明強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我呢?我可不想介入裊雪和逸軒的兩人世界當電燈泡。」應薇蒂嚷嚷。

  「你設法聯絡尚君凱。他要是再不回來,別怪我們把他的特別助理偷偷藏起來。」褚上揚笑道。

  「遵命。」應薇蒂扁了扁嘴,又是如此淑女的工作,不好玩。

  練湘婷懶懶地閉目養神:「別理我,當我不存在好了。」

  眾人哈哈一笑,心情為之輕鬆不已,而艾克力則是苦著臉,看來他的預感是正確的,一踏上這塊土地,他就知道他的苦難才正要開始呢!

  我的自由女神,我渴望你!他仰天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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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19: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艾克力性好男色。

  就算到了這裡,他也不改其本性,甚至不肯稍微收斂一下,一入夜,他就往幾個有名的場所移動。

  他長得高頭大馬,金髮碧眼,一副標準情人的模樣,頓時引來同志們的注意,而他,卻對臨時的另一半挑剔得很,一會兒嫌那人長得難看,還故作姿態,一會兒又嫌這人不夠溫柔,沒有致命的吸引力。

  「Robert,你有沒有搞錯?這裡的人看起來差勁透了,這真是同性戀的樂園嗎?」他不禁抱怨,倚在吧檯旁,狠狠灌上一杯XO。

  陪同他一起來的,則是倒霉地成了他的好友,卻和玻璃園無任何關係的Robert:「沒錯啊!至少這家PUB的老闆是這麼說的。」他搔搔頭,無辜地掃掃四周。

  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坐在角落,經過特殊裝滿設計的貴賓座裡有一位年輕俊逸的漂亮男子。他深透晶亮的雙眸處在喧鬧得不可開交的地方顯得如此特殊,那張臉漂亮得連女人都會嫉妒,而他的身材,高瘦而勻稱。

  「喂,艾克力,撿到寶了,快感謝我吧!要不是我帶你來這裡,你還不知道這裡有這麼漂亮的男人哩。」

  艾克力不耐地揮揮手:「你胡說八道個什麼啊?」

  Robert大力地拍著文克力的肩:「看那裡,貴賓座那邊,是不是有個好英俊的男人?」

  艾克力皺著眉頭,懶懶地往那邊一看,怪怪……

  我的媽啊!那人絕美優雅的五官,漂亮白皙的臉孔,雖然坐著,但可以聯想的修長身材,簡直是艾克力夢中情人的化身。

  他忙不迭地站起身,非常有風度地走向那裡。

  Robert雖然沒想到他的行動那麼快,但還是好奇地跟過去。

  「這位朋友,會說英文嗎?」他彬彬有禮地問,近看之下,更滿意了,這男人比范逸軒還好看,只是橫看豎看,都覺得他眼神中帶有一絲邪氣,挑起眉,若真是這樣,那就更有趣了。

  怪不得君凱迫不及待地想回來!呵呵,他大概忘了君凱沒有這種嗜好。

  「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地嗎?」褚上揚溫和地笑笑,字正腔圓的英語發音馬上贏得艾克力的好感,光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褚上揚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唉!真累,小姑姑的朋友一個比一個怪,辛裊雪居然要他釣這個凱子,嗯哼!要不是看在范逸軒的面子上,他才不管呢!

  若是被人抓去失身了怎麼辦?他莞爾一想。

  非非一定會不理我的,他悲慘地苦了臉。

  「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褚上揚瞄了Robert一眼:「隨便,不過你朋友也要一起坐嗎?」

  「不,他當然不坐,」艾克力馬上過河拆橋,打發了Robert,「他臨時想起還有一些重要的事還未處理,他要先走了。對不對,Robert?」

  Robert皺皺眉,他實在很想留下來,不過見到艾克力那像要殺人的眼光,算了:「對對,我還有些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不等Robert離開,艾克力便自動地坐在格上揚旁邊:「你長得好漂亮。」

  褚上揚呼吸為之一窒,多直接啊!他乾笑了兩聲:「漂亮對一個男人來說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形容詞。」

  「為何不?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是最崇高的形容。」

  艾克力挑起眉,雙手不安分地藉機搭上褚上揚的大腿。

  褚上揚巧妙地避開:「說實在的,我正為這件事而困擾。」

  「什麼事?」

  「我到底要不要成為你們這種人。」褚上揚正色地道,趁他還在不解時,倒上一杯酒精濃度特高的威士忌,「陪我喝幾杯吧!我很苦悶呢!」

  艾克力啊呃之時,已被灌上一杯,原本就有幾分酒意的他,此刻更加暈頭轉向了。性好男色的他只想到,他真撿到寶了,這個男人還在猶豫要不要成為同性戀者,這不就表示他還是第一次?哈哈哈!他真檢到寶了。

  「寶貝,這種事用不著心煩,順著感覺走就會覺得很愉快的,像你不是鼓起勇氣來這裡嗎?這就是很好的第一步,將來你會愈來愈習慣的。」他大膽地把手搭

  在格上揚的肩頭。

  褚上揚順勢又灌了他一杯威士忌:「是嗎?你知道自己是同性戀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

  艾克力得意地笑笑:「根本用不著想,我是博愛主義者,管他男的女的,只要是美人,我都喜歡,像你,就是少有的美男子。來,給我親一個。」

  他嘟起嘴,就要吻上褚上揚的臉頰時,褚上揚手快地又塞了他一口酒。

  「喝!原來你是雙性戀,男的女的都要,好噁心哦!」格上揚不忘投給他一個略含挑逗的眼神。

  眼波流轉,顧盼生情之際,艾克力早醉了,「怎麼會噁心,我對每個人都是真心的!寶貝,要是你不相信,大可試試。」

  「要我相信你說的,除非你拿出證據來。」褚上揚忍住笑容,一本正經外加幾個狐媚至極的媚眼。

  艾克力豪興大發,在醇酒美男面前,他的聰明冷靜和犀利口才全拋到天邊去了:「好,你說,要怎樣才能證明我是真心的。」

  咦!這可真像通俗電視劇的對白,如今居然發生在兩個大男人身上,褚上揚忍不住笑開了,而艾克力則完全醉倒在他的魅力之下。

  「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住在哪裡?有無恆產?」

  「我叫艾克力.德南,是個律師,排名在全美之首,我父親是飛鷹集團的股東之一,也是總裁英格的弟弟;恆產嘛,飛鷹集團可動用的資產有多少,我的恆產就

  有多少。」他打了一個酒嗝,雙眼已經有些迷濛了。

  喲,滿自豪的嘛!「飛鷹集團?最近才在這裡成立分公司,挺有名的。」

  「那還用說,主持開幕的尚君凱就是我二伯的獨生子。他一心一意想來這裡找他的青梅竹馬,連二伯的命令都不理了,他也是個性情中人。」

  嘖,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褚上揚索性再灌了他一杯酒:「不過聽說現在主管一切事務的是一個叫范逸軒的男人。他又是怎麼樣的人,我很好奇哦!」

  「逸軒嘛,他也是個美男子,只不過大拘謹了點,念念不忘他是老爺撿來照顧君凱的僕人,一心只想報恩,縱有少許的不滿,也被壓抑下來。」說來還怪可惜的,若不是范逸軒這麼堅持,他也不用這麼不快樂。

  是嗎?褚上揚挑起雙眉,看來這捉弄人的遊戲,應該是辛裊雪想出來的,他應該照辦嗎?

  「你怎麼看范逸軒呢?」趁著艾克力醉意甚濃時,褚上揚追問,「他只幫尚君凱,說來也算得上是你的敵人,既然他幫不了你,你會不會想整他呢?」

  嘿嘿!他如果敢說出任何不敬的字眼,他的下場就淒慘了,當然褚上揚是不會暗示他的。

  「我怎麼看他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麼看自己。而且,這次我來就是專程來見他,傳達我們的關心而已。」

  「是嗎?」褚上揚暗罵,他還真是嘴硬,什麼也不多說。

  「是啊!順便瞧瞧他在忙什麼,適時給他點幫助而已。」艾克力又打了一個酒嗝、藉著酒醉攬住褚上揚,「奇怪了,你怎麼對他這麼好奇?我可要吃醋哩!」

  褚上揚於笑幾聲:「沒有啊!只是問問。你打算在這停留多久?」

  「多久?當然是看范逸軒打算留多久,他是不可能在這久住的。儘管叔伯們都說,我們管不了范逸軒,可是我才不信那套,他當年怎麼留在君凱身邊,現在,我就要他怎麼留在飛鷹集團。」咯的一聲,艾克力終於掛在桌上了。

  褚上揚嚇了好大一跳。拜託,若真讓艾克力的計謀得逞,辛裊雪和小姑姑余之眉會恨他一輩子的,或許他還會被那群娘子軍責怪辦事不力,這麼不名譽的事,他可不幹。

  「艾克力,艾克力。」褚上揚低喚幾聲,見他沒反應後,輕鬆地扛起他的身子,往外頭走去了。

  ***

  范逸軒剛批完一份公文,正在看辛裊雪送來的文稿底色,津津有味的神情取代了略顯疲憊的眼神,心想這段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怪不得他的主子想盡辦法也要遠避在太平洋的小島上。

  他的辦公室突然闖進一個不速之客,才進門,就氣急敗壞地喊:「范逸軒,這真不是人住的地方,你知道嗎?我居然被人勒索了。」

  是艾克力,他頂著頭蓬鬆的亂髮,鬍子沒刮,襯衫扣子沒扣,連長褲都是皺巴巴的。

  范逸軒大感驚訝:「這是你嗎?二十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不修邊幅,到底發生什麼大事?」

  「我被人勒索了。」艾克力一個字一個字地喊,把他手上的一迭照片摔在辦公桌上,「你看,這能見人嗎?簡直氣死我了。」

  范逸軒不明所以地拿起照片一看,然後忍不住笑道:「沒什麼不妥嘛!就是幾張裸照,和初生嬰兒一樣,純潔無邪,這不是你一向追求的自然嗎?」

  一看就知,艾克力是中了仙人跳,才會人財兩空,順便被拍了照做紀念,沒什麼了不起嘛!在這裡住久了,任誰都會對這種事司空見慣。

  直到現在,范逸軒還對此事一無所知。

  「自然個鬼!照相的人還留了一張字條,上面說如果我不想這種照片登上花花公子封面的話,就要我離你遠一點!」艾克力怒氣騰騰地揪著范逸軒的衣領,「你說,是不是你惹上什麼奇怪的人,還是你被某個同性戀包了?」

  范逸軒扯開他的手:「什麼跟什麼啊!我早就說過我不是同性戀,根本不是……等等,你說字條上寫著要你離我遠一點?」

  「沒錯,就是這樣。」艾克力頭痛極了,心裡還在懊悔讓昨天那個美男子逃掉。

  會不會是辛裊雪做的?范逸軒蹩眉沉思。

  「我不管,逸軒,你得幫幫我,就算你不喜歡跟我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你有你自己的承諾要守。」艾克力深沉地望了他一眼。果然他臉色倏地變了。

  范逸軒頹然地把頭靠在椅背上:「老爺為什麼派你來?君凱結了婚,他不是應該高興嗎?」

  「他是很高興沒錯,可是連君凱都要結婚了,身為君凱影子的你又該如何?」艾克力點醒了他。

  范逸軒望向窗外,淡淡地一笑,只是笑意並未傳到眼中:「所以影子應該功成身退,更或者是再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很聰明,怪不得大家都欣賞你。」他讚道。

  「說吧!下一個我該效忠的,是哪一個?別告訴我被派去掃廁所了。」范逸軒臉色陰沉得像山雨欲來風滿樓般的凝重——要接受現實嗎?

  現實是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可是這麼一來,他所有的一切都得放棄,包括他

  好不容易得到的愛情,還有他好不容易獲得的驕傲與自尊。

  為什麼每次都得這樣?在他好不容易以為一切就要重新開始的時候,總被人輕易地摧毀,他甚至連舔舐傷口的機會都沒有。

  艾克力無辜地指指自己:「是我。」

  范逸軒目光森冷地逼視著他,無言地將怒火轉向他。

  「沒錯,是我,飛鷹集團的業務是無所不包,也以做人所不敢做的而自豪,而英格有意要插手律師界,培養一批優秀的律師作為企業的後盾,但我不擅長人事管理,大家一致認為你是幫助我的最優秀的人選,於是……」

  突然,門又被粗魯地推開了,這回朝著他們憤怒吼著的是一位美麗的女人。

  「幫你媽媽的頭,這麼想做事,不會自己去學嗎?老要別人幫,算什麼英雄好漢,逸軒不是物品,可以任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范逸軒又驚又喜地拉住她:「小雪,他聽不懂中文的。」他納悶著,這回辛裊雪壓根沒注意她完美的淑女風範。

  「沒關係,我可以充當翻譯,這可比到同性戀酒吧容易多了。」隨後而來的褚上揚笑吟吟又很傳神地把辛裊雪剛才的話用英文說了一遍。

  艾克力乍見褚上揚,先是驚喜,然後聽了辛裊雪那段經過加油添醋的翻譯後,突然有點明白:「原來是你耍我!」

  「呃!這樣說就大傷感情了,我只是沒表明身份,而且沒告訴你我站在哪一邊而已,怎麼能說我耍你呢?」褚上揚笑吟吟地反問。

  「可是,這……這……」艾克力傻了眼。

  辛裊雪氣呼呼地脫離范逸軒的懷抱,衝到艾克力面前罵道:「虧你還是個律師,怎麼可以做出人神共憤的事?我鄭重地告訴你,范逸軒不是沒有感覺的人,他默默地待在飛鷹集團,這些年做牛做馬,也還夠了,你們休想再要他做些不願意做的事。」

  沒這麼嚴重嘛!范逸軒挑高了眉,他真想把她摟在懷裡好好疼著,她永遠不會知道她這麼做對他意義有多大,他有多窩心。

  而辛裊雪則完全忘了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所抱持的完美主義,此刻的她不僅讓艾克力看得傻眼,連褚上揚都有點不知所措。「上揚,來,你替我翻譯,告訴他永遠別想動我的范逸軒。」她拉了拉格上揚的衣袖。

  「你的?」褚上揚促狹地指著被莫名的感動情緒緊緊捉住的男人。

  「沒錯,是我的。」辛裊雪驕蠻地瞧著范逸軒,看他敢不敢說出個不字。

  范逸軒咳了聲,眼光幽遠而綿長的與她相凝除,但未開口。

  這就夠了,光看這小兩口以行動代替言語,褚上揚就明白他該怎麼做了。所以,他走到倒霉的艾克力身邊,拍拍他的肩,用英語說:「大情聖,瞧清楚沒?

  他們不可能為你可笑的律師計劃而分開,就算飛鷹對范逸軒再有恩,也不可能棒打鴛鴦吧?」

  艾克力攝揚頭,不大甘心地說:「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到更適合的人選。何況英格早說了,如果范逸軒不回來,他就不用在飛鷹混了。」

  「拿這個做要挾,你們未免大看不起人了吧!」格上揚不悅地扁了扁嘴,要比企業規模的大小,嘿嘿!褚氏珠寶公司和余氏企業聯手,未必會比飛鷹企業差。艾克力連忙否認:「不是這個,逸軒從小到大都在飛鷹企業學習,這等於是他的家,如果一輩子都回不去,這對他來說,才是最難以忍受的事。」

  「是嗎?」褚上揚存疑。

  「是真的,我跟他相處的時間比你們久,我最明白他在想什麼。」艾克力連忙保證。

  褚上揚蹩著眉峰,瞄了一眼還在深情凝望的那對情侶:「不要打擾他們,我們出去再談。」

  艾克力不明所以地搔搔頭,還是跟著褚上揚出去了。對他而言,跟美男子相處要比跟潑辣女人相處容易多了,他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如此美麗的女子生起氣來,竟是如此可怕。

  想到這幾,他經過辛裊雪身旁的腳步就更急更快了。

  門輕巧地被關上,范逸軒才輕聲地提醒:「你今天忘了帶你的完美教條出門。」

  「你是說我今天很醜囉?」辛裊雪的餘怒未消,雙臂抱胸,試圖平息內心深處的那股悸動。當她在門外聽到褚上揚翻譯那渾球說的話後,她就無法掩飾她的害怕。

  他要回美國了,又一次地拋棄她。

  太過分了,她還記得他捧著披薩,高興地在她房中宣稱他要回來定居的那幕,現在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令她更恐慌的是,如果她今天不是湊巧聽到這些,他是否會像多年前一樣不告而別。

  不不不,這是她無法接受,永遠也不會原諒的事。

  「不,你今天很美,從來沒有這麼美過。」他只能微笑,伸手輕撫她的俏臉,愛憐地看著她展露出好強卻無比甜美的笑容。

  「你知道嗎?你罵人的技術愈來愈高明了。」她偎著他的臂膀說,「可是怎麼說,我都不許你再拋下我。

  什麼僕人報恩之類的話,我全不想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雪,」范逸軒轉頭看著她,不問她知道多少,只問,「你真的不怪我把一切弄得這麼複雜,連自己的事都無法自由地做決定?」

  「我不是說了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什麼事我都不想聽,任你去報恩也好,任你負盡天下人也好,我只認定你一個。」辛裊雪臉紅了,低下頭不敢看他,她

  居然先說了,感覺好丟臉哦!

  每當看到余之眉和尚君凱卿卿我我,旁若無人地相互依偎時,她就會不由自主回頭多看幾眼,他們不需言語即自然流露的情感,令她好羨慕。

  和范逸軒重逢,說是上天注定的也好,說是他難忘舊情也好,反正她都願意,這個她最初,也是惟一的最愛,她怎麼可能放棄?

  但她最怕的,還是往事重演,她怕他再次不告而別。一個女人,有幾年的青春可以浪費?她在人前裝出來的開朗與自信全都會一點一滴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會是深深的哀傷。

  「你不用想大多,」范逸軒強忍住內心澎湃幾近決堤的情感,微笑著將她樓進懷裡,「我就算負盡天下人,也絕不負你。」

  辛裊雪抬起了頭,眼裡閃過一絲脆弱:「是嗎?你會為我留在這裡嗎?」

  范逸軒心一縮,摟住她的臂膀收得死緊,因為無言以對,索性以唇封住她欲言又止的紅唇。心慌意亂的辛裊雪根本無法思考,她原本就很想留下他,此刻更絕望地伸出雙手,緊緊攬住他的頭頸,忘情地付出自己的一切。

  范逸軒被她生澀的親吻技巧嚇住了,但內心的狂喜一點一滴竄入四肢百骸。她是屬於他的,百分之百是他的!他更加放肆地挑逗她的唇舌,宣示他的佔有。

  就這樣,范逸軒忘了這裡是辦公室,也忘了她才問過讓他無法回答的話,此刻他所能看見的,只有緊緊偎在他懷裡的女人。

  就讓時間在這一刻停住吧!范逸軒無奈地想,如果他們的生命裡當真沒有一絲交會的可能,就讓這一刻變成永恆吧!

  這是最無可奈何的辦法。

  ***

  艾克力如坐針氈地望著面前這兩位美女,心裡卻是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左邊這位長髮美女從頭到尾都用她那雙大大的眼睛凌遲著他,彷彿他做了什麼殺人放火的事,而右邊那位情著躺椅的嫵媚女子,從一進門就沒用正眼瞧過他,這令他啼笑皆非,他明明是個無往不利的單身漢,到了這裡,卻裡外不是人。

  「褚上揚,你把我帶來這裡做什麼?我又不認識她們。」他不禁歎息。

  練湘婷懶洋洋的聲音不大不小地響起:「你不認得我們,我們對你可是熟得很,艾克力,別裝可憐了,我們不吃這套。」

  厲害,連說話的音量都控制得剛剛好,不大不小正好每個人都聽得見,褚上揚簡直佩服極了。

  艾克力委屈地指著自己:「難道太有名也是一種罪過?」

  「少廢話,你來這裡的目的,是想把范逸軒帶回美國吧?」練湘婷直接問,她懶得拐彎抹角,要是可以,她絕不浪費半分力氣。

  唉!誰叫她是外文系的高材生呢!這種場合,能不開口嗎?真是浪費力氣!練湘婷在心裡哀歎,那雙極媚的丹鳳眼往艾克力身上掃了掃,不感興趣地微瞇起來,不怎麼樣嘛!鬃毛金髮外加高頭大馬的身材,這種動物在她的審美觀裡,是最不人流的。

  「呃!你怎麼知道?好像這已經不是秘密了。」艾克力哪知道他得到的評價如此低,還力圖改變美人的觀感,見她好不容易正眼瞧了他,忙不迭正襟危坐,露出他最酷的表情。

  練湘婷連施捨個笑容都嫌懶:「是還是不是?英文有這麼多廢話嗎?」

  「是!可是這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呢?」艾克力無辜地搔搔亂髮,怎麼最近老是碰到些怪人,害他頭髮都快拔光了。

  「笨蛋!怎麼會沒關係,范逸軒是裊雪的指定丈夫。」

  一句話就想解釋一切,狡猾。

  艾克力哭笑不得地望著褚上揚,聰明地用表情傳達他的不解。他可不想被美女左一句笨蛋,右一句傻瓜地叫,那很沒尊嚴的。

  「她們都是裊雪的好朋友,裊雪你不會不記得吧!那個對你大吼大叫的女孩。」褚上揚好心地替他解釋。

  「我懂了,你們想濫用私刑!飛鷹集團不會原諒你們的,他們一定會為我報仇,而范逸軒也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只因為他不肯幫我等組律師團。我這個無辜到極點的可憐人就要命喪異邦,甚至連愛人都來不及告別,我實在太可憐了。」艾克力聲淚俱下,講得好像已經發生天大的事一樣。

  褚上揚和她們互望一眼,沒好氣的應蔽蒂則踢了他一腳:「可憐你個鬼,逸軒都沒說不幸,你叫什麼?」

  「對嘛!連裊雪都還沒決定要怎樣處置你,我們就算想把你大卸八塊也很難哪!」練湘婷道,再次證明鬃毛怪物的不優特性。

  「大卸八塊?」艾克力慘白一張臉,淒慘兮兮地問褚上揚,「你不是找我來商量商量的嗎?怎麼把我帶到這種地方,我要回去。」

  練湘婷冷笑幾聲:「這種地方?說你沒知識就是沒知識,這地方叫做『私人天地』,又叫體憩小館,收費可不便宜,肯免費招待你,你就該偷笑了,還東挑西檢的,當心我把你丟到門口餵豬。」

  「你怎麼做人身攻擊呢?」誰說東方女子美麗又溫柔的?怎麼他碰到的,全是母夜又一般。

  「姑娘我高興,不可以嗎?」應薇蒂又端了他一腳,雖然英文不是很流利,不過罵人的話馬馬虎虎啦,四姐妹中就屬她最有男子氣概,如今見到光會討饒的艾

  克力,她簡直是看不下去,大丟男人的臉了。

  褚上揚終於出來控制局面:「好了,湘婷、薇蒂,你們罵也罵了,打也打了,要不是艾克力脾氣極好,早就發作了,現在開始談正事吧!」

  艾克力多感激,差點就想抱住褚上揚:「對對,我可不是怕你們,只是媽媽有教過,不可以對女孩子太粗魯,否則將來會找不到老婆。」

  應薇蒂哼了一聲:「我現在就可以打得讓你找不到老婆。你要不要試試?」

  艾克力連忙躲到褚上揚身後,雙手亂搖:「不敢不敢,我真是怕了你們。」

  褚上揚把他拉了出來:「乖乖坐好。湘婷,你們也把你們的怒氣暫時收好,我們來說說接下來該怎麼辦,你們不希望惹怒了艾克力,把逸軒拐跑了吧?」

  艾克力連連點頭,但這回說什麼也不敢開口,以免說多說少都是錯。他這個名聞全美的律師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啞口無言,永遠別跟女人講道理,他明天一定打塊金牌掛在脖子上提醒自己。

  練湘婷嘟著小嘴,跟格上揚說:「我不管了,一切交給你,煩死了。」

  褚上揚笑吟吟地接手:「艾克力,有沒有可能讓英格打消主意,讓逸軒繼續待在尚君凱身邊?」

  「不大可能,英格對逸軒期望很高,甚至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不大可能只讓他當個特別助理。」艾克力搖頭。

  「這我不懂,如果對逸軒的期望很高,為什麼只讓他當個輔佐人的角色,又限制他不能回來?」諸上揚繼續問道。

  「因為他父親的要求。范明強是個地下工作者,為了工作得罪不少人,他的母親就是因為被人盯上而遭暗殺身亡的,范明強不希望他的獨子也受到這種命運。」

  褚上揚暮然懂了:「所以你們為了逸軒,這些年才不讓他回來。」

  原來老狐狸們還很體貼,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外人,考慮如此周全,寧可讓范逸軒誤解,也不辜負范明強的托付。

  「偉大吧!我們也不是光會胡鬧,或做些無理的要求。而是逸軒的處境很微妙,他父親幹了十幾年的臥底,得罪的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直到被派到英格身邊臥底,逸軒才剛出生。這樣危險的家庭豈是一個孩子能正常成長的環境?」艾克力一口氣說到這兒,感覺她們對他不友善的眼神改變了,心情一好,又說了一些,「所以英格一提出要收養逸軒,范明強馬上答應,他還要求英格,不要讓這孩子口來。如今事過境遷,這裡的情形也和當年大不相同了,逸軒想回來看看,英格沒理由不答應,只能點頭說好,可是要長久居住,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逸軒自己不要命了。」

  他說完後,一陣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個個面面相覷,全都說不出話來。

  「原來事情是這樣啊!真有夠複雜的,我聽得頭都痛了,得好好休息幾天才恢復得過來。」一臉懊惱的練湘婷支著下巴低喊,她最討厭要動腦筋的事,要是早知道這麼複雜,她早把辛裊雪一起抓來了。

  為什麼呢?辛裊雪最聰明嘛!

  褚上揚沉思了一會兒:「這些事逸軒知道嗎?」

  「知道是一定會知道一點,就是不知道他明白多少。可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非常尊敬英格,只要英格要他做的,他沒有一個不字,或許他父親曾經要求過他,也或許他明白英格是真心待他。總之,他從來沒有對英格有任何不敬的行為。」

  「那可就麻煩了,可是他明明想留在這裡。」褚上揚喃喃地道。

  應薇蒂一掠長髮:「既然逸軒留在這裡有危險,我們盡量讓這危險變得不存在,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這樣,逸軒就可以待在他想待的地方,而裊雪不會整天愁眉不展,而我們也不用和這個外國人大眼瞪小眼了。」

  直線式思考的單細胞生物,有其生存的優越性,應薇蒂正是這類人物的代表。

  而她提出的辦法,又是極他媽的有理。

  褚上揚只想了想,就大表贊同:「嗯,就這麼辦!艾克力,你去告訴老狐狸們,就說逸軒在這裡還有許多事要做,短時間內沒有回去的打算,籌組律師團的小事,就另外找人代替吧!」

  艾克力哀嚎:「我會被他們生吞活剝的。」

  「那是你家的事!」應薇蒂扮了一個鬼臉,「對了,還不知道你們這些狐狸,哪一個最厲害呢?正好趁這次機會看看誰的功力比較深厚。」

  褚上揚莞爾一笑:「而我嘛!就去找個信譽不錯的偵探,查查范明強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我呢?我可不想介入裊雪和逸軒的兩人世界當電燈泡。」應薇蒂嚷嚷。

  「你設法聯絡尚君凱。他要是再不回來,別怪我們把他的特別助理偷偷藏起來。」褚上揚笑道。

  「遵命。」應薇蒂扁了扁嘴,又是如此淑女的工作,不好玩。

  練湘婷懶懶地閉目養神:「別理我,當我不存在好了。」

  眾人哈哈一笑,心情為之輕鬆不已,而艾克力則是苦著臉,看來他的預感是正確的,一踏上這塊土地,他就知道他的苦難才正要開始呢!

  我的自由女神,我渴望你!他仰天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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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0:19: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海邊的波浪聲,正一波又一波傳進范逸軒的耳裡,他躺在遍灑陽光的沙灘上,靜靜享受這醉人的節奏,感受與都市生活截然不同的悠閒。

  四周是純然的寂靜,海天連成一色,雖然湛藍,但迎面而來的海風已經帶來些許的涼意,十月非假日的海邊,是相當寂寥的。

  突然,一個嬌弱的身子快速偎進他的胸膛:「逸軒,嚇死我了,水好冷,差點回不來了。」

  她雙手緊緊摟住他,身子仍不住地顫抖著。辛裊雪嚇得臉色發白,本來只是貪玩,沒想到才下水就嚇得跑回來,大丟臉了,好在除了他,海邊沒別人。

  范逸軒愛憐地擁著她,發覺她的身子十分冰涼,怕她嬌女弱質承受不了,連忙脫下襯衫披在她肩頭:「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她把臉埋在他胸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好丟臉哦,我還說要跟你比賽泳技呢!」

  「只能怪地方不對,下次我們到東南亞玩,不就可以盡情地比一比,看誰的技術比較高明?」范逸軒莞爾一笑,挑起她的髮絲,輕輕把玩著,在指尖處感受她秀髮的柔軟輕滑。

  「東南亞啊!尚君凱帶之眉去大溪地耶!」辛裊雪得寸進尺,小手滑上他的下巴,頑皮地挑逗著,「逸軒,我們到更遠的地方去,夏威夷你看怎麼樣?」

  「我無所謂,你高興就好。」他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乖乖地定在身側不許她亂動。

  「真的?那我還想去歐洲,俄羅斯也不錯,我計劃很久了,就是缺少人陪。大哥他們老是取笑我,像我這種厚臉皮又貪心的女人,沒人受得了,」她先聲明,不要他來提醒,「可是我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至少我比一般淑女來得誠實。」

  范逸軒大笑,馬上接到一個白眼:「你這個厚臉皮又貪心的女人只有我這個寬宏大量又體貼的新好男人才受得了,所以你還是死心快嫁給我吧!」

  辛裊雪挑著眉:「喲,你還真搞不清楚狀況,追我的人有一卡車那麼多,我才不要就這樣被訂下來呢!」

  「是嗎?」范逸軒忍著笑,樓著她的身子,一同欣賞大地的清靜。

  這次忙裡偷閒,純粹是為了拍攝廣告片,但拍攝只花五個工作日,就完成了,而他們兩人卻遲遲不肯回去。

  「我好高興你來陪我。」辛裊雪忽道,說好不談傷心的事,可她就是忍不住。依她的個性,她早逼范逸軒做選擇了,可是褚上揚他們卻勸她多給一些時間,他們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她硬把范逸軒拖到海邊,絕不給他有離開的機會。

  范逸軒撫著她的秀髮,低聲歎息:「小雪,這樣是行不通的。君凱不在,我又擅離職守,總公司追究下來,會很糟糕的。」

  「怕什麼,有上揚在,你還怕公司會倒了嗎?」辛裊雪不喜歡他皺眉的模樣,伸手撫平他的眉心。

  「不是因為這個,還有更多情義債。想想人家也養了我二十幾年,總不能說不見面就不見面吧!」范逸軒試圖說服她,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回去,真正分享他的一切。

  辛裊雪突然摀住他的唇:「我就怕你說這個,我也不愛聽,你明明不想回去的,為什麼要說這種違心之論?乾脆我們現在就去訂機位,直接問問老狐狸們到底要你怎麼做,這些債才算還完了。」

  范逸軒為之一愣:「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去?」

  她重重地點頭:「當然,我們又不是當年什麼都不懂的高中生,只能任人擺佈,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我們現在可是成年人,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

  她說得輕鬆,只是眉宇間攏上一層輕愁。她其實心裡怕死了,既怕老狐狸不講道理,硬把他留下,又怕范逸軒心軟,見到老狐狸就把他們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她才是最沒有把握的人呢!仗恃的還不是美國有二哥在,被拋棄了大不了去住二哥家嘛!

  他心情沉重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伸手揉亂了她的秀髮:「讓我再好好想想,總有可以兩全其美的辦法。」

  夜幕悄悄拉上,而他們就靜靜地坐在海邊,癡癡望著滿天星斗。

  一回到旅館,辛裊雪就迫不及待地撥了長途電話:「湘婷,我完了啦!他根本是想回去,他一定不要我了。

  我就知道他一定在記恨我比他優秀,我比他善良,這次,他肯定不會回來了啦!」

  焦急歸焦急,該自豪的地方還是得自豪一下!練湘婷忍不住呵欠,歎息地道:「裊雪,你知道現在都幾點了,睡眠不足是美容的最大敵人,難道你不能稍微保留一下你的優越感嗎?」

  「湘婷,我說的事非常正經耶!」

  「美容的事也很正經啊!」

  辛裊雪大沮喪了:「湘婷,別鬧了好不好?邊軒真的想口去耶!今天聽他的口氣,似乎不想我陪他,他想一個人走。」

  「是嗎?他表現得這麼明顯?」

  「沒有很明顯,不過也差不多了。我提議要一起回去,當面和老狐狸談清楚,以後就什麼關係也沒有,可是他的表情很為難,好像不希望我去似的。」辛裊雪沮喪地把頭埋進枕頭裡,她覺得沒臉見人了,這樣提議他都不肯,那還談什麼。

  突然,練湘婷罕見的怒斥聲從話筒傳來:「笨哪!你怎麼做這麼笨的事。」

  她委屈地喊:「我又怎麼了啦?」

  「突然提出要他跟老狐狸斷絕往來,對他來說就像斷絕父子關係,他怎麼會答應?裊雪,虧你還是個聰明人,怎麼這一點沒想到。」

  好像很有道理,她沒力了:「誰叫他把自己形容得像影子一樣,既然是影子,自然會羨慕實體和自由。難道他不該對造成自己困境的人感到怨恨嗎?」

  「就算有怨恨也維持不了多久,別忘了,一手扶養和栽培逸軒的不是別人,而是那群老狐狸。試想,如果收養逸軒的是別人,逸軒有可能認識你嗎?」

  辛裊雪老實地搖了搖頭:「可是我該怎麼辦呢?怨不得他們又恨不得他們,難道就這樣讓逸軒回去?下回他再來,我可能已經變成老婆婆了。」

  練湘婷頗不給面子地哈哈一笑:「你不會死皮賴臉賴在他身邊,抵死不離開他,逼他娶你,不就萬無一失了嗎?」

  辛裊雪萬萬沒想到做任何事都嫌懶的練湘婷會說出如此驚人的話:「這樣行?」

  「那就看你看上的男人是不是真的那麼優秀哩?」

  「怎麼說?」

  「如果他是肯負責任的男人,你就大膽地勾引他,引誘他上床!只要你成了他的人,他就不能不顧慮你的感受,將來在面對老狐狸時,他也不會那麼遵守承諾,可是如果他是優柔寡斷的人嘛……」

  「又怎麼樣呢?」

  「只怕你和他發生關係後會更痛苦,不但不能解決麻煩,還會製造更多的麻煩。」

  辛裊雪咬咬唇,靜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做下決定:「好,我賭!就算會輸,我也認了。」

  ***

  隔天晚上,她終於逮到機會,洗過香噴噴的澡,換上一件式樣簡單的連身洋裝後,她捧著棋盤來到他的房間。

  當范逸軒見到她時,著實嚇了好大一跳:「找我下棋?」天哪,她知道自己穿的是何種性感的衣服嗎?

  「沒錯,我們來比比看誰比較厲害!」辛裊雪很快地在他床上擺好棋盤,順便取出她準備好的白蘭地。

  范逸軒不明所以地望著她忙碌的身影:「小雪,棋盤為什麼要擺在我床上呢?擺在矮桌上不行嗎?」拜託,誰來救救他吧!她一彎腰,乳溝就若隱若現了,更別說那光溜溜的手臂和均勻的小腿。

  「我們要比上一整夜,自然是躺在床上舒服。」將士象、車馬炮,統統擺好了,「我可得先聲明哦,我的棋藝可不是蓋的,小學六年級時就打遍校內無敵手,還拿過幾次總冠軍,你要是輸慘了可別賴賬哦!」

  拍拍手,挺得意地望著他,辛裊雪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地轉。今晚一定要誘他上床,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她全豁出去了,什麼女性自尊,滾一邊去吧!

  范進軒聽她孩子氣頗重的宣言,也不禁笑開了臉,還以為她在計劃什麼,原來是自己多心了:「或許真會敗給你也說不定,我向來習慣玩西洋棋,象棋不知道還靈不靈?」

  「那才好,」辛裊雪摩拳擦掌地說,「我早就想再嘗嘗贏你的滋味。現在正好,我們先說輸的人要怎麼辦?」

  「輸的人嘛,隨贏的人要求。」范逸軒不疑有他,一口答應了。

  「爽快,」辛裊雪笑吟吟地先動馬,「已經開始了,起手無回大丈夫。」

  范逸軒口裡嚷嚷她先跑之類的話,隨即加人戰場,一來一往地認真下著棋。

  剛開始,他們是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可是漸漸地,范逸軒佔了上風,或許是因為他每下一步棋,都經過深思熟慮,而辛裊雪相對的就嫌過於急躁了。

  「喲,我的車也死了,沒關係,還有小兵可以立大功呢!」「啪」的一聲,辛裊雪把卒送過河了。

  范逸軒蹩眉想了想,哥地抬起頭,發現辛裊雪臉泛桃花,正抱著那瓶白蘭地猛灌呢:「小雪,你怎麼喝了那麼多?」

  「咦!我哪有喝很多?而且我的酒量好極了,喝再多也不怕。」言談間,她打了一個酒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棋下棋,人家今天心。情好得很。」

  「小雪,把酒瓶給我,乖乖下棋,否則我勝之不武。」范逸軒堅持。

  辛裊雪偷瞄他,見他一臉嚴肅:「好嘛!給你就給你,看我怎麼痛宰你。」

  她彎下腰,皺眉苦思下一步,雙腿索性彎到床上來,不時和他的膝蓋碰觸,而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無辜地散發自己的魅力。

  范逸軒凝望著她白皙的肩頭,引人遐思的胸部,以及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突然發現他需要大量的氧氣才能拯救他急速跳動的心臟。

  「好了,就走這一步,你沒想到笨重又走不出去的象可以這樣用吧!」辛裊雪擺好陣式,唇邊不禁綻放一抹神秘的笑容,酒被他沒收,沒關係,她還有下一步。

  「啊!哦!好,那我走這一步。」

  一個不小心,辛裊雪的炮轟掉他苦心經營的大片江山,范逸軒拭著滿頭大汗,拿起剛從她那裡沒收的白蘭地,一仰頭便是一大口。

  「換你了,快嘛!」辛裊雪頑皮地以腳尖碰碰他的大腿,卻發現他躲得極快。

  「小雪,不要動來動去的。」他非常嚴肅地說,喉嚨卻愈來愈乾,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

  辛裊雪抿抿唇,聰明地不發一語,看看局面,他似乎無心再戰了,挪動棋子,

  「將軍,你輸了。」

  啥?范逸軒瞇起眼,沮喪地望著棋盤:「看來不認輸也不行了,小雪,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辛裊雪重新擺好棋子,沒有回望他,故意沉默了好一會兒:「輸的人嘛!就脫一件衣服。」

  「什麼?」范逸軒瞪大了眼,原本以為她會要求什麼奇怪的事,就像她想要他一起來海邊,不惜使出各種詭計,一點都不肯委曲求全,而現在?

  「不脫嘛?要是你贏了,也可以要我脫衣服啊——」

  突然,他摀住她的嘴,連自己都不明白怎麼會做出這種粗魯的動作:「好好,我脫就是了,唉!」

  他一咬牙,脫下自己的襯衫,好在他習慣穿件小背心,還不至於赤身露體。

  辛裊雪挨到他身邊,好奇地摸摸他肩頭的肌肉,硬邦邦的,瘦歸瘦,但是很有男子氣概,而且還很英挺,她似有似無地歎息:「不好玩,怎麼還多了一件?阻礙人家的視線,乾脆也脫下來好了。」

  范逸軒如坐針氈,她指尖碰觸過的地方,全如火焰般燒痛他的理智。他連忙把她推遠一點,免得他現在就要了她。「小雪,別鬧了,不是要下棋嗎?我還等著扳回一城。」

  他口乾舌燥的,又喝了一口白蘭地。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全落在辛裊雪的眼裡,她聳聳肩:「好吧!我就知道你不甘心,看來我這件洋裝也穿不久了。」

  她飽含意味的話語,聽在他耳裡簡直成了香艷十足的挑逗。他頓覺心慌意亂,忙不迭地又喝了口酒,拭去滿額大汗。

  再開戰局,范逸軒強迫自己把心思全擺在棋盤上,不知怎麼地,這回他得心應手,開疆闢土的速度快得很,馬上就攻臨城下。

  「將軍,這口看你往哪逃。」

  姑娘我不逃了,李裊雪嫣然一笑:「輸就輸嘛,大不了脫一件衣服還你囉!」

  說做就做,她「刷」的一聲就把背後拉鏈拉開了。

  范逸軒趕緊伸手一把擄獲她的雙臂:「別這麼做,我怕……我會忍不住。」

  他大大地失策了,手才碰到她的身體,又緊緊挨著她呼吸急促的嬌軀,他的心倏地被辛裊雪配紅如醉的雙頰,和那雙流轉著萬縷柔情的黑眸吞噬了。

  萬籟俱寂中,他的心臟在胸膛裡急速跳動著,渾身的血液隨之沸騰。慾望和激。隋讓他摹地俯下頭吻住她柔軟紅嫩,欲語還休的小嘴,雙手撫上她的肩頭,無比眷戀著她的肌膚。

  辛裊雪緊緊擁著他溫熱顫抖的身子,熱情就像頑皮的精靈跳躍在他們之間。她顧不得背後敞開的衣裳,與他雙雙跌落在床上,纏綿似火地摩掌需索著彼此。

  兩顆瘋狂跳動的心緊緊撞擊著對方,范逸軒呼吸沉重地輾轉吸吮著,灼熱的唇齒飢渴地沿著她白皙滑膩的頸窩,緩緩游移到胸口,當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笨拙地

  扯開她的洋裝肩帶時,將士相車馬炮,顆顆棋子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擊潰了他的慾火,澆醒了他的理智。

  他倏地收手,辛裊雪迷惘地睜開眼,一陣涼風吹來,她只覺得心裡更冷。

  旅館外頭居然下起雨來了,狂風雨點兒自飛濺掃掠,南部罕見的雨勢,就像房內兩人又亂又急的情慾。

  一扇窗被大力彈開,捲起窗簾狂亂地起舞。像是逃避什麼般,范逸軒急急離開床沿,把窗子關上。

  「這才是你要的?陪我上床?」他深吸一口氣,因為心緒未平,所以不敢面對泫然欲泣的她,閉了閉眼,他永遠會因此刻而恨著自己。

  辛裊雪琳著衣裳,遮著幾近赤裸的身子,好強地拭去淚水:「我不認為勾引自己的男朋友有什麼錯。」

  范逸軒把頭抵在窗子上,如遭重擊地迅速變了臉色:「你沒錯,是我配不上你,我不值得你為我花那麼多心思,你懂嗎?」

  她悄悄來到他的背後,緊緊抱住了他:「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喜歡你。從你站在球場上直言我的自私時,我就已經愛上你了。」

  他轉過臉,目光如炬地緊盯著她那漾著絲絲淚光的明眸,一股混合了憐惜、摯情和痛楚的情緒深深沒人骨髓。摹地,他悄悄平息的心又開始紊亂了。「小雪,你要我怎麼辦呢?我不敢要你,怕給不起承諾,要了你,我怕我終將帶給你失望。」

  她的手輕柔地捧起他的臉,主動地湊上紅唇:「這樣就夠了,知道你的心裡有我,就夠了,將來的事誰知道呢?何況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別告訴我老狐狸對你的

  結婚對像有意見。」

  她頑皮地以舌舔著他的薄唇,惹來他渾身輕顫,一個不穩,她被他抱在懷中,走向床邊。

  「是嘛!就算他有意見又有什麼關係,我有絕對的自主,選擇我愛的人。」

  他扯下她的洋裝,赤裸裸地壓上她毫無遮掩的身軀。她倒抽了一口氣,這事雖然早在腦海裡排演了好幾遍,事到臨頭,還是不免恐慌,她不禁羞愧地想蠕動身軀逃開。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她的反應看在他眼裡,一股異樣而酸楚的柔情突然湧上心頭,他低頭極盡溫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淚珠。

  然後,一連串猶如細雨繽紛的吮吻,頻頻灑落在她臉上每一個角落,吻拭了她的淚痕,也喚醒了她深處的柔情。

  於是,她伸出羞澀的臂彎熱烈地響應著他。這回,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擋他們沸騰已久的熱情,慾望之火就像排山倒海的浪潮一樣迅速淹沒了他們,兩人雙雙墜落

  在令人狂野忘情的擁抱中。

  ***

  才下飛機,尚君凱和余之眉就風塵僕僕地趕到分公司,當他知道范逸軒不在這裡時,氣急敗壞地狂嘯:「是誰准他放假的?老闆不在,連他這個特別助理都開小

  差,這家公司怎麼營業下去?」

  艾克力笑嘻嘻地想,這話多像他一個月前剛來到這裡時說的,如今真是風水輪流轉,不過:「老兄,你自己放假的事我們還沒追究呢!這麼快就想定別人的罪,未免大不厚道了點。」

  「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這個大律師操心。」尚君凱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突然跑來做些無理的要求,逸軒怎麼會心煩意亂地跑到南部。」

  「喲,怪我?我是好心想救他脫離苦海耶!待在這裡有多不安全你不會不知道,還處心積慮把他弄回來,你才是沒有大腦的人。」艾克力好不容易逮到可以揚眉

  吐氣的機會,哪捨得放棄,一古腦兒說個沒完。

  「我——」尚君凱一時無言,極委屈地指著自己。

  余之眉看見他們一副針鋒相對,互相指責的模樣,不禁笑著加人練湘嫁他們:「薇蒂、湘婷,我好想你們。

  上揚,這些日子多虧你了。」

  練湘婷掀掀唇:「少來了,我看你是樂不思蜀,根本沒想到要回來。」

  「說得也是嘛!要不是范逸軒那小子惹來這麼大的風波,我們才懶得管呢!」應薇蒂也加人意見。

  損友,這一群損友有誰能比得上呢?余之眉搖頭歎息:「真看不出來,逸軒那斯文冷靜的形象把我騙得好慘。我還以為他是溫文爾雅,氣度雍容的厲害人物,沒

  想到背景這麼複雜,搞不好還得罪很多黑道、自道的人物呢!」

  唉!女人,尚君凱一把摟住她因為發表言論而顯得有點激動的身子:「親愛的,逸軒是因為他父親的關係才陷在這一團混亂中,並非自願的,你不要太興奮,我會吃醋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女人都會對黑暗的過去一掬同情的淚水。說不定裊雪就是因為這樣才心甘情願跟他私奔的!」余之眉立刻抬起下巴單刀直人地宣稱。

  格上揚哀歎了一聲,他可忍不住了:「小姑姑,裊雪和邊軒只是到南部拍廣告片,比預定回來的時間稍微晚一點而已,既不是私奔也不是亡命天涯。你的好奇心可

  以收起來了。」

  「還是你最瞭解我。」余之眉對他甜甜地一笑,馬上就被好吃醋的尚君凱摟進懷裡。

  「我還沒問清楚呢!什麼時候這裡變成『私人天地』了?你們一個個把這裡當成家,湘婷更是誇張,居然把抱枕都拿來,還把我從法國帶回來的沙發當床躺。」他大大地不爽,平常絕不會這麼小氣,可是他的小妻子見到她們比見到他還高興,這就令他人冒三丈,簡直不氣不行了。

  「小姑丈,這可怪不了我們。若不在這裡坐鎮,只怕艾克力早把這公司弄垮了。」褚上揚大言不慚,笑嘻嘻地說。

  「又怪我?」艾克力委屈地指著自己,看來吃鱉吃定了,遇上這群人,他只希望他沒來過這裡。

  余之眉掙開老公的手,與有榮焉地對諸上揚說:「怎麼樣?學得還不錯吧!」

  「托福托福,還可以啦!」諸上揚的好處可多了,其中謙虛和大言不慚佔有相同的比例。

  尚君凱悶哼一聲,就算再不爽,也不好在心上人面前發作,他熟稔迅速地撥了一個電話,報上自己的姓名後,耐心地等著。

  「他在做什麼啊?該不會受到刺激大大,找人訴苦去了。」應薇蒂小聲地猜測。

  「不會吧!好歹他老婆在這裡耶!」練湘婷狐疑地說,「該不會這張沙發耗資太大,他不甘心被我當成床,一氣之下告到老狐狸那裡吧!」

  褚上揚也加人,揶揄的微笑掛在唇邊:「笨哪!他撥的是市內電話,除非老狐狸又派另外的人來監視艾克力,否則在這裡不會有他們的人。」

  「監視我?多可怕啊!我還不想這麼快就被認為辦事不力,哇,我想回美國啦!」跟他們混了那麼久,別的沒進步,中文倒是聽懂不少,此刻,艾克力很阿Q地加人討論。

  尚君凱面無表情地瞪著他們,眼光接觸到余之眉的,連忙移開。唉!基本上,他也是怕老婆型的,如果說有什麼事能叫他動容,那只有面對余之眉的怒氣了。

  「喂,我是尚君凱,我要知道范逸軒現在在哪裡……是的,盡快,我就在電話線上等……什麼?他甩掉你們的跟蹤了,現在下落不明?」他倏地站起身,所有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盡快找到他,我要知道他平安無事。順便調查縱貫線上的人馬有沒有動靜,我要在一個小時內知道答案。」他沉聲地說,又交代了一些,才神情凝重地放下電

  話。

  艾克力於是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你的辦法。」

  「不行嗎?別以為只有英格才曉得如何保護逸軒。」

  他沒好氣地說,「從我們一回到這裡,我就派人跟蹤照應著他,只要他不離開飛鷹企業的範圍,我有自信能保護他的安全,沒想到他居然一聲不吭跑到南部去,搞什麼嘛!這小子。」

  褚上揚抹抹臉,頹然地說:「這就糟了,不用一小時,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縱貫線的人日前大舉往南部移動。不管是不是針對逸軒,碰上了總是個麻煩。」

  「你怎麼知道?」尚君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因為我也找人調查過范明強惹上的是什麼樣的人。」褚上揚苦笑。

  練湘婷慘白著臉,她居然忘了問辛裊雪那間旅館的電話,她還出了爛主意,要辛裊雪多留住范逸軒一會兒,好獻身給他,這該如何是好?

  她一反常態的積極,抓起電話,死命地問旅館的電話。天哪,你一定要讓我盡快找到他們。

  ***

  辛裊雪在晨光溫柔的輕吻下張開眼眸。昨晚還是狂風驟雨,今天一早就陽光普照,她心情愉悅地伸個懶腰,頓黨人生無限美好。

  才往身旁探會,她的小手就被人一把捉住,一抬眼,便望進范逸軒含笑深『清的眼,她不禁嬌怯,老實地來不及掩飾自己滿溢的驚喜和羞澀。

  「早啊!我的小妻子。」他早就醒了,撐著手臂凝視著她那張素淨而不染塵煙的甜美睡容,一股揉合了酸楚的柔情緊緊抓住了他,讓他情不自禁俯下頭輕輕吻著

  她。當她睡意盎然地輕吟,柔若無骨的身軀向他懷裡縮近時,一股熾熱而熟悉的慾望又在他體內焚燒。

  他幾乎要變成喜歡欺負人的壞人了,若不是憐惜她的嬌弱,他可不在乎當壞人呢!

  就是這分體貼讓他義無反顧地收斂自己的慾望,轉而凝視她的容顏,儘管這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非常非常地辛苦。

  辛裊雪傻呼呼地綻放著夢幻般的微笑,一抹摻雜著絲絲醉意的暈紅悄悄爬上微微滾熱的嫣頰:「怎麼起來也不叫我?害我當了那麼久的傻瓜。」

  他莞爾,屈起中指敲了她額頭一下:「讓你多睡一下不好嗎?昨晚我把你累壞了。」

  她的俏臉如著火般的赤紅,鼓起雙頰好強地說:「是嗎?我看是你被我搾乾了吧!」

  「哦,這需要檢查一下!小雪,我們再來試試,看是我被搾乾了,還是你被累壞了。」他挑著眉,緊緊抱著她,堂而皇之地欺負她。雖然知道她倔強,可沒想到連這方面她都不肯認輸,唉!沒辦法,脆弱的小花自願請求被踩瞞,不照做,不但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她吧!

  辛裊雪大吃一驚,拚命閃躲:「不要啦!你昨晚弄得人家好痛,我才不要再跟你做呢!」

  驀地,范逸軒收回所有的攻勢,摟著她,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著他,「我昨天晚上很粗暴是不是?」

  怎麼問這個呢?李裊雪簡直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沒有啦!我現在已經不痛了,你不要抱著人家啦!」

  他不肯放手:「回答我,我真的傷了你,是嗎?」

  「那又怎樣呢?我是有點痛,可是你們男人不是最在意這回事嗎?如果我不痛,你才要生氣呢!」辛裊雪試著跟他講理,可是這回事實在是太羞人了,偷偷地打量他自責的神情。她反而驚慌失措了,「好啦!不要生氣了,難道要我說很喜歡,歡迎下次再來嗎?」

  他瞪大了眼,然後失笑地搖搖頭,雙手更是不肯放開她:「我的好小姐,這種活該由男人來說才是,完美的淑女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即使很喜歡也不能說?」她挑挑眉。

  「沒錯。」

  「那多無趣啊廣她扁起嘴。

  她的可愛模樣勾引出他滿腔的柔情,但內心還是很在意:「小雪,我真的弄得你很痛,是嗎?」

  辛裊雪又紅了臉,悄悄爬下他的身體,裹著被單,等離得夠遠了才說:「剛開始是很痛,可是後來我覺得很舒服,幾乎希望永遠不要停。如果每次都能這麼舒服,我想我不會介意那一點點痛的。」

  說完後,她衝進浴室,再也不敢見人了。丟臉,真夠丟臉,這次的勾引計劃,輸的人怎麼好像是她呢?

  范逸軒呆坐在床上,久久不能自己,然後天性中幽默的因子出頭主宰一切,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匆匆下床,親自動手做了份簡單而營養的早餐,才去敲浴室的門。

  「小雪,出來吃早餐吧!我保證不笑你了。」

  「真的?」她的聲音模模糊糊的。

  「我發誓。」

  辛裊雪裹著浴抱,頂著頭濕淋淋的秀髮走出來,一看到令人食指大動的早餐,歡呼一聲,衝到餐桌前拿起火腿就往嘴裡送。

  「小雪,先把頭髮擦乾淨嘛!」他拿著毛巾輕柔地替她擦拭一頭秀髮。

  「哎呀!別這樣,弄得我好癢。」她笑著別開頭,突然驚恐地發現窗外不遠處一把手槍正對著范逸軒。

  她什麼也不能想,本能地一把推開范逸軒,而自己的身子湊巧正對著槍口。

  一枚消音子彈震開玻璃,直往她胸口射去。等范逸軒震驚地轉過身來,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只接到她虛軟癱瘓的身軀,觸目可見的是她潔白的浴袍上不斷湧現的

  鮮紅。他幾近崩潰,天哪!他不能失去辛裊雪,他不能——

  驀地,一聲刺耳的電話鈴聲漫天作響地叫著,劃破了一室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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